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佯醉【完结】
时间:2023-06-07 14:42:37

  姜予收拾好床铺,见他回来,问道:“处理好了?”
  她眸色清澈,丝毫不显异样,仿若忘了适才有些越线的举动。
  宁栖迟漠然片刻,应了一声。
  姜予拍拍床铺,唤他,“夜深了,快些睡吧。”
  眼下没了糟心的事,应当可以睡个好觉了,明日还要早起请安,姜予可不想在周氏那里的印象变差。
  可真等人躺到她身边,她又迟迟无法入睡。
  她转过身,见宁栖迟也没有入眠,有点困惑,便道:“小侯爷,你有没有觉得,身边睡个人很是奇怪。”
  片刻后,宁栖迟起身下了塌,从屏风下取过一件外衣,披在身后。
  姜予坐起身,微讶的看他。
  他从架子上取了一本书籍放置在小案上,又走进窗塌取下床帐。
  他垂目对她道:“我看会书。”
  然后落下的床幔便隔绝了姜予的视线,她听着外面悄然坐下的声响,重新躺了回去。
  她可没有嫌弃小侯爷的意思,是他自行体会的,没人在旁边感觉好多了,她重新闭上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而窗侧的那盏灯,却到夜色渐深,月光盈盛之时才微弱下来。
  宁栖迟手指掠过书面,视线落在细纱帐的垂线上。
  四周清冷,并无香气扰乱心神。
  他轻闭起眼。
  *
  告假结束,宪台内人员松散,来往职员贯穿长廊,口中念念有词,亦有奋笔疾书,争执不休者。
  宁栖迟去吏部消了假,转道回了办公处。
  路上不断有人招呼,迎面道喜。
  “监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狗腿的人在哪都不少,宁栖迟被陛下钦点入都察院,在十三道监察御史中掌上京一余,委以重任,再加上他金尊玉贵的身份,就是寻常三品官员都不敢轻易得罪。
  都事张广抱着文书给他堆上来,细细说着这几日朝廷上的变换。
  宁栖迟看了眼拟好的折子,片刻后压在累累文书下。
  张广有些好奇,但不敢询问。
  “这几日最麻烦的要属定王一事。”张广说:“定王相中了刑部尚书家的千金,说是早已两情相悦,没几日便下了聘礼,本是良缘,可那位千金听闻了此事,竟是病倒在床,认为定王辱了她的清誉,抵死不愿屈从。刑部尚书便斥责定王花天酒地有失皇家体面,奏疏陛下遣他离京。”
  定王昏庸之名素来如雷贯耳,就是陛下也极其厌恶,此番捏造事实惹怒了中枢官员,本是婚姻俗事,如今却被提到明面上,宗室和世家的矛盾愈发尖锐。
  张广道:“陛下将这事丢在我们这,哪方都得罪不起,也是很难办啊。”
  隔壁坐着喝茶的官员听的起劲,闻言道:“定王说他与那千金一见钟情,发乎情止乎礼,更有丝帕定情,如今刑部尚书翻脸,小姐又患重病不愿出面,说不准是父亲不许嫁呢?”
  张广听了,摇摇头,“佥督大人这话说的不对,若一个女子对你并无意思,便不会管你到底对她如何亲近,所行都是公事,你以为捡到她的帕子便是定情,距离近了便是情意。你在胡思乱想些风月之事,她或许并不放在心中,只觉得稀松平常罢了。”
  佥督很不赞同,“女子与男子相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定王虽荒唐,可皮相也不差,更是身份贵重,我不信那小娘子一点勾引之意也无。”
  张广耸耸肩,道:“你不信?那千金昨日刚寻了皮鞭,当街冲着定王扬起,若不是她身子弱,估计鞭子已经到他脸上了吧。”
  他想了想,又道:“若两人心中并无情愫,自然不会太过在意男女之防,你和你家中嫡妹在一块时,会介意碰了她的手而心生旖旎吗?不过是一方心中有鬼罢了。”
  佥督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张广喜笑颜开,回头问宁栖迟,“小侯爷,您说是不是?”
  本是随意言谈,由于宁栖迟神色太清冷,以至场面上都静了下来,张广心跳快了几拍,觉得他这问似乎撞到了哪块石板上。
  可这,明明与小侯爷没什么关系啊。
  众人凝息,心有些悬着。
  笔墨落纸。
  小侯爷喉间轻泄一声漫不经心的笑,“呵。”
  作者有话说:
  张广啊,你让某人破防了
  ——
  架空啊,一些官制大杂烩,勿考究喔~
第20章 20
  ◎少夫人尽喜欢说些实话◎
  姜予起的自然比宁栖迟要晚一些,她睡得好,早上又听闻霜露被打发去了二夫人那里,心情十分愉悦。
  安嬷嬷说今日老夫人身体欠安,不用去请安,她便收拾收拾去了二夫人那,毕竟头一次做翻新院子这样的事,她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请教李氏。
  李氏见她早就列好了章程,又挑好了京中有些名头的工匠,货比三家,又算了材料的出支,细致的陈列起来,一时间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她惊讶一瞬,接着仔细看过,说了些不足和需要调整的地方,最后才把方案敲定了。
  李氏说的口有点干,见姜予推过来的茶水,便耐心对她道:“你把这些事交代给周娘,她会处理好的,你只需监工便是。”
  若什么事都要主子操心,还要管事做什么呢?
