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娘娘,奴婢近日待在宫中,那溪湖花园呢?”青玉接过安昭媛脱下的长裙,轻声问道。
  安昭媛闻言轻笑一声,一开口便又是平日里的轻柔语调,“这个时节了,赏花当去梅园,溪湖花园中的花都败了,还有何用处。”
  说完安昭媛上了床榻,青玉解开了床边的帐子,“奴婢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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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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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灭掉了几盏灯,顿时暗了下来,安昭媛躺在床榻上,思绪清晰。在心中盘算后续该如何布局,在这后宫之中,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陛下许久未在嫔妃宫中留宿了,今日走了,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安昭媛目光盯着一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如今最得宠的便是舒婕妤,风头甚至盖过了霜婕妤,真是风水轮流转,没人知道,下一个受宠的会是谁。
  安昭媛明白,陛下宠幸其他嫔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要做的,是让陛下心中有她。宠幸从不是争来的,你要知道陛下的喜好,这份宠爱才会长久。
  如今当务之急,是撇清一些关系,有安国公与惠王这份亲缘,受宠之事她并不急于一时。
  素尘宫里的下人们放轻了手上动作,生怕打扰了娘娘就寝,只余一部分守夜的侍女侍从在殿内候着。
  十月底的深夜,寒气逼人,各宫中也大多早早关了宫门。宫外亦是如此,街上的商铺傍晚时分纷纷打烊,长安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百姓家中只点了微弱的烛火,打破宁静的,唯有偶尔传出的孩童啼哭声。
  在一片萧瑟中,崇王府里亮如白昼的烛火,显得格外的不同寻常。
  这个时辰了,后厨并未闲着,把新做好的两盘点心装盘,递给了侍女。侍女快步送去了内殿,对着两位王爷行礼后,退了出去。
  见内殿大门关上了,李忻拿起一块还温热的玫瑰糕,从中间掰开,喂到了李钰嘴边。天色已晚,他显然没有回府的打算,崇王府中的下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时常留宿。
  李钰手指正翻动书页,对于身边人寻求存在感的举动,他不曾给过目光,只是张开嘴吃掉了甜腻的玫瑰糕。
  “八哥,我知错了。”见自己讨好地举动不奏效,李忻软下声音认错,抿着唇可怜兮兮的。
  闻言李钰转过头,看向李忻,眼中带着几分严厉,“既然你认错了,那你自己说,错在哪里了?”
  “嗯…”李忻沉默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认错一时痛快,真要自己坦白从宽,又觉得羞愧。在李钰要没了耐心时,才低着头说了句,“去福暖阁喝酒。”
  合上手中的书籍卷在一起,李钰抓过李忻的左手,在掌心敲了两下,“你知道福暖阁是什么地方吗?还敢过去喝酒,真是越发的胡作非为了。”似是怕伤到李忻,他把书籍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吓得李忻一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牵着李钰的手,小心翼翼地十指紧扣。
  李钰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他长舒口气,伸手揉了揉李忻的发丝,轻柔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的,告诉我好吗?”
  “我先前在芙湘街遇到了五哥,见他进了福暖阁。五哥做事最是懂分寸,所去定是有缘由的,或许是在替陛下调查事情。”李忻抬眼看向李钰,“你们的身份多有不便,而我不同,没有一官半职,又甚少出现在百姓视野中,他们不认得我,会有诸多便利。”
  耐着性子听李忻说完后,李钰用手掐了两下眉心,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感慨十弟长大了,还是该头疼五哥又瞒着陛下,擅作主张。
  在陛下的谋局中,从来没有把李忻牵扯进来,他们都在心照不宣的,保护年纪最小的弟弟。李钰之所以会参与其中,是家国情怀,还是对陛下当初放手成全的感恩。
  为国效力的想法李忻先前提起过,李钰虽说答应了,也仅此而已。五哥在王府门前遇刺之事,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刀剑无眼,他又如何敢让心念之人,同自己一样去冒险。
  李钰此刻才体会到,当初母妃说的那句话,‘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见李钰一直沉默,李忻难免心中慌乱,“那日我带了王嘉前去,他武功高强,就连父皇都曾夸赞过,所以八哥放心,我绝不会乱来。”
  “若你真想为国效力,应该听从命令,而不是单独行动。”李钰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李忻面前,“保护好自己,不让我们分心,也是一种辅助。我们选择站出来,直面风雨,也会有人身处暗处,完成自己的使命。”
  “只要你心向光明,亦是在为陛下分忧。”
  “是我考虑不周了。”李忻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他用力抓住李钰的手,天下不太平了,他是能感觉到的。
