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妻上——月半要分家【完结】
时间:2023-06-09 14:37:35

  恰在这时,派出去的衙役将两个孩子接了回来,两个都是女孩,且看起来差不多大,都是十来岁的样子。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两个孩子满脸不安害怕,直到进屋看见爹娘也在才松了口气。
  两个孩子瞬间找到了主心骨般,一溜烟跑到沈大庄身边挨着才松了口气,待看到躺在爹怀中闭着眼睛的沈氏,两人偷偷看了好几眼,直到确定沈氏真的不是在睡觉,这才小声地问:“爹,娘怎么了?”
  沈大庄对两个女儿摇了摇头,没有多解释。
  看到这一幕,封上上挑了下眉,心里有了某个想法。
第6章
  封上上看向上首的应青云,询问道:“大人,可否让民女问几个问题?”
  应青云便吩咐沈大庄父女三人:“你们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沈大庄纳闷地瞥了眼眼封上上,不明白平时闷不吭声的小丫头今天怎么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还有本事让知县大人都顺着她,但此刻案子重要,他也无暇去多想其他的,只得乖乖顺从听话。
  封上上问沈大庄:“沈氏平常对孩子们脾气应该不太好吧?”
  沈大庄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沈氏,努力解释道:“这,也不是不好,内人就是性子急了些,对孩子们还是疼爱的。”
  封上上笑了笑,“你也不必急着解释,孩子们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说明。孩子在最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看到亲近的人会下意识地表现出亲近依赖请求庇护之意,就像刚刚的大丫二丫两个孩子,她们进来看到你们,立马跑到你身后揪着你的衣服,却并没有跑去沈氏身边,也没有立马去问沈氏怎么了,这说明两个孩子更亲近你这个爹。”
  说完这话,她面向应青云继续说:“这在农家是很少的现象,农家汉子天天就是忙活田里的生计,回家也很少和婆娘孩子亲近,特别是很少和女儿们亲近,这似乎是所有农家汉子的共同点,所以相比于父亲,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更依赖母亲的,但沈家的孩子却相反。”
  “而且正常孩子看到娘闭着眼睛躺在爹怀里,肯定是很焦急的,下意识就会去叫娘,但沈家的两个孩子却没有,甚至都没敢去触碰沈氏,看了好一会才小声问沈氏怎么了,这只能说明,她们的娘平时对她们不如爹对她们好,甚至,她们的娘对她们很不好,不好到让她们畏惧。”
  应青云眼中带着赞同,“的确如此。”
  沈大庄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沉沉叹了口气,老实承认:“孩子们平时是亲近我多一点,她们有点怕她们的娘,但孩子娘只是脾气急了点,心里是心疼她们的,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沈大庄一点都不愿意让沈氏遭到怀疑,还是努力想让人明白沈氏也是疼爱孩子的,不可能会丧心病狂地杀害孩子。
  封上上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突然又抛了个问题出来:“你们夫妻俩很想要儿子吧?”
  此话一出,委顿在地的沈氏明显一僵,而沈大庄也似悲似叹地点了点头,感叹地说:“我们成婚十多年,连续生了三个丫头,生完三丫后我媳妇的肚子就再没了动静,吃了不少药,也用过不少偏方,可惜都没用,三丫都八岁了还没来个弟弟,我们都着急啊,家里就三个丫头,以后连个能给我们抬棺送葬的都没有,因为这我老娘对我媳妇满心怨气,村里人也多的是看我们笑话的,我们两真是做梦都想生个儿子。”
  封上上扯扯嘴角,“三丫的大名叫什么?”
  提到这话,沈大庄又红了眼眶,哽咽道:“叫沈招弟。”
  “招弟?这名字真是.......”封上上摇了摇头,继续说:“所以,沈氏平时是否经常打骂三个孩子,甚至会时常念叨说‘你们怎么不是男孩’这样的的话?会不会经常埋怨三丫,说她不能招来弟弟?”
  沈大庄想到躺在棺材里的三丫,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这孩子,一下子难受地哭出了声,但还是一边哭一边解释:“她、她只是太想要儿子了,有时候性子一急就会对孩子们动手,也会说那样的话,但都是随口抱怨的,没有坏心,而且村里许多没有儿子的妇人都是如此的。”
  封上上点头,这一点的确如此,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到无法想象,特别在村里,妇人们为了生儿子可以拼命,对待女儿好的就很少了,有的甚至把女儿不当人看。
  村里叫招弟的女孩就更多了。
  她不再问沈大庄,而是蹲下身,询问起大丫和二丫:“你们娘平时都是怎么对你们的,跟姐姐说说行不行?”
  大丫二丫瑟缩了一下,看了眼沈大嵘聿嗟纳蚴希没敢回话。
  封上上安抚般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柔声道:“你们别怕,只是你们的妹妹三丫死了,现在官府要替她伸冤,需要你们的配合,只有你们如实回答,三丫的案子才能查清楚。”
  听闻三丫死了,两个丫头瞬间面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大丫哽咽着问沈大庄:“爹,三丫是不是真的死了?她昨天早上还好好的呢!”
