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连勇多给了司机几块钱，让他帮忙直接给他们送到了学校门口，现在的县里的小学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别看这一个老师只能推荐一个学生，但周边的乡镇加起来也真不少。
他们刚一下车就有热情的小商贩过来卖小零嘴，看来就算是这小县城里也有不少嗅到了商机开始做生意的，周连勇和周芳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学校的铃声就响起来了，示意考生可以入场了，圆圆背着自己新的小书包，穿着过年新做的小碎花衣服，藏在比她高了好几个头的同学里面一起进到了学校里。
“感觉圆圆是里面最小的了，这不仔细看都看不着她这个小萝卜头。”周芳笑着和吴华说道。
吴华点点头，“确实是最小的，报名的时候人家都以为我报错年龄了呢，还觉得咱们圆圆就是去凑热闹去了，等成绩出来了，肯定能吓死他们。”
周爷爷自己捋着胡须，不时喝一口军用水壶里的茶水，看着倒是挺惬意，和周围焦急等待的家长截然不同。
也不怪周围的家长紧张，他们都听说了，这次县里可是下了大本办这个比赛，听说不光给奖状还给十块钱呢，这在农村节省一些的人家都能过一个月了。
周芳和周连勇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他们只希望圆圆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用和别人比，只要和自己比就好了，毕竟圆圆才四岁，就算是没有取得什么名次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吴华倒是挺紧张，她是最了解圆圆水平的人，现在的圆圆做一做小学五六年级的题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稳定发挥，取得名次那是很轻松的事情，但她很担心圆圆没有自己去考过试，要是一害怕什么都不会了，到时候小姑娘出来不得哭成泪人。
但是她又安慰自己，刚才圆圆自己进学校的时候还乐呵呵地摆摆手，估计应该不太害怕的样子，可安慰来安慰去，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索性就这样紧张地等着。
最近这段时间，周连勇和周芳都把高中要背的东西都背的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有时间复习复习就行了，两人就自己在心里默背那些背过的课文。
冬天的空气冷得出奇，但是哪怕冻得哆哆嗦嗦也没有人愿意先走，周爷爷也不委屈自己，看到有周围来卖热水的小贩，直接给自己花了五毛钱买了一壶，喝下了热水，身体又变得暖洋洋的。
不过这小贩的生意并不算多好，因为很多人即便是冷也不买，毕竟五毛钱有点贵了，这时候就算是城里工资也才三十多块钱，这赶上半天赚的钱了。
周芳也买了一碗，她没带水壶，只能借用一下小贩带来的碗，一碗给了吴华，一碗他们夫妻俩喝，也不知道这小贩水里加了什么，喝起来还有些甜滋味。
“这水挺好喝，兄弟这是加了什么？”周连勇搭话道。
“嘿，你真识货，我加了几颗大枣还有白糖，这五毛钱花的可不亏啊。”小贩热情回答道。
周连勇笑了笑，“还真是，你这还挺实在的，一会再给我来一碗。”
小贩更热情了，“行！哥，就冲你这么识货，我就再送你一碗，加的也不要钱了。”
周连勇也从这小贩身上看出了一点他们这边做生意的劣势来，就是不会吆喝，明明这东西挺好，就是不会介绍，这就卖不上价钱。
他由此倒是想到了自己生意，或许真的可以和那位钱老板合作一下。
第50章
周连勇喝完了第二碗糖水呼出的热气瞬时就冷凝成了水雾, 透着氤氲的空气，他看到了好多小孩子伴随着铃声走出了校门。
圆圆像是个小炮弹一样，蹦蹦跳跳就从很多比她高的哥哥姐姐们中间钻出来扑到了周芳怀里。
吴华连忙问道，“圆圆, 题难不难呀？”
圆圆从周芳的怀里探出了一个小脑瓜, “不难, 我都答上啦。”
可随着圆圆声音响起的是旁边的小男孩的哇哇大哭声，“妈妈！我再也不学数学啦！太难了！”
圆圆无辜的小眼神看向小男孩, 看得他哭得更大声了, 吴华一时都有些尴尬，感觉像是她把小男孩弄哭了似的。
圆圆从周芳的怀里钻出来，走到了小男孩面前，掏出了兜里的一块大白兔奶糖, “喏，给你吃吧，别哭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难题呢，你还能一直哭呀, 只要做题做得开心就好啦。”
小男孩本来因为大白兔奶糖的出现已经停止了哭声, 但又被圆圆安慰的话打击得眼泪更是不要钱的掉, 他立刻就想到了刚才这个一看就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女孩轻松地说都答完了, 就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数学爱好要变成泡沫破灭了。
圆圆真的是想要安慰他的，但是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她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己跑回了周芳身边。
小男孩的家长显然也被这两个小孩的对话弄得忍俊不禁, 他们家条件挺好，也不指望着小男孩能得个奖, 就觉得重在参与嘛。
他们蹲下身子好好安抚了一下小男孩，一会就要带他去买个玩具小汽车，这才让小男孩停止了抽泣。
周芳笑着捏着圆圆的小脸，亲了两口，“真是个小坏蛋，走吧，咱们去国营饭店吃大包子，爷爷说要请咱们都吃呢。”
圆圆自然是早就知道，但是还是欢呼一声，“爷爷最好啦！”
