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听着西域乱哄哄的，总是不以为意，如今听了你这么一说，再往回想，倒是都明白了。那西域三十六国此起彼伏，今儿这个灭国，明儿那个复立的，说白了还是因为人少。所以稍有动静，那就是一国存续的大事儿。”
接了任务的铁手一本正经的给春雨解说着这段时间西域的情况，原本他还想着，自己不善言辞，这万一说不明白可怎么好，耽搁了朝廷在这里下子，那罪过就大了。可不想他这里刚开一个头，那边春雨立马就能接上，脑子快的不行，让他省了好大的功夫。可与此同时，对于春雨这大局观，铁手也开始侧目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啊，小小一个瀚海国的局势分析，春雨这么一个窝在沙漠绿洲里就不动的女子居然也能看的这么深。这以往知道的消息真的没问题？这真的就是个镖局出身的女子？总觉得违和怎么办？
可人家说的不对吗？那是再对没有了。追根究底，不就是人口局限惹出来的乱子嘛。可偏偏这还是个怎么都解不开的死结。
“那西域地方不是荒原戈壁，就是沙漠雪地，这样的地方，人能生活的范围就这么多，即使他们想繁茂人口，也没多余的地方承载。具咱们六扇门西域诸国情报上说，那边最小的一个国家，地不过是十顷，人丁不过三千余，唯一的一只军队人数不过堪堪五十……都比不上咱们一个镇子，你说，这样的情势下想发展还能怎么办？远交近攻，争夺周围绿洲，将手伸到别处是必然的。”
说起这个，铁手这样冷清的性子，都不免多了几分骄傲，家大业大国家大就是不一样啊！人丁？那是事儿？五十个人的军队，一个县衙的捕快衙役都能有这个数。
春雨还真不知道有这样袖珍的国家，听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凑在不远处听热闹的额春元芳几个更是瞪着眼珠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往和铁手也算是见过两面，还在楼上当过隔壁邻居的春元芳更是大胆的压低了声音，对着边上的兄弟说到：
“要这么算，合着咱们这小镜湖放到那边去，也能混个省府的待遇了？妈呀，那这国王住的地方能比东面县衙大些不？”
这是你能说的话？好在铁手是武人，咱们如今待的地方也算是边境，很多的规矩都不用太讲究，也没什么文人老学究来上纲上线，不然光是这一个说法，就很有思想问题，套个狂妄的帽子都是轻的。往重里说，不敬朝廷，非议国政、有不臣之心都能卡上。
春雨回头狠狠的瞪了春元芳一眼，将他瞪得缩了头，这才重新扯出笑脸，和铁手继续往下说。当刚才那声音全是幻听。
“这么小的国家？这还真是玲珑。日常怕连个马匪都防不住吧。不过说到地……这到也不能说就一定没解决的法子，我曾看过一本汉代的古籍，说是秦汉时期楼兰周围还是郁郁葱葱的。就是瀚海那一带……穆王八骏图在那儿摆着呢，可见周穆王时期，那边一样也是山川河流具备，草木兴盛的。如何就成了如今这样？左不过是砍树吃草的多，种树养地的少罢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腾下来，可不就全耗干净了嘛。”
嘿，要是这么说，那还真是特别有理啊！那是不是说，这没养人的地其实全是他们自己作的？或者上升到国家的程度去想，还能鄙视一下他们这些王室无德，不知休养生息，怜惜民生？
突然感觉你这一个编外的比我这朝廷有官职的还懂国际关系互喷的基本原则咋办？铁手对自己的政治智慧有些不自信了。
不管自信不自信吧，这差事儿算是交代完了，淄衣捕头的牌子也给了春雨了，铁手的事儿算是完了，施施然的就回了京城，倒是春雨这里一下子又热闹上了。
热闹啥？自然是淄衣捕头这个差事牌子带来的热闹呗。
“铁三爷说了，这淄衣捕头下头能自带两个捕快的缺。明山叔，你就算了，咱们家这酒肆后厨少不得你，探听消息什么的，还是让年轻的来。七哥，元芳、元喜你们三儿自己看，谁来接？”
一带三？这倒是不错。而且也没什么可争抢的，毕竟这是个用武力值说话的时空，谁武功高谁来呗，春正素和春元喜喜滋滋的就接了茬。只是这就给个淄衣捕头……
“这给的是不是低了点？大侄女，你如今好歹也算是江湖中有些名声的。怎么的，也该给个六品吧。”
春明山觉得，这么一个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实在是委屈了自家大侄女了。不过春雨却是个知足的，也是个知道好歹的。
“若是我自己去往京城，投身六扇门衙门，那不必说，哪怕我只是个女子呢，怎么也能混个五品回来，那第一女捕不就是四品嘛，有现成的实例在。可谁让我不可能去呢。”
朝廷对于主动投上门的武林高手确实还算是宽松，想想刘正风，那就是个好例子，即使只是虚职，也给的挺体面。
“落到地方上，你看看咱们这里，才多大？三十亩上下的一个小绿洲罢了，常驻人丁还不到十个，人家就是想给，咱们怕是也撑不起架子来。既然这样，能有个和镇子一样等级的配置就不错了。”
想想同福客栈那边，那一个镇子多少人？光是买个菜摆摊的都有几十号了。
