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远确实是想了一些东西,所以苏卿陌去时,他便已经做好了了断,季由的出现,不过是让他不要那么狼狈罢了。
无罪,自然不需要死在狱中。
何况,血污游魂,他不想染了谁的脚,也不想死在他处。
坊间的传言很快又卷起了轩然大波,应葶的事过去不久,又有洛芳馆的事情遮着,可应远的事情还是冲上了顶峰。
人人们携着花篮食米,掩面而泣在两侧的夹道上,棺木行于街市,唢呐声起,天色阴沉。
景德帝一路随行,难免潸然泪下。
“公主。”宋些荑小声地唤了前面的人,苏卿陌微微侧头,随即小声啐咬。
“闭嘴!”
季由闻声也侧头看了看宋些荑,不爽的瞪了一眼,这人又发什么疯?!
谁料宋些荑也一记狠眼瞪了回去,二人互看不妙,苏卿陌拉了拉季由的袖子,叫他别一般见识。
四周充斥着一股低沉的哀思,氛围压抑,十里长街,泣声不断。
时而夹杂着几声公鸡啼鸣,奏乐惊起树上的飞鸟,扑棱着落下几根毛来。
苏卿雪缓缓地从头上取下,捏在手中乖乖的跟在后面,她目光空洞,没有焦点,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在想什么?
萧零意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她手心发紧,她多半是在纠结他的身份一事吧。
说来关于他的身份,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及到萧桁那边的了,他早就叛了他,即便未曾正面提起。
“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
“看着些,都要撞上去了。”他边说边伸了手,轻轻的隔在了苏卿雪和前面之人背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苏卿雪这才发现,的确是撞上去了,不过撞进去的,是萧零意的掌心。
她一边走一边盯着他看,眉间纠结的都要打起结来,看着着实是楚楚可怜。
“公主不喜欢这张脸还看?”
“没看。”
“……”
明明就是看了,还死不承认,不过这不重要,她看与不看,都由着她好了。
事情前前后后办了两天。
应远走后,应府顷刻凋零,只剩下一些府中姨娘和膝下尚且年幼的儿女,最后,举家迁移,往故地宿烈走去。
宿烈地近皋吾,沙丘连绵,草原广袤,因此宫中派了人马护送,顺带赐了些金银财宝,以尽绵薄。
“主上,凌丞护送着应府的人已经启程了,若是快马加鞭,则会遇上断双,你说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立刻传信给他,绕开凌丞,不要碰面,否则进了玉泉城后,万一被萧桁的人追杀,让他撞见可就不好了。”
“殿下会杀自己派出去的人?不应该啊!”
“你觉得在他眼中,怎样才算是自己人?我们能赶在范翀到达云京之前解决掉那八百余人,那他为何不能在返程之前换掉这八百余人呢?而且据我所知,萧桁已经知道我身份败露一事了。”
“不可能!这事公主知道都不久。”
“他的眼线盯着我好久了,不是吗?季由!”
二人说着齐刷刷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怎么又是他?!遮影不由得觉得烧脑。
“怀疑到我身上?白刃,你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千机阁的阁主有多聪明呢!”
萧零意闻声轻笑,可更多的,则是嘴角那份与生俱来的不屑。
“你承认了?!”
“说过了,时机未到,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对我这么不友好,我怕是……萧零意,刚才的那八百余人,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郊外林子里的尸体,也是我找人处理干净的,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自己人玩自己人呢?”
“季由,为我所用,否则,我杀了你!”萧零意阴笑着靠近,缓缓抬起季由的颌。
季由笑的慈祥,并没有觉得害怕,他淡定的出了口气,然后缓缓推开。
“又来……我已经是竹柔公主的人了,你要是稀罕,找她去要,看她给不给?哦,我顺带说一句,你在北境的消息,除了该出去的,无论好坏,那可是一句都没传到皋吾去,所以你放心,萧桁不会知道的。”
他说罢悠然的拾了颗葡萄,放进口中浅尝,然后舒心的闭上了眼睛。
遮影看着他那副欠揍的样子,两步便将人轰了出去。
季由看着猛然磕上的门,阴魂不散的敲了敲。
“别怀疑我,你俩要是闲的,可以想想公主府的另一位贵人。”
南尽楚!!!
萧零意忽然想起来,公主府确实住着一位他许久都没有碰过面的人物了。
“主上,别听他胡说,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就他最聪明!”
