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绞着手指,侧过脸看向一旁。
“说话。”贺砺伸手捏着她的两颊抬起她的脸来。
孟允棠被他捏得嘴巴嘟起,弱弱地分辩道:“你一个人从这院中出来,任谁看到都会误会的……”
“误会你就不能问清楚再发作?上来就嫌我脏,还咬我一口?我那么脏你倒是下得去嘴?”
“我……那……不是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吗?”孟允棠强词夺理。
贺砺被她这副又怂又无赖的模样给气笑了,扫了眼自己左手上的咬伤,问她:“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孟允棠试探地推开他捏着自己脸的手,从袖中抽出帕子来,给他把左手咬伤处包扎起来,然后偷偷觑他一眼。
贺砺冷着脸,一副讨债模样:“就这样?”
孟允棠蔫头耷脑地小声道:“你总不见得要咬回去吧?”
“过来。”贺砺道。
孟允棠向他走近两步。
“抱我一下。”
孟允棠呆滞:“啊?”
“不愿意?那咬回来。”贺砺作势要去拉她的手。
孟允棠忙过来抱住他的左臂,仰头看看,他眼神凶凶的,似乎并不满意。
她默默地把头也靠在他胳膊上。
贺砺低头看着靠在自己左臂上的小娘子,从上往下看去,那纤长的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扑闪得可欢,显然内心并不似她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老实。
把话说开后,这小东西不仅脾气见长,撒娇耍赖的本事也见长,得治!
贺砺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伸手握着她的后脖颈将人一下带到眼前,俯下身去。
孟允棠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就落在了她唇上,开始攻城略地。
她瞪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想躲开,可他掌着她的后脑勺。
她被迫仰着头,脚下踉踉跄跄,唇齿失守,满眼都是头顶上摇曳的树影天光,头晕目眩,感觉比第一次被他按在床上亲还刺激,就是……脖子仰得好酸,呼吸困难。
她抬手抵在他胸前,他就松开了她。
他轻轻喘息着,手还扣着她的小脑袋,侧着脸去寻她的唇。
孟允棠低头躲避,脖颈都粉了,小声拒绝:“不要……”
贺砺将人逼到碧桃树下,低声诱哄道:“再亲一下就原谅你了。”
孟允棠背抵着树干,退无可退,又羞又急,见他又俯下脸来,就把手怼过去堵住他的嘴,纠结又无奈道:“你咬回去吧。”
贺砺一愣,抬眸看她。
孟允棠侧过脸去,蹙眉咬唇,准备忍痛。
贺砺看了看送到自己面前的小爪子,腴白i粉嫩,骨肉丰匀。
他握住她的腕子,低下头用牙叼住,还没使力,她就吓得叫起来,回过头泪汪汪地看着他带着哭腔求道:“你能不能轻点?”
贺砺鼻间哼了一声,收起利齿道:“那要看你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让我满意。说,为何会与晏辞一同出现在这里?”
哄人和离对方现在不认账这种事,孟允棠觉着说出来有点丢人,目光游离地想着能找些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贺砺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不准备老实交代,就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嘴边递。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孟允棠急得直把手往后缩,垂眉耷眼道:“当初我趁晏辞酒醉,哄着他给我写了放妻书就回家了。今日晏夫人到我家去,说我与他和离未经父母同意,不作数,让我仍回晏家做媳妇。晏辞说下午这青云苑有胡旋舞和拓枝舞表演,邀我来看,我想着问他和离之事,就来了。”
贺砺剑眉微皱,问:“为何不来找我?”
孟允棠抬眼看他,疑惑:“找你作甚?你还能干涉旁人的家事不成?”
“待到家不成家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家事可言了。”
孟允棠:“……”
贺砺用左手摸了摸她红润细腻的脸蛋,道:“你别多想,与你无关,有没有你,晏家都难逃此劫。放妻书交官府盖章没有?”
孟允棠摇摇头,“我阿娘带着我去过,但是官府的人说,需得男方拿放妻书去才给盖章。晏辞之前被你打伤了,我也不方便去找他。”现在又被打伤了。
“回头把放妻书拿来给我,你安心在家呆着便是。”贺砺道。
孟允棠乖乖点头。
贺砺牵过她的手,转身往花丛外走。
孟允棠问:“去哪儿?”
贺砺回头,道:“看我的脸。”
左边颧骨上红了一块,隐隐发青,十分碍眼。
“若不是你拉着我的胳膊,凭他也能打伤我?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孟允棠心虚地问:“要如何负责?”
