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进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卿陌不留余地的关上了门,将南尽楚关在了门外,他自从跟着苏卿陌回来后,就没进过这屋。
只能住在一间人烟稀少的偏殿里。
所有人都知道竹柔公主这次出游回来带了一个人。
确实还掀起了一阵小风小波,但是和亲之事要紧,盖过了这风头。
苏卿陌很快就出来了,随手叫了两个宫中的下人,帮自己拿着那些准备了许久的东西。
南尽楚看着她不苟言笑的扫了一眼他,想说什么又觉得不是时候,只能重新憋回去。
“公主,我陪你去吧!”
苏卿陌听着身后传来的鼓足了勇气的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表情低落的像是一只委屈的小狗。
看得苏卿陌不由得一阵轻笑。
“等我回来!”
南尽楚听着那葳蕤如水的声音,再怎么也不得后退一步,只能乖乖的等着苏卿陌回来。
“竹柔公主。”
染月看着门口进来的人,她笑得如沫春风,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晓忱宫,真是比她的公主府好多了,院子宽敞而平摊,除了几条林荫小径是用黑石铺成的,其他用的都是玉石。
竹叶雕花的檀木门看着轻盈,实际却是厚重而结实,游廊包裹着架空的木制地基,红绸缠绕,灯笼高挂,就连宫门前那两头石狮的头上,也打了红结。
“你忙。”
染月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她比苏卿陌大不了多少,仔细算来,她差点就跟着苏卿陌了。
只是……
“娘娘,公主的伴读已经挑好了,皇上那边的人说,今日带过来给您看看,人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湖心拿着一把梳子,看着镜中仙资窈窕的人,那时候她们还在洗华宫,皇后刚醒,尚在洗漱,可是染月却已经到了洗华宫门口。
她谨记着帝师亲自给她的叮嘱,出示了牌子,从容内敛的进了洗华宫的宫门。
宫里的人刚刚去通传过,皇后也是同意了的,可还不等她跟着来人进去面见皇后,苏卿雪就探着头跑了出来。
早晨的时候洗华宫人少,她藏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和深夜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跑出来。
“咦?你是……”
染月看着在假山后探头探脑的苏卿雪,一时间有些慌神。
怎么还有个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还是白发……
她正在纳闷,忽然宫门一阵轻响,湖心跟着皇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瞳孔一紧,急步踩过那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木制台阶,径直走到了苏卿雪面前。
“你怎么来了?回去!”
“母后……”
苏卿雪嘴角的笑意被皇后凶的瞬间失了颜色,她委屈的瘪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湖心也看到了苏卿雪,急忙跟过去,作势就要将苏卿雪抱走。
“母后,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染月惊地呆在原地,她叫皇后母后,那就是……
!!!
她撞破了什么?
苏卿雪挣扎着,那时候年纪小,对于不想的事就是表达的太过直接,她愤愤的咬了一口湖心。
拔腿便往染月身边跑去,不等她反应,苏卿雪就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袖,仰头无辜的看着她。
“苏卿雪!”
皇后气的顾不上仪态,又追着苏卿雪往染月身边走去,苏卿雪也不小了,自然知道皇后是来抓她的,于是一个跃身,像阁无赖一样挂在了染月身上。
染月也就比她大了四岁,哪里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重量。
她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这人她可摔不得。
“皇后做什么呢?”
景德帝笑着进了洗华宫,皇后前些天听说有些着凉,他今日起得早,所以叫人准备了些汤药来,打算去看看她。
鱼尽提着汤药笑意盈盈的跟在后面,可看见景德帝顿足时,他吓得双脚都开始颤抖。
“这是……”
景德帝后知后觉,看着挂在染月身上的人和气呼呼的皇后及她身后那忧恐的湖心。
他缓步走到染月身边,看着这个白发却大眼睛的小孩儿。
“和朕的竹柔有些像呢,皇后,这是哪儿来的孩子?真可爱。”
景德帝伸手欲要摸她,谁知苏卿雪嫌弃的偏头,急忙跳下地藏到了皇后身后。
“母后,他是谁?我怕……”
鱼尽手中的汤药被这声“母后”惊得掉在了地上,汤药味道浓郁,瞬间传遍了四处。
“这,这是……母后?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双胎公主……”
皇后浑身发软,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如此突然。
“你说什么?你说,她……她是朕的……”
“嫡公主。”
皇后已经坦然,她缓缓蹲下身,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她拂袖,轻轻地擦着苏卿雪睫毛上沾着的那滴泪。
“她是我母后!”
