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不住的挥手，让后头春明山等人往厨房那边退的速度快了些，大堂只留下她一个人招呼看着有些过于冷清外。那真真是个合格的掌柜。
阿音显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让伙计走人？也不看看这大堂都让他们摆弄成了什么样。又不是作坊，有人来了自然是要收拾了的。除了这女掌柜看人的眼神警惕了些，让人有些侧目，其他的都十分符合一个掌柜该有的模样。
至于警惕……明明该是没人往来的季节，猛地来了人，还是个女人，单独的女人，想来这样反常的情况有点江湖经验的都会警惕吧。
“呦，这酒肆盖得可不寻常，这样热的天，屋子里居然这样的凉爽。”
“两层的楼，有上头一层隔热，下头的自然凉快些。客官可要吃些什么？您看着流水牌，好些个天热的吃食可供选择。鸡丝凉面、绿豆汤，酸汤莜面，这会儿都挺顺口，对了，要是还觉得不够凉快，店里刚好有新做的冰镇百合汤，您试试？”
知道是快活王的手下，春雨推荐起菜单来那相当的不客气，竟是捡着最贵的说，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的探看阿音的脸色。
嗯，面不改色，果然财大气粗。
阿音看着这流水牌，听着掌柜的一句句的介绍，心下也有些好笑，合着这是难得来个客人所以想一次生意做出三次的利润来？就没见过这么会宰人的。不过这说的几样，光是听着就让他有些口齿生津，心热难捱。
“居然还有冰镇？你这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酒肆，哪里来的冰？莫不是从去年冬天存下的？那还能吃？”
“硝石制冰又不是什么不传之密，懂的人多着呢，正巧，咱们家也懂，自然就方便了大家。”
春雨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扬，将略带几分骄傲的神态演绎的淋漓尽致。让阿音刚起的几分疑惑又被打消了去，只施施然的在靠着门口的桌边坐下，手托香腮，绢帕轻摇，点头赞道：
“这倒是好，那就麻烦先来一碗冰镇百合汤吧，好歹去去暑。”
大中午的时候，不吃饭先去暑？怕是担心自家这饭菜不对，是家黑店，想先验验成色吧。那行，让你验，反正她也没想干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阿音……这时候往东来，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都和春雨无关，这里尝过了冰镇百合汤，感觉不错之后，阿音又喊了一碗鸡丝凉面，混囵吞的吃下肚之后，一块碎银子一甩，人家居然不顾大中午的烈阳顶头，又急匆匆的往东去了，连歇个脚都没有。
“姑姑，这人……是个男人吧，穿成这样，有病？”
你才有病呢，人有没有走远你确定了吗？敢这么急吼吼的张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行了，吃你的饭去，少打听这些。”
说完将钱匣子往怀里一踹，春雨转头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既然没事儿，那她不赶紧的去睡个午觉岂不是拜拜浪费了这没客人的好时光。
“叔公，姑姑这……怎么又午睡了？”
昨儿也是这样，一到中午就睡午觉，合着别人都是窝冬，自家姑姑却爱窝夏？他的疑问姑姑还没回答呢。
“大热天的，能有什么事儿，她想睡就睡吧，要不你也去躺着？反正有个人看店就行了。”
春明山也明显和刚开始时不一样了，看看这回答的多有人情味？
屋子里听了这么些的春雨笑了笑，只是当她侧头看向窗外时，脸色却还是沉了下来。
到底，快活王又想闹什么妖呢？西域那边的事儿可还没彻底歇声呢，这人，真是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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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江南
春雨的预感还是很不错的, 阿音往中原去自然不是走亲访友，旅游观景，而是直直的朝着江南的方向进行着。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逍遥派这个沉寂了几百年的名字, 这会儿已经传开了, 而最初扩散的地方, 就在江南。
作为一个西域势力，作为一个曾变相参与了一把天山寻踪事件的一方大拿, 听到点零星消息，感觉手边有个大馅饼的快活王能不赶紧的派人了解了解事情的详细？
在财使正忙乎着他那稀释珍宝搜集事项；气使忙着和石观音等手下纠缠，安抚西域神兵闹剧的善后；酒使外出尚未归来的情况下, 他除了派出阿音还能派谁？这才有了春雨看到的那一幕。
至于消息是怎么一下子传开的？为什么去的是江南？这，呵呵，对, 没错，就是陆小凤这家伙闯的祸。为了这个，连着往日最不爱说人不好的花满楼都忍不住嘀咕着。
“往日你再怎么喝酒都没有管不住嘴的事儿, 你就不想想, 怎么突然这一次就说漏了？明显是着了人的道了。”
是啊，陆小凤要是个喝了酒就什么都往外说的人，那这日子早就没法子过了，不是被人砍了灭口，就是朋友都对着他闭嘴, 他能这么滋润的到哪儿都能吃白食？
