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幼稚得很。
但大概只是陛下和娘娘互相解闷儿的乐子,不过是一种消遣,总是短暂而有分寸。
这还是第一回 看见陛下这个样子,有些……有些浪荡轻浮。
春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他迟疑了许久,心道陛下和娘娘也未锁门,也没吩咐不让人乱进,书房的规矩,隔一会儿是要进去奉茶的,茶水不能空,也不能让冷了。
历来如此。
可现在……进去总觉得不合适。
春久犹豫许久,觉得这事该请教干爹,干爹总是经验老道些。
春久找到徐德万,支支吾吾一番后,徐德万只是“嗐”一声,“多大点事,陛下既没不让人伺候,你规规矩矩进去奉茶就是了,陛下和娘娘做事,自有陛下和娘娘的道理,便是撞见陛下和娘娘亲热,你只管低了头悄声递了茶再出去,伺候这么久了,怎么这点事都要大惊小怪。”
春久羞愧地低下头,“干爹教训得是。”
干爹不愧是伺候久了的。
春久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再次推开门进去奉茶。
他步履维艰,他战战兢兢,他大惊失色,他落荒而逃……
他脸色煞白地捧着茶再次退出去,他惊魂未定,两眼失神,满脑子都是自己会不会被灭口啊!
徐德万看他进进出出实在是大惊小怪,心道伺候陛下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陛下的性子吗?
无耻起来,谁也比不上。
恐又是在逗弄娘娘,还没个分寸。
“给我罢,”徐德万一副司空见惯经验老道的模样,春久呆呆地递给他。
徐德万也进去了,徐德万也出来了。
房间里传来陛下十分不耐烦的声音:“谁再进来孤打断他的腿。”
徐德万应了声是,拉着春久就退得远远的。
尽管他经验再老道,可陛下的底线是一再突破的,实在不能怪他不够沉着。
徐衍早就躲得远远的,此时看到徐公公和春久,不由幸灾乐祸地扯了下嘴角。
对于陛下的无耻,他一向是不吝过高揣测的。
陛下今天一整天都憋着不怀好意,他早就看透了。
如今一看,果然。
房间里,相思伸手捂他的嘴,企图让他低调些,她浑身上下被汗意浸透,衣衫早已凌乱不堪,被他宽大的衣袍和身躯遮住,不然她这会儿都想咬舌自尽了。
她迷蒙着双眼,觉得自己怕是鬼上身,否则怎会答应他如此胡来呢?
李文翾哄她:“孤胳膊疼,你待会儿别乱打乱咬的。”
相思闭上眼,羞耻至极,将脸藏在胳膊下,“砍了算了。”
“你舍得?”
相思刚要说话,又咽了回去,声音被撞碎,音调不成音调,无意识地哼了几句,想骂他都没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说:“李元启,下辈子做亲兄妹吧!我怕被你折磨死。”
李元启心满意足,轻轻亲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怎么会死呢,孤的姌姌,会长命百岁的。”
第四十六章
这夜里相思是被李文翾抱走的, 脸埋在他怀里,遮的严严实实。
李文翾叫人烧了热水, 沐浴的时候, 相思怎么也不肯跟他一块儿。
“孤不闹你了。”他保证。
相思还是断然摇头,“你这人,十分不可信。”
于是相思沐浴, 李文翾在一旁伺候。
他挽了袖子,给她淋洗,“今天孤伺候你,总行了吧?”