苏卿陌忽然跑出来,一把将苏卿雪推在了地上。
她听说母后给她找了伴读,忍不住好奇便想过来偷偷看看,谁知看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还要抢她母后的“怪物”。
“竹柔!”
皇后一记眼神,本想让苏卿陌住手,谁知她像是疯了一般,扑过去就和苏卿雪扭打在一起,说什么也不放手。
苏卿雪的发饰落了一地,头发也被扯得松散凌乱。
“她才不是我皇姐!我没有这样的皇姐!苏卿雪!你是个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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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些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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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月看着如今沉稳淑良的苏卿陌,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在洗华宫初见她之时。
苏卿陌似乎也不在乎,扫了几眼院中的陈设便自顾往正屋内走去了。
晓忱宫今日到处都是人,尤其是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忙着搬来搬去,榻边的帷幕被换上双层的红色纱帐,桌上的一切家具都换了喜色,一切都很妥帖,景德帝确实安排的好。
湖心看着进去的人,不免有些焦心,二人站在院子里时不时的偷瞥一眼苏卿陌。
“她来干嘛呀?”
“嘘!这不是咱俩能说的……”染月急忙捂住了湖心的嘴。
湖心被她逗笑,轻声道:“没事儿,我好歹跟着皇后这么多年,她对我不算苛责,而且她身边男子就没断过,四大公子之一的医仙季由似乎就在她府上,可惜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没见过他。”
“她和季由……”
“什么嘛!你别多想,你那么久没来皇宫了,我也就是见了她,提提而已。”
湖心笑的轻松,说的更是轻松,她轻轻拍了拍手,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染月,我听说竹柔公主又回来带了一个男子,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还不曾见过……”
“湖心!”
苏卿陌喊人时,湖心吓得差点软了腿,在晓忱宫叫她干嘛呀!不应该是找染月吗?
“叫你呢!呆着干嘛!”
染月推了一把怔在一旁的人,湖心这才端了身子,急忙跑了过去。
“那边的桌案重新换,还有镜子、椅子,桌案换成檀木的,边角要镀些银胶,镜子用木框,椅子也换了……”
“……公主,这些都是皇上安排过来的。”
湖心实在为难,这都是早就和各处对接好的,他们送来,她们这些下人负责安置就好了。
“我说换就换!皇姐再怎么也是北境的公主,叫那些装死的都把眼睛给我擦亮些。你现在就去造办处,让他们带人亲自送过来,我要最好的东西,就在这里等!”
苏卿陌说完直接就坐在那里了,她怎么说也是掌印公主,手底下握着实权。
威仪,她得有;和气,她也得有。
湖心出去的时候面色难堪,染月也看出来了,于是点头默许,示意她快些离开。
湖心出了门,染月便被苏卿陌叫进了屋子,她惯例的行礼,随后便静静的等着桌边的人发话。
“她……这些年过的可好?”
苏卿雪吗?
她在问苏卿雪?
“呃……还,还行。”
就是死不了,可惜后半句染月不敢出口。
苏卿雪被逐出宫是朝臣都知道的事情,十年,她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了十年。
竹柔公主没见过什么羌北,尤其是那偏僻的别院,所以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了,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过得好就行,父皇给她的财物,应当也是够了。”
!!!
财物?
什么财物?
她怎么没见过。
染月鼻中不由得酸涩,她不解又委屈地看向苏卿陌。
薇岚别院从未收到过什么皇家财物,所有的一切都靠着上京府,准确来说,是靠着京折,和皇上没什么关系。
染月惊的呆在原地,一时间脑子里空荡荡的,公主的财物都敢有人做手脚,谁这么大胆子。
难不成……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回来?
染月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子,也是,如果不是这次联姻,她一辈子都回不来,恐怕真的就要死在薇岚别院了。
想着想着鼻子不由得酸涩,就连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时,她都还呆呆的。
“怎么了?”
