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是个天生的坏种,看不得别人夫妻恩爱?
*
陈茹的脚好了没两天又开始疼,疼到她假装不出轻松的样子,谁都能看出她的难受。
陈青崖劝她去医院,她怎么也不肯去了,说去了也是浪费钱,如果要输液的话,镇上的小诊所就可以了,不用特地跑到医院去。
陈青崖没辙,只能送她去小诊所输液,勉强压下剧烈的痛感。
但治标不治本,缓个两三天又开始疼。
陈茹被折磨得短短几天,面色迅速憔悴下来。
陈青崖再次劝她去医院,去g市的。
陈茹:“你烦不烦啊。去了也查不出什么,还浪费这个钱干嘛?还要不要建房子了?”
“那就不建了。”
陈茹被气到,“出去出去,长大了就会气人。”
陈青崖说:“必须去。你做好准备。”
“准备你个头!敢逼我,我回娘家去!”
“怎么回?让我送你?”
陈茹一股气顿时不上不下的,指向门,“出去,别在这碍眼。”
母子吵架,黄芩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看女儿,她却淡定得很。
“不是吵架,拌拌嘴而已。”
黄芩就放心了。
陈茹是真的铁了心不肯去,还让朱茱跟陈青崖说别逼她了。
“我都几岁人了,还晕车,去那么远,一条命去半条啊。”陈茹佯作生无可恋地捂胸口。
朱茱轻声安抚:“我会准备几个小方法,妈在车上可以一一试,可能就不晕车了。”
陈茹头疼,“我啊,早晚要被你们折腾坏了。”
朱茱微笑:“怎么会呢,我们也是为了妈好。”
陈茹:……
陈青崖这一去,最少又得两天才能回来,工作上的事不得不提前安排。
灯具厂那边并不难,洪军一向信任他。
皮带厂的老板就有点滑头,很容易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不过对于皮带头,他们已经可有可无,没那么看重了。
手工的安排完,还剩下朱茱。
有黄芩和朱杨作陪,她在家中没什么问题。但陈青崖担心她会不会有小情绪。
出发的前一晚,他注意着朱茱的脸色。
朱茱被他盯得奇怪,上下看了看自己,“我怎么了吗?”
“我要走两天,可能两天还回不来。”
“我知道啊。咋了?你想直接不回来了?”朱茱一脸难以置信地退了几步,语气夸张:“你要抛妻弃子?”
陈青崖:……
他被她逗笑,抬起手,示意她过来。
朱茱走向他,到了跟前,被他拉着坐到他大腿上。
她摸摸他脑袋,“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
陈青崖声色低落:“如果再次检查了,还是没问题……”
“说明没找对办法。”
“嗯。”
朱茱捧起他的脸,“不要皱眉啦。笑一笑嘛。”
陈青崖扯出一个笑容。
朱茱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明天要早起,得睡了。”
翌日。
陈青崖和陈茹朦朦胧胧的晨曦中出发。
朱茱回去补觉,再醒来,罗文镇来了。
他不知道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陈茹的脚伤加重。
朱茱说:“青崖带她去g市了。”
罗文镇:“以前不是去过吗?”
“那时候还有一些没查,这次准备全部检查一遍。”
罗文镇叹息。默默祈祷她身体康健,有什么苦痛,就让他来吧。
朱茱挠了挠脸,不大好意思问:“罗霜呢?她怎么样了?”
并不是关心她,纯粹是八卦。
罗文镇往这边来,她知道吗。
罗文镇:“她走了。”
“啊?”
“说要出去打工。”
罗霜脾气倔,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哪怕后面知道了别人对她说的是有道理的,她也不低头。
她这样的脾性,也让罗文镇头疼。
朱茱就没问了。
罗文镇第二天又来,但陈青崖和陈茹还没回。
第三天下午,门口才出现他们的身影。
两人的状态都不算好,不知道是坐车累的还是怎样。
在家中瞧见罗文镇,陈茹不由得皱眉,但没精力去搭理,回房休息了。
罗文镇跟了几步,想到她疲惫的面色,还是没去惹她心烦,转而去找陈青崖。
“怎么样了?”
“说在背部看到了阴影。”
罗文镇如遭雷击,惊道:“肺部吗?”
