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玉似乎是察觉到宋婉的不适,就着现在的位置,在她头上轻轻按摩解乏。
直至宋婉感觉舒服之后,她轻拍粟玉的手臂,解释道:“可以了,先用膳。”
起身之时,又让粟玉褪下大袖,只留下内里轻薄的上襦和下裳,整个人立马活了过来。
她也不等粟玉一起,独自朝着屋内的木桌走去,只见桌上摆放着四盘菜,颜色都是浅淡的白色或者绿色,仅凭颜色来看并不能让她有食欲。
疲惫了一整天就吃这个,要不是人在屋檐下,她都不想动嘴。
只不过,她也很好奇,粟玉这个新人一来就能找来这些吃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想着,她也顺势夸赞道:
“粟玉,你第一天就找到了大厨房的位置,真不愧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
说着,还对着身后靠近的粟玉竖起大拇指。
粟玉羞涩一笑,解释道:“这可不是奴婢一人的功劳,是侯府的大少夫人告诉奴婢,可以去大厨房要些吃的。奴婢跟着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一起去的,大少夫人可真是个贴心的好主子。”
闻言,宋婉情不自禁想到刚刚屋内的情景,心想:这个大少夫人真的是个好人,今天可以说是得到对方不少照顾,以后可得回报一二。
“如此,明日可得好好谢过大少夫人。”
“小姐,你应该叫大嫂。”
“对,大嫂。不过,粟玉我身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绵心呢?”
“今日人多事务繁杂,绵心要全程盯着,正在盯着小姐您陪嫁过来的东西和陪房们,忙着呢。这边就暂时由我照顾您,只不过他们这竹栖院也没个可以帮忙的大丫鬟,您暂时先委屈一点。”
“无碍,小姐我有你就够了。”
此话一出,粟玉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嘴巴开开合合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对着宋婉抛出一个嗔怒的眼神。
心想:小姐最近是越来越喜欢逗弄自己,真是羞死人了。
最后只留给宋婉一句:“奴…奴婢先去给您叫个热水。”
说着,人就飞速朝门外走去,一不留神肩膀还不小心撞在门上,宋婉似乎还能听到她撞疼的吸气声。
自觉是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宋婉赶紧低头用膳,一天当中只吃了一点粟玉偷拿的牛乳小方,肚子早就饿了。
即使对眼前的吃食提不起兴趣,她也不能饿着自己。
仔细把眼前的四道菜看了一遍,选择吃下圆滚滚的酒酿圆子,一个个拇指头大小的圆子漂浮在碗中,样式讨喜。
她随意捞起一个送入口中,吃起来感觉酒香味很浓,圆子软糯Q弹,就是添加的糖有点多,不是很合她口味。
最终吃下半碗就结束了今天的唯一一顿饭。
期间,叫来热水的粟玉一边整理待会儿要穿的亵衣,一边观察宋婉用膳的进度。
待她发觉宋婉今日只用了半碗酒酿圆子后,立即忧心忡忡地问:
“小姐可是胃口不好,您今日用的太少了,要不奴婢再去大厨房要些您喜欢吃的来。”
宋婉摆了摆手,“不用麻烦,这些事明日再说,别让人家觉得我们第一天就打扰侯府的清净。”
粟玉也想到这里不是永昌伯府,初来乍到只得接受宋婉的安排。
饭后沐浴,宋婉摸着身上顺滑的雪缎寝衣,微风吹来,雪缎贴在肌肤上顿时清凉无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粟玉给宋婉擦干头发之后,自行离去。
宋婉这下子也是真的没有了顾忌,随意将床上的各式干果转移到桌上,整理赶紧床铺,心思一动,刚开始只是半躺在上面。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已养成早睡早起习惯的生物钟,不给她继续熬夜的机会。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由半躺直至逐渐把整个身体都藏进被子里,昏昏欲睡。
亥时,送别最后一个客人的江淮之,慢慢吞吞来到自己的院前。
他看着丝毫不见往昔模样的竹栖院,神思恍然,一时间脚下的步子有些不听使唤,停在院门口的位置。
身后跟着的林南还以为他醉到不能走路,立马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提醒道:
“少爷今天可是您的大婚之日,都怪沈公子灌您这么多就,您也不躲着点。您先进去,奴才这就叫人送来醒酒汤,您先回房。”
说着,也不给江淮之犹豫的机会,半扶半拽把人挪到正房门前。
他刚想用另一只手推门,手刚伸出去,立马被身旁的江淮之阻止。
也不知此刻江淮之的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先沐浴。”
林南误以为是江淮之担心自己一身酒气熏到少夫人,还有什么不应的,只觉成婚后的少爷多了一丝人气,立马扶着人往偏房的浴房走去。
等到林南取回醒酒汤,见到的就是浑身粘着湿气的江淮之,似是落入凡尘的仙人,衣冠整齐,丝毫看不出刚才醉酒的影子。
立马把手中的醒酒汤呈上,“少爷,这是刚取来的醒酒汤。”
