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百无聊赖,但是并没有不耐烦。
傍晚的夕阳热烈张扬落在他的眉眼,背景板是染了半边天的火烧云,天地浓艳。
他整个人浸在那张色彩浓烈的画里,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却是最气势如虹的存在。
她的手机震了震。
沈砚舟:【到了】
沈砚舟:【在你公司楼下】
许琪兴奋说:“是不是很帅啊?比你家封翊还帅诶。”
这话一出,许琪下意识捂住了嘴,愧疚又不安地看向盛楹。
“没事。”盛楹顿住,弯眼温和说,“确实比封翊好看。”
许琪见盛楹确实不大介意的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暗暗叮嘱自己下次说话一定要注意了,不要再向刚才那样不知轻重地踩人伤疤了。
她转移话题说:“看他这样子,好像在等人诶,应该是在等女朋友诶。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拿下这种极品。”
刚说完,许琪的网约车电话已经到了,直接催她赶紧过去。她惊叫了一声,捧着手机,小跑着里赶紧上车,都没来得及说再见。
盛楹收回视线,握着手机,朝沈砚舟走过去。
心里却忍不住想起许琪的话,确实在等人,不过不是女朋友,是她这个塑料老婆。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沈砚舟眼皮子抬了抬,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她站着,俯视着他的角度。
沈砚舟桃花眼眼皮微敛,眼尾勾起漂亮的弧度,瞳孔很黑很亮,像是清透见底的湖泊,冷淡懒散里掺杂着一点点温柔和压抑的热烈。
仿佛是那片火烧云的热烈通通坠落在他眼底,都要烧到她了。
像是指尖碰到了烈火,神经在颤。
盛楹微惊,愣了一下。
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她才回神,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盛楹站在车边,有点不自在:“你怎么过来啦?”
早上她提的时候,意思是在医院见,却在下班前,收到了他要过来接她的信息。
沈砚舟摁灭手机,随手放到储物格里,攘怂一眼,似乎是觉得她这话怪有意思的,挑了下眉:“过来接你啊,不然干嘛?”
盛楹啊了声,认真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坐车过去就可以了。”
沈砚舟长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方向盘上,微眯着眼眸,审视着她,也不说话。
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
盛楹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一时有点茫然。
她暗暗地思索了一下,准备开口。
沈砚舟支着脑袋,额发微垂着,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动作自然散漫,样子又痞又浪荡,着实有些勾人了。
盛楹不明所以。
迟疑了一下,朝他走近一步,微微弯腰。
她看见男人长睫颤动,每一次扇动,如同展翅欲飞的蝶,连带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青木气息,仿佛都随着风和夕阳的余温,朝她蔓延而来。
她顿了顿,困惑道:“怎么了?”
接着。
她的脑门忽然被男人屈指弹了一下。
一触而离。
不重。
但是存在感很强,很古怪,情绪微妙。
她整个人愣住了,那一瞬间像是被定了身。
两秒过后。
瞪圆眼睛,下意识捂住额头,猛地倒退了两步,惊慌地看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你…你干嘛啊?”
沈砚舟哼笑:“盛嘤嘤。”
盛楹:“?”
沈砚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黑眸直勾勾盯着她,似笑非笑道:“没人告诉过你,丈夫接妻子下班,是天经地义么?”
盛楹怔住。
他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懒散地勾起嘴角,似吓唬又似乎有别的意味:“下次再犯错,还罚你。”
-
盛楹坐进车子里,还是有点不大自在,耳朵也有点烫。
她摸了下耳朵,低头,刚扣好安全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衣袖微微向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明明是很禁欲清劲的漂亮,那块凸起却透出某种微妙的欲色,没入被袖扣扣紧的深处。
他递给她一瓶牛奶。
盛楹愣了一下,下意识攘怂一眼。
沈砚舟没有看她,只是下颌点了下,示意她拿。
她接了过来,小声说:“谢谢。”
她接了过来,看着这瓶牛奶,有些意外说:“怎么是这个牌子啊?”
她从小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或者说爷爷都是给她定这个牌子的牛奶。
即使爷爷的退休金并不多,但是他还是坚持每个月都给她定牛奶,因为听说喝牛奶可以长高,多喝牛奶皮肤也好。
所以每天上学,她都可以从家门口放置的牛奶箱里拿一瓶牛奶到学校。
但是没记错的话,这个牌子只有A省有。这么多年了,这个牌子并不出省的。
沈砚舟开着车,懒洋洋说了句:“今年开过来了。在公司附近有试点。”
盛楹点头,拆出吸管,扎进去。
她喝了一口,眼睛瞬间弯了起来。
果然是她喜欢的熟悉味道。
车子重新变得安静。
盛楹喝着牛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扭头:“你去过A省啊?”
