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砺揉揉她的脸,道:“你把升官想得太简单了。”
孟允棠道:“反正都是你的人, 有你罩着,升官能有多难?”
贺砺笑道:“你倒是聪明,不过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男子年轻时,心思不定,面对诱惑的时候容易把控不住。到了而立之年,该尝的尝过了, 该玩的也差不多玩腻了,有点志向的都会把心收回来一门心思谋前程,所以我说, 她这么选, 也没错。”
孟允棠斜眼看他, 道:“你是在暗示我,还要八年时间我才能对你彻底放心吗?”
贺砺笑着抵住她额头, 低声道:“你是懂暗示的。要对我放心也简单,你喂饱我, 自然不用担心我出去偷吃。”
孟允棠双颊涨红,忿忿不平:“你、你还不饱吗?我已经很努力了。”
“看出你很努力了,但还差得远。”贺砺笑得双肩颤抖,正想与她亲昵一下, 外头有人找。
贺砺无奈又不舍地放开孟允棠, 来到外头。
鹿闻笙迎上来,低声禀道:“阿郎, 刚得到消息,秦衍得了头风,瘫在床上了。”
贺砺猛的皱起眉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贺砺突然变得很忙,天天有应酬,午饭晚饭都很少回来吃。但从不在外过夜,再晚也会回来睡觉。
孟允棠经常是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被他抱住,有时候只是亲亲,有时候要折腾一番,早上醒来时人又已经不在了。
林小娘子的婚事没要她操心,贺砺吩咐了齐管事给她准备嫁妆,孟允棠只是拿出几样首饰给她添了妆。
晚上少受折腾,白天他人又不在,孟允棠一下子清闲下来,眼看暑气渐消,便约了闺中好友出去聚会吃饭。
平康坊有一酒楼名曰“张白楼”,有一次贺砺晚上回来早,给她带了那家的荷叶鸡与同心生结肉脯,孟允棠吃了一直念念不忘,便令人提前一天去定了个雅间。
姜玉初,林宛燕,钟丽娇,孟以薇还有孟允棠一共五个人,围着长长的食案坐下,孟允棠点了满满一食案的菜,还要了果酒与果浆。
“姜姐姐,你有孕在身,喝果浆吧,其他人都喝果酒,谁都不许跑。”除了幼时,五人长大后还是头一次这般整齐地聚在一起,孟允棠十分兴奋。
话音落,一旁林宛燕红着双颊道:“我与姜姐姐一道喝果浆吧。”
众人顿时都拿眼睛看她。
林宛燕一手轻轻捂住小腹,羞涩道:“快两个月了。”
众人一听,自是都替她高兴,孟允棠忙叫伙计再拿一壶果浆上来。
钟丽娇笑对孟允棠道:“你呢?要不要也喝果浆?”
孟允棠道:“我没有。”
“你成婚时日虽短,但瞧贺大将军与你恩爱的样子,只怕也没闲着,别有而不自知,到时候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呀。”钟丽娇打趣道。
孟允棠红着脸瞪了钟丽娇一眼,道:“我真没有,你们放心好了。”
姜玉初道:“若是月份小,诊脉也可能诊不出来的,还是小心为上。”
孟允棠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有喝药,便道:“前两日刚换洗过呢,真没有。”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边吃边聊。
“诶?你们听说了吗?辅国公府那秦五娘的事?”几人中,钟丽娇最是活跃消息也最灵通,最先聊起这京中八卦。
“什么事?”秦五娘三个字敏感地触动了孟允棠的神经,她停下筷子向钟丽娇看去。
“她的婚事啊。不知是不是因为秦相倒下的缘故,她家里居然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地方上的折冲都尉。听说那折冲都尉都四十二岁了,丧妻,马上要从地方来番上,宿卫京师。六礼过了五礼,等那都尉来了,就要大婚呢。”钟丽娇道。
“听闻秦相病情不容忽视,许是她家里怕秦相突然亡故,耽误她的婚事吧。”姜玉初道。
“那也不能匆匆忙忙地将她许配给一个老男人啊,四十二岁,做爹都嫌大,再年长几岁都可以做爷爷了。”钟丽娇啧啧道,“我见过那秦五娘几面,那般美貌的一个小娘子,家世又好,真是糟蹋了。”
“听说她在家是个受宠的,能定下这样的婚事,说不得是她自己愿意。”姜玉初道。
钟丽娇摇头:“反正我是想不通,就算是秦相倒下了,但贵妃还在啊,辅国公府的门庭故旧还在,怎么着都不可能沦落到要拿她去联姻一个四十二岁的折冲都尉的地步。”
林宛燕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道:“旁人家的事你就少操心吧,自己家的事还不够你操心的么?”