遮影不免觉得这人讨厌,可是要真正说起来,似乎也并没那么讨厌,毕竟这人多少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就是有的时候,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好了,公主府那边我去,你去告诉断双,让他务必绕开凌丞,就算是要和萧桁交战,也不要让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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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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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遮影握紧了拳,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出。
“站住!”
季由刚听到声音便欲回头,谁知遮影按着他的左肩,压的他骨头生疼,看着手下的人脸色扭曲,遮影依旧从容。
“把你的手拿开!你今天要是动我一根……”
“嘶——”
季由根本来不及说完,眼泪便开始打转,他好像听错什么声音了,骨头断裂?还是……
“断、断……断了阿影……”
“别叫我这个名字!”
“好好好,你先把手拿开,留我一条命在,咱好好说话不是。”
遮影看着他求饶的样子,顿了几秒后猛然松开了手,季由忽然一个趔趄,差点向地倒去。
“你刚才在门外干什么?”
“送药!白……萧零意的伤还没完全好。”
这话说的倒是挺中听的,可惜药在哪儿,他似乎并没有看见。
“药呢?”
“你俩方才那般对我,我只好收起来喽!”
“拿来!”
季由瘪着嘴,不情不愿又磨磨蹭蹭的将东西交到遮影手中。
“我这几日要去东宫了,你有空的话过来一趟。”
“你没听见我有任务?!”
“我是说你回来后。”
遮影瞅着他的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人像个奸细,他打量了一会,缓缓直起身来。
“说吧,干嘛?”
“陪我。”
“死了这条心吧!我跟你……好不了。”
“我又没害你家主子,我啥都没说,所有萧桁不应该知道的消息都是我封锁在北境之内的,你俩不感谢我就算了,你看看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
季由是真的满腔怨气,他愤愤不平的说着,还刻意瞥了瞥自己的左肩。
“你有什么能力封锁北境之内的消息?靠竹柔公主吗?”
季由被他的话问了顿住,他怎么就没有那个能力了?难道决鹿门,不够吗?罢了,眼前这个傻子是不会懂的,时机未到,随便他们怎么猜。
他盯着遮影微微的笑道:“竹柔公主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些,至于我有没有那个能力,那不是你这种人随便就能猜到的。遮影,还是那句,时机未到而已,操之过急……嗯……”
“少给我卖关子!等我回来再修理你!”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季由得逞,不由得会心一笑,那他就好好的待在东宫等他来喽,毕竟这几日事多,实在有些耽误。
“你去哪儿了?晓忱宫?对萧零意就这么上心?我这公主府都留不住你了。”
“公主留住过我吗?”季由调笑道。
苏卿陌听他反问,自然是心知肚明,她从来没留住过季由,至少,心从来不向着她那边。
“行了,这是公主府的行宫令牌,东宫那边交给你了。”
季由接过眼前的东西,随意看了几眼,金边镶嵌的玉石上雕着精致的花纹,指长的流苏坠尾,他轻轻揪了揪坠子,跟上次的有些不同。
“这不是公主府的吧,公主什么时候也玩起指鹿为马这一套了?”
“仔细看。”
季由不明所以,终于在多瞅了几眼之后,他看见了一行触手可感的文字。
太医院季由。
公主府。
两面写的倒是清楚,只不过这个意思了就不一样了,他住在公主府,虽说宫里的人早就默认了他是公主的人,可如此明目张胆的物证,他还真是从没收到过。
“公主这是光天化日要把我抢回去啊,还是公主想要提醒我什么?”
“随便你。”
苏卿陌不快的转身走了,她看着步履匆忙,而那个方向是……
大理寺!
看来是处理洛芳馆的事情去了。
不过这种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苏卿陌喜欢这些,只是扯上大理寺那帮老家伙,尤其是那个任檐正,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他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苏卿陌到达大狱时,阵阵惨叫声传来,可惜她眼角并无波澜。
洛芳馆的事情搁置了几天,岁宴一个人待在狱中,气色着实不好。
肮脏的泥土混杂着耗子的屎尿,在干草里发出冲天的臭味来,她的衣裙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崭新,发饰松动,发丝凌乱,细白的手臂上满是稻草割出的划痕,脚踝微痒,淡淡发红。
“竹柔公主来了?看来应远将军是已经下葬了。”
岁宴悠悠的问道,苏卿陌冷着脸看她,明知故问,还真是讨人厌。
“你待在大狱中都能听说。”
“哈哈哈世人皆知罢了,我也是听狱卒们说的,公主你这般刁难我做甚?”