陈青崖摇头。
“是不是啊??”罗文镇追问。
“她不肯进一步检查。”
“那,那怎么行。”
当然不行。
可陈茹犟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罗文镇说:“我去跟她说一说。”
陈青崖拦住他,“她不想见你。”
“我就站在门口,跟她说上几句。”
陈茹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不自觉地叹出一口气。
她年轻时觉得自己命苦,后来孩子长大了,就不这么想了。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命不是很顺利。
她不是很懂医学上的,但也知道,自己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得癌了。
凡是她知道的、得了这类病的,没有一个能活得长久。也没有几个家庭,能承担起这样一位病人。
她现在越来越痛,是不是代表她的一生要走完了。
陈茹不是很舍得,她还没看到儿子的孩子出生,又感到满足,幸好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了。
只要他不死磕她的身体,他们会一帆风顺的。
陈茹闭上眼,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阿茹。”
陈茹立刻睁眼,眉头一拧,“你来干嘛?!”
“你身体是什么问题,我们要查个明白,不能放弃。要是省内的不行,就去首都。”罗文镇说。
“谁跟你‘我们’。我自己身体我有数,用不着你管。”陈茹不领情,觉得他可烦了,偏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来,是要看她笑话吗。
罗文镇继续劝:“一旦发现了就不要拖。难道你想看青崖为你日夜担心吗?”
陈茹忍不住了,霍地从床上起来,忍着脚痛出去。
她把门口的人扯进来,压低声说:“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变好,难道要为我又垮下去吗?癌啊,几个人能治好的?到时候钱花了,我人受罪了还没治好,留下他们要怎么办?”
罗文镇着急:“不是这样说的。”
陈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那要怎么说?你就会靠一张嘴,当年说没有孩子就我们自己过一辈子,后来呢?”她冷笑,翻起旧账,不过不是因为心中不甘,而是想逼走他。
罗文镇神色微变,难堪又黯然,“我……”
“你走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照顾你!”罗文镇目光恳切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来照顾你,好吗。我有钱。”
“不用你假惺惺。”
陈茹对他没好气。
都这把岁数了,分开那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情啊爱啊,看到他就碍眼倒是有。
罗文镇:“青崖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一堆,你现下身体不便,他们无法顾及你。”
“我自己能行。”陈茹推他,“出去!”
罗文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撞在了门上,嘭地一声。
陈茹吓得捂嘴。
哎呀,忘了他不是年轻时候了。
罗文镇撞得一懵,缓了缓,又说:“我照顾你,让我照顾你,阿茹。”
陈茹:……
他脑子没病吧。
罗文镇也没劝动陈茹,她难受得厉害时,只接受去小诊所里输液。一次次下来,输液也没什么作用了,有次她甚至痛到精神恍惚,坐在椅子上险些栽了下去。
还是黄芩坐在她身旁及时扶住了她,不然这一倒,脑袋得磕出个大包。
陈茹缓过神,人已经躺到床上,儿子陪伴在身侧。
她抬起手,想说自己没事,下一刻,儿子却跪了下去。
“妈,去看医生,行吗?花多少钱都无所谓,钱没了我们会赚。”
陈茹闭上眼,“别跟我说这个。我这把岁数了,早活够了。”说完,等待许久没听到声响,她睁眼,发现儿子还跪着,那张与罗文镇年轻时很是相似的脸,固执而沉默。
陈茹气急,“这病没那么容易治的,多少人掏空家底了也没治好。咱们家就一套老房子,朱茱也愿意嫁过来。好不容易要建新房了,要为一场治不好的病毁掉吗?”
“朱茱以后生孩子了也是一笔费用,难不成你要让你孩子生下来就吃不饱穿不暖吗?还是你要让朱茱打掉孩子?”
“青崖,妈已经是这个岁数了,死不死的,没所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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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别碰我!◎
朱茱在房里等了许久, 没等到陈青崖回来,想过去看看又想到他刚刚说的。
他说让他一个人跟陈茹谈。
虽然不知道他要谈什么,还得避开她, 但她给他空间。
黄芩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表情惊异:“青崖在你婆婆屋里跪着。”
朱茱忙问:“怎么了?”
