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的难民?这怎么可能呢?若真是有这么多,朝廷早该出手了才是。”悸云显然是被难民的数量吓了一跳。
此处毕竟是皇城,若连皇城都藏有数百的难民,那整个大丰上下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我也觉得奇怪呀,平日里我在中原和皇城之间往返,也从没见过什么难民。”窈玉扁了扁嘴。
“你抄的是何处近路?”封临将一只手置于腰间,另一只手则轻轻捏住下巴。
“走的是皇城北面的石子巷。”窈玉回答。
“石子巷?石子巷距离皇城北境不过四十里路,仅仅隔着一座籍符峰,莫非这些难民都是从北境涌进来的?”封临推测道。
“籍符峰?那可是终年积雪的极寒之地,多少年都见不着一个活人的地方。北面的襄夷国与大丰北境接壤,与皇城相隔着的便是此处雪峰。若非籍符峰实在太难攻克,北境也不至于多年和平,从无战事。要跨过籍符峰,实非人力所能及。”悸云对封临的猜测持否定态度。
“是啊,襄夷就算要打,也不会选择走籍符峰这么危险的地方过来。平白消耗战士的体力不说,就算能活着跨过籍符峰,也丢了半条性命了,还怎么打仗?届时还不是被大丰的将士手到擒来。这可是最为蠢笨的路线了。”窈玉在一旁应和道。
“可若非如此,如此数量众多的难民,究竟是从何处涌入皇城的呢?皇城中其他几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难以飞入,又何况是如此多的难民。唯独北境,因着籍符峰的天险,守备才相对松散。”封临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
他亦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有些荒谬,可却是眼下最为合理的解释。
“不难,去探查一番便知。”悸云提议道。
三人互通眼色,一致通过了悸云的提议。
只是悸云如今身为朝廷通缉要犯,在城中行走拘束颇多,三人便定在入夜之后再行前往石子巷查探。
近日皇城中的宵禁越发严格,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城中便已见不着人。
连向来笙歌燕舞的饭馆酒肆,营业的数量也不算多,大多商户都是大门紧闭。
恐慌的氛围已渐渐蔓延至整个皇城。
兴许是因为加强了对城门的查验,城内的守备倒反而相对松散。
三人一路奔至石子巷内,竟恍入无人之境。
“窈玉,你就是在此处遇见难民的吗?”悸云询问道。
窈玉重重地点了点头,白日那翻惊心动魄的场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
悸云慢慢地蹲了下来,试图寻找巷中残留的蛛丝马迹。
石子巷位于皇城的偏远之地,可谓是皇城中的‘贫民窟’。屋檐瓦舍都十分破旧,连道路亦是年久失修。
身为玉机堂大小姐的窈玉,本该不知道此处才是。可她在被玉夫人收养之前,亦是在城北居无定所的弃婴,幼时也曾在石子巷中玩耍嬉闹。因此,才会对此处十分熟悉。
“看,此处有石板被碾碎的痕迹。”悸云将二人唤来,一同观察手下被碾碎的石板。
“嗯,想来白日追赶窈玉的难民人数众多,此处又年久失修,这才将本就破损的石板都踩碎了。”封临亦拾起地上的一些碎石末,在手中反复碾磨。
“石子巷的石路皆是由火原石铺就。火原石生就烈焰之色,又被难民们踩碎,他们的鞋底难免会沾染上红色的粉末。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索,便能找到难民的所在。”
悸云将手中提着的灯笼放置到跟前,贴近地面。一路照去,果然都能看到深深浅浅的火原石粉末所留下的痕迹。
三人便顺着这条线索,一路前行至一处街道的中心。此处留下了上百双深深浅浅的红色脚印,可到了此处之后,脚印所展现的行迹却突然断了。
三人围坐一团,环顾着四周。
行迹断处,正是三条街道交叉的岔路口。此处的房屋密密麻麻却又破旧不堪。大晚上的,竟没有几处房屋亮着灯。
不少商铺的牌匾已无人经营,都悬垂在了半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而挂出来的店招,更是脏的脏,破的破。
这几处街道,就像是一个完全被朝廷抛弃的角落。
毫无生气,亦毫无人气。
此地实在处处透着诡异。
寒夜的风吹动着三个年轻人的发丝。他们从未到访过这般破败荒废的地界,内心亦产生了小小的不安。
“悸云,你可曾听话本里写过。人要是饿了,连同类都敢下咽。”窈玉紧张地揪住了悸云的衣角,身子也慢慢靠了过来。
“你瞎说什么,别自己吓唬自己。”悸云将手放在窈玉的小臂上,轻轻拍了两下。
“此处确实有些诡异,即便是我也不知皇城中还有这样破烂不堪的地方。”封临握住手中的剑,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状态。
“喵~”四下无人的暗夜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声。
悸云和封临倒还能勉强稳住心神,可向来胆小如鼠的窈玉,此时已然巴不得整个人都粘在悸云的身上。令悸云感到自己的身上,似乎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挂件一般。
“喵~”
那躲在暗处的猫又叫了一声,伴随着这骇人的猫叫声,悸云的手上不禁汗毛直立,起了不小的鸡皮疙瘩。
狂风却在此时大作起来,未锁紧的门扇亦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得哐哐作响。地面的尘沙亦被风卷起,猝不及防地迷了悸云的眼。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喵~”
