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首付也掏了她一大半的积蓄,还背着30年的贷款,胸口闷的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创业是不是真的一时头脑发热了。
不是她不想停下来喘口气,是不敢,这么一想人生好像一眼就望到头了。
她真的很怕亲妈打来的电话。
那不是电话,是催债符,是要命。
但该接还是得接,有些问题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许岁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咱爸都躺在医院那样了!你不来看就算了,连问都不问一句?”电话一接通,她弟弟许毅对着劈头盖脸一阵吼。
“你还知道如果是你的号码打过来我不会接?”许岁冷静地说。
“少他妈废话。”许毅继续吼,“你到底管不管爸的死活!就嫌花钱是吧?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子死是吧!死了你就解脱......”
“许毅。”许岁并不想跟一个无赖纠缠,“如果医院欠费了,我会去查证,这笔钱我出,但是钱只会给医院,而你,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一分钱。”
“你......”许毅刚提起嗓门,又被打断。
“我再告诉你,如果我不管爸的死活,就现在,你和妈没有一个人能找得到我。”许岁说,“还有,你那些破事,每一件,我都可以分分钟送你进去。”
“许岁啊......”那边传来的是她妈的声音,许岁没听直接挂了。
脑子比珠穆朗玛峰上稀薄的空气还缺氧的傻逼!
心情瞬间烂到了极点。
许岁非常想去看她的爸爸,毕竟那是家里唯一真正把她当亲人,对她好的人。
可想到那对儿一唱一和感情坚如磐石的母子俩,她就觉得想吐,从心理到生理上的恶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爸还在,她不会对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俩有半分的留恋。
许岁在一个台阶上蹲了几分钟,猛地一站起来,胸闷,头一阵眩晕。
她向前走了几步,胃里的恶心感简直化为了实质,无法自控的双腿一软,对着空气拜了一个吉祥的早年。
这还没完,她还对着空气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这两声动静不小,吸引了来往众多的目光。
在被围观之前,最先发现她的是旁边摆着的小桌子前,正在给人手机贴膜的徐文博。
“哎,喂。”徐文博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完全没有动静。
徐文博皱眉目测了一下,这位拽姐的个子还不低。
他把人拖起来放到小椅子上,手指在她鼻子处探了一下,有气儿,脸色白的可怕,应该是中暑了。
徐文博拧开矿泉水盖,拍了些水在许岁的后脖处,开始给她揪痧。
很快后脖子那儿变出一块深红的血印。
许岁嘶了一声,反正是被痛醒的。
徐文博停手,坐在旁边看着她微微张开眼睛的状态,拽姐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侧面看鼻子尖尖的,但不凌厉。
确实挺漂亮。
身处文科系的徐文博,不是没见过美女,但眼前这位,用气质告诉你“我不是花瓶”还真有点特别。
许岁的裤子刚好露出了膝盖,徐文博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惨,膝盖也破了。
红色的伤痕在许岁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尤为狰狞。
徐文博拿出酒精准备在她膝盖处喷一下,想了想,害怕过于刺激,拽姐下意识一长腿踹过来,连人带他的摊儿一起被踢飞。
这么脑补着,徐文博突然有点想笑。
他觉得眼前这位虚弱的美女,是能干出这样事儿的人。
他取了张干净的棉片,用消毒的棉片轻轻地在红肿的膝盖上擦了擦,然后拿出之前一位女性顾客送他的创可贴贴上。
等许岁睁开眼睛,完全清醒过来,除了感觉脖子痛,就是懵。
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她想我在街上晕倒了?
还是睡着了?
“你终于醒了。”徐文博递了瓶水过来,“刚刚中暑了,给你揪了下脖子,可能有点痛。”
再次看到徐文博这张脸的时候,许岁还是惊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徐文博贴好了一张手机膜,顺手把收钱码递给对方,转头看她,“感觉好点了吗?”
“你......”许岁指了指他的摊儿,“的生存技能相当丰富啊。”
徐文博笑了笑:“技多不压身。”
“谢谢。”许岁跟他对视着,除了这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的外卖。”
一个骑手把袋子扔到许岁面前的小桌子上就跑。
许岁:“???”
“我的,”徐文博说,“我点的。”
不知道点的什么,从袋子的规模来看,不像是一人的份量。
许岁没说话,盯着袋子,觉得今天的经历有点神奇。
徐文博见她盯袋子盯得痴迷,打开袋子说:“我点的多,一起吃?”