听夏进去送吃的的时候,李文翾就坐在浴桶旁仔细忙活, 那模样, 实在是叫人瞠目结舌,相思其实挣扎过了,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他这个人能屈能伸, 能哄能骗的,偏她总是心软。
她趴在浴桶边缘,半眯着眼被他搓洗后背和胳膊。
“上次的印子还没消。”李文翾手掌抚摸她后背,不满道,“孤就该看着你涂药, 你八成又偷懒。”
相思狠狠颤了一下, 拍他一下,“别乱摸。”
李文翾显然至今还想不明白,“你究竟在害臊些什么, 孤看你也很能折腾花样。”
可离开床,就是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偶尔李文翾都觉得自己确切在耍流氓。
他只那个的时候没轻没重,其他的事总是很有分寸,便是擦洗身子这种他从来没伺候过人的活儿,力道也刚刚好,相思像个猫似的团着,甚至有些舒服,懒懒的一动不动,被他翻到左边,又翻到右边。
她瞧他实在费解,怕他真以为自己抗拒他亲近,只好抬了胳膊给他看:“刚刚磕到桌子了,疼。”
李文翾略带歉意,“孤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把右腿抬起来一些给他看,“膝盖也青了。”
“这不能怪孤吧!你自己在上头,还能跪到地上去。”
相思又蜷起来,“反正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孤,孤给你赔礼道歉。”李文翾低头,亲了下她的蝴蝶骨。
相思有些难为情地瑟缩了一下,“阿兄惯会得寸进尺,我若主动些,你怕是更过分,哪里是我害臊,分明是你恬不知耻,我总要替你守些分寸。”
李文翾失笑:“失了分寸又如何?孤还能缠着你三天三夜不成,你吃得消,孤也吃不消。”
相思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对他的口无遮拦似乎已经习惯了,“我吃不消,我现在浑身都是疼的,身上每一块儿骨头都是软的。”
“行,孤待会儿抱你出去,保管你不用动一下。”
相思卡壳,半晌才咬了下牙,“不用。”
难道她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不用?孤说到做到。”
李文翾最后还是抱她出来,将她裹了直接抱去床上,让她枕在他腿上,给她擦干头发。
“孤对你如何?”他一脸自傲,问道。
相思闭着眼,才不愿意夸他,“不如何,方才我叫你停你也没停,若不是阿兄,我也不至于瘫着动不得,始作俑者倒来讨夸。”
李文翾捏着她的脸捏了两下,“你何时才能不口是心非?孤瞧你明明乐在其中。”
相思否认:“没有。”
可嘴上说没有,却突然紧紧捂住他的嘴巴,一副心虚生怕他再多说的样子。
李文翾忍不住笑了声,决定饶了她,“好,你说没有便没有罢。”
相思无意识地应了几句,困倦极了,每根骨头都泛着酸软,泡了澡,整个身体都熨帖了,于是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做梦都是在浪潮颠簸,浪潮淹没她,又托举她,她像是变成了一条自由的鱼儿,忍不住手脚都蜷起来,每一寸肌肤都麻麻痒痒的。
是的,她是高兴的。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正奋力往他怀里钻,手搭在他的小腹,正试图冒犯他。
李文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瞧她睁开眼,神色清明问一句:“怎么不继续了?”
相思看他一眼,倏忽躺回去,缓慢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倒打一耙:“你醒了也不叫醒我,就故意看我出糗。”
李文翾“啧”一声,“孤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就是费解你大半夜哪来的精力,原来是做春梦了。”他掀开她的被子,嗪着笑,“做了什么好梦?这么主动。”
相思被戳穿,有些恼羞成怒。
明明他更过分。
“梦见我暴打你,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之后好几天,她都闭门不出,大概是觉得太难为情了,也不理他。
李文翾哄了又哄,才把人逗笑了。
“孤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就是口是心非,想要的东西都藏着,要孤送到你手上,你再不情不愿接了。”
相思又要沉脸,李文翾忙举手投降,“但孤心甘情愿。”
李文翾说要带她去灵山。
原来那天身上的花粉香,是去山上看荆桃了,那时花还没开到最盛的时候,是以隔了几天才告诉她,说灵山的荆桃开了。
相思模糊地想起去年的夏日,那时候因着大臣闹着要他纳妃,她一怒之下去了慈安寺,回来的时候她想起从前一件无关紧要的小小约定,少时他曾答应过带她去看荆桃,但他忘记了,阿兄便说:“明年荆桃开了,孤带你去看。”
这回相思忘记了,但他还记得。
虽然不可等同而论,但相思却倏忽觉得,扯平了。
仿佛从前看话本子,她喜欢这种前后呼应的章回,让人觉得圆满。
灵山本就是个狩猎场,祝敏珑两日前就回京城了,北疆的首领也来了,于是李文翾提议,顺带举行一场春日围猎。
他是个不算和善可亲的皇帝,自从登基以来,除了固定的节日礼俗,他很少亲自举行什么活动,朝臣对他多有敬畏,但却始终少了几分亲近。
这次围猎空前的热闹。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均要参加,相思第一回 见这么多人。
李文翾带着相思骑马射猎讨了个彩头赐给了大臣们。
然后两个人避开人群,只带了几个侍卫,去了后山看漫山遍野的花树。
李文翾牵着她的手,终于想起来,那时为何不带她来了,“灵山多蛇,这个季节又正好是出来活动的季节,你怕得要命,孤怕你吓到,本想着叫人提前拿药熏一熏,后来大约忙忘了。”
提到蛇,相思顿时头皮发麻,警惕地四处张望,“那你不早说!”