那么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酒？不，那就是寻常的汾酒，他吃了多少坛了，再不会尝错的，他还不至于喝到下过料的酒都分辨不出来。
人？那青楼楚馆中的女子虽说确实有不少是细作探子, 可他也不是面对随便什么人都能喝醉的。那女子和他也算是三五年的交情了，从没有出过岔子。第二天起来时，那女子也没露出半分端倪来，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了外头沸沸扬扬了，他才知道不对。
难道是那女子在他去西域这段时间让人策动了？绑架家人？药物控制？还是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只是他没看出来？再或者其实从根子上他就查错了？是这之后？
等等，其实还有个可能，那就是他醉酒那晚，那屋子里进来过别人。那女子是个没有武功的寻常人，若是在他醉酒之后被人迷倒了，只要迷药控制的好，沉睡一晚起来什么都没发觉也是可能的。
可这世上有什么样的武功，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将秘密吐露出来的呢？
陆小凤将疑问丢给了花满楼，可换来的却是花满楼扇子敲击桌子的清脆声。
“往日确实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武功，可既然有逍遥派这样一个宫阙都能独占一山，江湖中却分毫不露的例子，我到是不好肯定了。或许这样的武功还真有，毕竟迷药就有不少致幻的。”
从小到大，花满楼总以为自家藏书无数，看遍典籍的他什么都知道，可经历了这西域一遭，花满楼才深刻的明白为什么古人要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外有人这样的话。世间实在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未知。
说到致幻的迷药，陆小凤到是想到了另一个人，他记得他家医书中好像有过类似的介绍。
“我去找西门吹雪，我记得他那边书房藏书中有不少江湖杂记，早年间曾听他说起过什么武功练岔了经脉疯魔的故事，或许能寻出点什么。”
“这也好，一会儿我也传信回去，让家中兄长帮着寻寻。只是这事儿怕不是短时间能有消息的，那逍遥派的事儿，这样传出去你准备怎么处置？”
对，这追根究底固然重要，关系到他们的人身安全，可同样的闯了祸也该擦屁。股吧。
“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答应了六扇门的人，说是保证保守秘密的。”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一脸的无奈，他其实真的，很守信的，谁知道会出这么一个事儿呢。这下可好，他老陆家的金字招牌哦，要有裂缝了！
“我一会儿就给他们去信，好好解释解释吧。”
哪怕是吃苦受伤都从不曾沮丧的陆小凤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近来有些晦气。
“你说我最近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和老实和尚呆的时间长了些？将他的一身晦气给粘了过来？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呢？先是和司空摘星那混球打赌输了三百个跟斗，前几日比赛飞刀又输了三千两给金九龄，这会儿又遇上这事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弄点柚子叶洗洗？”
本来听着陆小凤说话声音都带着叹息，花满楼还想是不是要多劝慰几句，可一听他这一连串的所谓晦气，一下就没了这个心思。
“这几件事，哪一件不是你自己找上门去的？我看不是你晦气，而是他们财神爷上门才是。至于这酒后失言，不过是才发现罢了，细算，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这话说的陆小凤自己也笑了，当然说笑归说笑，正紧事儿还是不能漏下的。
“好歹咱们回来也有一阵子了，那逍遥派的事儿，想来六扇门多少也该查出了些消息，我准备明日过去一趟问问，若是这次的事儿真的因为我不谨慎有了影响，那该怎么弥补，我自是不能推辞。”
说到六扇门对逍遥派的态度，陆小凤又皱了眉，总觉得他们有些太谨小慎微了些。
“都几百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连着驻地都舍弃的门派会在江湖中依然有流传？”
“偌大的宫阙痕迹在那里摆着，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这样的势力即使退出中原，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如今没有听说，猜测他们另外换了身份也是常理。”
“什么常理，我不信你心下也是这么看的，不过是不想说出来让六扇门那些小心惯了的家伙难堪罢了。看这驻地的位置就知道，这些人怕是骄傲的很，也孤傲的很。我宁可相信他们出海寻个小岛继续隐居，也不信他们会改名换姓，泯然于众。”
花满楼不响了，他还能怎么说？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确实和陆小凤是一样的想法，可六扇门既然是官府的衙门，凡是谨慎些也是为了能少些纠纷、多为自己留点余地的一贯做法。谁能说他们这样就错了？
