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快去救昭和郡主啊!”
这一声喊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是湖畔的位置,一女子在水中狼狈扑腾着,船上只留下一个惊慌失措的婢女,想要去拉扯自家郡主上岸。
而水中女子她珠发散乱,不断的挣扎着,喊着救命,四周众人都吓得失了神,下人着急的盘旋在湖边,不断的呼喊着救人。
可奇怪的是呼喊半日也没有一个人下去救她,直到有两道身影跳入湖中,皆是穿着不凡,在湖面溅起一片水花,顿时引发了一片热议。
几人将目光转了过去,姜予被这突生的变故打乱了思绪,一时六神无主。
宁悸侧身去看,可还未看清,一道猛力从他身后腰间传来,他不察顿时失去重力,一头栽到湖中去,湖水呛入肺腑,旁人惊动高呼。
姜予撑大眼眶,一片喧哗中,旁人根本不知,眼前人身姿挺拔,眸中波澜不惊,只有淡淡的轻视和冷漠。
却是他将人,一脚踹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想收拾弟弟很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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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71
◎兄长,我心有所属◎
“郡主!”
“鹭儿!”
“快, 快去救啊!”
韩家女眷早已急成了一团,一时间,整个湖畔乱成了一锅粥, 此起彼伏的惊愕高呼声出现,闹得人心惶惶。
而湖面上,先跳入湖中的两个人急急地朝着昭和郡主的方向游去,宁悸猛灌了一口水才上浮起来,他循着方向靠岸,好是在快要夏日,湖水到底没有那么寒冷。
因是夜里,他视野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只是循着记忆朝湖边去,可还未游至那处,衣袍便被一只泡白的手扯住。
“救......救救我!”
那声音气若游丝,是个女子的声音, 他顿时身体紧绷,却未忍心推开她,而那女子又迟迟不肯松手。
岸边, 姜予看到宁栖迟将宁悸踹入河里后, 宁悸往岸边游去,可偏偏好巧不巧, 昭和郡主就在他游经的地方,而且一把扯住了他。
她心里起了一丝古怪, 眼看着宁悸弯着手臂将昭和郡主拦在怀里, 接着两人一起艰难的游上了岸。
“居然是宁二公子!”
“这, 这倒是好笑了。”
岸上的两个人浑身湿透, 且又肌肤相亲,众目睽睽之下,免不了一些流言俗语。
郡主一上岸,韩家的人就急忙上前取了披风笼罩住她妙曼的身姿,而宁悸却转身,他鬓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而他的神色却令人有些心悸。
姜予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瞬,宁栖迟牵起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身侧。
他语气冷淡,远远的,深不可测的眼眸扫过独立在湖畔的宁悸身上。
隔着距离,偏偏好似有无声的硝烟弥漫。
“走吧。”姜予听见他说。
她不敢再提宁悸,她总觉宁栖迟适才那一脚是因为自己,于是便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后,她的心很乱,不明白为何无端端宁栖迟会发这么大的火。
两人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就在这场闹剧结束时,众人才想起那夺得泛舟彩头的两位,一时惊异不已。
姜予被宁栖迟带到了湖畔一家小楼,安王妃正在此处小憩,见她前来惊讶不已,连忙招呼她落座。
“我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此处歇脚。”正说着,她将目光转向了宁栖迟。
宁栖迟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垂首看向姜予,他好似已经冷静了下来,声音平和道:“在这歇息会,我很快回来。”
姜予此刻也乱得很,便胡乱点了点头,而他走后,姜予推开了一旁的窗棂。
她心下一紧,那个方向,不正是陈清允之前邀请她做客的船舫么?
*
船舫楼上
“小侯爷,我们家姑娘喝多了酒,现下正睡着,您不能强闯啊!”
那拦人的管事说干了嘴也没办法拦住宁栖迟的脚步,自下午老爷跟小姐吵了一架后,陈清允便喝的大醉,现如今正歇在了楼上,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宁栖迟丝毫不理会他,身后的从引上前就将他扣住,一然后一脚将门踹开。
陈清允正坐在堂前,听见动静才转过首来。
她眯起眼,打量着宁栖迟,之前在午同驿的事她还未忘记,自然对他有几分设防,她面色变了变,冷声道:“小侯爷这是做什么?”
宁栖迟肩上是还未散去的清辉,他睥着她,声音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陈家门生各个都不是庸才,我来见见。”
陈清允当场一僵,满脑的醉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她沉声道:“你知道了?”
不用宁栖迟回答,她便兀自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小侯爷,我听阿予说,你待她不好,便想着找几个人照顾她,这有什么不对么?”
不知是被她话中的那句刺痛,宁栖迟一时眯起眼,并未出声反驳。
“你早就同她说了要和离,我身为她的至交好友,帮着寻个好人家而已。”陈清允捏起桌上的瓷杯,撑着下巴道:“你为此事来找我,是有何不满呢?”