  用手托起李忻的脑袋,李钰唇角终究是有了笑意,“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李忻用力摇了摇头,他曾执拗地认为,参与行动才是为国为民,是八哥的话,点醒了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认错,正在组织语言时,紧握的双手被李钰松开。
  “认错的话就不必了,不如认罚吧。”李钰把玫瑰糕推到李忻面前,“你最爱吃的,吃完我们再算账。”
  拿起剩下的半块玫瑰糕,配着热茶冲下,李忻抬起头看向李钰,“吃好了。”
  “这么晚了,我就不赶你回去了。”李钰挑了挑眉,站起身,指了指矮榻,“委屈瑾王凑合一晚上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可以现在派人送你回府。”
  说完,李钰无视了李忻讨好,脱了长袍上了床榻,还不忘拉下帐子。
  这是瑾王留宿崇王府的第三日,李钰终于是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睡了个好觉。抱着李钰递过来的枕头锦被,李忻不情愿地卧在矮榻上,过了一夜。
  这几日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呼啸的北风,把本就不高的气温,又拉低了几度。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从淳王府后门离开,通过皇城守卫关卡,驶向城外。马车穿过城郊的几个村庄,这个时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马蹄踏过泥土小路的声响。
  舒青漓坐在车與内闭目养神,他脸上又画了胎记,此刻便是离月公子了。马车行进速度不算快,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也难免颠簸,车轮从一个小坑上滚过时,他在晃动中睁开了眼睛。
  车夫借着光亮辨别方向,马车绕过田地,进入了一条相对平整的道路。沿着道路大概行驶了三分之二的距离,马车停在了一棵大树旁边。
  “离月公子,前面便是于铺镇了。”车夫把缰绳系在树上,伸手指明了方向。
  目光沿着车夫所指看去,舒青漓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镇子,和车夫道谢后,迈步向镇子的方向走去。于铺镇距离皇城较远,他们路上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天已大亮,阴沉了多日的天空放晴,一缕阳光照射过来。
  舒青漓的脚步并不快,与周围遇到的村民相比,更为闲庭信步。从身旁匆匆而过的村民,或是手臂上挎着竹篓,或是肩上扛着扁担。
  “听说今日有吴铺镇的河鱼,走快些,晚了就被别人买走了。”两个村妇边说道,边加快了脚步,从舒青漓身旁走过。其中一个村妇还扭头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明显气质上显得格格不入的舒青漓。
  走到镇子入口处,马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刻了于铺镇三个字。大石头放在这里应该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划痕,都在底部,像是孩子玩闹时留下的。
  镇子里传来了喧闹声,最宽阔的一条道路上,挤满了各种小贩,俨然一个小型的集市。
  来之前,舒青漓便查阅过于铺镇的相关记载,它地理位置上被周围四个镇子包围,分别是吴铺镇、钱铺镇、孙铺镇、冯铺镇。
  由于于铺镇位置上的天然优势,成了贸易点,周边镇子的村民都会集中到这里交易物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定的集市模式。
  方才舒青漓听村妇说起吴铺镇的河鱼,那吴铺镇便是位于右下方,靠近河流的镇子。
  这里虽远离皇城,但有土地河流,村民间互补物资,相对于其他村庄,可保衣食无忧。且民风纯补,常有外村村民久居,凡是自力更生者,皆会接纳。因此这里人口相对密集,若是有意隐藏者,很难被发现。
  跟随身旁村民的脚步,舒青漓进了于铺镇,镇子里很是热闹,比起其他集市上小贩的吆喝声,这里更多的是在老友叙旧。物价更是低廉,比起卖出货物,更多的是以物换物。
  五个镇子村民交往密切,其中联姻者不在少数,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关系。
  一个村妇手里挎了个竹篮,正站在砖瓦房后面,和身旁人聊起了隔壁村子里的八卦见闻。正说着,见舒青漓走来,才想起正事般,迎了上去,“要买油酥饼吗?还热乎的。”她掀开竹篮里盖着的厚垫子,露出了冒着热气的油酥饼。
  今日出来的早,还未用早膳,看向散发出香味的油酥饼,舒青漓掏出银子买了一张。他虽有任务在身,但也要行动得自然巧妙,逛集市两手空空,属实反常。
  舒青漓咬了一口油酥饼,沿着集市,向于铺镇另一边走去。于铺镇并不大,在最北边有一口古井,地理位置带来优势的同时,也会有弊端。
  于铺镇被四个镇子环绕,不临近溪水河流,村民吃水全靠这一处古井。
  过来时他一路观察两侧的砖瓦房,砖墙上并没有门牌号,房屋数量也远不止十三,那这个数字指代的到底是什么。
  古井处比起集市的喧嚣,更为宁静,只有几位老者,坐在附近的阳光下晒太阳。
  一户挨一户的砖瓦房紧密排列在一起,镇子中树木稀少,唯有古井旁立着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上百年的光阴。
  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手中拄了拐杖,笑着和身旁人说道,“这上了年纪,还是要多晒晒太阳,这个时辰的阳光最是充足,过了巳时,阳光转走了,就只剩树荫了。”
  听到了老者的话,舒青漓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大树,而后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了喧嚣之中。古井或是破局的关键,但以目前的情形,他一个外来人,不宜久留。