周爷爷摸摸圆圆的脑袋，“我就知道圆圆最棒了，一会爷爷再给圆圆买瓶牛奶喝，听说国营饭店的牛奶熬得时候都加了糖呢，可甜了，圆圆肯定会喜欢的。”
周连勇一把就把圆圆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走！骑大马！”
这个点正是饭点，国营饭店里的人真不少，他们一行五个人找了个桌子坐下，周爷爷和周连勇一起去了柜台点菜，这一次不光要给圆圆庆祝，也要借此感谢一下吴华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培养圆圆。
周连勇回来的时候拿着两屉大肉包子，炒的菜还得一会才能上来，还有牛奶也得等一会。
他们也不着急，正好这肉包子现在还有点烫。
“我听我在县里教书的同学说了，这次要是取得了前三，还能去省城比赛，这我之前还真不知道，这要是去了省城可太给我们百福村小学争光了。”吴华高兴地说道。
周芳也有些惊讶，“真的呀，那到时候要是去省城的话我们全家还是都去，到时候正好可以好好在省城玩玩，圆圆还没去过省城呢。”
圆圆点点头，“我要去动物园看小兔子。”
吴华笑着说道，“这动物园还真不一定有兔子，不过我听说会有大老虎。”
圆圆嘟了嘟嘴，“可是我就喜欢小兔子。”
服务员拿了个托盘上面摆了两盘菜，一盘回锅肉一盘清炒时蔬，还有五杯牛奶。
周爷爷大方极了，并没有只给圆圆买一杯牛奶，而是一个不落的都买了，主要看这几个大人岁数也都不大，除了他们就剩他一个老头子，索性就都喝牛奶算了，也不差他自己一杯。
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他们五个反倒可以在这里享受一顿温暖的午餐。
“今天我们一来庆祝一下圆圆顺利参加完她的第一次比赛，二来真是要重点感谢一下吴华老师对圆圆的栽培，要是没有吴老师慧眼识珠，那圆圆肯定要被蒙尘好几年，真是感谢。”周芳举起杯子笑着说道。
“哪里的话，老师嘛，这就是应尽的义务，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里，千里马高兴，伯乐也很高兴，我也为有圆圆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
圆圆也伸出了自己的杯子和大家碰在一起，小脸都被夸得红扑扑的，一看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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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学的这几天一直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百福村的小学里一下课就有小孩子出来打雪仗堆雪人，这种活动自己玩没什么意思，但是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就变得格外有趣。
朱小妞就因为偷袭别人不成被埋成了雪人，头发丝里都是雪，小姑娘也不恼，爬起来还是乐乐呵呵张牙舞爪地重新冲向战场。
圆圆小小的一只像是个呆头鹅一样被朱小妞一个大雪团拍倒在地，坐起来还呲着小牙乐，脸蛋上的雪都还没擦干净呢。
上课的铃声响起，班级里的小豆丁们坐在教室里发梢上都滴着水，脸都跑得红扑扑的。
吴华拿着书从教室外面进来之后，看到了屋里的猴孩子们，简直要被气乐了，这群孩子也不知道冷热，也不怕感冒。
“赶紧拿自己的小毛巾把脸上头上的雪擦干净，别感冒了！”
下面的小朋友们都乖乖听话拿出自己书包里各色的小毛巾认认真真的擦着脸。
“我今天来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班的圆圆同学获得了县里的数学比赛一等奖，被选为代表我们县去参加省城比赛的同学，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圆圆。”吴华一提到这件事顿时就气消了。
小朋友们都非常配合地哇了一声，圆圆上台接过了吴华递给她的奖状还有十元钱，她看着下面小朋友们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心里高兴极了。
“谢谢老师，谢谢大家的鼓励。”圆圆笑得小酒窝都出来了，给大家鞠了一躬。
一放学，圆圆就收拾好了东西立刻冲出去要跑回家告诉爸爸妈妈和爷爷这件好消息，他们还以为要去县里领奖，爸爸妈妈都没有去海市进货。
“爸爸妈妈！爷爷！我得了一等奖！”
这一嗓子喊得，邻居朱大婶家都听见了，笑着走出大门问道，“圆圆这么厉害呀！我可听说了，圆圆是个数学小天才！”
圆圆觉得这一天都要被夸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她想到妈妈以前说过做人要谦虚，立刻说道，“我只有一点点聪明啦！”
朱大婶被圆圆这个小骄傲的表情逗得心都要化了，她最近开始相亲了，一想到未来或许还能拥有一个像圆圆一样的小孩就觉得满心都是幸福感。
“好！我就知道我们圆圆是个聪明孩儿，朱大婶一会给你送点刚摊好的糖煎饼，专门给我们聪明的圆圆做的！”朱大婶勾了一下圆圆的小鼻头，眼神里都是喜爱。
周爷爷最先听到了圆圆的声音，从堂屋里走出来，“真的呀！哎呀！我们老周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一个天才呀！”
他丝毫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因为他早就把圆圆当成了自己亲孙女。
“圆圆宝宝太厉害了！爸爸一会就去买肉！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妈妈真是为你骄傲。”周芳说得最少，但是她的眼眶红得很明显。
