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珠林(上)——彼岸琴音【完结】
时间:2023-06-08 14:41:34

  安勤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黑云,像一个无边无际的大石头越压越低。只要再下大雨,人人都会被淋得狼狈不堪,若冒雨骑马翻山就更是艰难了。
  突然前面的人一阵惊呼声,他们说的是满族语,安勤虽然听不懂,但从大家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
  “我们遇到草原泥流了!”讷亲勒住缰绳、皱起眉头凝重的说道。
  草原泥流?!就是泥石流吗?草原上怎么会有泥石流?有无数问题从安勤脑子里蹦了出来。
  只见一条黑色涌动的泥土,从前方山侧缓缓流下,但流动速度并不太快,黑色泥流的面积也并不太宽。
  很多人都直接策马奔跑了起来,从黑色泥流之上一跃而过,就如跃过一条小河轻松,看上去并不是太危险。
  骑术好的人冲锋在前,争先恐后的跨跃到了对岸。讷亲赶紧往前,组织驮着物品的马匹行至最窄处、先行渡过。
  天公却是不作美,此时竟开始下雨,还恶做剧般越下越大,雨滴哗哗的落入黑泥之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条黑流就迅速膨胀了起来,越流越快、越来越宽!草原就如被巨人狠狠的撕出了一道大裂缝,毁了原来平静的一切。
  所有人必须尽快到达对面山脚的平地!才能翻山到达营地,否则将被这条凶猛的泥河远远的隔离开去。
  无须言语,大家都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纷纷揪住缰绳、屏住呼吸奋力的向前奔去,已顾不得马背上的物品,被纷纷颠落到了黑色泥流中。
  随着黑色泥流的宽度迅速扩大,有些马匹的后蹄还会挣扎的陷入泥中。
  安勤怎么可能单独骑马越过那道黑泥?!她万分恐惧,只想往后退。
  待所有的人马基本都平安到达了对岸,一只大手伸向她,迅速的把她抱了起来,是讷亲!
  他把安勤置坐在自己的胸前,高高的扬起了马鞭,飞奔着欲要跃黑泥而过。
  或许是马儿已被滚动的黑泥河吓到了,每次奔到河边时就止步不前,任怎么打都不肯再向前一步,如此反复。
  讷亲一转念,紧勒住缰绳调转方向,策马朝泥河的源头奔去,他想找到一个相对较窄的位置。这条泥河的扩展如同一把慢慢张开的扇子,只有往源头去,才能找到最窄的地方,他们才可能过得去。
  皇帝郁闷之极,这些天雨下个不停,眼下竟又遇到草原泥流!
  他骑着赤花鹰停在山腰处,看着马群渡过泥河,不禁心有余悸:幸好已把额娘送走,只愿他们不会遇上麻烦。
  当看着大队人马都已渡黑泥河,他才略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掉头继续翻山时,却见河对面还有一匹马朝着泥流山上跑去,骑马之人身着黄马褂。
  他才想起来,今日是安排讷亲断后的。但见马匹总是久久跃不过河,十分纳闷,讷亲骑术不凡,怎得这都过不来?再定睛看,他才发现讷亲身前还带着一个人,远远的只看见一抹灰蓝和一头随风飘起的黑色短发。
  马儿一路狂奔,安勤早已被颠得七荤八素。
  她猜想,一定是马儿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所以才会屡试屡败。就用力拉低了讷亲的衣襟,大声在他耳边说道:“讷大人!让我下马!你先过去!”
  而讷亲充耳不闻,继续往前、继续起跳,眼看着马儿已筋疲力竭、无力再跑了。
  皇帝调转马头快速又朝山下去。
  他知道:讷亲骑的普通马匹是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还完成远距离跳跃的;他知道:在危险关头,主人与马若没有绝对的信任,马儿不会不顾生死的救主;他还知道,只有自己的赤花鹰才有可能把她带过来。
  在极短的时间内,皇帝已果断的做出了判断与决定。
  赤花鹰到达黑泥河边,轻松的腾空跃起,带着它的主人奔向了讷亲。
  “讷亲!”身后传来一阵疾呼,一人一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人穿着一件腥红色雨服袍、外披黑色斗篷,骑在一匹棕白相间的大马之上,比两人整整高出了一个头来。只见他高高在上,向他们伸出右手来,讷亲惊呼:“皇上!!”
  皇帝大吼一声:“你还磨蹭什么?是不要命了吗?”
  安勤这才意识到,皇帝是要拉她上马!她立刻把左手伸了出去,当手臂被紧紧握住后,她整个人就被拉上了那匹大马。她本是朝着马头的方向,这时却被轻易调转了方向,拉她的手松开来,黑色的斗篷将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隐约能听到斗篷之外皇帝大喊道:“抱紧了!”
