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岩寂【完结】
时间:2023-06-07 14:48:21

  “怎么是个女娃子?”秦老爷一双粗眉直插鬓角,看上去不怒自威。此刻见到与自己争夺心爱之人的是位女子,表情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怎么,女子又如何?这位老爷浩浩荡荡一群人闯进来,莫不是要将我毒打一顿?”悸云镇定自若,语气甚至有些讥讽。
  这位秦老爷仗着人多势众,明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小厮,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小厮左顾右盼不敢出声,毕竟面前的这两个豪门,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便由着打手将自己拎着,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悸云眼角瞥了一眼,知道那小厮伤得并不严重。
  “哼。”这位秦老爷冷哼一声,抬手定在半空中,示意身后的打手将小厮放下。
  那小厮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小的实在拦不住……”小厮的声音越发得小,甚至带着些许颤抖。
  “没事,不怪你。”悸云见那小厮着实可怜,便安抚了一句。
  那秦老爷一听,见悸云是个好说话的人,反倒自己又有些狐假虎威起来,一对眉毛像是要飞上天。
  “女娃子,瞧你势单力薄的,老夫也不愿欺人太甚。把别枝给我交出来,保你不破一点油皮。”
  若是旁人,恐怕倒也真就怕了这人多势众的场面,即便出了这千两白银,也依旧乖乖地将明月别枝双手奉上。
  可悸云不怕。
  况且,明月别枝压根没有在她的包间出现过,又以何物相交?
  “这位老爷怎么称呼?”
  “我姓秦。”
  “这位秦老爷,想来您虽上了年纪,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吧。您看这儿,光徒四壁的,是个藏人的地方吗?”
  秦老爷顺着悸云的话环顾了一圈,确实没有看见心上人的身影。况且包间内仅有几件案几,连个像样的厢匣也没有,确实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没看见心上人在场,怒气已然消了一半,再加上自觉理亏,秦老爷的气势便就此下去了三分。
  “别枝是我的人,不容他人觊觎。”秦老爷不容分说。
  “怎么,我花了这么多银子,连人都见不得?这是哪里来的霸王条例。”
  秦老爷身后的打手们见悸云是个不好吓唬的,纷纷上前以壮声势。但见悸云是个女子,多少留了几分情面,没有直接扑上来厮打。
  “怎么,真想打我不成?”悸云依旧背着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一旁的小厮见事态不对,悄悄地爬到秦老爷的脚边,扯了扯秦老爷的衣裙。
  这位秦老爷不耐地瞥向一边,像是在看一条街边摇尾乞怜的狗。
  那小厮不知对着秦老爷说了什么。隔着有些距离,声音又小,悸云没听清。
  秦老爷听完,微微皱了皱眉,又上下打量了悸云一番。却一言不发,似乎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末了,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深叹了一口气,苦着一张脸,愤懑地一甩长袖后,便领着身后的打手一同头也不回地离了去。
  那小厮却没跟着,依旧跪在地上,像是在等待悸云的发难。
  但悸云见他,肩膀处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想来这无忧洞里的生计,不过也是与虎谋皮,着实不易。
  悸云对秦老爷的离去有些一头雾水。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竟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走了?
  “你同这位秦老爷说什么了?”悸云有些好奇。
  “小姐饶命,我见他们就要动手。为护小姐周全,也只好将小姐的真实身份告知一二。”
  “可那秦老爷,分明一副不怕的样子。”
  “小姐有所不知。秦老爷并非江南人士,而是来自江北豪门。自打年初时在无忧洞中对别枝公子一见钟情后,便成了这里的常客。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在江南置业,只为时时相见。”
  “倒也是个痴情之人。”
  不过见那秦老爷知晓悸云是晏家人之后,并未显出过多慌乱情绪。想来要么是背景不输晏家之人,要么就是颇有几分气节。
  若是后者,悸云倒要高看他几眼了。
  “你们那别枝公子呢?怎么还没来?”悸云这才提起今日的主角。
  小厮却吞吞吐吐,顾左右而不言。
  悸云觉得事情似有古怪,蹙眉道:“说。”
  “别枝公子他……逃了。”想是刚经历了一轮挨打,小厮越发没有底气,生怕又要被揍上一顿。
  好啊,难怪秦老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厉妈妈却也不闻不问。想是明月别枝横竖不会出现了,便要借刀杀人,借秦老爷的手让悸云知难而退。
  “怎么回事?”悸云有些愠怒。
  “别枝公子不知是在哪打探到小姐的身份,便假借梳洗为由逃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秦老爷上来之前。”
  悸云心中盘算时间,赵鹤应是离去不远,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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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江南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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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鹤是个机敏的人。悸云一路折返晏府,也没有再看见赵鹤的踪迹。她有些悻然,入府后便抓了一个门口的司阍来问:“赵鹤可有回来?”
