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皓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是。”
“哈哈哈,那可太好了!景大人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啊。”吴为高兴地直拍大腿。
景皓笑眯眯地,“这不是调令昨儿才刚刚下来嘛。”
听他这么说,吴为以及他身后的衙役们都满脸喜色,要知道,若是巡检那边能听县令大人差使,那好处可就数之不尽了。
景皓朝应青云挤挤眼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怎么样,这下知道我来这有多好了吧?以后别动不动就叫我回京城,要不是我用一顿打换了你这里的巡检,你以为你能把一县管理好?”
应青云看了他一眼,“那还不快带人去加强巡逻?”
“你这人,以后可要对我好点,不然你可叫不动我。”景皓嘀嘀咕咕地去了。
应青云让衙役们也都去忙,至于封上上,则让她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脚伤好了之后再回衙门。
封上上看看自己的脚,肿的比猪蹄还难看,只能乖乖同意。
回到家,朱奶奶看到她伤的这么严重,心疼坏了,埋怨她一个姑娘家不该什么事情都往上冲,然后便严令禁止她下床走动,吃喝都要给她送到床边,还一个劲地给她熬猪蹄汤,说是以形补形。
封上上感觉自己比坐月子的妇人待遇都好,就这么吃吃喝喝睡睡,几天下来,纤瘦的身材顿时圆润了不少,皮肤被补的更加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似的。
人家生病都是消瘦憔悴,就她,红光满面的,跟养猪一样。
就这样衙役们还觉得她这次受苦了,一个个陆陆续续上门来看她,还都不空手,给她带了不少好吃的不说,六子怕她躺着无聊竟然还给她带了话本子,看得封上上心花怒放,养猪的日子里,一切都好,唯一有点不好的地方就是无聊,现在又没有手机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这几本话本子简直就是及时雨,瞬间增加了养猪的质量。
封上上便过上了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看话本子的生活,虽然这时候的话本子没什么意思,都是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但在这娱乐匮乏的时代,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正看到一篇赶考书生路遇千金小姐的故事,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咚咚咚”地跑进来,对封上上道:“上上姐姐,外面有人来找你。”
封上上摸摸他的头,给他拿了几块点心吃,“谁找我啊”
小孩儿接过点心塞进嘴里,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像只可爱的小仓鼠,他摇摇头,“不知道呢,是一个婶婶和一个姐姐。”
封上上想不出来是谁,便让小孩儿替她将人叫进来。
不一会儿,小孩儿带着人进来,封上上一看,好心情顿时就没了。
封氏揪着裙摆,一脸的忐忑,“上上.......”
封上上面无表情,“你来干什么?”
封氏抿抿唇,“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嘛!”封云云不满地叫道,但看着封上上的眼神简直都要冒酸水了。
村里人都说封上上发达了,去县里过上了好日子,她原本还不以为意,结果现在看到封上上过的日子才知道大家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家条件不错,可也只能过年过节才吃得上点心糖果,可封上上呢,大白天的躺在床上看话本,床边又是点心又是果脯又是糖果的,还有这房间,干净敞亮又漂亮,比她的房间好多了!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现在的封上上再也不是从前又瘦又干又黑的模样,现在的她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却不瘦弱,本就不错的五官犹如彻底揭开蒙尘的面纱,露出底下最真实也最惊艳的模样。
这样的封上上,就连她也没办法违心说不好看。
这拖油瓶真的过上好日子了。
她凭什么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她怎么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
封上上冷冷地看着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这是我家,没人请你来,要放屁给我滚出去放!”
“你!你个贱人!”封云云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奚落,在她的固定思维里,封上上就该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样子,哪受得了她这样的对待,当即就像之前一般冲到封上上跟前,举起巴掌就要打她。
封上上眼神一冷,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腿,照着她的胸口就是狠狠一脚,当即就把封云云踹得倒退好几步,“哐当”一声撞到墙上。
“啊――”封云云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半晌爬不起来。
“云云――”封氏惊呆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忙跑去扶起她。
封云云气急,一把推开她,还在她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怒骂道:“看你养的好女儿!在我们封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现在却反过来害我们家,你们母女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我回去不跟我爹说,我看你怎么跟我爹交代。”
封氏脸色一变,赶忙对封上上道:“上上,你怎么能打妹妹,你快跟你妹妹赔个不是。”
封云云昂着下巴狠狠地瞪着封上上,等着她道歉。
封上上却指着房门口厉声道:“滚!要是再不滚,就不是轻轻一脚这么简单了。”
“你!”封云云气得恨不得上去活撕了她,但又不敢再动手,她现在浑身都疼,从这疼痛中,她清楚的意识到,封上上真的变了,她是真的敢对她动手了。
“你给我等着!”放了一句狠话,封云云转头跑了。
“哎云云――”封氏叫不住她,急得一跺脚,转头数落封上上:“上上,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你爹该生气了。”
“你怎么不走?”封上上冷眼看她,声音也冷。
封氏一愣,“上上,你怎么这么跟娘说话呢。”
封上上指指门外,“有话就说,没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封氏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上上,你这是彻底怨上娘了?你连娘都不想认了?”