“我哪知道。我想回屋拿个东西,看到他跪在地上,你婆婆躺在床上也不吭声。唉。”
朱茱说:“那你先别回屋了。”
“知道知道。”黄芩欲言又止,明显想说又怕她生气。
“咋了?”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嫁的。”黄芩说。
朱茱哭笑不得,“为什么?”
黄芩叹说:“青崖是硬要你婆婆去治的。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你们的家底才多少啊。”
她不是觉得治病有问题,是担心会因此掏空家底,欠下一堆债,那女儿的生活怎么办?
朱茱说:“没事的妈。钱是很重要,但人更重要。”
她支持陈青崖,也不想陈茹因此放弃自己。
就是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最后谁硬得过谁。
陈青崖这一跪,真的不起来了。
陈茹眼不见心不烦,翻身睡自己的, 但儿子就在旁边跪着, 她哪里睡得下去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想去上厕所了,他还没起身。
陈茹拍了拍床,引来他的注意,开口:“你觉得我说的没道理吗?是不要新房子了,还是不要孩子了?”
“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了?”陈茹憋不住了, 从床上起来, “你爱跪就跪吧。”而后忍着疼, 扶着墙一跳一跳的出去上厕所了。
回来后,他还真跪着。
是有多死心眼!
陈茹被气得没办法,“那你说,我去治了,是不是要人照顾?是你来照顾,还是朱茱?还是你要叫你岳母,你怎么好意思。”
“我来。”
“那手工呢?朱茱一个人忙得来?”
“我会找多几个人帮她。”
“人再多,也不是自己人。”陈茹说:“你要是这样做,你就对不起朱茱,还不如跟人家分开,别祸害她了。”
陈青崖说不过她,索性缄默不语。
陈茹一向觉得这个儿子还算省心,从小到大没有做让她闹心的事,最不听话的一次还是当初不答应结婚。
不过最后他也妥协了。
现在她觉得,这才是真的闹心!
她不再管,躺回床上。
天色暗下,陈青崖仍没回来。朱茱几次故意脚步声很重地从陈茹房门口路过,但里面静悄悄的。
窗关着,门也关着,她看不清里面什么状况,更不知道陈青崖是不是还在跪。
黄芩煮好晚饭,朝她努努嘴,眼神询问她该怎么办。
朱茱觉得是个机会,她敲敲门,“妈,起来吃饭了。”
陈茹应了声,对儿子说:“吃饭。”
陈青崖这才从地上起来,但跪得太久,下半身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他起不来。
陈茹又心疼又气,她出了门,让朱茱进去。
“看看他。”
朱茱以为咋了,连忙推门而进,就见陈青崖扶着床,膝盖半弯,站得很艰难。
她赶紧让他坐到床上,无语说:“你这是什么招数啊。”
“苦肉计。”
“……”
她又好奇,“有用吗?”
陈青崖失笑,“不知道,没有吧。”
朱茱替他揉着膝盖,“那别跪了。你怎么跟妈说的,她又说了什么?”
“我就劝她去治病。”
“然后呢?”
陈青崖垂下眼,盖住她为自己揉膝盖的手,“对不起。”
“干嘛道歉。”
他望着她,默然。
朱茱说:“是觉得治病的话要花钱,所以对不起我吗?没关系的。”她又一次说:“人比钱更重要。我们还会赚回来的,不是吗?”
陈青崖:“可能付出所有了,也不会有改变。”但哪怕有了最坏的打算,他也无法什么都不做,看着母亲逝去。
“还没看到结果,不要这样说,徒增压力。”她手翻过来,与他十指相扣,“要不我去跟妈说?”
“怎么说?”
“就说你打算她一走你就跟着走,只能对不起我了。”
陈青崖目光不禁移到她的脑袋上,她是怎么想出这种办法的。
但是——
“行。你去试试。”
“……”
朱茱本来只是说笑的,现下来了兴趣,“那为了逼真,我们要不要假离婚去?”
“不要。”
“你能不能专业点?!”
“……”
朱茱跟他说:“你得认真,要做出很真的样子,不然妈是不会信的。你要给自己洗脑。”
陈青崖只觉得刚刚就不该答应她。要是假离婚后,她不肯复婚了怎么办。
到时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茱说到口干舌燥,肚子也饿了,最后问:“听进去没?”
“嗯。”
“那行,我先出去。”她抽出手,放松的表情立刻变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