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师,我正担心晚上会失眠呢。”
说着,她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然后朝他露出信赖而又安心的笑:“比我想象中要好喝!”
“……”见她这么利落地把药喝了,夏油杰反倒皱起了眉头。
今天来的人是他,那如果是别人呢?
她也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吗?
真是……胆子大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葵可不能这样。”
他叹气,像是一个真正的、可靠的师长:“世界上有很多咒灵,之前我和悟就遇见过可以取代别人身份的那种,所以葵要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不能完全相信。”
“包括忧太吗?”她问。
“当然。”
他看着她,郑重地说道:“除了我和悟以外,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那种咒灵附体。葵也不想再遇见糟糕的事情了,对吧?”
“唔……我知道了。”
可能是药物发挥了作用,她感觉脑袋开始发困:“晚安,老师。”
男人看了她两秒,然后贴心地替她关上门:“睡吧。”
……
好难受……
羽生葵是真的把药都喝掉了。
昨晚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窗外的风吹进来,让纱帘卷起好看的弧度,外面是一整座山,叫人觉得清新治愈极了。
但是身上好不舒服。
她拧着眉头爬起来,脚软得差点跌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腿上、小腹……入目所及全部都是绯色的咬痕。
……
不用再去照镜子了。
羽生葵抿起唇,脸颊气得鼓起来。
喝药的时候就知道夏油杰打得什么鬼主意,但是他怎么能做得这么明显,做得这么过分,他连装都不想装了吗!
房间的门突兀地被敲响,羽生葵开口问是谁,才发现嗓子哑得不像话。
喉咙痒痒的,还泛着奇怪的味道,但偏偏昨天晚上一点知觉都没有,连记忆都不剩下,除了满身的痕迹以外,她完全没有爽到,现在还要承受事情之后的不舒服!
羽生葵最怕痛,最讨厌不舒服。
混蛋、混蛋、混蛋……她气得几乎想哭,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搭理夏油杰了。
这个重逢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他们根本就没有像狗狗一样来找自己。
副本里温柔体贴的夏油杰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疯子死变态,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继续敲门,羽生葵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这里隔音很差,怎么会有人这样沉默着敲门?
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门外的压迫感在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先一步应验到了她的身上――鸡皮疙瘩立起来,心脏害怕得高速跳动,像是被天敌锁定的弱小生物那样,她手脚发软,连嘴唇都抖起来。
什么啊。
少女爬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一边害怕得想哭,一边在脑子里骂人,一边在枕头底下摸索着找手机。
忧太……
这时候她完全明白乙骨忧太的好了,少年始终坦诚温和,即使有的时候占有欲有点旺盛,但始终宠溺着她,从没有伤害过她。
她喜欢少年人给她的感情,不喜欢肮脏的大人。
可惜她没摸到手机,反而摸到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犯罪预告吧。
羽生葵忍着颤抖,把它拿到眼前看,纸上写着一首和歌。
和歌是平安时期的男女用来示爱的信件,虽然已经记不清楚内容了,但这东西只有无惨给她写过。
所以昨晚那个混蛋不是夏油杰,是无惨?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家伙把和歌留在这里又是想做什么?警告她,还是在做什么标记?
说不定信纸上就带着什么诅咒……阴暗扭曲的狗东西,前夫里最差劲的家伙,连乌丸莲耶都不如。
外面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羽生葵只能忍着生理上的恐惧反应,一边搜罗世界上最坏的语言攻击无惨,一边把纸丢掉,继续翻找手机。
可是记忆里被她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诡异地消失了。
她只在另外一个枕头底下找到了另外一张纸。
上面写着:
[知错了吗?]
什么啊……
这两张纸上面的字体完全不一样,看得出来根本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她盯着这张纸条上的字看了一会,感觉越看越是熟悉,但又完全找不到确切的目标――这个人特地做了些更改。
所以昨天晚上的人有两个?
羽生葵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大发了,而门外的人还在不停地敲门,她鼓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有一种不管不顾把门拉开的冲动。
但她吃了亏,也总算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了。
“你、你是谁?”