钟丽娇笑道:“现在我自家还真没什么事让我操心的。自从彤娘嫁给了贺大将军,我婆母和妯娌都对我礼让三分起来,就连我家那不成器的货要来寻事,婆母也帮着我。我是发现了,只要不把男人当回事,生活就轻松一大半了,若是能再赚点钱,那剩下的一小半也轻松了。”
姜玉初点头:“这话一点没错。”
说着,她倒了一杯果浆,朝孟允棠举杯道:“彤娘,那件事,谢谢你了。我以浆代酒,敬你一杯。”
孟允棠自买了那歌姬管了王家的闲事之后,一直不太好意思面对姜玉初,如今见她主动提及,仿佛已经释然的模样,忙端起酒杯道:“举手之劳而已,姜姐姐不怪我就很好了,怎敢居功。”
两人对饮。
众人皆不明所以,问她俩:“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孟允棠还未说话,姜玉初自嘲一笑,道:“前阵子王二郎迷上了道政坊一家酒楼的歌姬,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彤娘买了那歌姬,断了王二郎的念想。”
几人又拿惊讶的目光去看孟允棠。
孟允棠红着脸道:“其实我知道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要男人有这个心思,没了这个,总还有别的。”
姜玉初点头,道:“但是你点醒了我,自己不作为,就要连累亲戚朋友来替我受累。现如今我便是如表妹一般想法,就当男人是条狗,家里给他留个窝,其余不管。我打点好我手底下的店铺田地,管好我自己的嫁妆和孩子,日子轻松多了。现在我只盼着这一胎能是个男孩,日后就彻底不用再理会那个狗男人了。”
孟允棠惊讶地瞪大眼睛,姜玉初清贵书香世家出身,从小到大说话做事说好听点是总有分寸,直白点就是端着。两人相识十多年,这还是孟允棠第一次听见她骂人。
其他人亦然。
“都瞪眼看着我作甚?我在家得端着,出来跟你们在一起还不许我骂个痛快啊?我如今在王二郎面前也不端着了,不高兴了就辱骂他,他被我气到发抖,跑去婆母那儿说我不守妇道要休了我,我婆母能信他?话传到我公爹耳中,又是一顿好揍,如今他都不怎么回家了,觉得我公婆都信我不信他。我公婆更生气了,见他一回骂他一回。”姜玉初边说边笑,前仰后合的。
孟允棠等人闻言,也笑个不住。
钟丽娇对一直默默听她们说话微笑的孟以薇道:“以薇,都听见了么?嫁人可要擦亮眼睛,千万别嫁王二郎与冯三郎这样的,要嫁,就比着你姐夫和玉剪的夫婿嫁。”
林宛燕道:“就比着你姐夫嫁吧,也别比我了,吕三郎虽是还好,但他那个天杀的姑妈也太烦人了!搬出去了还三天两头的上门打秋风,虽是不找我打,但每次来都吵吵嚷嚷的,烦都烦死了。怕不是要躺进棺材才能安生。”
遇到这种难缠的亲戚最是难办,众人七嘴八舌安慰了她一番。
钟丽娇兴致勃勃地问孟允棠:“彤娘,嫁给贺大将军是不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上无公婆下无妯娌的,贺大将军待你又好。”
她们各有各的烦恼,孟允棠怎么能说自己没烦恼?当即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是,我也很烦的。”
“烦什么?”
最烦的就是已经不顾死活了还是喂不饱他。但是有以薇这个黄花大闺女在,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他……他太忙了,总是顾不上我,我整天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府里,倒想有公婆妯娌呢,这样起码地方能走动,有人能说话。”
孟允棠找了个借口,不想钟丽娇立马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我这辈子也能有这样的烦恼。”
姜玉初:“带我一个。”
孟允棠:“……”
林宛燕与孟以薇在一旁吃吃地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孟允棠派人将那两个有身孕的小心送回了家,自己回了卫国公府。
申时,贺砺回到府中,外书房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但快一天没见孟允棠了,想得紧,便先去了松龄院,结果扑了个空。
问守院的丫鬟,丫鬟说夫人嫌热,到后头院子里午睡去了。
贺砺寻到后院湖畔的当雪楼,见楼门前坐着小丫鬟,才知道孟允棠在这儿午睡。
他上了二楼,见孟允棠睡在窗下的坐床上,双颊嫣红动人,眉目如画。窗外一株高大的木绣球树,花开如雪,微风拂过,玲珑莹白的花朵纷纷飘进窗来,落在她粉色的纱裙上,倒似绣上去的一般。
陪在一旁的禾善与穗安起身向贺砺行了礼,穗安轻声道:“阿郎,夫人中午与林娘子姜娘子等人聚会,多喝了几杯果酒,有些微醺。”
贺砺颔首:“知道了,退下吧,不喊别上来。”
禾善与穗安红着脸退出去,将房门掩上,下了楼梯。
贺砺在坐床上坐下,看着孟允棠。
窗外阳光西斜,透过枝繁叶茂的木绣球树,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的脸上,一闪一闪的。她躺在满床的花瓣中,柔软馨香,美好得不可思议。
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还是感到内心空虚急需填满。成婚一个多月了,他自然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填补这种让人感觉疼痛的空虚感。
孟允棠睡着睡着感觉呼吸阻塞,意识回笼便察觉到有人在吮着自己的唇舌。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还未睁眼便条件反射般伸手抱住了身上人的脖颈,口中唔唔有声,说的是“临锋哥哥”。
身上人不语,只是吻得更深入更用力。
孟允棠彻底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看到贺砺俊厉的眉眼,放开他的脖颈轻轻推他的肩――喘不过气来了。
贺砺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软嫩的唇瓣,手指轻刮她柔滑的脸颊,低声道:“我去取经了,今日让你体验一下人世间最快活的感觉,好么?”
