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要是没有娜琴,她或许会和东家周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天玩脱了,不过一条命罢了。可也正是有了娜琴,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因为对娜琴来说,她是唯一地依靠了。
  人一旦有了弱点,很容易就会被击溃,姚夫人做不到冷血无情,她还有牵挂。
  东家的野心太大了,姚夫人又何尝不知,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东家计划成功,也不会放过知道太多秘密的储国人。她无非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可以满足东家的一切需求。
  初见东家时,她觉得自己尚可周旋,全身而退,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把人看轻了。东家这个人太可怕了,可以笑着将人踩碎,没有一丝感情。
  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渔船剧烈晃动,打断了姚夫人烦乱的思绪。她紧紧护住怀里的娜琴,以防磕碰到。
  这个季节多是大风天,起了风就很难停下,储国属下划船并不在行,渔船便晃晃悠悠的,缓慢行进。好在风小了些,渔船也相对安稳下来,在水面上漂浮。
  娜琴是两个时辰后醒来的,早上经历了太多,又极度消耗精神气和体力,睡得自然久了些。她浑浑噩噩地沉浸在噩梦之中,睁开眼睛时,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切都是梦,在看到陌生的环境时,有些恍惚。
  想起来昏睡前的过往,娜琴眼中又有了泪水,她以为一切都是假的,如今还在府中,虽不能自由出入,但至少生活安稳。目光在渔船上扫过一圈,心中的希望又再次破灭,莫倾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这次娜琴没有再哭闹,她只是安静躺在姚夫人怀里,默默地流眼泪。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落下,浸湿了一大片衣裳。
  姚夫人只是用手轻轻捋顺娜琴的头发,她没再说什么,至少娜琴还能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事到如今,如何解释所发生的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间,船内寂静无声,只有大风呼啸,与船桨在水中划过的声响。
  这个时间没有渔船出海,只有他们这一帆孤舟,显得有些飘零无助的意味。两个储国属下轮流划船,进度依旧不快,比计划时间晚了不少。
  惊吓过度的娜琴,一直昏昏沉沉地,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她脸颊发红,是高热所致。
  渔船上有一个破旧的棉被,是船夫睡在渔船上时,盖在身上取暖的。棉被应是很久没洗过了,脏得泛着油光,还有一股子味道。
  这时姚夫人也顾不得许多了,她让储国属下取过棉被,盖在了娜琴的身上。寒风刺骨,娜琴万不可再受风寒,不然这身子,都不知能否熬到回储国。
  傍晚时分,渔船终于靠岸,不过是远离皇城的一个村镇,距离边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前方水路不通,一旦到了夜晚,气温骤降,他们是没法在此处过夜的。
  姚夫人唤醒了娜琴,一行人离开渔船,往村镇的方向行进。娜琴衣服上沾了污渍,还在散发出一股让人反胃的恶臭。
  镇子倒是十分繁华,有客栈商铺,此时都亮起了灯笼,烛光映衬下,给人几分满怀希望的错觉。
  这里不宜久留,他们尚在逃命,是万不敢在客栈歇息的。姚夫人在商铺买了些吃食,又给娜琴买了件披风,样式虽然老旧,至少厚实保暖,又能遮住长裙上的污渍。
  去边疆总要用到马车,姚夫人从包裹里取出了两个白玉手镯,做工精良品质上乘,一看便是好东西。生意人最是懂得笼络人心,她又加了两个发簪,换一辆马车绰绰有余,任谁都无法拒绝。
  在镇子里找辆马车并不难,客栈门口就停了一辆,车夫正坐在马车旁啃饼子。
  走上前时,姚夫人突然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包裹交给了娜琴,“收在披风里,拿好了。”见娜琴乖乖照做后,才走到了车夫面前,表明了来意。
  车夫拿起手镯发簪,在手里颠了颠,显然是看不出东西的价值的。他是个干脆的,把首饰收进了衣袖中,就把缰绳交到了储国属下手中。
  姚夫人先扶着娜琴上了马车,她似是不放心,一直挡在车夫与娜琴中间,把两人拉开了距离。待娜琴在车與内稳当坐好后,她刚要迈腿上马车,被身后的车夫伸手拉了一下。
  车夫的力气不小,姚夫人被拽得转过身,就见车夫快速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她的腹部。这匕首是冲着要害部位去的,被储国属下干扰了,偏离了位置,但对于姚夫人这样的弱女子来说,亦是凶多吉少。
  姚夫人口中瞬间溢出鲜血,顺着马车下滑,躺在了地上。储国属下快速拉下帘子,出手解决掉了车夫。
  镇子里到处都是来往的旅客,并不太平,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是没人敢管的。客栈掌柜的甚至让伙计关上了店门,生怕被波及,遭受无妄之灾。
  有了车夫动手后,从镇子各处涌出七八个黑衣人,与在码头伏击的是同一批人。