“这就算刁难了?”苏卿陌环绕四周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牢狱,“大狱还住的好吗?岁宴夫人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竹柔公主还真是和传闻中很像。”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像了?”苏卿陌俯身贴近,偏着头阴柔的对上她的视线。
“刻薄啊!公主,你自己都比我清楚了,还问?”
“我只是觉得你有趣,陪你说两句而已。岁宴,你有如今这般态度,是在等大理寺放你出去了?”
“不然呢?洛芳馆失火,众人所见,是客人不小心弄翻了烛台,我没叫人赔,没说官府救济不力就不错了,你们把我这个老板抓住审问,每天就是那几句,但凡你们的人换个说法,我都觉得不会无聊。”
岁宴微微笑着,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心力憔悴,只不过她的面容,看上去确实是有些泄气。
她仿佛笃定他们奈何不了自己什么,在这里,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就不能拿她怎样,顶多不过是关几天,受点微薄的苦罢了。
这点苦,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苏卿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这种犯人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哪个犯人进来的时候没点倔强,何况是她这种狂妄至极的人。
“你倒是挺狂!锦碧访和洛芳馆没了,你真的就没有关系吗?当年锦碧访那群人到底要刺杀谁?!为何忽然订好的地方忽然就换到了锦碧访?你没做手脚?”
“那还不是你们这些朝中权贵惹了不该惹的人,锦碧访可是我最大的金窟,砸了我的场子,让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洛芳馆,才有了如今的财富,难道一把火烧了,我就不心疼了吗?”
岁宴反问,这个人总是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是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任檐正过来,她还能还不能反问的出来。
“你缺的是区区一个洛芳馆吗?锦碧访可是云京最大的销金窟,你连它都不在乎,你会在乎这个?你手下还有其他的产业与馆子,这些日子,我就先替你管着了,至于怎么管,我觉得没必要和你商议。”
“不要动我的东西!!!”
岁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她的眼神瞪的发狠,看得出来是用了几分的力气,她自己私自藏匿的东西多了,如果这些东西被苏卿陌发现,她怕是真的要费一番心思。
“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哼!怎会?我岁宴,除了钱,一无所有,公主若是喜欢,那便喜欢吧!”
苏卿陌笑了,本以为她会瞧不上自己,说出那种公主府都比不上自己的话,谁知她竟然是这般。
喜欢便喜欢吧!
就是我有,你看着就行了的意思喽!
“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人为财尽,鸟为食亡,有些事情,碰了就不干净了,倒不是说你是不是干净的,而是会有人,让你不干净,所以,脑子你还是有些的好,别以为自己得来的都是正道,就能一辈子无忧无虑了。再者,真相未了,我也不会动你半根指头,你就等着大理寺的人来审,宫中的事已然处理,任大理正这几日应该无事,就是不知道你这层皮,够不够他审一次的。”
“哼!”岁宴冷笑,“那我等着他来好了,还希望公主,不要动我的东西!”
苏卿陌听着她的“劝告”,毫不动容的走出了大狱,这地方还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阴冷潮湿就算了,住的时间一长,还真是哪哪都疼。
“别动!是我啊,岁宴夫人。”
萧零意一副狱卒扮相,悄然靠近关押着岁宴的牢狱。大狱里有他的人,北境的皇宫,只要没有证据,他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是……”
“萧桁!”岁宴的眸中是看得出来震惊,她依旧记得她和白刃联手,搞垮了自己那么大一个锦碧访。如今他的主子就在这里,看来,这个人她是不攀也不行了。
而白刃,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现在顶的是萧桁的脸,岁宴没见过自己,把自己认成了萧桁,那倒是也没什么。
毕竟他刚进入云京,画像便卖的千金难求,要说岁宴不认识他,这才有些说不过去。
“罢了,随你怎么认为。你现在不要说话,听着就行。是你哥林语叫我过来救你,但你牵扯进了大理寺,我没有法子,我自己在这偌大的皇城都是自身难保,你若是能在任檐正的手下活下来,我便能留住你的命,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你什么意思?我……他们发现什么了?”
“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不清楚?锦碧访的事情若是被查下去,咱们谁都不好过,所以,请你务必管好你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你知道怎么做!若是你管不好,我会替你管,杀人灭口,你应该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