沈砚舟偏头瞧了她一眼,喉咙滚了滚:“初中呆过一阵。”
盛楹点了点头,没太在意,转头看向窗外。
沈砚舟顿了顿,睨了一眼少女心不在焉的侧脸,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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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医院。
往病房的方向走,越来越近,盛楹就越来越紧张,心跳加快,害怕会出差错。
但是左右逃不过,她到底带着沈砚舟来到了病房。
陈护工正在给盛老爷子清理病床边上的杂物,看见盛楹进来,笑了笑,又好奇地看向她身后的沈砚舟,眼睛闪过一抹惊艳。
她没多问,笑呵呵地打了招呼,很识趣地直接离开了。
盛老爷子目光锐利,直直地看向孙女后面的男人。
他年少时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兵,上过战场,只是后来伤病退下了,即使现在坐在病床上,但是气势还是很足的。
一般人是很难顶住他的打量,但是沈砚舟半点不怵,神色平静,和他对视时,脸上表情轻松。
盛老爷子心想,起码不是性格如同鼠蚁之辈。
盛楹细心问:“爷爷,今天有哪里不舒服么?”
盛老爷子随意摆了摆手:“也就那样,能有什么事。”
说着,目光还盯在沈砚舟身上,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欢迎,而是探寻和检测。
盛楹不知道沈砚舟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倒是手心冒汗,因为接下来要说谎而有点脸红。
她硬着头皮说:“爷爷,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沈砚舟。”
盛老爷子语气不冷不热:“这就是你那个新男朋友?”
盛楹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其实是丈夫。”
盛老爷子愣住。
接着猛地咳嗽起来,不可思议说:“你说什么?”
盛楹正要起身,就看见沈砚舟走到了盛老爷子旁边,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称得上贴心,动作自然又随意,声音也懒洋洋的:“您别急。”
盛楹的动作顿住。
“我急不急有你什么事?我可不打算承认的你。”盛老爷子直接躲开了,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干的事?”
盛楹攘松蜓庵垡谎郏发现他并不在意盛老爷子的臭脸,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稍稍放下了心。
盛楹有点弱气说:“今天。”
盛老爷子气得仿佛又要撅过去了,手指都在抖:“怎么没跟我说?”
盛楹咽了下口水,弱弱地弯了下眼睛,可怜巴巴解释:“现在不就跟您说了么?”
盛老爷子声音提高:“我是说提前!”
盛楹睫毛颤了颤,试探着开口,期期艾艾道:“打…打算给您一个惊喜?”
盛老爷子冷哼:“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哪有不知会家里人,就先斩后奏擅自领证的!我让你带男朋友,没让你带丈夫来!”
盛楹委屈巴巴揪着手指,不敢吭声了。
盛老爷子瞥了沈砚舟一眼,眉头死死皱着:“坐下,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沈砚舟慢条斯理地勾了张塑料椅子,扫了盛楹一眼,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盛老爷子看向盛楹:“我想吃赵家的牛肉粉,你出去买一份回来。”
很明显的借口,就打算把她支出去了。
盛楹担忧地看了沈砚舟一眼。
沈砚舟神色懒散懒散,姿态闲闲,游刃有余地应对:“去吧。”
看见这一幕,盛老爷子不高兴得很,脸上表情更臭了。
盛楹只得悻悻地站了起来,失落地垂着头,样子很是可怜,默默地走了病房。
沈砚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拿了一个苹果,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削着果皮:“她是关心您,性子又软,您别吓唬她。”
盛老爷子瞪大眼:“她是我孙女!”
沈砚舟语气淡淡:“她是我老婆。”
盛老爷子胸口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沈砚舟掀开眼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放在刀和苹果,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到盛老爷子面前。
他嘴角微扬,语调微微拖长,吊儿郎当道:“您不高兴,气您自个算什么。别骂她,骂我。”
他顿了顿,笑了下:“打我也行。您打,我不躲。”
盛老爷子立刻呛他:“想得倒挺美,想让我囡囡心疼你是不是?”
