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一分钟运动太过剧烈,她说出的话还断断续续, 伴着模糊不清的呼吸。
岑安衍弓下腰,一手拽着她的右手, 一手揽着她的腰, 将人轻松从绿色厚垫上捞了起来。
陶思素的整张脸都贴靠在他的胸口, 紧致坚硬的胸膛带着热度, 还带着干燥且清新的沐浴露香气。他换下了身上笔挺的西装, 内里搭了一件柔软的白色毛衣,温暖又干净。她下意识将手紧紧环绕在对方的细腰上,但没过半晌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自认为很凶狠地把人推开小半米。
踉跄半步的岑安衍望着面前呼吸急促的姑娘一脸茫然,“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对方怒气冲冲不说话, 一旁嘿嘿姨母笑的祝月仪及时递上陶思素的外套, 还小声解释道:“校草同志,你的身高秘密恐怕是藏不住了。”
藏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不要生闷气,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沟通?”岑安衍好声好气同她讲话,一边还把手里的外套帮她穿上。
天气有些冷,天空还飘起了毛毛细雨, 只着单薄运动服的陶思素并不因为短暂的剧烈运动而汗水直冒,反而脱离运动后的身体不断地打起了冷颤。
金属拉链停留在锁骨中央的位置, 好看修长的手停留在两侧手臂,他一动不动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在等待女王发话。
陶思素侧目扫视了一眼身高测量仪前爆满的人群,她二话不说拉着岑安衍就往食堂方向走去,她记得一食堂一楼的进门处就放置有一个身高测量仪。
丝丝雨水直往脸上打,岑安衍顺从地跟在她身侧,又默不作声将她身后的连衣帽套在头上。
见此动作,陶思素猛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也把帽子戴上。”
女王的命令已经下达,岑安衍嘴角扬起轻轻浅浅的笑容,他不说话只是把头低到她的跟前,示意对方帮忙的动作很明显。
陶思素撅着嘴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把他外套的帽子仔细拢在了头顶。
雨并不大,但飘的邪门,哪里裸露就往哪下。从岑安衍的视角看,她细长卷翘的睫毛已经挂了一层细细的水珠,像是哭过一场的模样,可怜兮兮。
他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替她挡去有越下越烈倾向的雨水。
他问:“去哪里?让人形导航帮桃子同学开路?”
陶思素整头埋进他因呼吸而均匀起伏的胸膛,瓮声瓮气道:“食堂,我要揭开你的真面目。”
尽管知道身高已成骗局,但她还是执着的想亲眼目睹答案,说着她将头彻底挪出温暖港湾,二话不说带着人往食堂的方向飞奔。
陶思素以前上中学的时候,陶远洋也不是每次都能抽出时间去接送她放学,操心的老父亲总担心她手机掉落没法坐地铁,所以总是习惯性的往她口袋里塞几枚一元硬币。随着电子设备运用越来越广泛,陶思素兜里的几枚硬币放了三年都没能用出去,没曾想今天居然能发挥其用武之地。
身高测定仪需要两块钱,陶思素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圆滚滚的硬币从投币口一一投了进去,又弯腰往测定仪上垫了两张抽纸,才眼神示意自家男朋友上去。
岑安衍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脱下鞋踩了上去。
还没看到屏幕上显现的具体数字,巨大的电子音就传遍了食堂每一个角落,“您的身高是,185厘米。您的体重是......”
离饭点时间还早,食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窗口等待,听到声音的人们都忍不住侧目偷看。
称量仪的高度又加剧了两人的身高差距,陶思素站在平地上泪眼汪汪谴责他,“你居然骗我?”
因为这种事被人注目,岑安衍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他沉默良久才平稳好心态,于是抬手按住她的肩头,面色平稳安慰道:“你不是对外谎称160吗?正好差25公分,其实我俩挺合适的。”
意外的有道理,陶思素几乎被骗到了,但是细想又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怎么知道我谎报身高了?”她惶恐问道。
她明明记得自己从来没跟对方透露过身高问题,那么他是怎么做到从一开始就用假身高精准拿捏住她的?
岑安衍弯腰将鞋子穿好,又去洗手池洗干净手,才看着她讲话,“去年这个时候,岑安安已经长到165了。”
话适时停止,但陶思素已经知道了原因所在,因为她只能够到岑安安的眼睛处。
后来岑安衍发现自己对陶思素那点蠢蠢欲动的心后,为了多了解对方几分又忍不住偷偷去翻了人家的入社申请表,这才知道了她对外谎称的身高。当然,真实身高数据还是来源于岑安安送来的那套情侣装的标签。
真是伤透心,陶某化作一尊雕塑在一旁暗自神伤。
岑安衍将人搂进怀里,轻声笑道:“好啦,难道你会因为我突然长高几公分就抛弃掉楚楚可怜的男朋友吗?”