江淮之一言不发,接过汤碗,一口闷下,而后开口道:“这里无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到林南消失在院中,江淮之还在门口吹了一会儿清凉的晚风,才挪动步子往正房走去。
走到门口时,刚好看见在门口守候的粟玉。
粟玉也是一眼就瞧见了俊俏的姑爷,心中更加觉得与小姐相配,一张脸笑意更浓。
“少爷回来了,夫人正在屋内等您。”
说着,就直接推开房门,示意江淮之进去。
此时江淮之也不得不行动,提起步子往前走,同时给粟玉留下一句:“门外无需人伺候。”
他看到屋内艳丽而又刺眼的红色,不禁皱起眉头,闻到屋内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后,突然更加不适。
走到内室之后,发觉屋内之人已然躺在床上入睡,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见红色的被褥下,藏着一张白嫩的小脸,似乎是觉得天气燥热,两团红云点缀在脸上,雪白而又细长的胳膊从被中钻出,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衣物下的抹胸。
江淮之立马转头不去看,自言自语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同时身体像有一团火在烧,令人口干舌燥,自觉不适的江淮之立即灌下两杯凉茶,才感觉胸口的火气散去。
他环顾一周,发觉屋内的蜡烛太亮,跳动的火光在宋婉脸上起舞。
于是走到没必要的烛台前,剪断烛心,只留下正厅里的两根粗壮的红烛继续燃烧。
自觉没有什么东西干扰之后,江淮之轻轻掀开被褥,身体缓慢往床铺挪动,直至身体平躺在床上。
宋婉陪嫁来的这个拔步床,其中一个优点就是大。
两人一起睡也相安无事,根本触碰不到对方,因此宋婉并没有对江淮之的躺下有反应,继续着自己甜美的梦境。
江淮之却是怎么都不习惯,整夜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感觉有一团火在自己身边燃烧。
等到院外逐渐有人开始走动的动静,他立马就苏醒过来。
一睁眼,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肩膀上突然趴着一个脑袋,温热的呼吸不停打在他脖子上,手臂上温软的触感,都令他浑身不适。
身体不受控制的紧绷,呆在原地,像是要有什么猛兽破体而出一样。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劲,江淮之立即坐起,闹出的动静也被身上的宋婉弄醒。
宋婉在睡梦中只感觉到身体翻天覆地的倾倒,整个人立即从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揉搓双眼,用带着睡意的清甜嗓音问道:
“粟玉现在是什么时辰?别耽误了皓儿进学的时间。”
问话之后,一直没有人回答,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睁眼一看,居然是自己没见过几次面的新婚丈夫。
她下意识地拉住身前的被子,盖住身体,斜靠在床头角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江淮之。
由于她的动作太大,整个被子都被她拉到靠墙那一侧,江淮之也从被中暴露出来,一身艳丽的绯色寝衣,衬托他更加俊逸出尘,像是沾染了俗世的仙人。
宋婉的目光实在是过于赤/果,让本就不平静的江淮之更受刺激。
他想也不想地起身利落离开,比起昨日离开的状态更加着急,一点都没有以前见过的淡定。
宋婉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地说:“我没看错吧?刚刚江淮之耳尖的那抹红色,他居然……”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忍不住捂住嘴巴偷笑。
就在此时,早已准备好洗漱用具的绵心和粟玉也来到室内,一点点把放下的纱帐收起。
绵心一手推开眼前的珠帘,提醒道:
“夫人,您该起来了,待会儿还得去给侯爷侯夫人请安奉茶,并认识侯府五服内的亲眷,要是误了时辰,别人该以为我们不守规矩。”
宋婉伸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色破晓,晨光微熹,估计出门连路都看不清。
该不会以后每天都要这个点起床请安吧?
怀揣着这样的猜测,梳洗打扮的整个过程,她的脸上都不见一丝喜色,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体弱样子。
今天是新媳妇见夫家的第一天,绵心给准备的自然是绯色的褙子,头上也首次戴上了红宝石装饰的珠钗,远远看过去只觉得姿容艳丽不凡。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的江淮之,回到房中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管他如何猜测宋婉的品性,可这容貌总是做不得假,见之忘俗。
发觉房中三人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忍不住轻咳一声:“咳!”
绵心和粟玉立马回头,行礼问安:“三少爷安好!”