“去我家,给我上药。”贺砺道。
“你家里只有你自己,我总往你家去,好像不太合适。”孟允棠不太想去,怕他又有什么亲密举动。
“义妹去义兄家做客,有什么不合适的?”贺砺瞟着她,着重强调义妹义兄四个字,见她哑口无言,心情甚好地转过身继续往前。
孟允棠一边被他牵着走一边看着自己被他攥在掌心的手。
他的手好大,将她的手完全包住了,热得有些出汗,她手背上的皮肤能感觉到他手心薄茧的粗砺,有些硬硬的硌着,不是很舒服。
她试着把手往外抽。
贺砺手指一紧,牢牢握住。掌中这只小爪子柔软光滑,怎么握都是软绵绵的,手感无与伦比的好,根本不想放开。
他不肯放孟允棠根本抽不出来,只得任由他牵着。
两人出了花丛,远处穗安与禾善迎上来,穗安见孟允棠被贺砺牵着手,就拿过禾善手里的帷帽,去给孟允棠戴上。
贺砺扫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走到院落外头的过道上,孟允棠扭头往先前晏辞躺着的地方看了眼,人已经不在了。
到了外院,贺砺才松开她,孟允棠手都被他给捏红了。
鹿闻笙和戚阔两人神出鬼没的,方才来时孟允棠并未看见两人,如今贺砺出来,两人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马匹都牵来之后,孟允棠上了马,两丫鬟在底下跟着,慢悠悠地走。
戚阔又在马上吊儿郎当地勾搭穗安:“这般走走到何时?小娘子可要在下捎上一程?”
穗安把头扭向一旁,不搭理他。
前头贺砺回过身来,问两个丫鬟:“会骑马吗?”
禾善高声道:“会!”
贺砺吩咐戚阔:“把马让给她们。”
戚阔傻眼:“啊?”
平康坊就在崇仁坊对面,骑马不消片刻便进了卫国公府的乌头门。
孟允棠跟在贺砺后头一进外院,就看到院中停着好几辆马车和骡车,仆人进进出出地搬运着各种物件,贺令芳和齐管事站在一旁说话,看到几人回来就都看了过来。
贺砺先下了马,不耐烦等下人搬脚凳来,直接将孟允棠从马上抱了下来。
贺令芳迎上来,孟允棠摘下帷帽,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贺砺叫了一声阿姐。
贺令芳点点头,问贺砺:“脸怎么回事?”
贺砺不想解释,只道:“无碍。”
贺令芳又将目光移向孟允棠,微笑问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事?”
孟允棠手里捏着帷帽,明明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偏有种偷东西被抓包一般的羞愧感。
她支支吾吾:“我……”
“她没什么事,是我有事找她。”贺砺说着,大大方方牵起她的手,对贺令芳道:“阿姐你先忙着,我们进去了。”
第36章
贺砺将人一路带到后院的观鹤轩中, 孟允棠洗过手,又擦了把脸,坐在窗边的坐床上, 歪着身子伏在窗棂上看着湖中的小洲,洲上还真有几只白鹤, 身姿优雅地在绿茸茸的草地上踱步觅食。
湖边柳丝花影下有人经过,孟允棠昂起脑袋一看,步伐矫矫身姿挺拔,是贺临锋。
“我的两个丫鬟呢?”他进门后,孟允棠回身问道。
“在前头休息。”
“我想要她们过来。”单独和贺临锋在一起,孟允棠觉着没什么安全感。
贺砺将坐床上的几案搬到地上, 闻言抬眸瞟了她一眼,道:“你想让她们旁观?”
孟允棠看着他的举动,再听他说这话, 愣在那儿。
几案搬开之后, 这阔大的坐床, 是完全可以当床榻用的。
见他背过身去拿东西,她跳下坐床就要往外跑。
贺砺听着动静, 长臂一伸就将她拦腰揽了回来,嗓音沉沉带笑:“去哪儿?”
“放开我, 你要做什么?阿姐也在府中,我警告你不要胡来!”孟允棠被他抱了起来,双手撑在他胳膊上,小腿乱踢, 急道。
贺砺将她放到坐床上, 自己也跟着倾身上去,双手撑在坐床上, 将她拢在中间,看着她干净温润的眉眼,问:“我何曾说要对你胡来了?跳起来就跑,看来你脑子里想了很多我对你胡来的场景啊。说说看呢,我是如何对你胡来的,我也好学学。”
孟允棠一边往后缩一边涨红着脸为自己分辩:“我才没有想……是你说要她们旁观……”
“你的意思是,要让她们旁观,就只能旁观我对你胡来?”她往后缩,正好给他腾出位置来,他一条腿跪上坐床。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再过来……”
贺砺看她那慌乱无措的小模样,故意逗她,一边欺身过去一边问:“怎样?”
孟允棠羞到极处,一脚朝他的脸踹过去。
贺砺反应敏捷地头一偏,出手如电,一把攫住了她的脚,面色微变,盯着她道:“愈发放肆了,拿脚踹我的脸?”
