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他的意识里,京城是他的家,他一路走回来的?然后在大街上看到谢婉宁,想引起她的注意,后又尾随她到了国公府角门。
可惜,谢婉宁当时没认出他来!
“姐姐,我叫刘恒吗?那我家在哪?”刘恒虚弱地问。
“你还记得你有个爷爷吗?他的腿好像行动不便,能想起来吗?”
刘恒陷入迷茫之中,似乎在认真回想,忽又捂着头说道:“好疼,头好疼。”
“好,先不想,你先冷静一下!”
谢婉宁立刻安抚他,她怕还像上次那样,他一犯病跑掉了。
刘恒倏尔抬起头,“姐姐,我想起来了,我爷爷打仗时断了右腿,后来只能拄着一根拐杖,对不对?”
“对!”谢婉宁欣喜道,他应该就是刘老将军的孙子,没错了。
“我派人通知老将军来接你?你身上的伤哪来的?上次见的时候还没有啊?”
“上次我一路跟着姐姐,姐姐却不记得我,我……我就想跟着姐姐或许能记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黑衣人来杀我。”刘恒说完,双手捂住头,似乎非常痛苦。
“不怕了,既然我知道你是谁,定会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
“姐姐,能不能偷偷送我回家,来杀我的人肯定知道我的身份,我怕……”
“行,我来安排。”谢婉宁想都没想,一口应下。
“这是万灵膏,你自己涂上,我再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谢婉宁说完就要走,却被刘恒拉住了手,他的手滚烫,是高烧的症状。
“别,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我在这儿,不用叫大夫,我能扛得住!”刘恒说。
谢婉宁心下迟疑,还是答应道:“好,这壶水你拿着,先躲在这里,我找时机再来。”
谢婉宁不敢久留,给他丢下万灵膏,带上玉烟就出了偏殿。
“玉烟,今日之事,千万别说出去,特别是徐妈妈。”
“奴婢省得,小姐今日只是去了前殿祈福。”
……
夜幕降临,沈淮序一身酒气地回到了普宁寺。
他从宫里出来就闷闷不乐。早上急召他进宫的传旨小公公没有说清楚,他以为圣上得了急症。他原本想进宫好好和他谈谈的,发现又是装病骗他进宫,他又动摇了。
大雍的江山,他不稀罕,他只想要一个真相。想知道他母亲是谁,就那么难吗?难道真是他猜想的那样?
他心里那股郁气无处发泄,骑着马一路赶到了普济山,正好山脚下有一个酒肆,他下马要了一坛酒,直喝到天黑,也没消愁。
惊风劝他回别院,他看了眼山上的普宁寺,想到那个柔弱的身影,想到早上被拒绝的话,双脚不受控制地就往山上走去。
普宁寺一如往常那么安静,沈淮序被夜晚的山风一吹,心底生出一股躁意。
他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常服,慢慢踱出了院子。
后院已经熄了灯,他站在门口,踌躇良久,最后脚尖轻点,一个纵身跃上了房顶,沿着屋脊慢慢数着院子,最后停在谢婉宁房间的屋顶,躺在了上面,仿佛这样就能靠近她一样。
弯月如钩,秋风微扬,他身体那股燥热慢慢沉了下去。
正在他迷迷糊糊之际,只能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就看到谢婉宁一个人出了院子,手上还拿着一个油纸包,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
谢婉宁等到大家都睡下了,这才拿了一些吃的,准备去偏殿给刘恒吃。
她白天已经看好了路线,晚上走小路去偏殿,应无人知晓,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连玉烟都瞒着。
刘恒说不想让人知道,其实也是为了她着想,不想让她陷入是非之中,在没有查清楚那些杀手是谁派的之前,他都处于危险边缘。
前世今生,刘恒都在为她着想。她也要为他做点什么,让他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他是后世的少年将军,有广阔的天空等着他去施展。
“刘恒?”她低低地对呼唤了一声。
谢婉宁来到偏殿,发现人不在这里,心里顿时着急起来,难道她来晚了,人自己走了?
“姐姐,我在这里。”
黑暗中,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婉宁寻着声音,发现他躲在杂物的后面,光线昏暗,一时没有瞧见。
“饿了吧?给你拿了点吃的,你快吃吧。”谢婉宁说着将油纸包递给刘恒。
刘恒接过,刚想打开,突然抬头望着门口,低声呵斥:“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身影掠过谢婉宁,带着杀气直接冲向刘恒。
刘恒迅速做出防御姿势,两人很快交上了手,杂物间里十分狭窄,两人近身搏斗,彼此施展不开拳脚,一旁的杂物哗啦啦掉一地。
别看刘恒身上带着伤,打起来却丝毫不弱。
情势急转而下,谢婉宁吓得呆住了,在看清楚来人是沈淮序时,她冲到两人中间,将刘恒护在身后,“表哥,他是刘恒啊,小时候和我们一起玩的刘恒啊!”