“咱们要看长远些，好歹也是有官身了不是！这解决了有和没有的问题之后，等着将来咱们这里再扩大些，立些个功劳什么的，害怕等级上不去？只要朝廷还有用的上咱们的地方，那奖惩分明就是必须的。不定哪天，明山叔，咱们家这几个男丁都能混上个体面的官职，让咱们家下一代也当个官宦子弟呢。”
官宦子弟？春明山那老脸一下就笑开了。即使身在武林，可在骨子里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还是抹不去的。不然人小李飞刀家怎么几代都要考科举？不就是因为官比大侠更体面，更有利家族延绵发展嘛。
“对对对，不说旁的，光是娶媳妇就能比旁人多些选择，说出去也长脸些。”
你倒是实惠，这就想到儿子娶媳妇的事儿上去了？呵呵，这年级大的思想还挺统一的。
不，不只是年级大的，有儿子的都挺统一，看看，就是老苏也心动了，忍不住探头询问春明山。
“那若是掌柜的再升一级，下头能安置成捕快的是不是还能增加？”
“那是一定的，淄衣捕头上头那就是县衙总捕，下头辖制的最少6个捕快，最多十个。”
十个？老苏眼睛也亮了，算了一下春雨这边的人手，满怀希望的看着春雨问到：
“十个啊，那，那，掌柜的，若是将来你这升上去了，你说我家那苏鹏有希望跟着您干捕快不？”
哦，是为了他家儿子呀。也是，即使这捕快，最初级的捕快说起来也就是胥吏，若是升不上去在民间的名声可不算好。可这再怎么不好，也算是衙门里的人了，是铁饭碗啊！比贫民百姓总是强的。也难怪老苏看到了机会就开口了。
“那你家小子从这会儿去，可就要开始学武功了，这苦受的？”
“受的，怎么受不得，这可是能成官家人，过好日子的机会，再不知道上进那就是傻子了。我都能敲断他的腿。”
手下想积极上进，还能让自己多点有本事的人用，春雨怎么可能不愿意。不但是愿意，还立马示意春明山给老苏开始画大饼了。
“那既然这样，明山叔，给说说这捕快等级吧，让老苏也知道知道，做的好了有些什么前程。”
“那等级可多。淄衣捕快是镇子一级的，再上去就是州府总捕，省总捕，四方总捕，最后是六扇门锦衣捕头、四大名捕。一级级的有的升了，六扇门总捕那可是从三品。”
咦，春明山知道的挺多啊，这是这个时空的规矩？哎呦，那她也要好好听听，她还真不知道呢。
知不知道的，反正啊，春雨从此时开始，哈，人家也是朝廷名册上有名字的人了。亲们，再有人打杀过来，你说，这罪名该怎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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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办法、西来
春雨乐滋滋的将捕头的牌子藏到了自己屋子里, 并给酒肆所有人等安排下了练武计划，畅想未来一家子都能混个身份的时候，铁手办完了差事, 也转回了京城，并将和春雨交谈的详细都汇报给了诸葛神候他们。
这一说吧，又给说出个一二三来了。特别是身居高位, 眼界不凡的诸葛神候, 那是人都坐不稳了，直接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上了圈。
“砍树食草荒废了地？这说法……”
这说法怎么听着就这么的有道理呢！他往日虽不曾细究这些个事儿，可江湖经历多了，遇上的人形形色色的，也不是没听过一两耳朵类似相关的事情。比如靠近山林的村子，上山砍柴什么的就讲究动枝不动杆, 砍树必要补种一二；比如猎户春季不上山, 怀崽的母兽不猎，以增兽源什么的。
这些个以往不过是听过就算, 权当是见识了一番百姓生计规矩了。可放到这会儿, 结合西面那荒漠戈壁千百年的变化来看，那就不是简单的事儿了。这涉及到的往大了说, 那就是祖祖辈辈生存的大问题。
“往日读书也曾读到过楼兰早年的盛景，瀚海国能有如今的名字，也正是因为穆王西巡昆仑的故事。对比一下如今西域的荒芜，道理是如此的明显, 我却从不曾细想过。就是朝廷中衮衮诸公，也不曾有这样的见识。如今倒是让这么一个江湖女子点破了，可见遗贤在野的老话是再没错的了。”
啥？遗贤？就春雨那个酒肆掌柜？二十上下的女子？铁手觉得，这帽子有些大, 那个拿个淄衣捕头牌子就高高兴兴的人可不像。可这话是他师傅说的，还说的这么感慨，他还能反驳不成？再说了，当时他听得时候，不也一样感觉涨了见识？所以即使心里感觉这评价怪的很，有些不合适，铁手也没张口。
不单没张口说什么反对的话，从省级捕头一步步爬上来，当上了四大名捕之一，算得上有些政治智慧的铁手还顺着话头点了点头，赞同的说到：
“我听得时候也惊了，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继而又为那些西域百姓觉得可惜。能从那样的繁茂之地变成如今的荒漠，可见那些蛮夷君主一代代的是如何的无德。君主无德，吃苦受罪的终究还是百姓。”
谁说铁手不会说话，是个焖子来着？听听，这是不会说话的人说的话？
本不过是按照规矩过来听听消息的六扇门其他人，一个个看向铁手的眼神都变了，差点以为他们见的是个假的铁手。