  沈大庄悲痛地捂了捂眼。
  封上上拍拍大丫的头,残忍地宣告了事实:“是有人害了三丫,只要你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就能找出伤害三丫的人,替三丫报仇。”
  大丫二丫眼泪瞬间流的更凶,一脸悲切地看着她们爹。
  封上上再次问:“你们娘平时经常打你们吗?”
  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这次两个孩子肯说话了,大丫点头哽咽着说:“娘经常打我们,一旦我们犯错,她就会使劲打,还不许我们吃饭。”
  沈大庄一惊,“大丫你可不能胡说,你娘什么时候使劲打你们了?不都是拍两巴掌骂两句嘛,不痛不痒的。”
  二丫一边哭一边说:“爹你在家的时候娘就不会那么使劲打,你不在家娘就会用荆条还有棒槌使劲打我们,还不让吃饭,还骂我们是赔钱货,骂我们不是男孩。”
  沈大庄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女儿,“你们,你们怎么没跟爹说过?”
  大丫:“娘不让说,说了要缝我们的嘴。”
  沈大庄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沈氏。
  封上上也望了眼身子僵直的沈氏,嘲讽地笑笑,又问:“那你们娘有时候会不会突然失控,变的很可怕,好像突然不正常的样子?”
  大丫二丫竟然同时惊惧地点头,大丫道:“娘有时候越打越生气,下手越来越重,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们,全身都在发抖,无论我们怎么喊她都不理,只一个劲地问我们为什么不是带把的,还问我们怎么不去死。”
  二丫:“就是这样,每次娘发着抖打我们的时候,就好像、就好像......”
  看二丫想不出来形容词,封上上提醒:“是不是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样?”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
  听闻孩子的话,在场之人纷纷皱眉,看来沈氏想儿子想的已经有点魔怔了,明显精神不太正常。
  正常的母亲哪怕再重男轻女,也不能这样。
  沈大庄更是被两个孩子的话吓傻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孩子的嘴里听到个如此陌生可怕的枕边人模样,更没想到她平常是这么对孩子的,他只以为她是因为没生出儿子脾气不太好,经常骂孩子两句而已。
  封上上又问大丫:“你们三姐妹有零花钱吗?三丫身上有铜板吗?”
  大丫摇头,“我们一个铜板都没有,三丫也没有,她每次看别人吃好吃的都偷偷流口水,跟我说要是自己也有钱就好了。”
  心里的猜测基本得到验证,封上上转头对应青云道:“大人,我差不多已经弄明白案子是怎么回事了。”
  应青云立刻道:“说说看。”
  封上上瞥了眼依旧在装晕不肯醒的沈氏,道:“我觉得还是让沈氏醒来也听听比较好。”
  应青云点点头,对吴为吩咐道:“将沈氏泼醒。”
  “是!”
  吴为现在对沈氏的感官彻底变了,刚刚还绝不相信是沈氏,但经由封上上的一番推理,他不信也得信了。他打了一桶凉水,直接照着沈氏的头脸浇了下去,冷水的刺激让沈氏再也装不下去,一下子呛咳了起来。
  沈氏抹了抹脸,脸色更加灰败,抱着身子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封上上这才说出自己对案子的推理:“昨天中午午休后,沈大庄夫妻俩去下地劳作,走的时候应该提醒过三丫过一个时辰去送点水来,但到点了三丫却没有去送水,这让沈氏很生气,还可能骂了几句要回去教训三丫的话。”
  应青云问沈大庄:“是否是这样?”
  沈大庄讷讷点头,脸上的汗止不住地流,“当时我们渴得很,三丫没按时辰来送水,她以为三丫又贪玩了,就很生气,然后她就自己回家拿水了。”
  封上上继续:“等沈氏回了家,发现三丫果然不在家,于是更加生气,拿着水正准备离开,却恰好遇到三丫从外面回来,还发现三丫手里拿着糖,沈氏肯定要审问三丫的糖是哪里来的。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三丫应该是偷拿了你们房里的钱去买糖了,这一点只要沈大庄你去看看你家的钱少了没有就能证实。”
  应青云问沈大庄:“你知道你家里有多少钱吗?”
  这一点沈大庄自然知道,虽然家里的钱是让婆娘收着的,但多少钱他还是有数的,村里汉子防着媳妇偷偷补贴娘家,对家里的钱银自然得清楚。
  他道:“家里一共有十两整银,外加三百二十四文铜板。”
  应青云:“你确定?”
