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看见官位高的也要行礼，一番走动之下，才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沈图南也赶紧取来惯用的早膳，两根撒子和一碗豆浆，一放，立即跪坐在江淮之身前。
此时即使公厨内混杂着各种味道，他也能闻到江淮之手中食盒诱人的香味，不禁催促道：
“叔昀你快点打开看看，看看嫂夫人准备的早膳是什么。”
第41章 凉拌米粉
江淮之还是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可不知怎的，沈图南隐隐从中看出一丝得意。
他看着对方慢吞吞的动作，恨不得自己上手打开，可又不得不屈服于好友的积威。
江淮之余光瞥见不少人在往自己的位置看, 不禁回想起早上在宋婉手里看到的吃食。
黝黑的芝麻和翠绿的葱花点缀在表面, 下面是被汤汁浸润而呈现透明状的外皮, 造型看起来像是包子, 可个头不过他拇指大小。
立即在脑海中响起明武的喊声, 说是此物名唤“拇指生煎, ”从大小来看不愧拇指之名。
至于其他需要待会儿仔细观察。
想到这，他扫去脑中杂念，轻轻揭开盖子，熟悉拇指生煎的鲜香和煎制食品的特殊香味，顺着揭开的缝隙一股脑挤出来。
瞬间冲到鼻腔，一闻到, 江淮之的肚子难得产生一种饥饿感。
这下子对面的沈图南是真的忍不住了, 一把推开江淮之的手，直起上半身, 脑袋往食盒靠近，一眼就看到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模样，深深吸一口香气。
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光闻着就这么香, 吃起来肯定更了不得, 江淮之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好福气！”
江淮之对此毫无反应, 将食盒往自己的方向挪动，慢慢把一大盘拇指生煎摆放在桌上, 再取出里面的水囊和芦苇管。
将水囊里的塞子一拔，一股豆浆的鲜甜扑鼻而来, 想着配拇指生煎肯定解腻。
不由得感叹芦苇管的巧思，不用粗鲁地对口灌，也不用起身去拿碗，得体便宜。
沈图南自然也是看到了，再一次感叹难道成婚就能有这样的待遇，要不然他也考虑一下？
江淮之刚把东西摆好准备用膳，就看到好友的脸越来越靠近，甚至隐隐有一种要贴在盘子上的感觉，他再次感叹自己以前怎么会被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家伙拉上贼船。
看着盘中叠做两层的拇指生煎，深吸一口气道：
“分你五个，夹好就离我远点。”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沈图南立即喜笑颜开，拿着筷子就往拇指生煎夹去，刚好夹起被淀粉水连成一整块的五个拇指生煎。
他见好就收，把吃食放到碗里立即缩回身子，饮下一大口温热的豆浆解渴，说这么长时间的话，他早就口渴了。
两人顶着其他人好奇的眼神，开启今日的诱惑吃播。
江淮之从成片的拇指生煎中剥离一个，焦脆的底部因他的动作瞬间断裂，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咔嚓！”
他不由得给拇指生煎翻身，焦脆金黄的底部立马闯入视线，与表面被黑与绿点缀的纯白松软形成鲜明对比
待到入口，他才发觉仅看着表面还是低估了拇指生煎的美味。
这种大小的生煎直接一口一个，一咬，下牙的焦香酥脆，上牙的松软清甜，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在一口中得以享受。
更为令他惊奇的是咬开之后，内里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发，鲜甜香嫩，油香满满。
原本还在叫嚣的胃立马被安抚平静，被这种美味所迷倒，刚吞咽下去，又在期待着下一个的入口。
在不知不觉间，江淮之就这样几口拇指生煎，一口鲜甜的豆浆，如此循环往复。
不一会儿，盘中原本满满当当的食物就被他消耗一空。
可即使吃完他的胃也还没感到满足，不禁想起送给沈图南的那五个，总觉得这么好吃的夫人亲手做的吃食，送给了沈图南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想到这，他看向沈图南的眼神染上一层悔意。
直把对面的沈图南看到发毛，他当即用手环抱着双臂，呈自我保护状，担忧地问：
“叔昀你这家伙不会是因为我吃了五个‘包子’就要对我使坏吧？”
“我是这种人吗。”
“你是。”
沈图南重重点头，用口型说出这两个字，江淮之这个家伙的本性他十几年的相处还能不知。
不只是他，其他坐在旁边的同僚们，看到沈图南的举动，也认同地点点头，谁还没有因为工作中遗漏了一个流程，就被江郎中暗中惩罚呢？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现如今总算是有人敢当面说出，至于沈图南的下场，大家直接选择忽视。
此时竹栖院的宋婉也解决完自己的早饭，正在散步消食。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笑脸相迎，并诉说着今早的膳食是多么美味，夫人的手艺是有多好。
