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如h这心里头, 现在怕是不踏实,你去同她说说话。”
沈星语自然没有异议,立刻从曹氏这里告辞,离开去了盛如h的院子。
盛如h穿了一件粉色穿孔齐胸衫裙, 白色诃子, 外罩一见素色曳地大衫,枕着引枕, 靠在榻上,眉眼间病恹恹的,不自然的苍白色,显的脸很素淡,一席长发松散垂下来。
“嫂子,病中仪容不整,叫你见笑了。”
沈星语嗔她:“谁还没个病中的时候,你呀,就是对自己要求太过严苛。”
盛如h笑容很淡。
沈星语:“可是昨日又吹风冻着了?”
盛如h:“是我贪玩,在湖边上吹了些风。”
“这有什么,我也是喜玩乐的,对了,”沈星语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来那枚溪地珍珠:“这个是你丢的吗?”
盛如h目光凝在那枚珍珠上一瞬,摇摇头:“不是我丢的,我簪子上的珍珠没掉。”
溪地珍珠的珠子圆润,颜色通透,年岁小些的闺秀都偏爱这种粉色的珍珠,或是簪子,或是镶在绣鞋上,都是有的,昨晚宴席上有旁的贵女带了珍珠她没注意到也是有的。
“我还以为是你的,还特地捡了起来。”沈星语道。
盛如h:“这是嫂子时时刻刻记着我呢。”
沈星语和盛如h拉扯了好一会,才切入主题:“母亲很担心你,她让我来劝你看开些。”
盛如h面色闪过一瞬间不自然,“我没事,这种事本来也讲究个缘分,有缘自然好,若是无缘,也没什么好伤怀的。”
沈星语:“你向来聪慧,看的比我通透,这是好事。”
盛如h正要说点什么,丹桂走了进来;“少夫人,宫里来人了,夫人让您快些过去。”
沈星语只好辞别盛如h,去了前厅,这才知道,是十一公主要她明日去宫中给她做伴读。
公主大人的命令,沈星语也只得从命,晚上想问问顾修这件事,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只是顾修宿在了衙门,一夜未归。
沈星语梳好妆发,只好自己乘马车前去宫中。
见管家给她备的是刷金粉的八拘马车,“怎么牵了这辆?”
管事:“夫人昨儿个吩咐了,以后这两马车便是少夫人专用,任何人不得挪用。”
沈星语:“连四姑娘也不行?”
管事:“夫人特意交待了四姑娘也不行。”
沈星语问了丹桂,这才知道,顾新柠这回真的在佛堂住下了,曹氏还给她请了个宫里的教养嬷嬷,看来这回是打定主意要管住她。
昨晚宫宴上,顾修同顾新柠说了几乎话她就不急不闹离开了宫宴,显然同顾修有关。
心里甜丝丝的,她夫君可真厉害!
上京这个地方,寸土寸金,尤其像这一坊都是官员府邸,越是重臣的宅子越靠近皇宫,两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到了皇宫。
十一公主倒也细心,派了一个圆脸太监等在宫门口,沈星语道是省了认路的苦恼,不必走弯路,直接往十一公主的殿宇去。
当今皇帝子嗣昌盛,皇子有二十一位,公主有九位,十一公主生母位份只是昭媛,外家不显,性子皮实,从小功课又差,在皇帝那留的一个印象就是不学无术,恩宠一般,住的是浮碧阁。
沈星语刚屈了个膝盖,人已经被十一公主扶起来:“本公主这不讲究那些虚的。”
“快来尝尝这些点心,都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还热乎着。”
几上摆了六样点心,色彩鲜艳,透明的马蹄糕,透着粉的牡丹花馅透花糍,玉露糕,水晶糕,还有两样沈星语叫不出名字,并一杯紫色的葡萄饮子。
沈星语在几上坐下,拿起一块不认识的橙黄色糕点放进嘴里,清甜软糯,“这糕点可真好吃。”
“这是叫奶龙酥,是用番邦进贡的什么东西做的。”
“难怪没见过,宫中的好东西可真多。”
“你喜欢可以天天来。”
“公主叫我来伴读,是想学些什么?”
十一公主眼珠子一转,眼里都是期待:“你一个人能把琴棋书画都给学透了,有没有什么技巧秘诀,可以速成的?”
“最好一两个月就能学的特别好那种。”
沈星语摇摇头。
“那你学这些东西都用了多久?”
“三岁的时候便开始练基本功,到现在,有十三年了。”
十一公主找捷径失败,有点颓废:“那你有没有什么争宠秘诀?”
“教教本公主,让本公主成为父皇最最喜欢的公主,能放在手心捧着就好了,而不是一看见本公主就脑瓜子疼。”
想到争宠这件事,沈星语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我也不会。”
“那顾世子是怎么对你动心的?”十一公主不太相信:“顾世子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当众给你擦药,还给你批披风,你是怎么征服他的?”