“谁叫你做这副孟浪的无赖样儿,你松开……”孟允棠脚上只穿了袜子,这样被他握在手中,抽又抽不回来,羞耻极了。
“踹了我就想这么算了?”贺砺慢条斯理地隔着袜子握住她细细的脚脖子。
孟允棠看他那样就知道不怀好意,急道:“我又没踹到。”
“没踹到是因为我避让得快,跟你有什么关系?该受罚受罚,别想蒙混过关。”贺砺说着,手指就挠向她的脚心。
孟允棠吓得惊叫:“对不住对不住,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贺砺的手指险险地停在她脚心前,黑亮双眸瞟着她道:“道歉不管用,得说些我爱听的。”
“你爱听什么?”孟允棠看着他的手,颇有些心惊胆战地问。
“你不知道?”贺砺当下不跟她废话,伸手就挠她脚心。
孟允棠尖叫一声,倒在坐床上笑得直抽抽,拼命蹬腿也无济于事。
所幸他挠了两下便停了下来,但并没有放开她。
孟允棠边喘边求饶:“临锋哥哥最好了,临锋哥哥文武双全玉树临风!”
贺砺嗤笑一声,继续挠。
“哈哈哈哈哈哈……别挠了,求求你别挠了!”
继续挠。
“临锋哥哥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继续挠。
“你就是个大坏蛋,就会欺负人!我讨厌你哈哈哈哈哈……”
挠得更厉害了。
孟允棠笑得都没力气了,虚弱地躺在坐床上,气喘吁吁。想起他昨日让她教鹦鹉说的话,死马当活马医:“临锋哥哥,我心悦你。”
贺临锋停手挑眉,望着躺在坐床上的姑娘。
她笑得粉面含春发髻松散,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乌眸水润润的,□□起伏,微张着粉嫩的唇瓣在那儿直喘气。
他有些僵硬地移开目光,放开她的脚,右手握了握拳头,破皮的拳峰还在隐隐作痛。
应该打死晏辞的!
孟允棠见他松了手,忙爬起来,想跑又不敢,跪坐在一旁生闷气。
贺砺从坐床旁边取了药盒与棉布带来,往她面前一放,道:“帮我上药。”
孟允棠噘了噘嘴,伸手拿过药盒,拧开,见也没有别的工具,抬眸问他:“用手给你上药吗?”
贺砺道:“你要是能用脚,我也不反对。”
孟允棠想摔药盒,赌气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那次还说要改,都是哄人的!”
“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这不是顺着你问的话说的吗?”贺砺一副她无理取闹的模样。
孟允棠气得刮了药,一指头怼到他脸颊上红肿的地方。
贺砺疼得眉头一皱,一把攥住她的腕子道:“想造反?”
“就准你欺负我,我欺负你一下就是造反,这日子没法过。你松手,给你上了药我就回家。”孟允棠鼻息咻咻的,有点想哭的模样。
贺砺松了手,悻悻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般,动不动就哭。”
“要你管?你不乐意瞧,别来找我便是。”孟允棠给他把脸上的药抹匀了,凶巴巴道:“手。”
贺砺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地伸出被她咬过的左手。
孟允棠给伤口上了药,用布带裹起来。
贺砺看着她低垂眉眼,额角细发绒绒,小心又仔细的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曾这样为他裹过伤。
他爬树,不慎刮破了手指。当时她的态度可比此时好多了,一边裹一边问他疼不疼?
那时她才七岁,小手胖乎乎的,手指短粗,动作笨拙,扯得帕子在他伤口上蹭来蹭去,比他刮破手指时还疼……
他正回忆,孟允棠已经给他裹好了手,将药盒盖子盖上就要下去。
贺砺回过神来,一把扯住她,将右手递过去道:“还有这只手。”
孟允棠扭着身子,不乐意给他裹,道:“这又不是我弄伤的。”
贺砺道:“我打他不也是给你出气?”
孟允棠一听这话就恼了,回身冲他道:“你打他算什么给我出气?他又没欺负过我,也没气哭过我。你要真想为我出气,最该打的人就是你自己!”
贺砺听她这么说也恼了:“他对你这么好你还与他和离做什么?”
“是啊,与其要嫁给你,还不如不与他和离!”孟允棠挣脱他的手,下了坐床就跑了出去。
贺砺气得恨不能把屋子掀了,没去追她。
孟允棠边走边掉眼泪,想起到前头还要见人,忙又忍住。经过内堂侧旁时,果然遇见贺令芳。
“彤娘,六郎呢?你怎的一个人过来了?”贺令芳走过来,见孟允棠眼圈红红的,神情躲闪,面色凝重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就、就说话不投机而已。阿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家了。”孟允棠纵要告状,也不会向贺令芳告,人家是亲姐弟,难道心里还会帮她不成?
“你等一下,过两日府里要办焦尾宴,我采买了许多食材,原本就要送些到你府上去的,正好你来了,就带回去吧。”贺令芳说着,吩咐身边丫鬟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