接着他又继续安静的擦拭着尸体,直到将他身上的淤泥彻底清除安静。
元倾君提着灯笼仔细打量着这具尸体,他体格壮硕,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黝黑,眉脚有一道一指长的刀疤,全身有些浮肿。但还是能断定他便是在水下和她纠缠的刺客。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嘴搬开,用锦帕在他空腔中擦拭摸索着,当锦帕拿出来的时候上面沾上了一点点漆黑的污渍,她将锦帕小心交给玉衡,“玉衡,帮我查查这上面的黑渍到底是什么。”
“是。”玉衡也小心翼翼的接过锦帕将它放进一个空木盒中。
元倾君命人将尸体上的衣物都扒拉下来,只留下一条亵裤。
只见尸体的胸口上纹着一处两条蛇盘绕成一个环形,首尾相连的刺青,元倾君看见刺青的那一刹,心中顿然一悸,玉衡也紧蹙着眉头,余光落在了久久一言不发的元倾君身上。
这刺青名叫双蛇盘,是九州中最大的刺客组织,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恶人,号称这天下没有他们不敢接的任务。
元倾君蓦然冷笑一声,唇瓣紧抿渗出一抹嘲讽和轻蔑,红眸一沉,笼罩上一层厚厚的阴霾,“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什么都敢接!”
她一脚踢在尸体上,元倾君怒袖一挥,转身怒嗔道:“传朕口谕,命萧长风将军即日起率兵绞杀双蛇,一个不留!”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被大国小国暗杀就算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刺客组织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堂而皇之与一城之君作对,那就是公然挑衅皇家威严,元倾君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就先拿他们开刀吧!
蓦然,狂风大作,吹来一片厚厚的乌云将朗月遮避,阴冷的风肆意吹动着她鬓角的长发,丝丝缕缕划过她冰冷阴戾的红眸,如同被遮住的月光般黯然失色,红衣飘飘,凛然霸气。
“是!”
在场的士兵、宫婢都一一跪伏在地,异口同声道。
高昂的声势浩荡在寂静的皇宫之中,响彻九霄。
玉衡也单膝跪在地上,抬眸看着眼前一脸愤懑的少女,眼里满是敬佩,手中紧紧攥着那块锦帕。
元倾君怒袖一挥,转身离开。
玉衡命人将尸体抬回诏狱司,便也匆匆的跟了上去。众人也紧跟其后。
全身沾满淤泥的魏纪双脚深深陷在泥潭里,他在月湖中央直愣愣的站着,双手叉腰大喘着气,看着沿途的灯光逐渐消散走远。直到这时,他才张望着四周,竟已空无一人。
看着远处那一抹红影离开,魏纪惊慌失措的挥舞着双臂,“陛下,奴才还在这儿那!”
“来人啊!你们的魏纪公公还在泥里插着呐!有没有人听见啊!”
...
他双手像拔萝卜一样拔着自己的腿,可这只腿刚拔出来,另一只有陷进去了,还越陷越深,最后都快漫到腰间了,他也不敢在乱动弹。
他索性上半身就躺在淤泥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仰望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嘴里还有气无力的嘀咕着:“有没有人啊!”
“陛下,你怎么把奴才给拿下了啊!”说的时候嘴角还隐约抽搐着。
可正当他想张嘴大哭的时候,一坨热乎乎的东西好巧不巧的正中他的口中,他连忙反爬起来呸呸呸,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口腔,“这是什么东西?”
直到一抹黑影从他的面前掠过落在了残败的荷叶上,它歪着脑袋打量着一身漆黑的魏纪,那一抹红瞳仿佛是在对他的嘲笑,魏纪也惊愕的看着它。
他的兰花指都气得颤抖起来,抠下一g淤泥就朝它扔了过去,“你个死乌鸦!说,刚刚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朝云殿内。
元倾君倚在御榻上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事事情被她遗忘了,但辗转反侧半晌都没想起来。
第48章 木簪
萧长风是旧将萧河之子,年纪轻轻便担任皇城护国大将军之职,为人刚正不阿,妥妥的大直男一个。如果当年他早些向元媚雪表明自己的心意,元媚雪说不定也不会远嫁他国,而今他还是单身一人,似乎准备单身一辈子。
他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在元倾君上位两年期间,光剿匪便不下六处,每日都在九渊城四处奔波,被老百姓尊称为九渊战神。
这才一回城便接到陛下口谕命他将双蛇会剿灭殆尽,他片刻也不想休息又辗转离开了。
――
元倾君在批阅了一上午的奏折后感觉整双手都要废了一样,玉衡颇为上心的提出了缓解之法。于是她现在就像个刺猬一样各处扎着针灸,看着可怕但却不怎么疼,扎进去的时候会有一阵的酸麻感。
玉衡半蹲在地上手上带着羊肠小手套轻柔着她的手腕,“陛下辛苦了!”