沈淮序才不管什么刘恒赵恒马恒的,在他看来,惹得谢婉宁不顾男女大防,夜里相会的男子,一律都该死。
他看着谢婉宁鬼鬼祟祟出了院子,他就悄悄跟在了后面,却发现她拿吃的,在这里喂那个小乞丐!
谢婉宁怕两人再打起来,她拉着沈淮序的胳膊说道:“表哥,你再看看,他是刘老将军的嫡孙刘恒啊。”
“刘恒?他怎么在这儿?”沈淮序问。
“说来话长,这个回头我给你解释。”谢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嘘!”谢婉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沈淮序弯下腰,躲在杂物后面。
这时一个小沙弥揉着眼睛走到了门口,刚要抬脚进来,忽然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从房间窜了出去,那小沙弥吓得哎哟一声,嘟嘟囔囔离去了。
谢婉宁这才松了一口,她扭过头,嘴唇却擦过了沈淮序的脸。她呼吸一滞,才发现她整个人被沈淮序圈在怀里,呼吸交缠,黑夜里,沈淮序的目光闪着明亮的光华,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她的脸忽然羞得通红,好在这里昏暗,旁人看不真切。
刘恒见巡夜的小沙弥走了,拿起那个油纸包,也不管谢婉宁沈淮序两人在旁,开始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
谢婉宁将沈淮序拉出去,这才原原本本地跟他解释了一遍。
“真的是孙老将军的孙子?”沈淮序皱眉道。
“真是,他好像生病失去了记忆,还有人追杀他,他只认识我,我正发愁怎么将他送回去,表哥,你帮帮他。”
“不帮,我为什么要帮他?”沈淮序声音里带着气。
谢婉宁无法,只好软语相求,她轻轻拽了拽沈淮序的衣袖,“表哥,你帮帮我吧,是他叫我一声姐姐,看在儿时的情谊上,你帮帮我吧?”
“你求求我?”
谢婉宁一怔,知道沈淮序这是在这里憋着坏呢!
小时候,她但凡有求于沈淮序,这家伙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来,你如果求他,总要有东西给他交换,他方答应帮你。
小时候她每每有求于他,他就可劲地使唤她,给他端茶倒水,洗脚揉背……
“表哥,我求求你,帮帮我。”谢婉宁无法,不就是端茶倒水、洗脚揉背吗,她认了!
“这是你求我的,可别后悔?”沈淮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后悔?什么后悔?谢婉宁后知后觉可能又上了沈淮序的当。
可她还没想清楚是什么,沈淮序已经独自进了杂物间,也不知道和刘恒说了什么,再出来时,刘恒毕恭毕敬地跟着他走了出来。
沈淮序让惊风拿着他的腰牌,带着刘恒连夜进宫,然后又安排刘老将军在宫外等候。
“今日多谢表哥,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谢婉宁看沈淮序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一切,刘恒也走了,她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要走?刚刚求我的债还没还呢?”沈淮序拉住了她。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沈淮序灼灼的目光,让谢婉宁心跳如鼓。
她低下头,避开沈淮序的眼神,想到了刚刚躲在杂物间,那个轻如鸿毛的触碰。
沈淮序向她走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囡囡,你看看我。”
谢婉宁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耳朵里,酥酥麻麻地痒,脸上和脖子上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
沈淮序目力异于常人,看她忽然娇羞的模样,像朵刚刚开放的桃花,颤巍巍的甚是好看。像极了他昨晚做的那个梦。
他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退后,扶住了身后的一棵小树。
退无可退,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沈淮序就欺身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腰。
谢婉宁身子被迫后仰,沈淮序俯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扶着那棵小树的手,瞬间指尖发白起来。
沈淮序稍稍用力,将人往怀里带,只听嘤咛一声,沈淮序心中一紧,托起她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第25章 第 25 章
谢婉宁尽管心下早已设防, 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打得措手不及。
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暴风骤雨的唇齿面。她浑身发烫,唇瓣被温热缠绵细细摩挲, 她脑中一片空白。
那双大手在她腰间游弋, 她一下失去了力气,想挣扎, 却被沈淮序死死扎在怀里,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酒味。
他喝酒了?是醉了吗?
谢婉宁陡然回过神来, 她用力推开沈淮序,长睫颤动, 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沈淮序,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低低地呜咽出声,捏起裙摆, 抄小路跑回了院子。
长夜寂寥, 谢婉宁哭了半宿。她恨自己不争气,说好的要躲沈淮序远远的, 可一看到他, 还是忍不住沉沦,难道她重来一世,仍然逃不过宿命吗?