  “快带着娜琴走。”姚夫人的衣衫被鲜血染红,她知道是东家的人追到了此处,为的就是杀人灭口。不知后续是否还有增援,但她已经走不了了,如今不过强撑着一口气。
  储国属下自是明白姚夫人的意思,但还是伸手去扶姚夫人,试图把人一起带走。姚夫人艰难地摇了摇头,“别…管我,快…走…”
  黑衣人武功高强下手残忍,已经逐渐收拢而来,储国属下讨不到便宜,只得对姚夫人行了储国礼仪后,一人快步进了车與,把娜琴护在身后,一人拉动缰绳,快速驶离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走远,娜琴的哭喊声在意识里逐渐变得模糊,姚夫人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几名黑衣人未去追赶马车,大人有令,取姚夫人性命,至于其他,无需去管。为首的黑衣人上前,看了眼姚夫人,任务应是完成了,为保险起见,他上手去检查时,身后传来了动静。
  就见冲出了两人,皆戴着面罩,其中一人身着白衣,手起剑落,解决掉了一个黑衣人。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此时却落了下风,完全不是两个人的对手,几招过后,除了为首的黑衣人,竟是全军覆没。为首的黑衣人见情势不妙,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圆形物品扔出,瞬间飘散出烟雾,他便趁此机会逃走了。
  白衣男子伸手拦住了身旁的同伴,“留个活口,让他回去复命。”
  两人把将夫人带走,放进了马车里,马车里还有一人,伸手捋着胡须,对比鲜血淋漓之事,并未有丝毫惊恐之色。马车很快驶离,向着相反的方向。
  至此,储国属下驾驶的马车一路顺遂,再无杀手追击。娜琴经受了双重打击,便病倒了,在沿路的村子里,找郎中诊治过,服了药高热退了下去,整个人依旧状态不好。
  就这么耽搁着,马车行进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了边疆,唐钦驻守之处。
  与此同时,早几日逃脱回去复命的黑衣人,已经到了大人的府邸。他摘下脸上的面罩,正是向晚。
  见向晚一身狼狈又带着伤,坐在屋内的男子微皱起眉,他自然看出了向晚不堪大用。但此人手段狠毒,做事不择手段,比起有脑子的淮牧,最是容易利用。
  大人一言不发,向晚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回禀大人,属下在镇子里围堵住了姚夫人,姚夫人身中匕首,已死。”
  “属下准备带姚夫人尸首回来复命时,遇到了埋伏,为首之人一身白衣,戴了面罩,不知是何人派来的。对方人数众多,又身处暗处,属下侥幸逃脱,快马加鞭回来向大人复命。任务失手,请大人责罚。”
  向晚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有野心,等了多年得到的机会,不想一次任务便毁于一旦。埋伏是两人还是众多都不重要了,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死无对证。
  “此次任务本就凶险,姚夫人已死,我便可以放心了。埋伏之人的身份,我自会调查,你暂且在府上安心养伤,等养好了伤,我还有任务交予你。”男子说完唇角露出一抹浅笑,他目光阴沉,旁人无端生出了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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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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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背后生出了一层冷汗,他跪趴在地上,恐惧占据了上风,甚至忽略了伤口的疼痛。
  作为淮牧的部下,很多年都没有出头的机会,更是没有直接接触大人的资格。如今,在大人面前汇报任务时,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让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等到大人问话结束,向晚起身,退出了房间。在寒气浓重的夜晚,长舒了口气,竟是觉得通体舒畅的。
  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向晚自然知道,欺瞒大人的下场如何,但他早已无路可退。好不容易爬上来,得了大人青睐,又怎会再甘愿屈居人后,所以他的任务是不容许失败的。
  去了大人安排的房间,有人替他包扎了身上的几处伤口,这是无名小卒不会有的待遇。
  向晚离开后没多久,得了命令前来的淮牧,推开了大人的房门。比起向晚的不自在,做了大人左膀右臂多年的他,是应付自如的。
  男子眼中含着笑意,显然对自己看重的淮牧,十分满意。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开口道,“盯紧向晚。”
  短短的四个字,足以表明大人的不信任,淮牧面色如常,只是抬眼看向大人。见大人似在悠闲品茶,便领命离开了,他的身份是不该多问的。
  看着如浓墨般的天空,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了。淮牧不禁哼出一声冷笑,向晚上位这才多久,就让大人怀疑了,还真是蠢货,没有脑子,还妄想能入了大人的眼。
