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循环,是为了偿还周家吗?难道冥冥之中,就等着五殿下归来?
云弈有了出仕的念头,回府后和云太傅一番长谈,将云家、周家和沈家的利害关系掰扯了一遍,云太傅这才厚着脸皮进了宫。
……
等沈淮序从兵部下了衙,就看到门口杵着四个姿态各异的公子,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刘恒不像云弈那般姿态优雅,也不像方鸿煊那般老神在在一副夫子模样,更不像沈淮文那般恣意洒脱,他就像是刚从花果山放出来的猴子,手里拿着一根花里胡哨的皮鞭,踮着脚张望。
“五哥,五哥,你总算出来了。”刘恒眼尖,第一个发现了沈淮序,高兴地就要迎上去。
却被沈淮文一把拉住,“喊得什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冲动,听说你议亲了,小心给你喊黄了。”
原是一句调侃的话,刘恒却一怔,他祖母又去云家提亲去了,云娇还没有答应呢!他不自觉地往云弈那边看去,云弈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让他忽然不自在起来。
他以后娶了云娇,是不是得日日看这个大舅子的脸色?
哼,我管你是什么脸色,老子我爱干嘛干嘛!云娇娶进门是我刘家妇,云弈爱装就让他装去吧!
他不及多想,就看到沈淮序来到了近前,随即抛开了一切,仍旧清脆地叫了一声“五哥”。
沈淮序轻声嗯了一声,并未责难,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统领说了,以后让我跟着殿下,不用去宫里当值了。”刘恒兴奋地甩了一下鞭子,不去宫里当值,他可太开心了。
沈淮序点点头,又冲沈淮文扬了扬眉。
三人这才向他见礼,道明来意。
皇子封府后可以任命自己的属官,圣上这是将他们几个派给了他。
沈淮文还好,他们一起长大,刘恒就是太跳脱,长大或许能稳重一些;至于方鸿煊和云弈,沈淮序看了他们一眼,顿觉牙疼。
他可以不要吗?
这几人或多或少都和谢婉宁攀上过关系,刘恒最小却也嚷嚷过要娶谢婉宁的人;方鸿煊为人倒是端方,那夜在后花园,他看谢婉宁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还有云弈,谢婉宁可是亲口承认过,是想嫁的人选。
真巧,偏偏将他们几个都派到了他身边!
不知道阿宁知道后该作何想,沈淮序忽然好想回国公府一趟,他看了一眼众人,压下心中那丝旖念。
沈淮文非说跟着殿下回王府,好歹也算乔迁新居,合该上门热闹热闹。
他其实是为了沈淮序好,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圣上将他们几个指给了他,那以后都是他的人了,自然该多亲近一些。
几人打打闹闹进了王府,他们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将来无论多大风浪,都要携手砥砺前行。
至此,五殿下的阵营逐渐开始扩张起来。
……
黄昏时分,惊风拿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如意院。
谢婉宁跟辛嬷嬷学了一天宫中礼仪,也不觉得累,辛嬷嬷去休息后,她还在一遍一遍地练习。
前世她没有机会进宫,这世她为了沈淮序学得异常认真。
日常的规矩礼数,她自小耳濡目染,又由老夫人亲自教导,端庄淑雅,堪称京中贵女的典范。只是她以往娇气些,又不爱交际走动,名声不显。
今日辛嬷嬷讲宫中规矩,行动坐卧、日常起居、待人接物这些,还是与日常有所不同。辛嬷嬷依着宫规示范给谢婉宁看,并在一旁亲自指导她。
辛嬷嬷看谢婉宁学得认真,对她也颇多照拂,时不时让她歇歇,喝茶吃点心,闲谈时再将后宫中的诸多殿司各负什么职责,细细道来。
谢婉宁聪慧,一点就通,辛嬷嬷很是满意。
出宫之前,她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一无所知,只道是个娇弱不堪的贵女,或许有几分姿色,仗着恩情,又有表兄妹的情谊才嫁给五殿下的。
一天接触下来,发现大小姐不但人美心善,还性情坚韧,尤其温柔中带着刚强,端庄中带着锋芒,高贵典雅的气质,仿佛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凤凰,就该嫁于帝王家。
圣上亲自将她派过来,想必极满意这个儿媳的人选。她在宫中见过不少世家小姐,还没有哪家小姐能与谢婉宁比肩的,听说她身子弱不常露面,这要是常露面,估计早早就定了亲去。再看她今日这般表现,身子也不弱啊?