  大马便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这匹马的力量和速度十分惊人,安勤用双臂死死的搂住皇帝的腰,指甲深深抠住他的雨袍,双腿叠放在他的双腿之上、无处着力,她干脆把膝盖盘了起来,用腿把他紧紧的圈住了。此时她恨不得与他严丝合缝的连成一体,来促他完成这生死攸关的一跳。
  安勤清晰的感觉到,随着他腿部肌肉紧张的伸缩,马匹的奔跑速度也越来越快,他一个压低向前俯身,两人就腾空而起。
  被罩在黑色的斗篷里什么都看不见,她侧着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整个世界只剩那急速而有力的心跳声。
  腾空的两秒,仿佛脱离了地球引力,两人失重的向上飘起,其他感觉完全消失了,直到马蹄落地的那一刹那,他们又再次一同跌回了人间。
  她虚脱的闭上了眼,无力靠在他的胸前鲜红的雨服上,光滑而细腻的羽毛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就如同爱人的手无声的在抚慰着她的恐惧。
  安勤的手心和里衣早已紧张得被汗浸湿。不知道讷亲怎么样了?他也顺利过来了吗?
  赤花鹰未作片刻停留,继续朝前奔去,她庆幸的想:讷亲也一定脱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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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小知识:
  1、文中的雨服即是:大红水波纹羽纱单雨衣,雨服面料为平纹羽毛纱,无图案,是制做雨服的高级材料。
  红色雨服是清朝早期皇帝雨服中唯一的一件,现存于故宫博物院。
  2、读者可以搜索草原泥流的视频,脑补一下现场的情景。
第32章 插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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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卑微的我喜欢遥远的你。
  你还未来,怎敢老去,未来的我和你奉陪到底。
  你若同意,我一定去,可你并不在意我的出席。
  你的过去,无法参与,但我还是喜欢你。
  眼角闪起的泪光,无边无际地游荡,
  眉下的一记荒唐,庸俗地写在脸上。
  犹如一缕阳光,但却觉得感伤,
  记忆挥散不去,却藏进了我的诗句。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卑微的我喜欢遥远的你。
  你还未来,怎敢老去,未来的我和你奉陪到底。
  你若同意,我一定去,可你并不在意我的出席。
  你的过去,无法参与,但我还是喜欢你。
  我有一把钥匙,能解开你的故事,单纯的像个孩子,偏藏进了我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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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前后几篇故事时,我每天都会听这首歌,觉得歌词、情感与人物高度契合,仿佛量身定制一般的好,选做第一首插曲。
  他们共同经历了七月的风、八月的雨,正在不自觉的、一点点的慢慢相爱。
  最后,关于这份爱的回忆与美好,只能被弘历偷偷藏进了自己的诗句之中,再也无人能懂。
第33章 脱险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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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离开危险地带,赤花鹰的速度就逐渐慢了下来,开始翻山。
  安勤松开了双臂,缩回了腿想下马去。她拉了拉皇帝的前襟小声说道:“皇上,勤儿可以下来了!”
  也许是隔着厚厚的斗篷,皇帝并没作任何反应,她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提高了音调:“皇上!皇上!”谁知道,回应她的居然是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她的屁股上。
  安勤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有这么胡拍的吗?!她识相的闭上嘴,继续老实的待在黑乎乎的斗篷里。
  皇帝非常满意坐骑的优异表现,这匹赤花鹰也算是陪他出生入死了,平日围猎、前几日猎虎、还有刚才脱险,它算是立下大功劳,但他仍是心有余悸。
  他不知道安勤留在了继续狩猎的队伍中,当时如果不是讷亲护着她,估计那条小命早丢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方才在斗篷中死死缠住自己的身体,好像完全契合在了一起,就如就别重逢的两半玉璧涌出无限的欣喜之情来。
  讷亲的马匹没有了过重的负荷,轻松的跃过了黑泥河,朝着马群奔去。他原本以为可以把她带过去的,没想到却是屡试屡败,若不是皇帝出马相救,这河是渡不过的。
  作为前朝大臣,新皇帝即位以来一直对他信任有加,不断的加官受爵,如今他成了最年轻的正三品官员,他自然是感激涕零、知恩图报。但为何,当皇帝从自己手中拉走她时,自己却不愿放手?当看到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时,他却心生不甘?
  雨渐渐下得小了,队伍翻山比较顺利,在天黑之前终于到达了营地。
  安勤在斗篷里能听到,大家已陆续下马开始扎营,渐渐的、人声小了,直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她才慢慢从斗篷缝中钻出了头。
  面对一张距离超近的大特写,高高扬起的眉目间尽是戏谑,他呼吸时的热度直扑到她的脸颊上。
  安勤挣扎着就要下马:“勤儿要叩谢皇上救命之恩!”
  “不会骑马,你还敢留下来围猎?”皇帝皱着眉、语气嘲讽。
  “勤儿并不知道围猎的队伍是需要骑马的,若早知道会拖累他人,我是绝不会跟来的!”安勤一想到,为了搭救自己让皇帝和讷亲涉险,实在是难辞其咎。
  皇帝见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一副可怜模样,也不想再斥责她。他先下了马,再伸手把她给托了下来,只交代道:“马上回帐篷,把湿衣裳给换了。你明日且休息一日,莫要再病了。”
  他想到去年冬天她不过冻了一次,就病了十多天。
  “嗻!”安勤拖着沉重的身子,找到了茶房的帐篷。
  一路上营里的人纷纷侧目盯着她一头怪异的短发,但她现在已无力解释,待明日再编个善意的谎言吧!