好家伙，你这小子藏得可真是够深的啊！
当然吐槽归吐槽，当诸葛神候的眼神过来的时候，这些个刚才还吃惊铁手变化的人，张开嘴说起话来，其实也没比铁手好到哪儿去。
“从秦汉算起，这也不过是千年的时光，那边就成了这样，只剩下一些个绿洲撑场面，可见这地力耗的有多干净。”
“就这还分成了那么些个国家，打来打去的，不是你吞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一天天的不消停，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在这么下去，那边怕是彻底要全毁了。”
“隋唐时还知道当个藩属国，靠着朝廷设立都护府养一养地方，养一养人丁，如今越发的不济了。除了纳贡，就没见他们动弹过。”
“怕咱们夺了他们的权呗，也不想想，那荒的鸟都没几只的地方，朝廷稀不稀罕。真过来投靠了，咱们还嫌要吃亏添补呢。”
“小国寡民，都能有什么见识。”
呵呵呵，都知道政治正确的啊！诸葛神候笑了笑，摆摆手，止住了手下人议论纷纷的说说话，然后微微仰起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沉思片刻突然问道：
“咱们京城这几年雨水不怎么丰沛吧。”
嗯？怎么问这个？这个……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京城西面那几个省份好像也荒了些。有些地方地皮都露出来了。”
哦，听明白了，这是说咱们其实也开始有了和西域那边的人一样的毛病？对花草树木不上心？所以你怕将来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嘶，老大啊，这虽然听着是挺忧国忧民，也挺有远见的，可这不归咱们管呀，你这要是说的传出去……是不是能改变一下不知道，可手伸得太长被人参那是一定的。要不要这么猛？咱们这情况还不至于危急到不得不改的时候，咱们是不是该悠着点？
诸葛神候是个猛人不假，可人也不是傻子，更不是没有政治智慧，只知道蛮干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做到如今的位置上。所以即使知道了有问题，他也没想着将问题递上去，给自己的政治敌手送政绩。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
“山陕两地近几年矿场坍塌的数字上涨的有些快，因此闹出的人命官司也有些频繁。这和山上砍伐过甚颇有些关系，咱们既然知道了缘由，怎么也要给户部，刑部说一声。和地方官员也该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一下。就是宫里，也该知道知道。免得总觉得咱们碍事儿。”
这倒是个取巧的法子，谁不知道，老朱家的皇帝内库大半的财源都靠着矿场呢，既然矿场有隐忧，那想来公公们知道了，总会上心的。而宫里上心了，皇帝自然也就知道了，皇帝知道了能不寻人问？那作为打过招呼的那些户部，刑部的大人们被问到的时候，会怎么说？都点过一二了，想来也会带上一两句吧。
再不济这砍伐的是谁？还不是那些公公？不定还会成为士大夫们攻击内宦的把柄。而这只要上升到了斗争上，那不重视都不可能。而重视了，这山上补种树木想来也就有机会操作了。
至于地方上……山上种树可是能种果树的，那这荒山野岭的是不是也能作为果园地卖出去？地方财政是不是又能多个收税的来源？只要有利益，只要能增加政绩，想来那些地方官员也不会视而不见。
就着诸葛神候的一通话，刷刷刷的往下那么一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要不说他们是捕头，师傅是侯爷呢，这水平就是不一样啊！
既然老大有水平，那接下来的事儿还用说？自然是跟着干起来呗。虽然真的这都不是他们的事儿，可有西域那么些国家做例子，心里感觉有些}得慌的人忙起来还是挺认真，挺积极的。三下五除二的，这事儿就这么一层层的递出去了。
至于这后头会怎么闹腾，哎呦，这就不是他们六扇门该管的事儿喽。反正他们是已经尽心了。最多，最多以后出门的时候他们也注意些？什么集体活动搞成种树？自家买地置办产业的时候弄点果园？行了，就这么着吧。
六扇门这里忙乎的差点将武侠剧本搞成种田绿化的公益剧本的时候，在西面的沙漠里，春雨迎来了她生意的第二波忙碌季。
秋天到了，西域那边的商队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东面中原之地转移了。而这出来的头一波，不用说，比然是收获颇大，人员实力最强的商队。
“领队，小镜湖绿洲到了，到了，看见屋顶了，真有客栈。”
走在最前头的探路人远远地看到小镜湖绿洲的绿色，看到那掩藏在绿色中冒出头的酒肆木刻楞屋顶，满脸的喜色，狂奔着跑回商队中，人都还没到呢，就遥遥的指着那屋顶对着领队就是一阵的大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