“这怎么可能?”她将人钻进他的外套深处,传出的声音又闷又小,“我喜欢你又不是停留在表面。”
岑安衍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脑勺上因为体侧而散下的马尾辫彻底松开,黑亮柔顺的发丝瞬间倾泻而下,透得人更加甜美灵动。
他将她粉红色的发绳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垂头亲亲她的发顶,声音清晰又诚恳,“那我们真是天生一对,我喜欢你也从来不是停留在表面。”
称不上隔阂的隔阂被解开,两人欢欢喜喜坐上了开往曳星山庄的车。
曳星山庄位于城郊的半山腰上,集养老、酒店和餐饮一体,是宁氏集团旗下的新项目。
曳星山庄全体采用中式布局,从入庄的山脚就开始构造中式美景,一直蜿蜒到山庄内部。
到达酒店房间后,两人放下简单的行李就赶往了餐厅解决晚饭问题。
奇怪的是,整个山庄的工作人员远比游客多得多,这分明是入不敷出的投资项目,这让陶思素无比心慌。
更可怕的是,她突然发觉,她原来误认为是游客的几个人原来也是工作人员。
她勾着头小声问身边矜贵就餐的男人:“你觉不觉得奇怪,这山庄好像根本没有其他游客,我们不是被骗了吧?”
岑安衍弯着眉眼笑,“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的,你怎么不怀疑我暗中使坏?”
“你是我亲爱的男朋友,那我肯定得相信你嘛。”她自然地撒着娇。
“这样啊,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岑安衍突然正襟危坐,还收敛起笑容,语气变得冷淡又陌生,“不管是谁,你都应该保持有警惕心。”
微风突然扬起门帘上的挂坠,叮叮当当响起清脆的铃铛声,在暗色的夜晚响起活像是恐怖片里厉鬼即将到来的预兆。
陶思素被吓了一跳,她伸出双手交叉在胸前,试图用一些毫无用处的方法保护起自己,“你什么妖魔鬼怪?竟敢附身在我男朋友身上,他嘴那么毒,还很记仇,小心他回头刀死你。”
她声音颤颤巍巍,却不忘用一些奇妙的语言维护着男朋友的生命安全。
岑安衍被她正经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他将恐惧万分的姑娘带进怀里,好声好气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根本没想着要吓你。”
他本意是想让对方提高警惕,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把爱胡思乱想的女朋友吓到胡言乱语。
陶思素抱着他结实的手臂,声泪俱下控诉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女朋友了?你要是真厌烦我了,就不能好言好语,咱俩好聚好散吗?”
岑安衍捧住她的脸,用折好的纸巾替她擦去隐隐冒出的泪痕。
“什么好聚好散?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有散的一天。”他蕴在昏黄灯光下的脸有些发白,不苟言笑的神情瞧着有些落寞,“我爱你不是说说而已。”
见不得他可怜楚楚的模样,陶思素猛地抱住他有些温热的脑袋,“我可没想和你分开,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的表情吓到我了。”
她起身捏住他的脸颊奋力往外扯,像是在发泄怒火,“以后能不能别摆臭脸,我的小心脏受不住。”
“嗯。”岑安衍埋首在她的脖颈用力蹭了蹭。
答案还没得到,陶思素还是没想明白这偌大的山庄为何只有他们两个游客,她抻了抻被短发刺挠的脖子,小声问:“所以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岑安衍没所谓地回答,“我表哥新开业的项目,目前还没对外开放,我就是先带你来体验一回,正好也能避开高峰期。”
陶思素记得山庄门口的牌匾上清晰写着宁氏集团的大名,宁氏集团的产业遍布全国,国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真等山庄开业了,游客自然只多不少,哪还有今天这种冷清的包场体验。
她撇撇嘴,所以世上的有钱人其实都是一个圈,她忍不住幽怨看了自家男朋友一眼。
岑安衍圈住她的腰,语气平静无波,“没事,岑家也往这里面投了钱,所以根本不用见外。”
陶思素:“......”
喂,你这话怎么跟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啊!桃子表情无比幽怨。
第63章 雨夜
两人选了一汪名为秋间林雨的私汤, 擦的透亮的一百八十度巨幅落地玻璃窗外是秋意蔓延的山林,不再翠绿的叶在簌簌下落,染得泥泞土地一片金黄。
夜风在低低吟唱, 雨水连串落下,但没有更加猛烈的趋势。雨珠贴着玻璃窗缓缓降落,一颗一颗打在褪去绿意叶片上聚成一团,像是一汪又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潭。
临近冬天的夜色来得早,远处山林早已变成迷雾中的暗影, 瞧不清晰,但雨幕中散发的林间清香却阵阵飘来。
这处私汤占地不大, 雾气朦胧的水面上漂浮着红色玫瑰花瓣, 显然是提供给情侣的限定汤池。
陶思素简单淋浴过后, 将身上浴袍的带子系得严严实实才推开汤池大门。
水汽氤氲, 呈半裸状态的岑安衍已没入水中, 烟雾缭绕下只看得见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
见到来人,他朝她好听地笑了笑,“下来?”