  姜予仰首思考片刻,觉得很有道理,“有管事可真好,我要多培养几个管事。”
  闻言,李氏身侧的丫鬟都有些忍俊不禁。
  姜予起身,正要离去,“多谢二伯母指点,那我便不打扰您了。”
  李氏却叫住了她,“别急着走,你今日不来寻我,我也要去找你的。”
  李氏信佛,整个屋子都是淡淡的檀木香,闻着让人心生沉静,姜予并未起身,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带着些疑惑看向她。
  “两件事,”她道。
  姜予坐姿端正,乖巧的听她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与子念成婚已快半月,应当知晓他还有位姑姑在宫里做贵妃吧?”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凡世家大族,为了巩固在朝中的地位,都会将女儿送入宫内做妃嫔,宁家也不能免俗。
  侯爷的嫡长姐便是豆蔻年华被送入了宫内,至今已有十余年,算不上荣宠万千,但已然是极显赫的了。
  “官家并不苛待宫中的妃嫔,子念幼年也经常入宫伴驾,此次大婚你这位姑姑也是极为重视的,特意传了信要你与子念入宫觐见。”
  姜予自然听说过这位的名头,她微不可闻的蹙眉,抵着案沿的指尖泛白,须臾后,她轻轻点首。
  长辈要见,并不能推辞。
  李氏想了想,还是道:“过几日会有宫中的嬷嬷会来教导你礼仪,要好好学,切不可殿前失仪,贵妃娘娘的性子如今我也不好说,你只需记住,你是我宁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少夫人,谦恭必然不可少,可这气度也要拿捏住。”
  姜予认真看她的眼瞳忽然冒出璀璨的星光来,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仰慕,整个人闪闪发光的望着她,如捣蒜似的点了好几下头。
  二夫人能嫁入侯府,靠的不是美貌,而是身后权重望崇的世家和多年熏陶出的贵门气质。
  被她这样注视着,李氏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她清咳一声,“这第二件事,是我想请你帮忙。”
  姜予自问她一直在麻烦李氏,并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她忙的,并不是她不想,而是李氏过于面面俱到,她经营侯府多年,手腕不算强横,但运筹帷幄的本领已经浸到了骨子里,并不需要旁人的援手。
  是以,她素日寻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又或是什么新鲜的小玩意,都会带来博她一笑。
  比起好几日见不到面的婆婆,姜予跟李氏见得更多。
  她自然应承下来。
  李氏叹息道:“这几日我要忙着族内扩建祠堂的事,实在是抽不开身来,这才请你帮忙,你无需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事。”
  见姜予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她心下有些宽慰,“我家誊先从江南游学回来,这几日便要赶到上京,本是想寻个清净的日子去上京之外接应他,可偏偏不得闲空,她两个妹妹如今还在私塾读书,夫子严苛,必不会轻易准假,可若是唤旁人去我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只能来麻烦你了。”
  二房的嫡子宁悸自小便寄居在江南大伯父一家中,名为求学,实则游山玩水,一手词曲写的极好,听闻传唱南北。
  隆冬之日,确实要归家过新年才是。
  “伯母放心。”这么点小事,姜予哪有不点头的道理,“我一定将小叔妥善的带回来。”
  她神情郑重,显然对李氏交代给她的事十分重视。
  李氏撞进她那双池水般的杏眼里,心底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感受,宁家的孩子都太早慧,无论是子念也好,她的誊先也好,就是两个女儿也从不给她添麻烦,很多事情都能独立解决。
  又或许是她掌权太久,威严太重,总少了几分普通人家相濡以沫的亲近。
  这几日的相处,其实她是对姜予有几分好感的,她并不谄媚,也不自怨,时时刻刻都笑着,好似眼前没有一刻阴霾,在她这种处境下,其实是很难得的。
  所以她才会在那件事上提点她两句。
  李氏望着她,笑了下, “好,我放心,时候不早了,你也有忙的事,便快回去吧。”
  姜予轻轻点头,走时想到什么,低下腰弯唇道:“伯母,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吧?”
  不然笑起来怎么这样好看?她后面半句没说,有些失礼,便在李氏有些怔神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屋内一阵寂静。
  月落盯着少夫人的背影消失,再看向自家夫人那张已有细纹的脸,心想可不是,她们家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上京绝色呢。
  李氏摇摇头,唇角笑意却不减,“这孩子。”
  “少夫人尽喜欢说些实话。”
  月落也笑了笑,老爷逝世,公子不在夫人身边,少夫人这几日虽来的勤显得有些闹腾,可有个人陪伴,她看得出,夫人是很高兴的。
  真希望未来他们家公子要娶的人也能同夫人相处的这样愉快。
  想到这个,月落忽然有些心悸,她担忧道:“不过夫人,您让少夫人去接二公子,毕竟少夫人美貌,万一......”