她的眼底皆是玩笑,她倒要看看,正当同姜予说的那般么,宁栖迟回心转意。
屋外的明月洒下一地霜白,宁栖迟如寒石雕刻,俊朗的五官肃穆冰冷。
他薄唇微启,“寻个好人家?”
他垂眸落在陈清允身上的视线如同看待蝼蚁,“你有什么资格为她挑选夫婿,你以为你选的那些人能配得上她?”
陈清允只觉有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可她径直忽略,抬首对他道:“总比一些给她伤害的王八蛋好。”
此话说出,就连身侧的管家都抽了口冷气,虽说陈家如今如日中天,可是比起宁府也要避一避啊。
他满脑的汗,都不敢去看小侯爷的脸色,赶忙上前道:“小侯爷,小姐喝醉了,说得都是些糊涂话,您可千万不要和她置气!”
而宁栖迟面色都未曾变过,他径直坐在了凳子上,手指勾起一盏酒杯,语气似是闲谈,“听闻陈阁老慈悲为怀,经常接济穷苦百姓家的寒门学子,陈家春闱便出了三位进士,如今一位在京都翰林院,剩下的还在侯官。”
陈清允忽觉不妙,“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所带来的那几位,怕是明年便要科考了吧?”
陈清允猛地一怔,宁备掌内阁,监百官调用,本就是从吏部升入,宁家权重,过犹不及,而宁栖迟如今虽被卸职,可他曾经可是科考主考官。
宁家在文举调动上,有绝对的话语权。
陈清允神色一变,“宁栖迟,你什么意思?”
“陈姑娘,我并非公报私仇之人。”
宁栖迟食指缓缓滑动杯口,他语调沉静,好似没有任何不悦,只是他的每一句话,都让陈清允心低发紧。
“不过你所选的那些人,我只消说一句话,他们此生便永无翻身之途。”
陈清允心下一跳,宁栖迟的面容极度冷淡,他偏侧着首,眼底漆黑浑浊,仿佛其中是无间深渊,让人生出几分恐惧。
她掐住了手心,却并没有一字可以反驳,确实,宁栖迟有这个能力这样做,他受天子垂青,年纪轻轻便受文官推崇,下贬一两个寒门士子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陈家能有如此基业,便是培养族中子弟和广收门生的缘故,若得罪宁家这文官首臣,根本讨不得任何好处,父亲也会打断她的腿。
她气的发笑,“你当我陈家是摆设么?假公济私,你这是为官?简直就是奸佞!”
宁栖迟似乎无暇与她再说,他将茶杯轻轻倒扣在桌上,起身,“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
“我要你弄明白,再在她面前做这些蠢事,便不是旁人替你背锅了。”
听到此话,陈清允猛地站了起身,可她满心怒意却不敢轻易说出口,宁栖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若真的惹怒了他,父亲并不会站在她这边。
半响,她只恨恨道:“即便你拿捏了此处又怎样,她不喜欢你,你把我挡住了,还有旁人,还有千千万万的人。”
静了静,宁栖迟侧首瞧她,眼底的沉色一闪而过,陈清允不禁想起了那日午同驿,他几乎要将她掐死的窒息感。
她往后退了一步,心头猛跳。
而宁栖迟什么都未说,他转身离开,在清冷月色下身姿孤决,压迫感渐渐消散,陈清允这才瘫倒在桌面上。
接着,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他着急道:“小姐,那些士子,士子被人打了,竟被扒光了衣裳丢在了朱雀大街上!”
*
姜予同安王妃心不在焉的说了会话,被人看出端倪,便道:“我这沉闷,你若是觉得不适,可出去走走,灯会这样热闹,不看看倒可惜了。”
姜予知道她话中的关怀和体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点首道:“谢王妃体恤。”
出了门,她踟蹰了一会,便朝着船舫走去,可到了那边,管事却说船上已经没人了。
她只好挪着步子往宴席上走去,心里摇摆不定,又是自责又是疑惑,她是不是不该同宁栖迟提那件事呢?小侯爷对此反应如此大,当真那般在意她么?又会不会牵连陈清允?
她心里疑惑很多,转眼便看见王茵茵发现了她,快速奔走了过来,四周女眷见她都上前打了招呼,口中皆是赞美她与宁栖迟感情甚好,想同她交好的举动,可她如今心中有事,不想应对。
而众人之中有道目光及其刺人,她侧首去看,居然是好些日子没瞧见的姜千珍。
她蹙了蹙眉,拉着王茵茵离开了喧闹处。
“姜家姐姐,你刚刚去哪了,我正找你呢。”王茵茵情绪似是有些激动,“你不知道,昭和郡主刚刚离开,韩家把宁悸叫走了!”
是了,还有宁悸的事,姜予赶忙问道:“是因为落水?”