第74章
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绣球花扑簌簌地往下落,雪一般飘进窗来。
坐床两侧的围栏上凌乱地搭着男女的锦袍纱裙等物。
孟允棠诃子都被解下了,全身上下就剩了一条薄如蝉翼的衬裙, 就这般躺在明亮的天光下,感觉好羞耻。
“临锋哥哥, 把窗户关上。”她对埋头于自己脖颈处的男人道。
“不用关,没人会看到。”这是二楼,窗外又有那么大棵绣球树,远近都看不到二楼的窗户里头。
“可是……”
“乖,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若是紧张,就把眼睛闭上。”贺砺哄道。
孟允棠无可奈何, 伸手捂住眼睛。
……
他亲了亲她通红的脸蛋,从她身上下来,自坐床的围栏上胡乱扯下一件衣裳, 盖住她光莹无暇的身子, 将人抱进怀中, 让她枕着他的手臂。
孟允棠累死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也顾不得身上黏腻,枕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孟允棠朦胧醒来,感觉冷风吹着身子凉浸浸的,身前的躯体火热。
她闭着眼紧紧偎过去,嘴里咕哝道:“冷……”
贺砺睁开眼向窗外看去, 见外头不知何时变了天, 似要下雨的模样。
他支起身子,抬手将窗户关上, 复又躺下,将孟允棠捂进怀中,腿也夹住,问:“还冷吗?”
“不冷了。”他这一折腾,孟允棠也醒了,缩在他怀中不动。
“要不回松龄院再睡吧,要下雨了。”贺砺道。
“我不。”
贺砺听她声音闷闷的,低头看她,问:“怎么了?不高兴?”
孟允棠顿了顿,忽的伸手捂住脸,羞愤懊恼地呻i吟道:“我没脸见人了!”方才动静那么大,楼下丫鬟肯定都听见了。
贺砺忍不住笑,伸手拉开她捂脸的手,低声道:“我们是夫妻,做那事不是正常的么?有什么好羞于见人的?”
孟允棠忿忿道:“你脸皮那么厚,自是无所谓。”
“那我把厚脸皮分你一些,你也不要害羞了。”贺砺说着,就低头去蹭她的脸。
孟允棠咯咯直笑,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嗔道:“讨厌!”
“对不住。”贺砺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孟允棠抬眸看他,房中昏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为何要道歉?”她疑惑。
“今日才知道,原来以前那一个多月,你真的不快活,一直在迁就我而已。”贺砺道。
想起方才,孟允棠又红了脸,害羞的同时,心中又有些感动。她虽只有过贺临锋这一个男人,但她觉着,定然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为了让妻子快活而甘愿做到那一步的。
“你不要道歉,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喜欢你。”她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道。
“我也是。”贺砺觉着心中仿佛有暖流淌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将她的脸抬起来,在她鼻梁上又亲一下。
窗户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外头下雨了。
房里,小夫妻两个互相拥抱着,嬉戏般吻啄着对方,在嘈杂的雨声中,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情话。
待到雨势渐小,天都快要黑了。
两人草草穿戴好,孟允棠伸手扶着自己松散的发髻,愁道:“我这样怎么下去见人啊?”
贺砺道:“外头在下雨呢,没人瞧得见,我先下去将几个丫鬟打发走。”
孟允棠点点头。
贺砺下楼去,孟允棠悄悄跟到楼梯转角处,听着贺砺将几名丫鬟打发回去,这才下了楼。
夏季雨势凶猛,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园子里路上泥土全都湿了,汪着水塘。
贺砺撑起下人送来的伞,伸手示意孟允棠钻到他怀中去。
孟允棠想起鞋子裙摆弄湿的感觉,站在门口不动,撒娇道:“临锋哥哥,我腿没力气,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贺砺眼带笑意地睨了她一眼,孟允棠心虚地红了脸,低下头。
贺砺将伞塞进她手中,背对着她蹲下身子,道:“上来。”
孟允棠高高兴兴地举着伞往他宽厚的背上一趴,贺砺勾着她的腿弯轻轻松松地将人背起,迈入雨中。
“感觉下几场雨天气就明显地凉快下来了,再有大半个月都要到中秋了,时间过得好快呀!临锋哥哥,今年中秋我们在哪儿过?”孟允棠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撑着伞,心情甚好地问。
“不确定,到时候看情况。”贺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