把宋婉这么一个自认为对手艺很自信的人，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当有丫鬟说二少夫人林氏想要上门拜访，想着自己暂时也没什么事，欣然应允对方的请求。
说起来，她嫁过来的这段时间，也就是多见了婆婆和大嫂几次，这位二嫂也就是新婚第一天见过一面，包括她膝下的一双儿女。
也不知道二嫂特地上门找她有什么事情？
一番思索之后，宋婉还是没有头绪，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那日看着二嫂是一个温柔的女子。
不多时，她就在门口迎到二嫂林玉瑶，见到对方她立马发现，比起自己这个冒牌货这位二嫂更像是一位满腹珠玑、出自诗书之家的才女，通身气质都做足了女子风范。
过了眼瘾，她刚准备行礼就被拉起来。
林玉瑶一把扶起宋婉，她今日上门拜访本就是有事相求，更得做足相请的姿态，利落地喊道：
“弟妹不必如此多礼，门口风大，你本不该来此等着，先进去再说。”
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宋婉的手小心扶着，生怕一用力就捏红手里细嫩的肌肤。
宋婉也就应声起身，带着人往正厅走，里面早已备好茶点。
一进屋，她先是招呼林玉瑶落座，“二嫂请入座，内里简陋请多见谅。”
林玉瑶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未曾见过的点心，不由得对自己的目的达成更有信心。
她性子本就不是个含糊的人，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口。
“也不怕弟妹笑话，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求。前些日子弟妹送到晴岚馆的蛋黄酥很是可口，可不想堰哥儿夜里贪凉受冷病倒，我在身侧一直看着，没能及时上门谢过弟妹的心意。”
“二嫂言重了，本就是随意送点吃食，哪用得着上门谢过。堰哥儿病倒的事我是真没听到消息，现下如何了？”
“快要大好了，就是不怎么有胃口，看着他一天天饿瘦了，我这当娘的真不是滋味。”
下一秒猛地抓住宋婉的双手，泪眼朦胧，继续说：
“也不知怎的堰哥儿在云晖那里听闻了酸汤馄饨，回了晴岚馆就一直心心念念。打听到是弟妹的手艺，嫂子这才厚着一张脸上门请教，只求堰哥儿能入口多一点就好。”
说到入情处，宋婉看着二嫂林玉瑶一手擦泪，一手还不忘抓着自己的手。
可怜她一颗父母心，点头应允，反正小厨房里存了不少存货，匀出来一点也是可以的。
还不等她回话，林玉瑶看到宋婉点头同意之后，立马收回手，擦干泪珠，恢复柔和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伤心的模样。
她对于这样的变脸魔术很是惊奇，可话到嘴边又不能塞回去，嗓音干涩地说：
“正好我小厨房还有不少做好的馄饨，二嫂拿去直接下在鸡汤里就行。只不过听您刚才的话，似乎堰哥儿的身子不大好，最好还是吃清淡为好，把酸汤馄饨改为清汤馄饨比较合宜。
除了馄饨，像是易克化肠粉、汤粉都比较适合吃。”
“真是不知该如何谢过弟妹，正好我嫁妆中有一方端砚，听闻弟妹擅诗书，想必这方端砚在弟妹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闻言，宋婉真想说这么好的砚台给她也是抓瞎了，刚想拒绝，身旁的林玉瑶又开始说话。
“弟妹不要拒绝，因为嫂子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晴岚馆的厨娘学上一手，最好是三种都能学一手，以防堰哥儿想吃时没有。
但弟妹你放心，厨娘是签了死契的下人，绝对不会把方子泄露出去。要是往后出了事，你也尽管来找嫂子，我全权负责！”
说到最后，林玉瑶还是破功了，豪迈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有一种江湖侠气透露出来。
通身气质与第一眼见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不是亲眼见证这一幕的是宋婉自己，她可能真的会以为换了一个人与自己对话。
看到宋婉惊诧的眼神，林玉瑶才知道自己暴露了，立马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缩回身子，变成刚刚那副柔弱的模样。
现在宋婉是真的对自己这个二嫂好奇了，想着传授给二嫂的厨娘也不是问题，反正她院子也有不少人知道。
于是，装作没经历刚刚变脸画面的样子，回道：
“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二嫂把厨娘送来我们院子就是，我肯定会把她教会的。”
“嘿嘿！人就在院外，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林玉瑶立即被好消息冲昏头脑，不再顾及自己不轻易示于人前的真性子，起身对着院中的厨娘疯狂招手，喊道：
“你快来，三少夫人同意了。”