她哭着问。
外面的人不理她,只是继续敲击。
“别再吓唬我了……”
她捏紧裙子,想到纸条上的字,胡乱地认错:“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很害怕,求求你,不论是什么我都会乖乖改掉的,再也不会惹你不高兴了。”
外面的敲门声停顿下来,像是很满意她的答案。
她松了口气,在心里把这个人咒骂了一万遍,但现实里却怂兮兮地靠着门哭,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一道温柔的男性声音。
“虎杖同学?”
是夏油杰。
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G……”
虎杖悠仁的声音好像天然带着阳光和元气:“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我昨晚好像梦游了,明明睡觉的时候在床上,醒来竟然就在客厅里了。”
什么啊……什么梦游……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啊?
不是说两面宿傩乖乖待在他的身体里动弹不得吗?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不会特地跑到他面前来夸他……喜欢吹牛的臭小鬼,如果被两面宿傩报复全部都是他的错!
“不过看起来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
少年嘿嘿笑着,羽生葵听了只感觉血气上涌。
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直太多了,本小姐现在都数不过来了!
“说起来,夏油老师在做什么?”
“这个啊,我昨天给羽生同学开了点药物,现在差不多是她醒来的时候,我过来看看她的状况。”
夏油杰也眯着眼睛笑,接着,敲门声又响起来,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力道。
很轻、很柔,像是生怕把她惊醒,又像是知道她已经醒了。
羽生葵下意识抖了抖。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夏油杰。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在副本里交往过的男人。
“我、我醒了。”
她哭着说道:“叫忧太过来……让忧太过来,呜……”
除了乙骨忧太,她现在谁也不相信。
第70章 五条老师:轮不到那些杂……
新的同期正隔着门哭,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脑子里立刻下意识看向他们的班主任。
男人扎着半丸子头,眉头皱着,脸色不太好看, 但像是顾及到他还在这里, 嘴唇动了动,又没说什么。
“去叫忧太过来吧。”他说。
“哦, 好的。”
虎杖悠仁连忙冲了出去, 两个年级的住处之间隔得有点远,正常过去的话需要十多分钟, 虎杖悠仁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一头冲进前辈们那里。
然后刚好撞见乙骨忧太从外面回来。
“乙骨前辈!”
他连忙跑到他身边, 急冲冲地说道:“羽生同学哭着要你过去呢。”
“这就过去。”
说完, 乙骨忧太就快步离开, 虎杖悠仁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
是错觉吗?
他刚刚好像看见前辈笑了一下。
脸上忽然多了张嘴, 两面宿傩嗤笑道:“蠢货。”
一大清早又挨骂了。
虎杖悠仁皱着脸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才想起来昨晚梦游的事情。
“我昨晚梦游是不是你这家伙搞得鬼?”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有梦游这样的毛病。
两面宿傩没搭理他,虎杖悠仁抿紧唇, 想着夏油杰那边兴许不好打扰,扭头就去找了五条悟。
“先不哭了好不好?”
虎杖悠仁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夏油杰没有再继续敲门,只是隔着门安抚她:“虎杖已经去叫忧太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葵现在不要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羽生葵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山,又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 紧紧抿起唇。
“开门好不好?”
外面的夏油杰语气几乎带上了哀求:“忧太住得远,你也知道的吧?至少现在让我进去陪着你。我很担心,如果你不愿意开门的话,我只能强行进去了。”
混蛋。
羽生葵不想闹出大动静,不想让新的同学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也知道这扇门根本阻止不了夏油杰。
于是她拧开门把手,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身上的痕迹,抬眸看着他。
满意了吧。
她没来得及看见夏油杰的表情。
在此之前,羽生葵对于特级咒术师并没有什么概念,她只知道他们很厉害,但从来没有对自己表露过什么敌意。
所以就像温室里的花朵陡然遇见了寒风那样,在这一瞬间,夏油杰的外泄的那些情绪――惊诧、愤怒、杀念,和汹涌的咒力让她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她哭着发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怕。”
大脑被吓得混沌一片,除了求生什么也不剩下:“好怕、好怕……”
然后那些恐惧的气息一下子收了回去,她被紧紧抱住,耳边传来男人的道歉和安抚。
多年过去,他身上依旧带着干净的皂香,和叫她感到安心的特殊味道。
这样的味道让她的大脑又混沌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她被两个人捧在手心里的那段时光,他们曾经对她这么好,现在为什么舍得让她掉眼泪呢?