“不管他们是哪种可能，该去认错还是要去，到底这本是咱们应承下的。”
“这我自然知道。来，喝酒喝酒。”
“已经喝出了一回事，你还喝得下？”
“怎么喝不下？这和酒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花满楼伸手将桌上的小菜往陆小凤那边推了推，顺嘴问道：
“你说，这个事儿若是问春雨，她会不会知道？”
嗯？春雨？陆小凤眼睛一眯，脑子里立马闪过那个在沙漠酒肆里泼辣爽利，说笑间直白痛快的女子。
“也许知道吧，不过……”
他直觉春雨是知道的，可是不是要去问，却相当的迟疑，在西面那些日子，他已经白占了好些的消息便宜。即使是不拘小节如他，也感觉欠的有些多，再去问……脸皮即使再厚，那也是能戳到肉的。
“先看六扇门那边怎么说吧，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问她的好。她家好容易拜托了武林中的蝇营狗苟，在西面有个安定日子，再将她拖进来……那也太不够朋友了些。咦，花七童，你不对啊，往日这样的事你最是注意，怎么今日反过来先想到了？”
他能怎么说？能说他就是脑子里莫名的一闪而过？
“许是前些日子一问就有答案的日子太让人松快，以至于如今要费脑子了，就不由自主的往捷径上想了。”
这一说，陆小凤也跟着点了头，忍不住微微侧头，凑到花满楼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絮叨道：
“问什么知道什么，你别说，那家伙，我有时候觉得，比大通大智都厉害。都快赶上百晓生了！”
“百晓生？一个排名，不知道搅动了多少江湖风云，那可不是什么良善的。”
“咦，说到百晓生，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以问。”
“哦？谁？”
“霍休。”
“他？明白了，你这是觉着财可通神？”
“不错，这世上若说谁的消息最灵通，霍休必定是其中之一。不然他也不可能做什么生意都挣钱。想来他知道的各种隐秘未必比春雨少。”
这倒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花满楼的扇子刷一下打开了，嘴角微微一翘，笑问到：
“那你是准备先去六扇门还是先去找霍休？”
“顺路的很，自然是先去找霍休再去六扇门，怎么样，七童，和我一起？”
那自然是要一起的，有消息可以听，他即使是个瞎子，一样会很有兴趣。
。。。。。。。。。。。。。。。。。。。。
花满楼和陆小凤带着寻找线索消息的心，在清晨时分走出了百花楼，一路往北而去，却不想就在他们走了不到三日的功夫，有个一身质朴的中年妇人，同样在清晨时分走进了江南，来到了隔着百花楼三条街的某个青楼楚馆的后门。
警惕的四下看了几眼后，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侧身，走进了门内，并顺着后院柴房的小门，一下进入了往日从没人知道的地窖内。
“色使大人。”
地窖内，四个带着京剧脸谱面具的人一见她的到来，立马开始行礼。对，这既是阿音。
“起来吧，这次的事儿你们办的不错，那会移魂大法的人可控制住了？”
“色使大人放心，他对着春娘可是一片真心，便是让他背弃师门都舍得，更何况只是帮着询问点消息。”
“好！春娘啊，你如今这样的出息，真是让人欢喜。主上知道了必定会重重的奖赏！”
“色使大人夸奖，春娘如何敢当？不过是尽职尽责而已。”
欢喜？陆小凤若是在肯定不欢喜！你以为春娘是哪个？
瞧那婀娜的身姿，面具遮着都能看出姣好的容貌，还有应答时婉转如啼的生意……对，就是陆小凤的老熟人啊！你说这事儿漏洞在哪儿？美色误人哦！
第39章 各有手段
阿音那一方的算盘其实不算差, 在他们看来这样可能寻到隐世门派秘籍的机会，陆小凤不可能告诉别人。所以他们设计了这一出，想的是, 若能从陆小凤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那最好。即使不能, 在他们传出若隐若现的风声之后, 也必定会引得陆小凤一路追查泄密的根源，从而耽搁了天山那边寻找秘籍的时间。让快活王的探索之旅能少些阻隔。
是的, 即使玉罗刹布局紧凑，还派出了手下几个长老和他们在乌兹神兵的事儿上来来回回的纠缠。可终究天山的秘密并没有全部遮掩住，谁让快活王也是个布局的大家呢, 这手段在隐秘，也经不住有经验的人联想不是。
会联想有经验的快活王不过是和岁寒三友往来了三五次，就发现了不对, 忙乎了半天，玉罗刹人呢？本人不在，怎么连着他的亲卫都没见？不对, 这事儿很不对！
敏感的快活王果断丢下手下和他们纠缠, 悄悄的寻起了玉罗刹的踪迹。这么一寻，就寻到了天山上，还大气运的愣是寻到了一块有剑痕的石头！那种他看了都觉得精妙，忍不住揣摩的石头，看到这个, 他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合着那一出出的，都是围魏救赵，假道伐虢的戏码。嘿，这样的事儿他老拿手了！还想瞒过他？来，看他的手段！
什么手段？快活王祖传的大手笔啊！派出近半的人手, 将这段时间所有来过西域的中原武林人士都查了一圈，选出所有可能去过天山的，然后一个个的上门试探。等着确定了可能知道情况的人，又开始想法子一个个的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