  她不敢再说下去,这种事并不能明说,太违背人伦。
  “誊先的性子我知道。”李氏推开雕窗,望着外边阴沉沉的天气,双眸淡淡,显然丝毫不担心,“他最敬重子念,又怎么会指染他的妻子呢?”
  作者有话说:
  二夫人啊,你的儿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
  谢谢打奥特曼的小怪兽的十瓶营养液,啵啵!
  这章浅浅过渡一下~
第21章 21
  ◎他应当与往常一样,不再在意这些◎
  “子念兄,下值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宪台离东巷很近,官员们点卯后从其路过,时常会上小台阁上说说闲话,有乐师携琴,很是雅致。
  楼外寒枝凝霜,细雨朦胧。路外人声鼎沸,上京繁华之处,不外乎于此。
  庄衡带着伞匆匆赶来,他家小侯爷素日并不怎么去这种应酬场合,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应了下来。
  张广没想宁栖迟居然会答应,心里很是激动,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得罪了小侯爷,一下午都没讨得什么好脸色,想乘着这个机会多表现表现,咬了牙包了上等雅间,可劲的拍马屁。
  竹帘坠穗,随风晃动。
  喝了几杯,宁栖迟手指轻缓转动着酒杯,雨打白窗,熙熙攘攘,下一瞬他搁置下酒杯,万物无声。
  他道:“回去了。”
  望着小侯爷的背影,张广欲哭无泪。
  庄衡赶紧跟上,自觉地去付了银钱。
  宁栖迟并没有喝多,只是想借着酒劲理清思绪。
  脚步停顿,他侧身抬手推开阁楼雕窗,车头马龙的东巷大街,横亘着酒楼钟粹,寒风刺面,灵台清明。
  张广所言,他不完全苟同。
  他并没有心生什么歹意,成亲以来,他一直与她保持距离。或许是太刻意,才会有所顾忌。
  昨夜亲近是逼不得已,他毕竟不是什么寺庙僧侣,能坐怀不乱,六根清净,他也能恪己守礼,只不过是姜予比他做的更好些。
  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也不想在意她的任何事情,她乖些,在母亲面前演好戏,他自会给她好处,钱货两清。
  他应当与往常一样,不再在意这些。
  风掺着寒意,在他俊美的脸上如针尖般的微刺着,却使得他愈发感到真切,思绪清明起来。
  却隔着一道竹帘,听见交谈声。
  上京官宦子弟也好这种风雅场合,交谈的多是些鸡零狗碎的流言,巧的是,其中还有姜家的二公子姜元仲。
  喝得多了,嘴上的话就越是放得开。
  “谋个清官,你老子做不了主,去找妹夫啊,他爹可是宰执,提拔你不是一句话的事?”
  姜元仲声音猛地拔高,“小侯爷?他清高的不得了,我去求他我是脑子不清醒吗?”
  “那找你妹妹,刚成亲完,正是芙蓉帐暖头昏脑涨的时候,叫她吹吹枕边风呗。”
  “什么芙蓉帐暖,你还真以为小侯爷不挑,是个人都要啊?”姜元仲嗤笑一声,“上次明明我生辰筵的事你们也不是没看见,我都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周围人惊奇,“她不是你妹妹吗?”
  “也不知道什么民间乡村冒出来的乡野村姑,别跟我扯上关系,跟我家三妹妹完全不能比,我真想不明白我爹娘为何要将她找回来。”
  姜元仲一想到那日回门她那说的那番话,还有后来姜千珍哭的那般伤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姜予回来这些日子,让姜家丢了多少脸面,蒙受了多少羞辱?
  就是今日场上这些人,也多数是打着看他热闹来的。
  “王三说那姜予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在你嘴里完全不一样,你们见得是同一个人吗?”狐朋狗友有些疑惑,“王三这些日子也不来喝酒了,真是没劲。”
  姜元仲心底火气往上冲,说话也没过脑子,“他跟他家妹妹一样,野蛮,武夫一家,京中哪家姑娘愿意嫁去?见了个女子就走不动道了,姜予那样的货色也惦记,这种下三滥,也配同我们为伍?”
  场内听他骂的尖锐舒爽,一时间纷纷大笑起来。
  很吵。
  七零八碎的下作浪言,吵的像是苍蝇似的。
  酒气随着浓重的廉价香味充斥着四周,宁栖迟心底不自觉有些心烦,同外头细密的秋雨一般,无故生厌。
  庄衡回来,见自家小侯爷面色微冷,心下一跳。
  小侯爷这一日的情绪,实在是变换不定,让他拿捏不住其中的分寸。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