  司阍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禀报:“约半刻钟前小的在西侧门值守,恰巧碰见他回来。”
  “可曾见到他往何处去?”
  “似乎没有回屋里,像是去了亦幽湖。”
  亦幽湖是晏家大宅院里较为偏僻的一处湖泊,景致虽美,却由于较为僻静,入夜后便鲜有人去。
  赵鹤此时去往亦幽湖,必有蹊跷。
  况且此处是正门,离无忧洞距离较近。赵鹤所选的西侧门,则恰好位于无忧洞的反方向。但因他离去的时间较早,仍是比悸云先行一阵回了晏府。
  如此舍近求远,想来是有意要避开她了。
  悸云不再多做逗留,直奔亦幽湖而去,试图再寻找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不一会儿,就被叫住了。
  只见方才那司阍不知去门外见了什么人,而后便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提了进来。
  “悸云姐姐,外面有人叫我把这样东西给你。说是你在她那落下的。”
  悸云接过木盒,打开一瞧,里面是好几叠颜色不一的梅花烙,心中便已猜到是何人将此物送来。
  “那人相貌如何?”
  “是位年轻的婢女,如你我一般年纪。”
  “可还说些什么?”
  “她说今日照顾不周,请你莫要怪罪。这是她家老板的一点心意,盼你早日再次登临。”司阍低着头,因长期营养不良,身材十分瘦弱。
  悸云点点头,示意司阍可以离开了。
  因着悸云是晏希跟前的红人,常常要进出宅子替晏希办事,司阍们对悸云都还算客气。年纪较小的都会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姐姐。
  “怎么,还有事?”悸云见那司阍仍旧低着头没有离去,似乎还有话要说。
  “那人唤你为……晏小姐。”司阍如实说道。
  “那你?”悸云微微蹙眉,见那司阍如此说道,猜测他并不会将此事捅出去,便用空着的手从袖子里摸出一贯银钱,试图打发过去。
  那司阍却也不收,将银钱推回给悸云道:“三年前,多亏了姐姐救我于水火。此等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怎敢再拿姐姐钱财。”
  悸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眼前这司阍确实有些眼熟。
  “抬起头来。”
  司阍应声抬头,一双灵动的桃花眼不输妙龄少女。只可惜眼角一道疤痕从太阳穴直插入鬓,平添了几分破碎凄美。
  她想起他来了。三年前,悸云瞧见丫丫在炊事七房斥责一位年幼稚子。心狠手辣的办事手法让她想起了年幼时的遭遇,着实看不下去,便出手替他稚子解围,并教训了丫丫一番。而后,还托了晏希使了法子将那稚子调离炊事七房。
  想不到几年过去,那年幼稚子竟成长得如此之快,险些叫她认不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见司阍执意推拒,悸云便只好将银钱重新收好。
  “小的名叫接亭。”
  “今日的事多谢你了。你没有在那婢女面前拆穿我吧?
  “没有。那婢女还想套我的话,确认姐姐你的身份,被我一一圆过去了。”
  “你做的很好。今日的事切记不可外传。”悸云见接亭心地纯善,没有什么恶意。
  “姐姐放心。”接亭犹豫了片刻,又道:“方才我听姐姐在打听赵鹤的下落,有件事不知是否对姐姐有用。”
  “速速说来。”悸云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便将接亭拉至一边。
  “我七日里有四日都在东直门当差,时常见着一辆马车在凌晨或半夜出现,接送赵鹤离归。那马车上下来的是个中年老爷,我并不认识,但可确认不是晏家的人。”
  悸云奋力地回想着那位秦老爷的相貌特征,问道:“那位老爷可是头发半白,剑眉飞扬,身材微胖之人?”
  接亭点点头:“确实如此。”
  悸云心中渐渐明晰。那位清早黎明、夜半时分常邀佳人相见的,应该就是方才对她出言不逊言语时时恐吓的秦老爷。
  “我知道了。若无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当差吧。若是离岗久了,又要挨上一顿责骂。”
  “是。”接亭行礼。“若姐姐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小的去做。”
  “若那马车下回再出现或是赵鹤再次离府,无论清早凌时,必定来报。”
  “是。”接亭应后便速速离去。
  悸云听接亭这么一提醒,便开始琢磨起这个“秦老爷”来。
  总觉得那秦老爷似乎在何处见过。
  马车……
  悸云灵光一现,想起那日博园开学时,与晏希一道撞倒的马车。
  原来那时,便已早早地同这位视赵鹤如若珍宝的秦老爷打过照面了。至此,许多细枝末节便串联起来,赵鹤做所之事也渐渐在悸云脑海中形成脉络。
  但不知道赵鹤虽不是富贵人家之子,却也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又饱读诗书,何以沦落至此?