  刚进帐篷,就有个侍卫过来送了一套干爽的衣物和被褥,还有食物和一大碗热的驱寒汤水。
  安勤当然知道这都是皇帝安排的,她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之下,万万不能受寒生病。
  她迅速的擦干身子,换上干衣服,一口气喝完了驱寒汤药,然后就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能明显感到身体正在开始逐渐回暖了。
  经历了一天骑马的行程和一场生死历险,她早已筋疲力竭,这一觉死沉死沉的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当迈出帐篷的那一刻,她被太阳晃了眼,未料到连续几日的雨终于结束,明媚的阳光再次回到了草原,昨日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泥石流仿佛不过是一场噩梦,其实从未发生过。
  “姑娘!你终于醒来了!”一个侍卫忽然出现在帐篷旁边,“我叫额尔吉,皇上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这几天是专门负责教姑娘骑马的。”
  “学骑马?可我是要侍奉茶水的。”安勤一听就腿软了。
  “皇上说了,每日他们外出围猎时,奴才带姑娘就在营地附近学骑马,”这个额尔吉个头小小的,看上去才十几岁,笑起来满口大白牙,他好像还挺乐意接到了这项新任务。
  安勤把短发塞成了个简单的发髻,去膳房用了晚膳,额尔吉就带着她到附近的空地上练习起来。
  对于一个运动能力极差、与动物毫无相处经验的人而言,要她保持身体协调的同时,还要与马儿互动,实在太难了!不过才练了一个时辰,她已全身发疼,每一处肌肉都紧张得酸胀。
  当营地欢呼声响起时,皇帝的狩猎队伍终于回来了,安勤今天的骑马集训总算是告一段落。
  额尔吉开心的告诉她:“皇上猎到了鹿,我们晚上有口福了!”
  安勤回帐准备好茶水,送到帐殿门口,交给了成祥便要退下。
  帐里没头没尾的传出了一句话:“酉时往河边食鹿去!”
  安勤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成祥、摇摇头,成祥却用手指了指她。敢情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勤儿谢皇上恩典,”她谢完恩就马上回了帐,再次体力不支的倒头睡了。
  等再次醒来时,已是天黑了,她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忽然想起今晚有鹿肉吃,她就赶紧的出了门,循声找去,鹿肉大餐可千万不能错过了!她急需补充蛋白质。
  参加聚餐的人员差不多是百人左右,皇帝着短褂、盘腿坐在黄色的座垫上,身旁是宗室子弟、大臣与近臣侍卫们,他们身上还背着弓箭和腰刀。
  外围的一圈人正在近水处忙碌,有人在剥鹿皮、割鹿肉,还有人在烧柴熬鹿肉汤;另一些人则在一堆火旁烤起鹿肉来,诱人的肉香在空中飘荡。
  安勤环顾了一周,确立了目标,她循着肉香、朝最想吃的烤肉方向靠近。站在人群里,她满怀深情的凝视着那一串一串在火中烤得油亮的肉,口水横流,不能自拔。正看得出神,一根大肉串子被塞在了她的手里。
  一个身着蓝色袍服、披着黄马褂的人正冲着她笑,温柔的说道:“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哇!讷大人真是个好人,跟着他有肉吃呀!
  真心道谢之后,她痛快的开始撸串了,饿了一天,这下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讷亲也拿着一串,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起来。安勤问起昨日他脱险的经过,但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再问起,只要他平安就好。
  讷亲话锋一转,说起了今日哨鹿的过程。
  原来,他们是先用木质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等诱出雌鹿之后再缩小包围圈,由皇帝、皇子们骑射,自是收获颇丰。
  安勤听了惋惜的摇摇头:“可惜呀可惜!”
  讷亲看她一副悲伤的表情,不解的问:“有何可惜?”
  “你们以情为饵,雌鹿这是败给了爱情!”“哈哈哈,勤儿姑娘说得极是!”他听完大笑起来,这说的十分在理。
  皇帝喝了几口新鲜的鹿血,再尝了几块鹿肉,味道十分鲜美,时不时的有王公和大臣过来,祝贺他一番。正在悠闲惬意之时,他的目光无意的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在火堆旁的人群里看到了她:正“豪爽”的叼着一块肉,眉开眼笑的在与人说话。
  与谁聊得如此欢畅?她在聊什么?他有些好奇。
  等人群稍稍散开时,皇帝看见了身着黄马褂的讷亲,他也正拿着肉串在开怀大笑,与平日自己熟悉的、不苟言笑的重臣讷亲竟是盼若两人!
  他们两人在火旁一边吃肉、一边说笑,好不快活,未曾朝旁人看一眼。
  他们私下竟已如此熟络了?自己却是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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