钱婆子快步上前，跪在在门外，高呼：“老奴多谢三少夫人！”
宋婉立即起身，走到门前，喊道：
“不必行此大礼，你家夫人也是给了厚礼的。想必堰哥儿的吃食很心急，不如现在就去后院的小厨房先学着做馄饨，至于肠粉和米粉可以一起学习。”
说完，宋婉就准备带着钱婆子往后院走。
一旁的林玉瑶按捺不住好奇心，连忙插入两人中间，问道：“不知我可否一同前往？”
“二嫂不嫌弃后厨杂乱，自然可以一起。”
“那我也去。”
说罢，一行人一起前往后厨。
因为早上宋婉的神来之手，众人惊觉往后还是要多备着一些馅料和馄饨皮才是。
因此她们一行人正好赶上小厨房在准备的时候，宋婉一看，立马让李婆子带一下钱婆子，要把对方当成自己人对待。
林玉瑶也因此见识了宋婉在小厨房说一不二的场面，再见到宋婉利落的穿戴围裙，把小厨房内的人使唤的团团转，又是自己亲自上手检查。
这让她看到了被世人传颂德才兼备的第一才女，她的弟妹――宋婉的另一面。
甚至她还能看出在小厨房的宋婉，比起在诗会中更舒心、更得心应手，仿佛就是以前的自己，只不过宋婉比起她更加真材实料。
窥见这一幕之后，她深感自己和宋婉就是同一种人，觉得再也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
于是，随意挑起一把椅子落座，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大腿上，一脸好奇地期待宋婉接下来的举动。
忙活起吃食来的宋婉，只是瞥了一眼林玉瑶的位置，发现对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有嫌弃小厨房的样子，顿时觉得这是在她眼里意料之中的事。
不一会儿，沉浸在美食制作中的宋婉，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分出去。
馄饨的包法和馅料的调制，只要钱婆子用心一点就可以。
剩下的就是肠粉和米粉的制作，对于肠粉小厨房早已得心应手，就是对于宋婉所说的米粉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当宋婉一解释，众人立马意识到，这个可比肠粉做起来的简单，只需大米研磨成浆，而后加入微量矾水蒸熟即可。
之前因为没有制作肠粉的铁盘，做的是布拉肠粉，现在有了专用的铁盘，自然做起来速度更快。
很快，众人就见到了蒸锅里的米粉，颜色白中带透，比起肠粉更厚，更有韧性，却是一样的嫩滑。
猛然升起的蒸汽也把林玉瑶吸引过去，她正巧碰到宋婉取出米粉的过程。
只见一张白嫩的粉皮从铁盘中揭下，快速的动作让粉皮在空中Q弹的晃动，仅是看着就能想象到食物口感。
紧接着，宋婉就着粉皮在案板上一卷，菜刀利落挥动，只听“哐哐”几声，原本整块的粉皮被均匀地切割成五毫米左右的细丝。
林玉瑶此时惊奇的不是宋婉做法的手艺，而是她那简单几下却恰到好处的刀法。
她当初为什么嫁给江洵？
不就是为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可那家伙成婚之后说她体弱，硬是不让碰，她那一腔对江湖的热情顿时被冷水浇透。
现在她发现了，不碰危险的大刀，但菜刀可以呀。
学习厨艺，说出去还是个体贴夫君的好妻子。
现在她不由得更加对宋婉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她以前就没想出这个法子，练练手也行啊。
想到这，她直接空手转动几下，模仿宋婉刚才的动作，而后也想起话本子的武功招式，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隐隐有一种小厨房容不下她的趋势。
刚处理好米粉的宋婉，一抬头就是这一幕。
林玉瑶身旁的丫鬟韵文，赶紧压住夫人的手，低声道：“夫人，三少夫人正在看着你呢。”
“是吗？”
回过神来的林玉瑶对着宋婉温柔一笑，可宋婉却再也不能把她和之前温婉的模样联系起来。
只得赶紧提醒道：“堰哥儿适合入口的米粉已经做好了，二嫂你是带回去自己煮，还是等钱婆子学会之后再仔细准备。”
“带回去，带回去，还是不麻烦弟妹了。”
闻言，韵文赶紧从宋婉手里接过刚做好的米粉，甚至她还能感觉到温度从盘子传到手心时还有点烫手。
心想：也不知道刚才的三少夫人是如何顶着高温卷粉皮的？
离开时，林玉瑶频频回头望，送给宋婉一个我了解的眼神。
把宋婉看得莫名其妙，很快她就把这个记忆抛到脑后，想着夏日炎炎，有了米粉不如做成凉拌口味，送去国子监也可以保持风味不变。
想干就干，米粉已经备好，剩下的就是关键的调味料汁和配菜。
调味料汁只需简单的酱油、醋、盐、蒜水和提鲜的虾干磨成的粉，做成料汁在一旁备用。
其他人也在好奇地看着宋婉的动作，不多时就听到宋婉的声音，“厨房可还有花生备着？”
“有，在这儿！”
说罢，回话的立即从身后的篓子取出一袋去壳的花生，递到宋婉眼前。
宋婉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紫红色的花生，抓起一把细细闻过，应该是最新的货色，这样的花生炸起来更酥更香。
而后吩咐道：“你们先退出一个灶头，我要来炸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