为何她在心里已经垒砌了高高的城墙,沈淮序却用一个吻,就能让她土崩瓦解。
重来一世,她再一次爱上了沈淮序, 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日, 沈淮序从宿醉中醒了过来, 头还有点晕沉。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片段, 他夜半偷偷跟着谢婉宁的背影,来到一个昏暗的配殿,还和一个小乞丐打了一架,谢婉宁拦住了他,他心里气愤难当,好似……他好似强亲了谢婉宁?
她腰好细,一手就能掐过来,身上淡淡的梅花香,仿佛置身在梅林中。她的唇好软,好似花瓣,香甜软糯,让他欲罢不能。
沈淮序呼吸变得幽深起来,他覆上自己的唇,嘴角一疼,是谢婉宁咬的吗?
他昨晚那样放肆,怕是惹她生气了吧!
怪只怪昨夜月色太暗,她一袭浅红长裙,半披散着长发,拉着他的衣袖轻声软语,眼里似一汪春水荡漾,脸上泛了薄薄的红润,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还有那娇嫩的红唇……
他终于把持不住,借着酒意,吻上那让他日思夜想的温软。
她一定气恼了自己,可沈淮序一点也不后悔,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谢婉宁抢到手,不管是人还是心,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
一大早,二房的沈锐骆和夫人马氏,领着二公子沈淮游来普宁寺探望老夫人,沈如歌陪在一旁有说有笑,一家人其乐融融,当真是母慈子孝,好不和谐。
谢婉宁没有参和一家人的团聚时光,她正忙着和徐妈妈清点行李。普宁寺的法事已经做完,老夫人本想再留几日,苏氏却派人来请,说再过两日要在城中设粥棚,恐家里忙不开,请老夫人回去坐镇。
后院里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一团乱糟糟的。前院沈淮文拿着一卷书,看着在院子里舞剑的沈淮序,好似用不完的精力一样,不禁开口道:“五弟,你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说来让三哥也开心一下啊!”
沈淮序收回佩剑,冷冷地瞥了一眼沈淮文。
沈淮文摸了摸鼻子,“不高兴吗?你自小一开心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满院子跑,不是吗?”
恰巧谢婉宁出现在院门口,沈淮文眼尖,立刻喊住她:“我说得对不对啊,表妹?”
谢婉宁本来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冷不防看到一旁拿着一柄长剑的沈淮序时,表情立刻僵硬了下来。
经过昨夜,她才看清自己的心。却暗暗告诉自己,五表哥这人万万不能再招惹,否则她的命就要搭在他手里了。
喜欢又能如何,她一个柔弱女子,还能扛过命中注定不成。好在,昨夜沈淮序醉了,或许他不记得昨夜的事?
小时候他们偷偷喝酒,首先醉倒的必然是沈淮序,为此,谢婉宁没少笑话他。而且,他这人醉酒后,常常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昨夜,或许他也记不起来了吧?
谢婉宁绕过沈淮序,假装没有看到他这个人,走到沈淮文面前,说道:“三表哥,今日午后我们动身回府,外祖母让我来看看,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倒是五弟,好似还没有准备,惊风那小子一早上没见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谢婉宁这才记起,惊风昨夜领着刘恒进宫了,还没有回来吗?
是她非让沈淮序帮忙送刘恒的,这下他身边没了伺候的人,她有点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沈淮序。
“既然来了,帮我收拾一下,我这手还疼着……”沈淮序凑上前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谢婉宁说。
他话还没说完,谢婉宁便打断了,抢先说道:“我……我让玉烟帮你收拾。”
谢婉宁余光扫到沈淮序靠近,顿时有点心慌气短,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也不敢看他,扭头吩咐一旁的玉烟:“玉烟,你帮着三表哥他们查点一下行李物品。”
说完,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溜烟回了内院。
这一系列动作,惊得沈淮文张大了嘴巴,他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冷着脸向后院张望的沈淮序,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促狭地笑了一声。
“五弟,你这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表妹吗?看把她吓得,生怕被你吃了似的。”
沈淮序扭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沈淮文。
“哎哟,嘴上的伤怎么来的?”他被沈淮序瞪了一眼,正想再揶揄他一句,却看他嘴角破了,便疑问出声。
沈淮序摸了摸嘴角,不自觉勾起嘴角,说道:“昨夜被只野猫抓的。”
“啊?什么野猫能近你殿前司沈大侍卫的身啊?五弟你行不行啊?后来呢,你抓住了吗? ”
“没有,正准备抓,被她跑掉了!”沈淮序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后院,恨恨地说道:“等我抓住了,一定好好给她修剪修剪爪子……”
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普宁寺。
从普宁寺出来,走上官道,沈如歌非要骑马,老夫人看马氏有心纵容,也懒得理会,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