  房中的男子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再放下时手指一松。茶杯掉在地上,瞬间碎裂开,碎片混着茶水飞溅出去。
  一屋子的下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惹了大人不悦,受了牵连。
  “收拾干净。”只留下这一句话,男子便迈步离开了,无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寒风顺着打开的房门倾泻而入,带着刺骨的寒冷。
  守在门口的侍从,把手中的披风搭在了男子身上,男子只是轻轻点头,径直去了前院。
  对于向晚的心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当时的情况如何紧急,就算没亲眼见到,也能想到个大概。向晚带去的杀手是精良部队,能被全灭,不是有异心,就是对方早有埋伏。
  中了埋伏还能侥幸脱身,不是向晚运气好,是对方故意放他回来通风报信的。
  还真是蠢货,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向晚都是留不得的。男子似乎并不急,既然向晚有野心,总要给了机会,为自己的失误将功折罪。
  福暖阁可真是个好地方,多方势力盯着,姚夫人果然不容小觑。想到这,男子忽然勾起唇角,依旧冷漠的眉眼间,看不出任何喜悦之情。
  玉琅街、胡同里,甚至码头上,所有的尸首都已清理干净,鲜血就算留下了痕迹,在百姓眼中,无非就是有人倒霉,惹到了不该惹的达官贵人。
  一日过去,无人报官,百姓看过了热闹,不过私下里议论罢了。谁会替陌生人出头,弄不好,平白招惹了祸端。不过几日后,也就随着热度下降,渐渐被遗忘了。
  姚夫人的离开,并没有对福暖阁造成影响,离开前曾与掌柜的交接过相关事宜。所以这里哪怕没有姚夫人坐镇,依旧热闹,酒客自然不会注意到风起云涌的变化,只要有酒有姑娘,便不会打扰了他们的好兴致。
  两日后,姚老爷通商归来,久违地回了姚府,这个几乎成了空壳,只剩下下人的姚府。皇城中发生的一切,他不得而知,唯有姚夫人提前留给他的信件,了结了两人多年的牵连。
  如今五十多岁的姚老爷,早没了四处奔波的心思,这次通商归来,便是安定下来了。姚家生意以通商为主,他这些年往来于各国,沐国早就没有了固定产业,而福暖阁就是姚夫人留给他的,多年交情的回报。
  姚老爷同各国商人做生意,经营一家酒楼不是难事,掌柜的有姚夫人嘱托,必定会全力配合他。在府上休养了两日,他去了福暖阁,正式接手了生意。
  当日巳时,韩曦坐上韩府马车去了福暖阁,自愿也好被胁迫也罢,他现在还是福暖阁名字上的掌管者。韩家生意兴隆,他自是没有插手这边生意的打算。
  两个聪明人,自然是相谈甚欢的,三楼上锁的房间打开,一箱箱银两得以重见天日。相比之下,似是少了一部分,至于去向何处,韩曦心中有了答案,不过他没提及便是了。
  取走了一大半银两,韩曦算是交出了福暖阁的掌控权,彻底再没了关系。
  送走了韩大少爷,姚老爷坐在夜阑阁中,他心中清楚,在酒馆的名义下,做着何种生意。比起青楼那种风月之地,福暖阁着实文雅了不少,又何须做出改变。
  舞台上姑娘们的曼妙身姿,吸引了酒客的目光,身旁斟酒的姑娘,声音娇滴滴的。福暖阁除去换了主人外,一切都未曾发生改变,也没人在意曾经妖艳的姚夫人,去了何处。
  关在房间里的方儿,被姚老爷放出去,送回了家中,比起心狠手辣的姚夫人,姚老爷多少还有几分善意。
  围着厚重披风的舒青漓,坐在马车中,他掀起帘子,看了眼福暖阁牌匾,终是没有下马车,吩咐车夫回了淳王府。到了王府门口时,被李念拉上了另一辆马车。
  “陛下召本王进宫议事,想必与福暖阁有关,你与本王一同前往吧。”李念舒服地倚靠在车與内,身后枕了个软垫,“本王等你一刻钟了,大冷天的,没事乱跑什么。”
  舒青漓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接淳王的话,只是亲自倒了杯热茶,奉了上去。
  马车缓缓起步,向着宫门的方向行进,方才还清朗的天空,逐渐阴沉,似是有了要下雪的迹象。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念轻声说了句,“这阴沉怕是一时半会散不开了。”
  十二月初三,终于还是下了雪,只是零散的小雪,下了一整天。酉时早已天黑,下人们还不得休息,拿着扫把扫雪,雪虽然不大,下得久了也会在地上形成积雪。
  每条道路都会清扫出来,以免主子们出行不便,这个天气就算后宫嫔妃闭门不出,也是不敢怠慢的。
  在光华殿用过晚膳,李律还是起身去了金凤宫,天气比想象中的暖和许多。他围着厚重的披风,步行前往,执徵跟随在后。
  李律刚走进金凤宫,皇后便出来迎接,她穿得单薄,想来是没料到陛下会这么晚前来。
  “不必多礼。”李律伸手拉住了皇后,带着人进了正殿,他是走过来的,并未觉得寒冷,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倒是皇后指尖冰凉。
  生了大公主后,皇后就有些怕冷,那一胎生产艰辛,终归是对身体有了影响。太医院开了方子调理了许久,才渐渐有所好转。二十出头的年纪,加之皇后年幼时骑马爬树,身体底子是好的。
  接过婵月端来的养生茶,皇后递给李律,“外面下着雪,陛下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进到胃中,暖和了身体。李律这话说得不假,他这几日劳心政事,心累身体也是疲惫的,想放松紧绷的神经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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