她脑海里不停闪过的佝偻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和面前这个自信的小姑娘似乎重合在了一起，她无比感谢曾经的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紧紧搂住圆圆的小身体，脑袋放在圆圆的肩膀处，眼泪从她的脸上流到了圆圆的肩膀的衣服上，圆圆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圆圆会一直让妈妈骄傲的！”
周芳哽咽着说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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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比赛定在了五月末，周芳和周连勇准备去一趟海市，到时候五月中旬就回来提前陪着圆圆到时候一起去省城比赛。
这还是第一次圆圆和周芳分开这么长时间，圆圆很舍不得周芳和周连勇，但是她也知道爸爸妈妈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们都在为各自的梦想奋斗。
周芳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多费一番口舌让圆圆接受自己要出门一个半月的事情，结果圆圆懂事得让她觉得很是心疼，这反而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应该就陪在孩子身边才是对的呢。
圆圆握着妈妈的手，“没事的妈妈，我会好好听爷爷的话，你想我的话就给家里打电话，咱们家不是刚安上了电话了嘛，我想你了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周芳不舍地摸了摸圆圆的小脸，“好，妈妈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妈妈就告诉你妈妈能接到电话的电话号码。”
周连勇也蹲在了圆圆身前，“很快我们就回来了，等到外面的树叶都绿了，小花都开了我们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到时候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一起陪着圆圆去省城参加比赛，然后一起去动物园玩。”
圆圆拼命眨了眨眼睛，试图让眼里的泪水收回去，但她还太小了，没有控制好，豆大的泪珠还是划过她的脸颊，“好！我等爸爸妈妈回来。”
周爷爷牵着圆圆的小手，一老一小送着他们到了村口，站在村口的土路上，看着他们背着大背筐踏上了公共汽车，久久凝望着直到尾气消失。
两人慢慢往回走，圆圆还是不时张望一下后面，她觉得离别的滋味是比药还苦，小小的人似乎也懂了惆怅的味道。
周爷爷似乎是怕她伤心，给她唱起了小时候的民谣，悠长的调子伴着初升的朝阳，两人的身上都洒着浅黄色的光。
第51章
再一次踏上海市土地的周芳和周连勇心里还有些感慨, 第一次来到这里内心都是忐忑，现在倒是有了很多从容和自然。
海市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他们两个脱掉了外套才觉得舒服一些。
下车的地方就有一个公共电话亭，周连勇拿出钱堆老板的名片, 给他打了过去。
“你好, 是钱老板吗, 我是周连勇，今天您有空吗, 我们想去参观一下您的工厂。”
“哦！是连勇老弟啊, 你们在哪呢，我马上派车去接你们，咱们中午先吃顿饭，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然后下午咱们参观。”
“好，我们在火车站门口的电话亭这呢。”
挂断了电话，他们俩找了个街边的冰淇淋摊坐下，周连勇去买了两根冰淇淋和周芳一起坐着吃，周芳擦了擦脑门上薄薄的汗, “这海市热得还真早, 咱那还下大雪呢, 这块穿长袖都热了。”
周连勇点头附和道, “是啊，感觉还有点潮，要是老爷子来的话没准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咱这边要是买房子的话就等着升值，到时候在咱们省城那里买一套住, 要是考大学的话咱们也报省城的大学，这样又能上学又能照顾老人和孩子。”周芳抿了一口冰淇淋的尖尖, 这才感觉到一丝凉爽。
周连勇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周芳真的把他的父亲纳入到了未来的考虑范围内，他们在周芳的心里已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好。”
街道上熙熙攘攘地叫卖声让人无法忽视这座城市，他们被街道上的风吹着看着忙忙碌碌的小贩，在时代的浪潮下，每一个人都在试图尽力抓住机遇乘浪而上。
“连勇老弟！弟妹！我来接你们了。”钱堆从车子的副驾驶探出头来，笑着朝他们俩喊道。
周连勇也摆摆手，拎起了两个背筐，和周芳一起快步朝着车子走去。
“还麻烦钱哥亲自来接我们，真是辛苦了。”周连勇递给钱堆一根烟。
钱堆摆摆手拒绝了，“我不抽烟，烟这东西没什么好处，你也少抽点。”
钱堆的司机开车很稳但速度不慢，说说笑笑一会功夫就到了钱堆预定的饭店。
这边已经开起来了民营饭店，钱堆在这里吃过几次觉得口味很好，厨师和周连勇还是一个省的老乡，他们肯定能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