沈星语:“……”这误解可真够大的!
她要是能征服顾修就好了。
“不是你们看到的样子,成婚到现在……除了新婚当晚,他还一直宿在书房。”
“啊!”
十一公主瞪圆了眼睛:“你这么美的美人儿。”
“顾世子到底是不是男人!”
沈星语掘着嘴巴,顾修还不至于不是男人,有需要的时候还会过来狠干她一顿,提上裤子就走,十分无情。
不过她也不好和未婚的十一公主说这个,“他性子就是这样,我用了很多办法也没用,在这方面,怕是得让公主失望了。”
十一公主觉得沈星语也太可怜了,这样的大美人还能被夫君冷落:“那你今晚别回去了,在本宫这住上十天半月再回去,叫顾世子急红眼了再来接你回去。”
沈星语:“……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十一公主一锤定音:“反正你在府上也是摆设,不如在本公主这,我们一道玩。”
沈星语:“……”看来她今晚是出不了宫了。
“来,本公主带你参观一下我这宫殿。”
沈星语这才注意到浮碧阁的陈设。
虽没有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但充满了女儿家的粉红感,摆了一整桌子的搪瓷娃娃,各种造型,憨态可掬,挺括的宽椅上连引枕都是粉色的,碧绿纱窗,湖水绿蚊帐,水晶帘,屏风上一水的美人图,廊下两只清脆的铃铛声悦耳,这让沈星语想起自己以前的闺房。
她捧着一只胖脸瓷娃娃,爱不释手,“公主这里的东西可真可爱。”
“是吧,”十一公主道:“这些,都是我亲自选的,还有这些福娃娃,有不少是我出宫玩的时候亲自买的。”
沈星语:“以前我的闺房里也有这些东西。”
十一公主:“现在没有了吗?”
沈星语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顾修坐在一堆粉色的引枕中,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过来朝辉院住。
沈星语的婚房是曹氏操持的,在审美这方面,母子俩倒是很像,走的都是暗沉大气风,她屋子里颜色最亮的东西就是两只白瓷净瓶,那几盆晚山茶,古董架上,全是深色古董。
“成了婚了,自然不能弄这些小孩子的玩意。”
十一公主:“你不过比我大三岁。”
“成婚呢是一道人生的分水岭,不管年岁多大,长辈们都认为是大人了,”沈星语笑:“不过公主不一样,公主出嫁了也是住公主府,招赘驸马,住的是自己的府邸,想怎样摆设就怎样摆设。”
“本公主带你去见个美人。”
沈星语还没反过来,就被十一公主拉着往外头走。
“公主,您不是找陪读的吗?”
十一公主:“盛姑娘同我陪读了两年,要成材本公主早就成了。”
沈星语:“……”所以这是彻底放弃了?
等等,那她叫自己进宫是干嘛的?
很快,沈星语知道了。
“公主,这里……不合适吧?”
长长的汉白玉阶通天,龙腾飞跃,殿宇檐牙飞啄,这里显然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大殿。
十一公主安慰她:“没事,这里是父皇的明轩殿,本公主常来。”
沈星语怎么觉得有点不太靠谱:“您来见圣人,拉我做什么?我一个内臣妇,不好见陛下。”
十一公主:“不是见父皇,谁都不见,我就是带你远远瞧瞧,没准顾世子也在呢。”
沈星语:“……”这不是偷看!
“到底是什么人呀?公主还要偷看。”
十一公主挥手叫宫娥退后,左右扭捏了一下,“是去岁的探花郎,很是俊美。”
沈星语:“……”原来是去看美男。
她一个已婚妇人不合适吧。
十一公主:“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我谁都没说,连如h也没说过呢。”
沈星语点点头,她是绝对不可能去泄露公主的秘密的。
“嘘……”
守门的侍卫都认识十一公主,十一公主拉着沈星语悄悄上了石阶,从偏殿走了进去,趴在一颗壮硕的圆润柱子后面,沈星语脑袋冒出去一点,十一公主侧着身子,脑袋在她上方一点。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皇帝留了几个心腹在说话,到了这里才知道金壁生辉是什么意思,金色的地砖光可鉴人,琉璃明亮,红瓦照人,皇帝年近五十,一身龙纹金衣,锋利的龙爪晃着刺人眼的锋利光芒。
沈星语目光朝下看去,殿宇内站了五六个大臣,一眼看见顾修,眼皮微垂,目光落在地砖上,沉静如山,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穿绯袍,带黑帽,左边第三个就是楚探花。”十一公主声音压的很低,用的是气音,沈星语也感觉到了声音里的羞涩,“好看吧?”