封上上心里一睹,抬眼,“这次来又是那人叫你来找我的吧?”
“不是,上上你怎么这么想.......”封氏直摆手,“是娘想你了,你好长时间都不回去,端阳节也不回家,娘天天想你想得心里难受得很,上上,你跟娘回家吧,从你走后你爹早就后悔了,他说让你回去,还说以后会好好对你,以后你和云云住一个房间,咱们吃一样的饭,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也不会叫你去杀猪了。”
“那不是我爹,你别说出来侮辱爹这个词。”封上上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还有,他是真心想让我回去还是图谋什么你心里真的不清楚?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是不是还跟你说,要是我不想回去住,你们一家人搬来这里跟我一起住也行?”
封氏脸色一僵,莫名不敢看封上上的眼睛,因为封天保的确说过,她来之前他害对她说,这次要么让上上回家,要么他们全都搬来这里住,不能让朱老婆子一个外人跟着上上过着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他还说他毕竟养了上上这么多年,上上如今过上了好日子,也是时候该回报回报家里了。
封上上扯扯嘴角,“你回去告诉封天保,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过的好坏都与你们无关,让他少打我的主意,要是再敢来找我,我可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客气了,管他来的是谁,我统统乱棍打出去!”
“上上――”封氏走上前,一把拉住封上上的手便哭,“上上,你这是连娘都不管了吗?你以前很心疼娘的,处处帮着娘,现在怎么这么狠心?你就一点都不体谅娘吗,娘在那个家真的很难做你知不知道?”
封上上皱眉,将手抽回来,“你的难做都来源你的懦弱,并不是因为我,你要是有勇气反抗封天保,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你自己懦弱,不要总是希望我来为你做什么,你要是想过好日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封天保和离,彻底断绝关系。”
“上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封氏惊叫。
“我看上上一点都没胡说!”朱奶奶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进来,将手里买来的菜一丢就冲到封氏跟前,不由分说将她往门外拖,边拖边骂:“你说你活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那么糊涂,自己亲生女儿不好好对待,一天天就想着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把亲生女儿当牲畜用,你这个当娘的也不觉得亏心,还想着孩子要处处为你着想,你哪来那么大的脸呢?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能要点脸?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来打扰上上,上上现在过的很好,你不要替封天保来打上上主意!你要是还拎不清,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朱婆婆力气大得很,拽着封氏就把人给拖了出去,一路拖到大门外,把门“砰”一声关上,无论封氏怎么敲门都不理会。
老太太对封上上道:“你娘就是个糊涂人,你别放在心上,也别难过,更别心软,不然那家人能拖死你,至于你这个糊涂娘,等她老了,封家人对她要是不好,你再管她不迟。”
封上上笑笑,“我没放在心上。”
她的确没放在心上,照常过自己养猪的日子,本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到脚伤彻底养好,哪想到第二天,吴为就亲自来找她了。
“在山脚下发现一具孩童尸体。”
封上上立马爬起来,拿起自己的验尸箱便跟着吴为离开,彻底结束自己的养猪生涯。
第45章
尸体是在远郊的崇明山山脚下被发现的, 距离城中颇远,封上上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先一步到了。
看到她来了,应青云的视线先是在她脚上停留了片刻。
注意到他的视线, 封上上嘴角勾了勾, 动了动自己的脚, 笑着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不受什么影响。”
应青云“嗯”了一声, 让她去验尸。
封上上走到尸体旁, 就见死者是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身体半趴在地,额头抵在一颗大树上,撞出了一个血洞, 从侧面可以看到孩子的长相,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只是可爱的面容此刻却被蒙上了一层灰败,双目紧闭, 额头上流淌的大量血液早已凝固, 紧紧贴在孩子的小脸上, 伤口周围萦绕着大量的苍蝇, 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老张头刚刚粗浅的看了一遍,对封上上道:“这孩子应该是撞在树上额头流血过多而死的。身上其他地方没有致命伤。”
封上上微微颔首,先是挥挥手将不停围上来的苍蝇给赶走,这才蹲下身检查小男孩的尸体, 的确如老张头所说,这孩子身上唯一的致命伤便是额头上的伤痕, 树根周围流淌了一大摊的血液,在这种荒郊野外,失了这么的血,不可能存活下去。
封上上抬头看了看周围,这棵树位于一处坡底,上面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斜坡上有一道明显被压过的草丛痕迹一路从上蔓延下来,直到大树这里才停止,像是被什么中午一路从上滚到下。
这时吴为从斜坡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碎布条,道:“这是我从这条坡上的荆棘处找到的,好像是这孩子身上的衣服。”
封上上接过来一看,的确跟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布料颜色都一般无二,她在小孩身上翻了翻,就发现孩子的胳膊上有一处被划破了,将碎布条放上去,正好能对上。
这布条就是从孩子身上挂下来的。
应青云沉声道:“看来孩子是从上面摔了下来,然后撞到了这棵树。”
封上上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是谁发现的这孩子?”