  悸云再也不敢耽搁,径直往亦幽湖去了。
  亦幽湖地处偏僻,越发深入人烟便越发稀少。到湖边时,只剩下零星一点微光。加之江夜寒凉,悸云不由得拢紧了自己的衣裳。
  幸而悸云夜间的视力尚佳,不至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湖边有所磕碰。
  眼见就要行至岸边,总算寻着了一些光亮。
  似是两盏手提灯笼在湖边交映闪烁,发出些微的光亮。定睛一看,似乎还有两个人影。
  一人提着灯笼站在湖边的岸石上,一个则坐在树下,将灯笼放置在一旁。
  悸云凑近了些,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这才看清这两人的身份,分别是江枝与赵鹤。
  “不知赵兄深夜求见,是为何事?”江枝发问。
  悸云藏在一处草丛中,借着天色昏暗,难以被人察觉,但却能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那赵鹤却迟迟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一江寒月,久久不言。
  “赵兄?”江枝试图将赵鹤的心神唤回。
  “喔。抱歉。方才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赵鹤这才回过头,一双深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倒像是湿了眼。
  “赵兄婚事将近,应是喜不自胜。怎如此伤感?”江枝一头雾水。
  “所娶之人并非心中所爱,何喜之有?”赵鹤感叹。
  “既是不爱,何故求娶?女子不易,切莫误了他人终生。”江枝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听到赵鹤说的这些混账话,语气也有些急了。
  “你是在意的是吗?我就知道,你一定在意。”赵鹤见江枝生气,非但不恼,竟还有几分高兴。
  “赵兄你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近日里你的所作所为,我是越发看不明白了。我视你为手足,自然不想看你行差踏错,害人害己。”江枝见赵鹤仍是一副不知悔悟的样子,心中越发恼了。
  “江枝啊江枝。你应当明白我,我是有苦衷的。”赵鹤说道此处,语气竟越发可怜。
  江枝见他如此,声调也软了些:“莫非赵兄已有心仪之人?”
  赵鹤点点头。
  从悸云的角度看去,赵鹤眼中的泪光更甚。
  “既是如此,何故要娶他人为妻?”江枝站了起来,质问道。
  “你不懂。人生在世,本就不能随心所欲。世事牵绊,方为常态。”赵鹤低垂眉目,略显丧气。
  “若我是你,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她去。千辛万苦,我也要同她一起。莫说要我主动求娶她人,就单是弃她而去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江枝义愤填膺。
  听到此处,悸云不由得放下了对江枝的偏见。
  虽说江枝与赵鹤手足情深,关系紧密。但从今日他的几段言论看来,他与赵鹤之间高下立判。为人处世之道,多有不和,始终是渐行渐远了。
  “可若是……若是”赵鹤不忍再说下去。
  “若是什么?”江枝追问。
  “若是令堂阻挠、家人斥责,并且大难临头为保全家呢?”
  悸云总算看到了赵鹤迟迟不愿落下的那滴男儿泪在脸上划出的泪痕。
  “那我也绝不会牺牲两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来换取这些。那我堂堂七尺男儿,活在世上还有何益?”江枝觉察赵鹤的言谈越发糊涂,竟是不愿与他再多说了。“赵兄,你我相识一场,如今似是越发说不到一块儿了。我视你为挚友,最后再奉劝一次,别再执迷不悟。虽多少察觉你背地里在做些不明不白的糊涂事,但我不愿深究,只盼你早日回头是岸。否则,我江枝就当没交过你这个朋友。”
  赵鹤却不再多言,只是低头不语。
  江枝见赵鹤似是无药可救,虽气愤不已,却也无计可施,只是叹了一口气,便甩手离去。
  赵鹤愣愣地看着江枝离去,亦不挽留。
  见江枝已然走远,嘴里才清清冷冷地念叨着:“江夜南枝细细垂,柳梢月下人双对。散了,终究是散了。”
  赵鹤突然冷笑了起来,眼神狠厉,竟像是魔怔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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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结伴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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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悸云总是心绪不宁,生怕赵鹤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虽说晏府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但谁也不知这是否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赵鹤的婚事由晏希一手操持。因此晏希近日里总是忙里忙外。她深知悸云与丫丫之间的嫌隙,并未安排悸云相帮。
  晏希终究是为悸云多考虑的。婚事本就操心,一来她不愿悸云被扯进这些琐碎事务中,二来即便悸云并不会诸多抱怨,可毕竟是嫌恶之人的婚事,她心中多少会有些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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