沈星语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入目的男子长鬓入眉,宽肩窄腰,气质文弱,透着一股子清俊文雅的书卷气,同样是站姿,顾修就给人一种如劲松般的力量感。
“我觉得还是我家爷更好看。”
十一公主:“……你这眼里只有你家夫君。”
沈星语眼睛迷离的盯着顾修的脸:“他是我丈夫,我自然眼里都是他。”
十一公主:“……”有点不想和她聊天。
沈星语扯了扯十一公主的袖子,“该回去了。”这要是被皇帝发现了,也不知会不会被罚。
沈星语转过身子,入眼撞上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人吓人吓死人,手赶紧捂上嘴巴,这才避免喊出声。
这人不是那个睿贝子!
十一公主也是被吓了一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星语目光祈求,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希望他能别出声。
睿贝子一挑眉,朗声问:“十一公主,无诏来宣政殿做什么?朝大殿内张望什么呢?”
沈星语心里暗骂这个贝子小肚鸡肠。
果然,老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是何人在外面?”
十一公主瞪了睿贝子一眼,只好提了裙摆走进去,沈星语知道自己也跑不了,只好垂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十一公主一柔声,“父皇,女儿在宫中,偶然听宫娥说父皇近日熬夜批折子,损伤了身子,心中挂念不安,便过来看看。”
睿贝子:“公主殿下孝心可真动人,只是来看陛下,来给带什么药了?”
十一公主:“……药还在浮碧阁熬着。”
老皇帝嘴角抽了抽,自己的女儿,他又何尝不清楚,将目光落在站在角落的沈星语身上:“这人是?”
“内子。”
沈星语刚要出声,顾修将人认下,大步走了过去,站在沈星语边上。
天顺帝有一个外人不太知晓的小爱好,喜听一些轶闻趣事,前日里东宫的事自然也入了耳,看着这女子柔顺的垂着脑袋,倒是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还能闹出那么大动静。
睿贝子问:“世子妃,这里是朝臣重地,不是女子随意能来的地方,公主来看陛下,你”
“臣妇只是一时好奇夫君在宫中的样子,便跟着公主过来了,臣妇就看了一眼,正要离开呢。”
“臣妇有罪,还请陛下惩罚。”
沈星语一时惊慌跪下去,嗓子发颤,看着被吓坏了。
顾修道:“陛下,内子一向胆小柔弱,粟圣公俯远在江南,头一次进宫,不知宫规,定不是有心的。”
皇帝心里也门清,怕是被自己女儿拉过来的,本也没打算追究:“这次便算了,下次不可再犯,起身吧。”
沈星语吁了一口气,谢恩起身。
老皇帝看着柔柔弱弱的沈星语,难免想起沈祈,道:“我大庆多亏了粟圣公,想二十年前,即便是风调雨顺之年百姓还是食不果腹,遇上个蝗虫干旱的,多少百姓是生生饿死的,多亏了粟圣公几十年如一日侍弄御田,一代代改良育种,发展农具,百姓才有如今的富裕生活。”
“没想到,粟圣公竟是能一场大火被湮没,实在是我大庆的损失。”
粟圣公俯自败落,沈星语尝尽的都是人情冷暖,天下粮食再短缺,这些贵族,也不会知晓饿肚子的感觉,这些人不会感念自己父亲的恩德。
皇帝居然还记得,沈星语心中震动,眼中蒙上水雾,“家父在天有灵,若是知道您还记得他的功德,心中必然慰藉。”
皇帝:“当然记得,整个大庆都应该记得粟圣公的功绩。”
“多谢陛下。”沈星语这句谢恩真心实意。
老皇帝又道:“如今粟圣公府只剩你一条血脉,朝廷理当照顾你,赏你个三品县主之位吧,你意下如何?”
县主有品级,也有封地,可以享食邑。
沈星语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臣能不能用县主的恩赏换父亲入太庙?”
大庆见过一百二十年来,配享太庙的只有七位立下不世之功的官员,有文有武,还没有一个侍弄田地的公爵入过。
座位上的皇帝沉吟下来,沈星语一颗心提起来,她这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了?
惴惴不安,心脏顶着最快的速度跳动,紧张的毛孔都张开来,听见顾修出声道:“陛下,农耕是国之根本,也正是因为国富民强,如今大庆才能四海昌平,论功绩,粟圣公这功绩利了千秋万代,论理也有资格入太庙。”
话音落下,他感觉,自己绣袍里的手被一只小手握住,那只手只有他的手掌一半大,柔软的贴着他的,从他的指缝扣进来。
顾修感觉到指尖的颤抖,没有转过脖颈,目光半垂在地上,八风不动。
“也罢,”老皇帝道:“这事明早提一下,若是六阁能过,这件事便可定下来。”
沈星语心中大喜,若是她父亲能入太庙,代表着沈祈永远会被人记得,“多谢陛下。”
老皇帝挥挥手让俩人退下去,仗着宽大的绣袍遮掩,沈星语的指甲往上一勾,轻轻松松将顾修绣袍里内置的暗袋里的帕子翻了出来,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