想到这里,羽生葵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她感觉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东西。
“没事了,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他把她抱进房间,关上门,不断安抚着她,几乎快要跟着她一起哭出来。
像是是感知到了被珍视和他的爱,少女变得好受了一些。
她实在是太过于孩子气,此时此刻,因为急于想要确认自己的玩具还好好地摆在玩具箱子里,就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的脖子,哭着喊他:“杰……”
跪在她面前的男人一下子愣住,表情变得一片空白。
和别人都不相同,她喊每个人的时候,都有一种特定的声调,就好像与生俱来有着操控人心的技巧,叫人听一遍就再也难以忘掉。
刚刚那样的呼唤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和幻想之中,他绝不可能忘记。
“葵?”
像是被石头砸中了脑袋,夏油杰不可置信地攥住她的手,急切地问:“你想起来了吗?”
她不回答,只是抱着他哭:“我身上好痛……好痛。”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好受一些了吗?”
在她刚刚死去的那段时间,两个最强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研究反转术式,但哪怕到最后,他们也没有研究出来拯救绝症的方法。
于是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这个技能,就像是把最深的伤口掩藏。
夏油杰朝她道歉:“刚刚我气坏了,竟然忘记给葵疗伤了,要洗澡吗?把身上洗干净好不好?”
“嗯。”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脖子里,哭着说:“脑袋好痛……杰。”
羽生葵胡乱喊着痛,夏油杰只能焦急地把她抱起来,一边操控咒灵去给浴缸放水,一边温柔耐心地安抚着她。
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夏油杰没有再追问她是不是记起来了,只是不断告诉她没事了,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像是被他这样的态度安抚到,少女慢慢不再哭了,夏油杰叹息着把她抱进怀里:“我会杀了他……杀了伤害葵的人。”
所以不是这家伙吗?
羽生葵抬眸看着他,慢慢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去。
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安抚她的人不是乙骨忧太,而是夏油杰。
她就是谁在她面前对她好,谁更像狗狗,就更喜欢谁的坏小孩。
被夏油杰耐心哄了一通以后,羽生葵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因此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也变得平和了一些,夏油杰没有追问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也没有问她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只是像一棵树那样站在那里,被她抱着,给她传递安全感。
这是第一次,重逢后的他们拥抱着彼此,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一切都那么静谧。
但还没过多久,碍事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她立即抬起头,扯着他的袖子擦眼泪,白嫩的脸颊被布料磨红,夏油杰皱起眉,把袖子抽回来,低声哄她:“去洗澡好不好?”
“好。”
少女赤着脚蹬蹬蹬跑进浴室,然后夏油杰打开门,和自己的学生对视。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先进来吧。”
最后还是夏油杰先妥协。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沉迷这种无聊的争斗。
他让出身位好叫乙骨忧太进来,少年抿紧唇,沉默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她乱糟糟的床铺,视线几乎立即就锁定在了床上的纸条上。
“知错了吗?”
夏油杰拿起其中的一张,脸色阴冷地念出来,然后看向乙骨忧太。
他的脸色并没有比他好看多少,修长的手指紧攥着纸条,颓郁的脸上满是杀意。
“老师昨晚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没有。”
夏油杰怒极反笑:“忧太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高专以外的人做的?”
他很确信这件事有咒术师的参与,因为他放在墙角的监视咒灵没有被祓除,却莫名其妙被封印了。
虽然担心咒灵的气息外泄会吓到她,他放的是比较温和的咒灵,但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把他的咒灵视野封住的人,这世界上不会超过五个。
悟是可以最先排除掉的选项――夏油杰对自己的挚友有着完全的信任。
“老师、前辈!”
打破他们之间僵持的是虎杖悠仁。
他被五条悟拎着衣领,漂浮在窗户外面,傻乎乎地笑着朝他们挥手:“开窗户放我们进去!”
“……”
等羽生葵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咒术界的三个特级都坐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