“哪有那么巧,正好叫你碰到。孤还想着,你如今便是怕,也不会吓破胆的。”
相思一扭头,一头翠绿的蛇吐着信子缠在枝干上,正冲着她。
李文翾也看到了,一把把她按进怀里,无奈道:“你这是什么运气。”
相思恨不得钻进他身体了,“李元启我讨厌你,我恨你,快,快走!”
李文翾打横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好了,你闭上眼,孤带你走。”
出了花木林,相思露出一只眼,杯弓蛇影地四处张望,看哪儿都像是藏着蛇,定睛仔细看才知道不是。
“好了,要不你别看了。”
相思吞咽了口唾沫,“都到了你才告诉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文翾实在冤枉,“孤实在没想到你现在比从前还怕,要不孤还抱着你吧!你闭上眼别四处乱看。”
这片区域不算是猎场,可也保不齐会有人过来,现在整个灵山都是人,她不停挂在他身上,成何体统。
“叫人看见了未免不庄重。”
一条跟树皮差不多颜色的蛇从草丛里神龙摆尾似地游过去,正好贴着相思的裙边,她低头的一刹那灵魂已经出窍了,她跳到他身上,几度失声,否则她大约已经尖叫出声了,闭上眼,表情安详地仿佛自己已经死了,再顾不得什么体统脸面,“你抱我回去,我这两只脚都不会再踩在灵山的任何一寸土地了,你也不许挨着树走。”
李文翾像抱孩子一样竖着抱她,她两条腿紧紧地盘在他腰上,他都不需要用力,她自个儿攀得结实。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附耳说:“你安分些,别来回动。”
相思没力气,挂不住了,时不时就要上下挪动一下,被他一说,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咬着牙,拎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故意的?”
花都没看几眼,全是惊魂未定。
她甚至都怀疑那两条蛇都是他故意叫人放的。
李文翾倒还不至于做这种缺德事,实在是巧合,也实在是他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嗤一声:“你蹭来蹭去孤抱着你又不能做什么。孤要是故意就叫人备匹马,带着你满山晃悠,叫你面对面坐在孤身上,你不敢下去,孤就趁机……”
相思掐住他脖子,制止他的幻想。
“你闭嘴罢,你脑子里全是些什么。”
“那便多了,可惜你不配合,想了也没趣。”
相思懒得理他,“亏我还心疼阿兄为国事操劳,你怕是还不够累,整天还有闲心琢磨些有的没的。”
“孤年富力强,身体好。”
“分明是你不要脸。”
“食色性也,孤只是比你坦诚些。”
“阿兄总有道理。”相思说不过他。
李文翾笑道:“你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比如你比孤更不要脸些?”
相思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这世上能比阿兄更不要脸,应该很难。”
“不难,你姑且试一试,比如你现在备匹马,把孤扔在上面,命令孤不许下去……”
相思捂住他的嘴巴,沉默许久,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前有狼后有虎,你比蛇还可怖着。”
“那孤放你下去?”李文翾作势要松手。
相思吞咽了口唾沫,攀得更紧些,“不许。”
“那你觉得……备匹马如何?”
相思已经不想再评价了,字字铿锵道:“不行!”
“刚逗你的,骑马带你散散步,孤什么也不做。”
“不!”
“你……”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