那猫叫声却越发清晰。
只见两个如灯泡一般耀目的亮光从屋檐上射来,凭借着月色,悸云勉强认出那是一只成猫的身形。那猫微微上仰着头,朝天空张开了血盆大口。而后,便迅速地朝着悸云扑了过来。
“小心!”悸云来不及多想,紧紧地将窈玉护在怀中,却也被那猫的利爪划伤了手背,鲜血即刻便从她细滑的皮肉上渗了出来。
那猫抓伤悸云后,便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方才伤人的动作,不过是眨眼一瞬。
“悸云,你没事吧?”封临连忙抓起悸云的手,满眼的疼惜。
“没事,一点小伤,无……”
悸云话未说完,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一只更大的黑影,不知道从何处敞开的门扇中窜了出来,直奔窈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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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比心)
第123章 蓝血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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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让三人都以为那是一只正在黑夜中发狂的小兽。
悸云害怕小兽伤及窈玉的性命,立马拔出了腰间挂着的长剑。
利刃的光,在寒夜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悸云,收手!”窈玉大喊一声,转过身来,将扑向她怀中的‘小兽’护住。
悸云闻言,一个趔趄,才勉强把剑气收住,不让无眼的刀剑伤人。
三人这才看清,钻进窈玉怀中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黑影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小兽,而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
只是他身材瘦小,移动速度极快,头上正带着一只雪狼头套,再加上黑暗之中人的视线容易受到迷惑,这才让人误会。
窈玉似乎是认出了这个孩童,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颊,惊讶道:“怎么是你?”
男孩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窈玉。
悸云这才看清,男孩的眼睛竟是一蓝一黄的异色双瞳。
男孩对窈玉并没有恶意,从他的眼神判断,他甚至对窈玉表现出十分的信任。
“咕咕,呜啾啾。”男孩的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在场的人却均是听得一头雾水。
“窈玉,你认识他吗?可知他在说什么?”悸云问道。
窈玉抓了抓脑袋,皱着一张小脸,颇有些苦恼道:“他就是我白日里碰巧撞见的那个小乞丐。至于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悸云蹲下来,轻轻凑近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
男孩见悸云手中还握着剑,立马退了一步,躲到了窈玉的身后。
悸云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将拔出的剑收了回去,重新蹲下,并走到男孩的跟前,用极为亲和的语气说道:“小娃娃,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男孩怯怯地看着悸云,而后,又抬起头看了窈玉一眼,见窈玉露出一个微笑,紧绷的身体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咕咕,叽叽啾。”男孩突然激动起来,紧紧抓着窈玉的衣袖,一副哀求的模样。
然而在场的三人却都听不懂男孩的语言,面面相觑。
男孩见三人迟迟不作回应,却是越发激动,嘴里更是开始不停地念叨。
原本就是三个尚未为人父母的年轻人,与寻常孩童相处,尚要费些脑筋,何况是跟一个语言不通的孩童。
悸云试图安抚男孩的情绪,可男孩似乎只愿意信任窈玉。
窈玉也蹲了下来,不停地抚摸着男孩的背部,男孩这才总算冷静了些。但糊了他满脸的涕泪,也提醒着窈玉男孩所言之事一定刻不容缓。
窈玉只好耐下心来,笨手笨脚地向男孩比划。
“我。”——窈玉指了指自己。
“听。”——又指了指耳朵。
“不懂。”——摇头。
男孩止住了哭泣,停下来似懂非懂地看着窈玉。
封临见窈玉这招颇有成效,便提议道:“他似乎看懂了,你不妨再做一遍,速度放慢些。”
窈玉点点头,对着男孩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男孩这会儿似乎是明白了窈玉所要表达的意图,眼神四处环顾了一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无果之后,便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三人均是大惊。
只因从男孩手中流出的血液,竟是蓝色的!