沈砚舟挑了下眉,稀奇说:“瞒不过您。”
盛老爷子哼了一声,看见沈砚舟还递着水,在说话的时候,一直举着没有收回,勉勉强强地接了过来。
沈砚舟坐回去,重新拿起了刀和苹果,接着往下削。
盛老爷子抬了抬下巴,语气还是不冷不热的:“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沈砚舟姿态极为轻松:“家里有爷爷奶奶和父亲,还有一个小姑,母亲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盛老爷子听见这句话,顿了顿,心想自己的乖囡囡妈妈也去世了。
他的神情稍微平和了一些:“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沈砚舟回答:“我父亲做点小生意,不常在家,姑姑嫁到了国外,偶尔才回来。爷爷奶奶都是退休大学教授。”
盛老爷子听着还算是勉强合格。
……
……
看时间差不多了,盛楹也差不多回来了,盛老爷子忽然眯着眼睛说:“你以后一定得对囡囡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砚舟削掉最后一块苹果皮,掀开眼眸,摇头笑了笑,语气还是玩世不恭:“别啊,做鬼有什么好玩的。我呢,不想看见她哭。您呢,就加把劲儿,努力一点,看着您曾孙子曾孙女长大,不比做鬼更有意思?”
盛老爷子愣住了。
“是吧,老爷子?”沈砚舟弯了下眼睛,仍旧是惯常的懒散劲儿,把白胖胖的苹果递给他。
盛老爷子抿了下唇,到底是接过了过去。
盛楹买了牛肉粉回来,发现病房里的气氛还算和谐,松了一口气。
而且,爷爷对待沈砚舟的态度,竟然比自己设想的好上不少。
盛楹在发现爷爷对沈砚舟似乎还算能接受后,闲聊了几句,就忍不住切入主题。
这会儿盛老爷子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又或者是在新孙女婿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在盛楹一番连哄带骗中,别别扭扭地同意了。
盛楹直接找了医生,确认身体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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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楹很高兴,话就忍不住多了点,甚至忍不住开始撒娇。
沈砚舟瞥了一眼,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留他们爷孙说悄悄话。
盛老爷子看见沈砚舟走出去后,忍不住低声说:“你现在找的这个,长得太招摇了,就这不太好!”
盛楹愣了一下。
盛老爷子虽然勉强接受了沈砚舟,但是到底是担忧的:“你不知道,斜对面那床那老头她家闺女,盯着他看了多久!还有刚才那小护士,也偷看他!”
盛楹随意地哦了一声。
盛老爷子顿时着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盛楹当然不会说她和沈砚舟不过是协议结婚,她根本管不着。何况,她也不想管,他们只是互利共赢罢了。
她弯了弯眼睛,讨巧卖乖说:“可是,您孙女也超级好看啊。”
盛老爷子一顿,看着自己孙女的脸,哼了一声,显然是赞同的。
也是,他家囡囡那么好看,眼瞎的男人才会去找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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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楹和沈砚舟从医院出来,在半道上,她忽然记起来手机忘记放在床头柜子上忘记拿了。
她跟沈砚舟说了一声,让他等一会儿,自己回病房拿了。
拿着手机走回来,快步来到停车场,远远看过去。
沈砚舟懒散地靠在车上,个子很高,白色衬衫扎进裤腰中,勾勒出肩宽腿长的好身形,单手插兜,指尖夹着一只烟,神色漫不经心。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表情忐忑,紧张地拿着手机,跟他说着什么。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寡淡,听着,游离在外的心不在焉,一点真心没有。
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挺渣,但是又很苏,那副漂亮皮囊浑身透着一点野蛮又冷漠的劲儿,痞坏得很有侵略性。
让人一眼就升起那种很想拽着他的领带,把他神坛拉下来一起沉沦的征服欲。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砚舟掀开眼眸,缓缓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一个平静,一个慌张。
盛楹站在原地,有一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留,只能不自在地跟他笑了笑。
沈砚舟没看那个女孩,只盯着她,开口说了一句什么,抬起下颌,朝她的方向点了一下。
那个女孩回头,朝她看过来,愣了一下,又说了什么,表情有点悻悻,很快低头快步走了。
盛楹看着那个女孩消失在拐角,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沈砚舟一动不动地靠着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站在那儿做什么?”
盛楹摸了摸自己的脸,老老实实说:“我怕你们有话说,我过来打扰不太好。”
沈砚舟冷冷地打量着她,似笑非笑说:“要不要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