染月闻声手忙脚乱的抹了眼泪,扯出一个僵硬屈辱的笑,让人看着一点都不开心。
“财物!?公主,什么财物啊?薇岚别院……没,没见过。”
“这……”
苏卿陌看着她眼尾发红,也不好再问下去,事有蹊跷,不然染月怎么连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都承受不住。
“行了,这事交给我,你先去忙,所有的东西都要仔细。”
“……是。”
苏卿陌皱了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掀开桌上的红布,红瓷玉盏静静的躺在盘子里,盛放的梅花攀附着瓷壁,细长的壶嘴讲究的放在中央,她拿起杯子,仔细看了看,这才轻手放下,重新盖了回去。
“公主,东西来了。”
湖心进门拘谨的站定,缓缓对上苏卿陌的眼睛。
“你去帮染月。”
苏卿陌起身,经过湖心身边。
她站在门外,看着院中重新送来的东西,脸色很是难看,造办处的人低着头,只有许昌记一脸逢迎的笑着。
苏卿陌冷着脸。
“许常侍!皇姐大婚你也敢从中手脚,你不怕我查吗?”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臣都是按照皇上的吩咐置办的东西,绝……”
“赶紧换!剩下的事,大婚过后,我一一同你算!”
苏卿陌懒得听他继续说下去,打断之后,愤怒的甩袖离开了,许昌记一个哆嗦,瞬间脸色发白。
苏卿陌说算,那就一定是要算的!
别看这位公主慈眉善目,做起事来却是个冷酷无情的主。
自她掌印这么多年来,宫中的人都知道她的行事,这位公主喜欢办案,最近也是因为和亲之事才停了下来。
但了解她一点的人都知道,她说的出游,绝不仅仅是出游。
江宁那边,一定有什么案子……
“竹柔公主,这么巧。”
苏卿陌刚到掌勺司,准备看一眼就走,谁知一转身,就遇见了孑安侯宋些荑。
“私自靠近掌勺司,宋些荑,你居心何在啊?”
“皇上已经将此事全权交于我置办,后厨,今日我说了算。”
宋些荑俯身凑近她,眼神里全是蓄谋已久的挑衅。
“哼!”苏卿陌冷笑一声,“就你,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不下毒就不错了。”
苏卿陌绕开他,这人烦的要死,偏偏又是个侯爷,是父皇的宠臣,她奈何不得。
宋些荑年少封侯,想上朝就上,不想就不来,他的折子向来都是直接递到景德帝那里,所有的朝臣,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宋些荑邪笑的将人拽住,苏卿陌回头冷漠的看他。
“公主,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听说……你从江宁带回了一个男子。”
宋些荑压低声音,垂眸浅笑的问她。
“是啊!侯爷竟然连这都听说了,消息挺灵通。”苏卿陌故作轻松,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苏卿陌,你有种!”
“侯爷不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吗?!”
苏卿陌看宋些荑吃瘪的模样,笑着离开了。
他就像个小孩子,从别人手里抢了差事,就为了问她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宋些荑看着走远的人,表面看着毫无波澜,内心,却已经惊涛骇浪。
苏卿陌!
杀人也不用如此诛心吧……
刚逃了这场和亲,就立马又带回一个男子,这是给谁看?
宋些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半晌,才决定跟过去看看。
安排好事情,他便毫不犹豫的往公主府去了。
苏卿陌刚到,就听见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南尽楚欣喜的迎面而来,苏卿陌笑笑,又是那个温柔如水的人儿。
“再给你做身衣服吧。”
“公主!”
“嗯?”
“公主,我、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南尽楚问的小心翼翼,他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只是自己不想承认,只能借着那所剩不多的胆子厚着脸皮再问一遍。
“苏卿陌!”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宋些荑出现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南尽楚吃惊,他是谁?怎么直接呼公主的名讳?
只见来人一袭深蓝夹白的鲜艳衣袍,腰间坠着一抹长玉吊坠,高高的发冠撑起,他沉着脸,扯出一个礼节性的笑来。
苏卿陌转头瞥了一眼来人,牵起南尽楚的手就将人往屋里带。
“站住!”
苏卿陌轻笑,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宋些荑急步跟上,将苏卿陌一把拽进了自己怀中。
只剩下南尽楚,不知所措的看着被困在宋些荑怀中的苏卿陌。
“松,松……开!”
“出去!”宋些荑怒火中烧的盯着一脸无辜的南尽楚,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将人往出赶。
“南尽楚!你敢走!”
苏卿陌一声令下,南尽楚看着她们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