“啊?”许岁回过神来,“不用了,谢谢。”
饿确实是很饿,但许岁也没这么没出息到,被人救了,还吃人家一顿走。
脸皮再厚,今天已经丢了一天了,实在是丢不起了。
“那行。”徐文博也不留了。
她刚一站起身,可能是真的低血糖了,一阵眩晕又没力气的坐了回去。
......真是很无语啊。
“你是不是没吃饭饿晕了?”徐文博已经把所有餐盒都摆了出来,饭也是两盒,他直接递了一盒饭和筷子到许岁面前,“吃吧,只要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许岁深吸了一口气,接了饭盒:“谢谢。”
“你吃这三个菜。”徐文博把盒子分开,“这三个是我的,各吃各的。”
许岁团坐在路边的小椅子上,手里端着饭,看车水马龙的环境,突然就有一种流落街头的苍凉。
第一天辞职而已,人生就惨成这样了吗?
再看看桌子上那三盒被人施舍的菜,许岁鼻子一酸,一滴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涌了出来。
她觉得可笑,也觉得心酸。
有时候所谓的血缘关系,竟然还不如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外人。
“哎,哎。”徐文博递了一张纸给她,“请你吃顿外卖而已,不至于......感动成这样。”
“滚。”许岁闷声闷气地接过纸,“谢谢。”
徐文博皱眉看她:“......情绪转换的很生硬啊?”
许岁吸了吸鼻,一秒恢复正常人,低头开始吃饭。
她有一套快速自我调节情绪的办法。
吃着人家的饭,许岁也不好意思多问。
但实在想不通他是以一种什么奇特的方式点的外卖。
一个打着零工摆摊儿贴膜的人,非常奢侈的一口气给自己点了6个菜。
而且,许岁看他点的这家店,还不便宜。
也不知道贴一晚上手机膜够不够吃这一顿外卖。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吃完饭,许岁收拾了外卖袋子提起,“我叫许岁,有空来我店请你喝咖啡。”
“徐文博。”徐文博伸出一只手,“你今天都跟我说了一百零八次谢谢了。”
“那还是得谢。”许岁伸手在他手掌上轻轻碰了一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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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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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岁走后,时间也不早了,徐文博收摊儿回家。
独居的好处就是,每一个空间要怎么利用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徐文博家里堆满了各种他喜欢的小玩意儿,手办,书,娃娃机里抓的玩偶就有几十个。
还有他的龙猫小白。
这些要是在父母住一起的家里,属于完全禁止的存在。
以前为了一本书在桌子上横着放还是竖着放,他就可以和他爸大吵一架。
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总是为这种无聊的问题争论,每次都觉得烦,他又不是什么得道升天的老神仙,影响心情是肯定的。
自从搬出来了就好了。
连产生矛盾的机会都消失了。
从小他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学生,乖儿子,连叛逆期都没有过,一步一个脚印向着他爸的计划走。
徐文博第一次提出他不想考编想当一个自由撰稿人的时候,他没疯,他爸疯了。
他爸不能接受徐文博跳出设定好的程序。
徐文博不理解,他爸一个高知,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脑子里好像只有一条路可走。
除此之外都是浮云,都是幻觉。
他曾经也试图去理解过,是有强迫症吗?
还是天花板级别的。
不过,当他拥有第一桶大金的时候,有钱了,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徐文博义不容辞的离开了家。
如果他读了这么多书,只是为了满足他爸内心的期望,徐文博觉得这才是对那些知识的侮辱。
而他爸只觉得你徐文博,不,务,正,业。
哪怕他妈最后帮他找了个徐文博叛逆期来得有点晚的理由。
徐文博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可以把一天安排的满当当的连轴转,偶尔也会一个人在广场的凳子上坐一下午,什么也不干,就看着过往的人群发呆。
他妈妈还好,除了喜欢催婚,其他方面很惯徐文博。
“文博,明天你爸爸住院,还是来看看吧?”徐文博妈妈打电话来说。
“应该来的,”徐文博说,“就是怕他见了我不高兴。”
“哎,别这么说,其他事倒是不急,相亲的......”徐文博打断了他妈的话。
“妈,我真的挺忙的,起码还得读个十年八年,不混成个老专家的样子能让我爸满意吗?”徐文博笑着说,“说不定还要出国转一圈回来,才有空谈结婚的事。”
虽然听得出他开玩笑的口气,徐文博妈妈还是立马急上了:“读那么多书干嘛!读完都八十岁了!你真是急死我了,好歹去见一面啊!”