“嗯。”温热的水汽扑在陶思素的脸颊上有些发烫。
腰上的带子像是被打了死结,她来回翻转也死活解不下来。
男人已经挪至她脚下的水面,英气冷峻的脸在朦胧的水雾下变得柔和, 他仰头弯着眼笑, “我帮你?”
“好。”陶思素乖乖应了一声,而后坐到水边,将白皙透亮的小腿伸进温热的水里轻轻扑腾了两下。
水池不算深,陶思素坐在岸边也不过高他一点点。岑安衍离她很近,呼吸在热气滚滚的水池中变得更加温热。她垂头看他, 卷翘纤长的睫毛乖顺下垂,修长带着水渍的手在她腰间仔细摆弄, 瞧起来无比认真。
食指微微一勾,系带被轻松解开。岑安衍替她将浴袍脱下,浴袍尾端已经沾了泉水湿哒哒坠着水珠,但他依旧整齐叠好放在了远处干燥的岸边。
陶思素穿着两件式的少女款泳衣,瞧起来得体又可爱。
岑安衍没多看,只是圈着腰将人带入了水中。热气滚滚的水汽扑在陶思素脸上通红一片,岑安衍凑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陶思素不自然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有什么好看的?”
他神色认真回答,“怕你晕过去。”
平日里也没少有新闻报道,或是因为大脑缺氧,亦或是其他,不少人会在温度较高的浴室内晕倒过去,岑安衍难免会担心一些。
陶思素抬手捂住他那双墨色的会探究的眼睛,红着脸小声道:“我没事,你别瞎操心了。”
岑安衍拉下她的手至嘴边落下一个吻,又倒了一杯温凉水喂了她一些,才戏谑道:“哦,看来你知道你脸红的原因,我还担心是不是我衣服穿少了呢。”
陶思素扑过去在他肩颈处恶狠狠咬了一口,“切,我又不是没见过。”
之前去海边旅游的时候,只着沙滩裤的岑安衍她可不止见过一次,只是从来没在这么暧昧的氤氲氛围里见过这么面红耳赤的画面,她就算是害羞也是完全正常的,她想。
温热的宽大手掌突破水的阻碍牢牢贴在她裸露的侧腰上,陶思素下意识用双手环住他修长的脖子。雾气朦朦的室内,两双含着水汽的眼睛深深对望,像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吸引力在诱惑,两人不知不觉贴的更近。
远处隐隐有鸟鸣传来,淅淅沥沥的雨规律拍打在树叶上,但两人只听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像是干涸的土地在汲取雨水,不断索求,不知疲倦。
最终打断两人的是几乎同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岑安衍将她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往顶上抚了抚,待她呼吸恢复平稳,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明,才拿过手机接通放到她耳边。
来电是她的母亲。
“我快到朝溪南站了。”关咏兰说。
陶思素猛地睁大眼睛,“妈,你来朝溪干嘛?”
“周末有两场学术交流会议,我来不是很正常?”
是的,她想起来了,关咏兰同志几乎每年都会受邀来朝溪参加学术交流会,今年又怎么可能会例外。
“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今晚跟我去酒店住?”关咏兰提议。
自从父母离婚后,母女俩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关咏兰不再严格要求她的学习,也不再阻碍她的爱情,也不强迫她跟她通电话,只是依旧不怎么待见岑安衍同志。
陶思素侧头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岑安衍,他耳边贴着电话眉头紧蹙,但注意到视线后还是很快柔和着脸微微笑了一下。
他用口型问她,“怎么了吗?”
“我妈来了,我可能今晚得跟她一块住。”她回答道。
母女俩之间依旧摆着一道看不清的沟壑,或许没法填平,但始终需要两人各退一步去搭建桥梁,或许今天是个好机会。
岑安衍似是松了口气,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道:“嗯,正好我晚上也有点事,待会儿我让司机送你下山。”
岑安衍用干毛巾包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又从另一端柜子里找出一件干净的浴袍搭在她身上。
他扶住她的肩膀,嘱咐道:“我有点急事,你把头发吹干穿好衣服再下山,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在线。”
就在刚刚,电话那头的母亲极为冷静地告诉他,“没什么大事,你别太急,注意别自己开车。”
短短一句话,他听见了母亲藏不住的慌乱和忧心。
陶思素扯过他的衣摆,眼里有担忧,“你别太急,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他的睫毛在颤抖,但声音依旧淡定,“嗯,周末我跟你去车站送阿姨。”
陶思素不知道他那通电话预兆着什么,但她知道彼此之间必须保留有空间,他不说她也不该追问。
雨下得山路有些打滑,岑安衍到底还是没选择自己开车。
车外是簌簌风声,岑安衍脑子里乱作一团,却还是强压着情绪一字一句嘱咐着陶思素。
【头发吹干,外套拉链拉好,拿不了的东西等赵昆玉过两天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