江淮之点了点头,看向梳妆台前的宋婉,沉声道:“该用早膳了。”
“这就来。”
宋婉说着就起身,跟在江淮之身后来到桌前,只见上面是她曾经熟悉的饭菜,普通的白粥陪着咸菜,也不知道这样的早餐是如何把江淮之养得这样高大的。
她刚刚跟在身后预估了一下,估计自己的头顶刚好在他肩膀上一点位置。
虽然寡淡无味,可她还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碗。
一旁的江淮之用饭更是讲究,速度比她还慢,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克制的痕迹,宋婉只觉得佩服,私底下还这么讲规矩,真不愧他广为流传的名号。
一旁的江淮之自然也是发现了宋婉快速的动作,与昨日婚礼上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觉得或许是昨日太累的缘故。
用完早膳之后,两人一同朝着侯府最中心的院落走去,侯爷和侯夫人正是居住在府中中轴线上最大的院落。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宋婉只觉得眼前的路七拐八拐的,一路走过去刚喝下的粥立马就消耗殆尽,体内能量严重不足。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走不动的时候,身前快她一步的江淮之忽然停下步子。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对方,只听江淮之犹如山间清泉击打山石般的声音响起:“到了。”
宋婉也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一步上前,站在他身侧,两人的袖口自然碰撞在一起,远远看起来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果然屋内等候的众人,看见两人并肩而立,慢步走来的画面,都只有一个想法“般配。”
宋婉抬眼过去观察时,自然也发现了众人的犹如CP粉的眼神。
可不是这样,众人眼中相伴而行的两人,霞光正好从身后发散,显得身形各位瞩目,再配上两人出色的姿容,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两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王氏甚至还想凑近去看。
宋婉眼神扫过去,发现一个比宋皓高半个脑袋的小男孩,眼睛里的满满期待,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宋皓所说的好友――江遇。
同时也发现了他身后的异类,约莫是与她同龄的一个女孩,正一脸不忿地看着她。
还不等她进一步观察,两人已经来到堂前,侯夫人胡氏身旁的丫鬟就取出两个蒲团放在地上,身旁还有一个丫鬟手上的托盘放着两盏茶。
苍老的女声响起:“三少夫人,可以给侯爷和夫人敬茶了。”
话音刚落,宋婉就跪在莆田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双手捧着,垂首低眉,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喊道:
“请公公用茶!”
东平侯接过宋婉的茶,茶水沾了一下唇齿就放下,他这个大老粗可不喜欢喝茶这种清淡的东西,要不是今天特殊,他连沾唇都不想。
喝过茶后,立马把袖中提前准备的红包递到宋婉面前,粗犷的嗓音霎时响起,“这是见面礼。”
“谢过公公。”
接着又对侯夫人胡氏重复一遍刚才的流程,简单快速,收到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新婚第一天的敬茶就算是过去了。
然后就到了与府中其他人见礼的时候,先是从大少夫人王氏和二少夫人林氏手中得到大房和二房的见面礼。
就轮到她给府中小辈送礼,对于女孩子,她听从绵心的建议,用自己绣好的荷包装着金花生,送给众人。
江梦雨和江舒乐看到精巧的荷包,立马收下,一脸羡慕地看着荷包上的纹样,笑道:“谢过三婶!”
江兰溪则是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不喜,让身边的丫鬟接下。
她要不是担心自己被爹娘责罚,就不该给宋婉一个好脸色,一想到宋婉与三哥并肩而立的样子,她就浑身不舒服,觉得清清白白的三哥都被玷污了。
宋婉自然也发现了江兰溪对自己的不喜,她选择性略过,开始送其他人见面礼。
男孩子都是一些文房四宝,正好有四个男孩子,笔墨纸砚四种正好分配。
选择的原因是府中尚未婚配的男孩子,年龄最大的就是江遇,正是读书的好时候,文房用具正好能用上。
当江遇看清楚自己得到的是一锭墨时,顿时大失所望,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习字。
接过手的时候忍不住哭丧着脸,努力压制胸中翻涌的不喜,低声道:“谢过三嫂。”
众人一看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少夫人王氏更是直接打趣道:
“五弟,你可别辜负你三嫂的一片好心,往后在国子监更是要努力读书才是。”
众人一听顿时笑声阵阵,“哈哈哈哈!”
江遇刚想说出平时惯用的那套说辞,就看见三哥江淮之一脸不悦的看着他,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是说出口,今天离开之后,一顿抄书总是免不了的,赶紧把嗓子眼的话塞回去。
他忽然觉得,好像三嫂嫁过来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简直就是多了一个人管自己。
现在只有美味的吃食才能安慰他,看向宋婉的眼神更是带着其他人不明白的渴求。
宋婉真不知道江遇居然不喜欢读书到这种地步,要不她就该送一些小巧的弓箭才是。
王氏似乎也是担心宋婉误会,立马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