徐文博笑了起来:“夸张了李女士,见见见。”
听他这么说,徐文博妈妈这才心头松了口气。
对相亲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妈妈这种催婚的急切心情,徐文博还是会照顾一下的。
算完成任务式相亲吧。
今天一天还挺折腾,困了。
或许基因里多少受到他爸的影响,徐文博对睡眠条件比较挑剔。
睡前,必须得把屋内检查一圈,确定整洁干净,卧室的地面上没有头发丝。
保持安静。
姿势。
睡觉的姿势......没睡着前还能保持一下。
......睡吧。
第二天,醒来时许岁一扫昨日郁闷的疲劳,精神百倍。
她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以前连续加班每天只睡4、5个小时也能抗住。
许岁感觉只要她睡着了,就像麻药打进了血管,毫无知觉的死人状态。
她曾经,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很害怕。
怕她妈和弟弟会趁她睡着了,把人抬去卖了,等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一个陌生的黑屋里,等着给人当媳妇。
后来想想觉得应该不至于,但这种恐惧感现在偶尔还会有。
还好出息了啊。
买房了,有了自己的家,对许岁来说更多的是一份安全感。
今天也是杂事儿一堆,只想快点营业。
每天都在花钱,这种只进不出的感觉,还是让许岁有点心慌。
出门前,许岁跑到卫生间照了下镜子,没有黑眼圈,状态很好。
我天生丽质,我肤白貌美大......长腿。
许岁把一只腿抬上洗手台的时候,膝盖的伤口扯了一下,有点痛,差点没闪着腰。
她惊奇的发现,膝盖上还贴着卡通创可贴,竟然忘了撕。
哟,还是粉色的hello kitty。
真是一位有少女心的外卖小哥兼贴膜摊主啊。
许岁对徐文博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那张脸,还能让人有兴趣多看两眼。
但那么英俊一男的,普通卡通图案就算了,还用粉色的创可贴,她就有点困惑了。
许岁不喜欢粉色,武断的把一切和少女挂钩的东西和自己划分开。
如果她是一个少女心,小公举,斯文乖巧的人,恐怕真的会被卖到山区当媳妇。
惹火了,真的会动手这种气势,多少还是让她在以前的家里树立了点威信。
她把创可贴撕了,可能是皮肤白,伤口看着依旧很狰狞。
再次准备出门前,第六感的驱使下,她又回忆了一下,跑卧室摸了摸昨天穿的那条裤子的裤兜,果然里面还放着几张创口贴。
不过图案是黄色的海绵宝宝。
比粉色容易接受些,许岁露出一丝笑容,把海绵宝宝贴在了膝盖上。
今天还算顺利,水逆期过了吧。
店铺招牌也弄好了,大概是最不像咖啡店名字的名字。
管他呢,这不就是一个讲究标题党,博眼球的流量时代。
做大胆的事,风险大,但许岁更愿意把一切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
再隔两天,就可以试营业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很忙,完全一个人有点事走不开也不行,许岁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招聘学员信息。
开业了应该会忙吧,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许岁想去医院看一眼她爸爸。
不是没有良心,得看对方是谁。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了她妈的电话。
“岁岁啊,我的亲女......”电话接通,许岁直接打断了她妈那些恶心的寒暄。
许岁:“我就问一个事儿,许毅在不在,不在我就来一趟。”
电话那边顿了一秒,她妈妈语气不满地说:“你怎么就对你亲弟弟敌意这么大呢?你弟弟多辛苦啊......”
“我就问他在不在?”许岁再次打断。
“今天是不在。”她妈妈说了,又赶紧解释,“不过平时天天都在,你弟弟照顾你爸可......”
“知道了。”许岁压制着烦躁之火,“如果我过来看见他,就立马走人。”
你弟弟,你弟弟,许岁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听她妈夸你弟弟多好多好。
她有时候真想一巴掌把她妈拍清醒,你儿子他妈就是个人渣啊!
你是瞎了吗?
看不见吗?
比三岁小孩还没有判断力吗?
但许岁很早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反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许岁爸爸对她还挺好的,就是怕老婆。
不,是深不见底线的懦弱。
许岁没有打遮阳伞的习惯,戴了顶棒球帽走在街上,被太阳炙烤过的地面滚烫,好像能把她的帆布鞋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