男孩却顾不上众人震惊的目光,径直将窈玉的手拉了过来,以血为墨,在窈玉的手心处作画。
他先是画了一个火把,而后又画了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人。
窈玉怔怔地看着手中用蓝色血液所作的画作,一时间还不能回过神来:“怎么……会是蓝色的?”
“莫非他来自于传说中的蓝血族?”封临推测道。
“蓝血族?那是什么种族?”悸云从未听说过蓝血族的这一种族,感到十分好奇。
“我曾在宫中的禁密的古籍中查阅过,传说在终年积雪不化的籍符峰中,世代存活着一个神秘的种族——蓝血族。蓝血族人生就黄蓝异瞳,身上也留着蓝色的血液。他们常年生活在雪山之中,体格惊奇,年迈者甚至可以活至两百岁。”封临娓娓道来。
“好厉害的种族,族人竟如此长寿。”窈玉惊呼。
可封临的脸上却突然爬上了愁云。
悸云第一个察觉到封临脸色地不对劲,问道:“怎么?”
“正因蓝血族筋骨绝佳,他们的族人学习武功也比常人要快上不少。寻常人要学十年的功夫,他们两三年就学会了。五百年前,当朝的皇帝忌惮蓝血族的天赋异禀,害怕蓝血族将来会造成天下大患,便联合襄夷国和衮朝,意欲三面夹击,歼灭蓝血族人。”封临叹了一口气。
这些为了权势滥杀无辜的戏码,果真是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
“后来呢?”悸云看了看一眼身旁毫不知情的小男孩,一颗心不由得揪在了一起。
“蓝血族人生性温和善良,不善权谋心计,便在那场战争中被歼灭殆尽。后来,三国便立下盟约,以籍符峰为界,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而籍符峰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蓝血族的踪迹。”封临对蓝血族人亦感到深深的惋惜。
“太残忍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歼灭了一个无辜的种族。”窈玉颇有些义愤填膺。
“如此看来,蓝血族并没有灭亡,只是在籍符峰中找了一个更加隐蔽的藏身之处。可是他们又是为何,要在此时逃难到皇城中来?”悸云皱眉思索道。
封临微眯着眼睛:“蓝血族残存的族人在籍符峰中平平安安度过了几百年,从不抛头露面。如今却集中逃到皇城中来,恐怕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们感受到了新的危机。一个和五百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歼灭之战一般灭族的危机。”
“莫非是襄夷国,真的要对大丰动手了?”悸云睁大了眼睛。
“太子四处残杀朝中大臣,大丰国力损耗甚是严重,襄夷挑在此时动手,也不足为奇。我担心的是,他们已经动手了,否则蓝血族也不会出现在皇城境内。如今赢战将军正在家中禁闭,无法调兵遣将。可整个丰朝上下,唯有赢战将军率领的中原军方可与国力强盛的襄夷一战。”封临身为丰朝的七皇子,自然是为朝中局势感到忧虑万分。
何况是如今太子所导致的内耗局势,更是令他痛心不已。
再这么下去,恐怕太子还未登上帝位,大丰就已然亡国了!
“可明面上,丰朝上下并没有传来襄夷进攻的消息。莫非襄夷是在籍符峰找到了什么密道,可以直通皇城?”悸云根据手中收集的蛛丝马迹,推测道。
封临点了点头:“这正是我现在所担心的。表面上两国之间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襄夷却已经暗中出手。届时,等襄夷的大军已经通过籍符峰的密道到达皇城,只会打丰朝一个措手不及。丰朝便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束手就擒。”
“如今看来,将赢战将军救出一事,已经刻不容缓……”面对当前紧张的局势,悸云的心中亦是一刻不停地盘算着。
“你们快过来看看。”窈玉却在此时发声,打断了二人的思路。
方才夜色太暗,窈玉并无法看清男孩在她手中画的究竟是为何物。
好容易找到一个相对明亮的地方,辨认清楚后,窈玉便立马将二人叫来。
“你们看看,这像不像是一把火在烧一个被绑住的人?”窈玉问道。
男孩的笔触十分稚嫩,再加上血迹在窈玉的手上稍稍有些晕开,更是为三人辨认他的画作增加了难度。
“他是想让我们帮忙救人?”封临推断道。
悸云看了封临一眼,又蹲下身子,轻轻地握住男孩的肩膀,一边比着手势一边询问。
“你。”——悸云指了指男孩。
“想让我们。”——指了指自己。
“救人吗?”——悸云将窈玉的双手合在一起,并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后用另一只手在上面做扯绳子的动作。最后,再将束缚住窈玉的手松开。
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悸云的一举一动,过了好半晌,经过悸云几次的重复之后,男孩才仿佛终于看懂了似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