  舒青漓回了方才买油酥饼的那个砖瓦房,村妇身旁又换了其他人,口中说的还是相同的话语。又从村妇那里买了两张油酥饼,拿着到手的银子,村妇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堆在了一起。
  又在集市上买了点东西,舒青漓才缓步地从镇子入口处离开,擦肩而过的还有刚刚赶来的村民。走过小路回到了下马车的树旁,车夫坐在马车上等他。
  车夫接过舒青漓递来的油酥饼,用手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谢过了公子。他把油酥饼塞入口中,几大口地快速吃完,在衣衫上蹭去手上的油渍,解下缰绳,驾车回了皇城。
  舒青漓离开不久,便过了巳时,阳光渐渐转变了方向,几位老者站起身,回了各自家中。
  不多时,古井旁留下了一片树荫,阴影印在古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古井上靠下的位置,刻了一行字,‘沐昭七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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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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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于铺镇见到的所有,在脑中过了一遍,谜底虽未解开,但今日也并非毫无所获。舒青漓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坐着马车,回了淳王府。
  宫中调查无果,于铺镇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关于镇子以及古井的记载,或许会有发现。
  李念下了朝会后,去了曦和殿,拿了一大摞书籍回了王府。书籍中记载了与于铺镇有关的内容,陛下政事繁忙,他便揽下了此项任务,整日窝在内殿里翻书。
  好在有舒青漓在府上,两个人协作,进度赶快了不少。在与于铺镇有关联的书页中,夹上纸条,方便再次寻找,又把重要的时间点,抄录在宣纸上。
  于铺镇看似是远离皇城的小镇子,但历史悠久,相关史料记载竟也不在少数。
  翻了几日书,李念觉得自己眼前都飘着文字,把书一合,扔在了桌上,光明正大地出府遛弯去了。只是这刚迈出府门,一阵大风吹过,吹得他打了个喷嚏。
  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一番思想斗争后,李念咬咬牙,迈步去了长安街。冷就冷点吧,这书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再看了。
  在长安街转了一圈,李念没有目的闲逛,很快就走到了与芙湘街的交汇处。他本打算去福暖阁点壶酒,又想起昨日八弟告诉他不要擅自行动,为了不在陛下那里再留下些‘光辉事迹’,很自觉地转身原路返回。
  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从李念身旁经过,进了芙湘街,就停在了福暖阁门前。
  清尘迈步走了下来,他身上的长袍妥帖合身,一看便是价格不菲,头上发簪腰间玉佩,再配合手中的一把折扇,倒是一副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对迎上来的伙计微微点了点头,他学着韩曦平日里的言行做派,气质上也是拿捏得很准确。外面寒风呼啸,这福暖阁里面不时传来酒客的嬉笑声,莫名地让人觉得燥热。
  走到中间靠后的位置,清尘坐到直对着舞台的座椅上,点了一壶清酒。这是他第一次来,还是福暖阁的生面孔,伙计多了几分留意,只要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便都是贵客。
  一个姑娘端着清酒前来,唇边带了笑意,她把酒壶放到桌上,玉指拿起酒杯,斟满酒,放到清尘面前,“凉夕来服侍公子。”
  清尘一看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清澈温润,比那些肥头油面的酒客,好上千倍,自是让姑娘们抢着过来服侍。
  “多谢姑娘。”清尘轻轻颔首,声音中也是带着几分敬意,他没动面前的酒杯,而是把视线又挪回了舞台上。
  舞台正中央,一个女子正在抚琴,她面容清秀,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许是羞涩,一直低着头。灵活的指尖拨弄琴弦,手法娴熟,是下过苦功的。
  清尘目光微转,停留在坐在正中间第一排座位上的男子,太常卿张晖之子张桓。
  太常卿自恃清高,在朝中关系亲近的大臣,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又因其办事严谨,从未出过纰漏,几十年的官职坐得安安稳稳。这样孤傲的人,谁曾想家教不严,养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
  张桓是皇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可谓声名远扬,百姓谁人不知。长了一副好皮囊,实则内里空空如也,不仅不学无术,还是个好色之徒,府上正妻加上妾室,足有九人。
  家中妻妾成群,还不满足,张桓先前看上了月满楼的姑娘,赎了身要娶进府上。月满楼是风尘之地,太常卿面上挂不住,见训斥无果,断了张桓的银两,这才保住了所谓的家族声望。
  被下令禁止踏入风尘之地,属实憋坏了张桓,身旁的狐朋狗友便提及了福暖阁,他才前来找个乐子。偶尔来过两次之后,便成了常客,且出手阔绰,包下了舞台正中央最好的位置。
  浪荡公子哥,张桓的性子是很容易拿捏的,一个管不住,怕是就会惹出祸端。清尘所来目的便是如此,少爷辛苦布下的局,他可得看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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