  沈大庄:“确定,前两天刚卖了回鸡蛋,家里的银子重新数过的。”
  “那好,你现在去将你家中的银两拿来重新数一数,看银钱是否少了。”
  为了避免沈大庄动手脚,吴为亲自跟着沈大庄去房里拿钱,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数了两遍,结果十两整银没变,但却少了三个铜板。
  铜板真的少了,很显然,这钱是三丫偷拿走去买糖了。
第7章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氏突然颤抖起来,看着她这样子,现在的人心里都很复杂。
  封上上继续:“所以,三丫趁你们不在家,偷偷拿了三文钱去买糖,却没想到被回家的沈氏撞了个正着,于是三丫就被沈氏抓住了。沈氏本来就对三个女儿不好,更是恨三丫不能招来弟弟,现在三丫还偷家里的钱,沈氏肯定暴怒,当即便揪起三丫的头发将她溺在屋檐下的水缸中,想以此狠狠教训三丫一顿,但她因为暴怒失了理智,情绪很不稳定,再次失控下便不小心将三丫溺死了,溺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很是心慌,为了逃脱罪罚,她只好将三丫藏起来,假装找不到三丫了,然后趁夜里你睡觉的时候将三丫丢到河里,假装三丫是玩水淹死的。”
  全场寂静,目瞪口中,唯有瑟瑟发抖的沈氏突然间不动了,双眼一翻似乎又要晕倒,吴为见状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盆凉水过去,成功阻止了沈氏再次‘昏迷’。
  就沈氏这个表现,想让人相信她都难。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沈大庄受不了这刺激,压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劲地摇头。
  见他还不肯接受,封上上叹了口气,“你不相信也得相信,沈氏身上的抓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大庄辩解不了,一下子像是被抽了魂。
  应青云冷冷道:“沈氏,事到如今你还不招?难道想到大牢里再跟我仔细解释你手上的抓伤,顺便解释一下你家中的钱银少了三文钱的事?”
  吴为“刷”一下抽出腰间佩刀指向沈氏,刀光寒凉,杀气森森,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她的脖子上,“再不说实话,这刀子可就落在你的脖子上了!”
  “啊――”沈氏吓得大叫起来,再也辩解不下去,心里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俯趴在地嚎啕痛哭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气三丫偷钱,只是想教训她一下,可是、可是我没想杀她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丫已经没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氏涕泗横流悲痛万分,但封上上却对她丝毫同情不起来,“你知不知道,也许当时三丫没有真的死亡,只要你及时叫人,说不定还能将她救回来!可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三丫还没长大就彻底离开了这世间!你作为一个母亲,不光不救孩子,还将孩子抛尸于河中,于心何忍!如果不是我发现异常报了案,三丫就被当成溺死随意给埋了,而你却可以像没事人一般继续生活,继续生你的儿子!”
  的确,村里每年都会淹死不少孩子,孩子淹死了并不会有人报官,立马便会埋了,谁能想到孩子有冤屈呢?沈氏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以为假装孩子溺死埋葬了便再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情,却不想她碰到了封上上这个异数。
  沈氏哭声一顿,继而又放声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也不知道她是在哭死去的三丫还是在哭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可无论她怎么哭,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同情可怜她,就连一直相信她的沈大庄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把将她推开,一眼都不想看她。
  ――――
  案子正式告破,沈氏被收押,接下来只等正式开堂定罪。
  沈氏戴着枷锁被压往县衙大牢,整个村的人都涌出来围观,议论声不绝于耳,此事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中,在这个安宁平静的小村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必然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村民们口中的热门话题。
  衙役们也感慨颇多,除了感慨沈氏的丧心病狂,还不由感慨此案的破案速度,短短一天不到就破了案,这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几个小衙役小声议论道:“没想到案子还能这样破,要是搁在以前,县老爷随便派个人来看一眼就不错了,听仵作说一声的确是淹死的就结案了,怎么可能查出如此内情。”
  “不光如此,这案子查清的速度也太快了,这案子这么复杂,却如此快就查出了凶手,看来咱们这位新来的大人跟以前那位很不一样啊。”
  “你小声点,虽说前知县大人走了,但万一传进他耳朵里就不好了。不过咱们这位新大人虽然年轻,行事作风瞧着却很是清明,看来咱们以后差事能好干一点了。”
  “对啊对啊,新大人清明的话就不会乱收钱了,想当初我可是掏空了家底才没被换掉的。”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吴为听到他们的嘀咕声,回身呵斥道:“都严肃点,别乱说话!”
  一众衙役纷纷闭了嘴,吴为做了十多年捕头,经历了三任县太爷都没有被换,再加上硬功夫不错,底下的衙役们都服他。
  这时,走在前面的应青云突然回身望了一眼,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想看的人。
  吴为见状,颇为机灵地问:“大人,你是不是在看刚刚帮我们破案的姑娘?”
  应青云没有应声。
  吴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稳居捕头这么多年,虽然应青云没有说话,但他就是猜到大人是在看刚刚那个姑娘,于是快速地说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大人,刚刚帮我们破案的姑娘姓封,叫封上上,是村里一户屠户家的闺女,大人你绝对想不到,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漂漂亮亮的,竟然也是杀猪的,天天帮着他爹杀猪放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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