元倾君打着哈欠,“朕可比世间万千的大对数轻松得多,知足了!”
“陛下九五之尊,怎么能跟他们比呢!”玉衡淡淡道,垂眸专注的看着掌中的小手。
元倾君不能动身,只是微微侧头看着他,好奇道:“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比,他们是人,朕也是人,他们在辛苦劳作养活自己,朕也在认真的处理事物,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行刺,整日提心吊胆的,感觉还不如普通百姓。”
玉衡的手顿了顿,心中也是一惊,抬眸看着她,蹙眉正色道:“陛下,您是九渊的主,也是九渊的未来,属下一定倾尽全力保护好陛下,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元倾君并没有感到震惊和感动,只是暗自佩服着七星卫的洗脑水平可真高,动不动就牺牲生命。
她轻微的噗嗤一笑,挑着秀眉道:“玉衡,谢谢你!但朕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
玉衡的心骤然加速,心乱如麻,眼中闪过莫名的情愫,他别过头,低声道:“是。”
“对了,天枢最近怎么样了!”
“回陛下,天枢大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玉衡将插在她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收回,随后从怀里掏出锦帕,锦帕里包裹着一支梅花木簪,“陛下,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元倾君迫不及待的翻坐起身,将梅花木簪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这是她前些日子命玉衡将乌蟾汁浸进木簪,以备防身只用的。
“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她将木簪对准窗棂外的阳光,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玉衡轻柔的从她手中接过木簪,担忧道;“陛下还是小心些!属下为您演示一遍。”
他那骨节分明的两指按在木簪的两端,朝着不同方向微微一扭,木簪末端便弹射出一根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扎在了远处的屏风上。
“陛下,这是属下用乌蟾汁整整浸泡了七天七夜的银针,足以致人于死地,木簪本身就被浸泡过,其毒性虽比不上银针但用于麻痹足够了,木簪内共有三根银针,陛下用完了可以命属下补给。”
元倾君再出接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簪,兴奋的拍了拍玉衡的肩膀,“干的很好!朕很喜欢!”
玉衡欣慰的低头,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元倾君只是简单的将木簪挽在头上,凌乱中带着一丝英气豪爽,笑眸含星,让人怦然心动。
她是一个多变的人,时而活泼天真,时而精明干练,时而娇柔无骨,时而霸气侧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令人捉摸不透又让人忍不住想继续靠近探究下去...
正当玉衡心思沉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矗立在大殿门口正看向他们。
“陛下!”
那一声久违的「陛下」让元倾君整个人的愣住了,她激动的看向大殿门口那抹修长而熟悉的身影,眸中顿时泛起点点涟漪,她冁然一笑,不由分说。不顾形象的奔向他。
她直接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抬眸看向他有些苍白的脸,娇声道:“朕刚刚还和玉衡说起你!你就来了,好些了吗?”
天枢温柔的摸着她光滑无瑕的脸颊,笑道:“回陛下,属下已经好了!”
“胡说,明明还没有完全恢复。”元倾君双手捧着他消瘦的脸颊,指腹摸索着他的俊眉,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天枢弓着腰,温暖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罩住,“陛下,我想早点回到你身边,不要让我回去可以吗?”
他蹙着眉,沙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乞求,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元倾君噗嗤一笑,“好好好!回来就好!”
她牵着他的大手步步走向龙榻,满脸的春风笑意,那是玉衡从没见过的美景,可为何心中却感觉一阵沉闷,手握成拳头不禁又重了几分。
他自动退在一旁朝着天枢深鞠一躬,“天枢大人,属下玉衡以下犯上还请大人责罚!”
天枢淡淡道:“你不过是遵从命令,何错之有。要处罚的话,陛下也会处罚的。”
说是,他又将目光看向元倾君。
元倾君把他摁在龙榻上坐下,而后朝着玉衡摆手示意退下。
玉衡有些失落但也识趣的退到的殿外,大门关闭的那一刹依稀还看着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心更是隐隐作痛。
元倾君坐在天枢的大腿上,晃荡着脚上的铃铛,委屈巴巴的说着:“天枢,前几天朕又被人刺杀了,朕果然不能没有你啊!”
天枢紧紧的抱着她,关切的问道:“陛下可有哪儿受伤了?”
元倾君嘟着嘴,“没,但朕还是好害怕!”