吴为立马将站在远处一脸忐忑不安的的男人带了过来,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这位汉子自称是山脚下十几里外槐花村的村民,说道发现这孩子的过程,还有点心有余悸:“我是去山那边的大河村走亲戚的,本来该走大道,但我觉得路太远了,为了抄近路才大胆走的这条路,哪想到走着走着却踢到一个小孩的鞋子,我拿起来一看,鞋子八成新,上面还沾了新鲜的泥吐,我还纳闷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一个小孩的鞋子出现在这里,刚开始我也没多想,继续赶路,结果走着走着又看到了另一只鞋子,这两只鞋明显是一双,我这才觉得不对,于是顺着坡往下找,结果就看见这孩子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摸了摸他,才发现他已经凉了,然后我就赶紧跑去衙门报案了。”
这男人身上还背着个包袱,包袱里有两个饼子和一个水壶,外加二十个鸡蛋和一包红糖,脚上满是山路上的泥渍,这是这时候走亲戚的标配,的确附和一副走亲戚的模样,看样子没有撒谎。
封上上了解了过程,这才开始说自己的验尸结果:“死者脸色苍白,角膜混浊,嘴唇开始皱缩,同时尸体僵硬,尸僵大部分出现,贴近地面血液沉积部位存在大量片状尸斑,初步判断,这孩子死亡时间在两到三个时辰之间,也就是说在今夜凌晨时分死亡的。”
老张头在一旁将她的话一字不拉地记录下来,现在的他早已没有跟她别苗头的意思了,通过最近几个大案他已经彻底明白,这姑娘年纪是小,但本事不小,她所掌握的许多知识都是他不懂的,抛开被一个年轻小姑娘碾压所带来的羞愧感之外,他不得不承认,跟着这姑娘后面能学到许多往常不知道的验尸技术,受益匪浅,所以他决定放下面子,以后多听多记,好好学学她那身验尸破案的本事。
封上上呢,其实早就发现老张头在偷偷跟她学习,她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很开心,若是这个时代能多些专业过硬的法医,那么就会少许多冤假错案,这说明她的到来是有意义的。所以,在验尸的时候,她会将自己的验尸过程口述出来,说得尽量详细易懂,好让老张头理解。
她继续说道:“尸体的手腕脚腕都有紫黑色圈状勒痕,应是被绳子等条状物捆绑所致,而且,孩子的嘴角两侧也有一道条状勒痕,应是有人用东西卡住孩子的嘴,不让他发声。并且,尸体的脸上、手脚上以及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存在细小的条痕状血痕,应是被荆棘等物剐蹭所形成,尸体身上的衣物也有多处被刮破,在室内是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不规则的荆棘的。”
顿了顿,封上上又指了指孩子的双脚和放在一边的鞋子,“孩子脚上的鞋应该是跑动的时候丢了,昨晚上半夜刚下过雨,所以鞋底存在大量山上的污泥,同时脚底存在多处伤痕,除了伤痕,还有大量的污泥,就连脚趾甲里也有。”
她边说边动手将孩子脚底和脚趾甲里的泥渍刮下来,放到一张洁白的纸上,然后又从脚下踩着的地上抠了点泥放在一边,捧着纸递到应青云眼前,“大人你看,孩子脚上的泥土和这山林里的泥土一模一样,说明孩子在丢了鞋子之后还在这山林里光脚走了很久,所以,他手腕脚腕上的勒痕是在别处形成的,而其他地方的伤是在这山林里剐蹭所致。”
应青云凝眸,一个如此幼小的孩童,为何会三更半夜在山林之中奔走?
他看着小小孩童手腕脚腕上那深刻的痕迹,道:“这些绑痕如此深刻,这孩子被捆绑的时间应该不短吧?”
封上上点头,“最起码要在六个时辰之上才能出现如此严重的绑痕。”
应青云沉了沉眸,“这孩子被捆绑如此之久,正常人家应该不会如此对待孩子,加之孩子深更半夜在山林中奔走,不符常理,所以,这孩子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人抓住关了起来,然后被这孩子给逃了出来,孩子不认路,在山林中奔走,却失足从坡上滑了下来,撞于树上,失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