“对呀,都肌肤相亲了,再说,宁家门第正同韩家匹配,想来这婚事是落到宁二头上,改不了了。”王茵茵有些想笑,“还好不是宣家那两个蠢货。”
昭和郡主落水,那前两个下去救人的应当就是宣家两位适婚的男子,没想到宁栖迟一脚将宁悸踹下水,反倒落成了这样的姻缘。
不,姜予忽觉不对,小侯爷怕是早知如此,故意这样作为。
她抿唇,然后转身便要走,王茵茵赶忙提起裙子在其后追,“姐姐,你等等我。”
马车一路到了韩府,而守门的家仆听了她的意思,说没有拜帖怎么都不愿放她进去。
正无奈,忽然韩萍儿从一旁出门,见了她,满眼的复杂,片刻后她只道:“这是我的客人,放她进去。”
家奴一愣,连连道是。
姜予诧异的看了韩萍儿一眼,正要道谢,她只侧开首,道:“举手之劳,别以为我是来还人情的。”
姜予噎住,韩萍儿等了半晌也不听她说句话,气的一挥袖,“你,带她进去,我要去看灯会了!”
将一个婢女推了过来,韩萍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姜予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笑笑,之后对婢女道:“走吧。”
她走过廊亭,停在了一处院前,踏过拱门石桥见一片郁郁竹林。
她听见了些声响,便隐在石碑后。
悄然望去,石凳上坐着的身影眼熟不已,而他前方站着一个浑身尚未干透的男子。
姜予垂目,恐怕韩家已经同宁悸说过其中利害,这才请小侯爷过来坐镇。
檐下的灯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光落在石凳男子面上,他俊美的面容清透,棱角分明,神色又如无悲无喜的神佛。
明明宁悸是站在他面前,却如同一只落水的犬,他攥紧的手深陷皮肉。
他垂首闷声道:“兄长,我心有所属,我不想娶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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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72
◎我是嫉恨◎
姜予没由来的握紧了手心, 她此刻站在这是万分尴尬的,可她却并未离去。
站在亭下的两个人对峙,他们是有着血缘的亲人, 可此刻却好似战场上弩拔剑张的敌我。
“为何不愿意娶昭和郡主?”
宁悸抬起首,看见自己的兄长,在他眼中,兄长和叔叔永远是宁家的顶梁柱,同辈之中以他为先,威严尤深。
兄长比他年长四岁,却早早封官拜相,素日听得最多的,便是在兄长锋芒下自己是何等不得志。
他并不在意这些, 他自小没有父亲,一时听兄长管教,也为他马首是瞻,可是这次, 他不想再听话了。
少年手心握紧,声音里是不轻易示人的倔强,“我不喜昭和郡主, 不愿与她成亲。”
“兄长, 我想娶一个我喜欢的女子。”
听到此言,从引将目光朝自家公子对了过去, 宁栖迟并没有对宁悸及少出现的少年叛逆感到片息动容。
他落在石桌上的修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只道:“只是一句不喜欢?”
他的语气好似在面对一个顽劣的孩童。
宁悸哽住鼻息, 向前走了一步, “兄长,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从小到大,从未有一件事忤逆过你,在兄长眼里,我不愿娶一位女子,便是任性,是不该么?你又为何要将我踹入水中,是因为私心,还是你......”
忽然,拍击桌面的声响让他顿时止住口中言语,宁悸用那双几乎含带愤恨的眼角看向宁栖迟。
宁栖迟挑起的眼尾蔓上寒意,他缓慢开口,“你不是孩子了。”
他站起身,比起宁悸,他还要再高几分,他言语淡漠,“崇明十七年,你父亲得圣上旨意,宁愿以一敌百也不抗旨叛逃,万箭穿心不见尸首,这才保全了远在京都的宁家满门,那时,他年仅十九。”
“崇明十三年,我母亲为保太后清誉,自愿顶下刑罚,一辈子疾病缠身。”
“崇明十四年,你叔父为陛下挡下暗杀,被判青州五年不能与家人团聚。”
他句句字字都没有埋怨一句宁悸的错处,而每提到一人,宁悸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宁家如今的辉煌,全是用血肉拼搏而出,而他如今眼中,却只有男女私情。
宁栖迟缓步朝他走来,声音淡淡,“宁悸,你知道自己姓什么么?”
宁悸不答,只是眼中下颚绷紧,比起先辈,他更像是被众人保护在羽翼下的幼鸟。
“你不是蠢材,不会不知为何今日郡主会落水,又为何只有你和宣家那两个小子才敢去救。”宁栖迟将他脸上所有的神色揽入眼底,半阖眼,落下的长睫薄薄一层阴郁,“不是你,就会是他们。”
明明正是热的时候,宁悸却打了个冷颤,他望着兄长的目光如一头小狼崽,是,他知道,所以他痛恨兄长那毫无商量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