她一边说着,手心一边摩挲着天枢掌中的茧层,天枢轻轻吻了吻她紧蹙的眉间,心疼道:“陛下,莫怕!天枢回来了。”
元倾君被他一脸正色给逗笑了,她揉捏着他的脸颊,莞尔一笑道:“我的好天枢啊!朕只是在逗你玩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天枢揽着她的腰将她拖得更近了,皱着眉头严肃道:“陛下,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蜻蜓点水般吻上她的唇,指腹在她堪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摩挲着,眼眸晶亮得恍若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元倾君淡淡一笑,双手捧着他的脸,也是轻柔的回应着,得到许可的天枢似乎也大胆了些,指腹穿过她的发间,在她的背上游走,忘我的吮吸着那诱人香甜的甘露,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独有的气息,伴随着她娇柔的喘息声,诱惑着他不断深入。
殿内陷入一片旖旎。
第49章 元苍城的使者
天谕殿。
元倾君久违的正襟危坐在大殿的龙椅之上,身后两侧站着天枢和魏纪,文武百官安静的站在两旁,大殿正中央正跪伏着一名男子,男子名叫王易,是王一帷的亲侄子,也是前些日子派去元苍城的谈和使者。
她面色凝重的看着手里的奏折,上面记录着元苍城索要的赔款和割地。因为元苍城的态度十分嚣张,王易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回来请示。
黄金一百万两、城池两座...呵!九渊随便一座城池都比元苍城大,他们怎么敢...
元倾君冷着一张脸,指尖不耐烦的敲打着案面,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内,众人都噤若寒蝉,面面相窥之后都将目光停留在一言不发的元倾君身上。
王易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水早已浸湿了衬衣,“陛...陛下,那元苍城实在是猖狂至极,狮子大开口...”
他还没说完,元倾君的指尖又是一击敲在案上,王易顿时咽了咽口水,害怕的不在说话。
魏纪倏然上前在她的耳边低声提醒着:“陛下,元苍城的使者还在殿外等着呐!”
是啊!傲慢无礼、不请自来,小小的元苍城还当真不把她九渊放在眼里了?
她轻蔑的啧了一声,冷冷道:“将他带到清霁水榭。”
“啊!这!”魏纪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来朝使者不进正殿召见,反而只能进后宫一小处水榭,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吗?
魏纪瞟了一眼铁青着脸的元倾君,是的,她就是要羞辱元苍城的使者。
魏纪也只好退下亲自将殿外的元苍城使者带走。
元倾君将手里的奏折重重的「啪」在桌上,愤懑呵道:“退朝!”
众人心中皆是一怔,连忙跪下,“恭送帝姬!”
元倾君退朝后并没有直接去见元苍城使者而是回到寝殿内沐浴更衣,将朝服换下。之后也没有动身的意思,她倚在凭几上摩挲着手中的热茶,悠闲的沐浴着窗棂外的暖阳。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酉时,只见魏纪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而来,他倚在殿门口整理了一番,甩了甩拂尘才沉稳的走就进来,“陛下,那元苍城使者都等了半天了。”
元倾君捻起一粒葡萄含进嘴里,笑道:“怎么,他催你了?”
“这倒没有!”魏纪用锦帕擦了擦额间的小汗,“宇文公子看着挺有礼貌,挺文静的,您让他呆在清霁水榭,他就呆在那儿,也不闹腾,整整坐了一上午,是奴才怕您忘了才来的。”
元倾君挑了挑眉,哼笑一声,“这样到显得是朕的不是了,走吧!去瞧瞧你说的文静礼貌的元苍使者。”
“喳!”魏纪福了福身。
清霁水榭位于御花园西南侧,真好在月湖的临边。但月湖也是前些日子才引水灌满,湖里的荷花枯得枯,折得折,一片残景。
“帝姬驾到!”
随着魏纪高亢的一声大喊,周围的宫婢、士兵都一同跪拜在地。
元苍城的使者也不例外。
龙辇落在他的正前方,元倾君掀开帘子看着眼前的穿着奇异服饰的男子,他头上裹着一方五彩的编织布,腰间也佩戴着同样的腰带,乌黑的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搭在右肩上。小麦色的肌肤,剑眉星目,到确实长得挺斯文的。
“在下宇文宏参见九渊帝姬!”他掷地有声道。
宇文,可是元苍城的皇族姓氏。
她轻声一笑,缓缓下了辇直接从他的身旁擦肩而过,坐在水榭围椅上,冷冷道:“免礼。”
宇文宏这才起身,转身来到元倾君的身前又朝着她恭敬的鞠了一躬。
元倾君看着他的举止颇有一番文人风骨,心中又开始狐疑元苍城的种种。
“宇文宏不请自来,还请帝姬恕罪。”他淡淡道。
元倾君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不请自来啊!
“朕怎敢啊!”她讥笑着,但见他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事想单独和她说。于是便摆摆手命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就连魏纪和天枢都站在了水榭外。
见四下无人,宇文宏蓦然「嘭」的一声重重跪在她的面前,元倾君也没想到,有些惊愕的看着他。
“使者,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她道。
“在下是元苍城皇子,特来求九渊帝姬救救我国。”他跪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救国?
元倾君正想搀扶他的手又立马缩了回去,她紧蹙眉头,讪笑道:“救国?朕是九渊的主,又不是元苍城的主,谈什么救国?殿下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她可还没忘记他们派人前来刺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