芙蓉面,杨柳腰,哪个男儿能不爱?温墩宽厚,宜家宜室,胸挺胯宽,还是宜男之相。
辛嬷嬷越看越满意,教起谢婉宁来也格外卖力些,时不时穿插着讲讲后宫诸位嫔妃的趣事,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刚送走辛嬷嬷就看到惊风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说是殿下在府里饮宴,特意送几样吃食给大小姐尝尝。
玉烟高兴地打开,里面几样都是小姐喜欢吃的,只是那斗彩红梅汤碗里盛的不知道是什么汤?
“此汤殿下说是用酸梅做的,酸甜可口,特意做给大小姐尝尝的。”惊风低着头回禀道。
玉烟愣了愣,不就是酸梅汤吗?这大冬天的怎么喝起酸梅汤来了?
谢婉宁端起那汤,喝了一口,好酸!为何特有送来一碗酸梅汤呢?
“今日饮宴都是哪些人?”谢婉宁问。
惊风一一答了。
沈淮序和那几人喝酒饮宴,巴巴让人这时候给她送酸梅汤来,是想告诉她,他酸了吗?醋了吗?
是因为云弈还是因为方鸿煊?亦或是都有?
记得在云中时,因为去了满香楼吃饭,沈淮序就不高兴,只因为他们和云弈一起去的满香楼,她还醉了酒。
晚上回来后,还吃醋埋怨她,变着法子地找理由索要她。
她那时候只以为沈淮序只是想找个胡闹的理由,没想到是真吃醋了,醋劲还这么大,非得给她送一碗不可。
谢婉宁扑哧一笑,当着惊风的面,将那碗尚有余温的酸梅汤喝了个精光。
“玉烟,你去取我那个装糖的匣子来。”
谢婉宁将匣子里的糖数了数,然后交给惊风,吩咐他,“你和殿下说,这匣子里的糖,一天只准吃一颗,不准多吃,也不准少吃,记下了吗?”
惊风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接过匣子回府复命去了。
王府里,几人喝了好几轮,都有了醉意。刘恒年纪小酒量却最好,他正攀着云弈,扬言非要喝趴下他不可。
方鸿煊则斯文多了,和沈淮文喝酒都文绉绉的,论起地方庶务来,却侃侃而谈。
沈淮序在满堂欢声里,拿着酒杯不时望向门外,看到惊风的身影,眼睛一亮,终于回来了。
惊风将匣子交给沈淮序,又重复了一遍谢婉宁的话。
一旁的刘恒听到了,缠着非要吃一颗,嘟囔着什么糖啊,为啥非得一天只吃一颗等语。
云弈脸色微沉,凝了一眼那个红梅缠枝的匣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刘恒起身告辞。沈淮文看了眼天色,也放下了酒杯,和方鸿煊几人一起告辞。
人都走光了,沈淮序捧着匣子回到了内室,坐在床头打开,拿起一颗,剥开裹着的外衣,放进了嘴里。
很甜。
像云中那夜,他用嘴撕开她的小衣,逗弄的那两粒糖果……
第80章 第 80 章
几人出了王府各自散去, 云弈坐上马车却迟迟未动。他闭眼假寐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个梅花缠枝的匣子里醒悟过来。
尽管知道自己不自量力,还偏要多想,岂不是自寻烦忧?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那一匣子的糖……他们是甜蜜的吧!
吩咐马车绕道镇国公府, 停在后巷不远处。他撩开帘子看着高高的围墙,想着或许隔着几层院落, 她或许还没睡, 和他一样望着窗外……
寒风从车帘的缝隙里跑进来, 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云弈的骨缝里,他打了一个寒战, 酒也醒了大半, 忽然嘲自己好傻,好男儿志在四方, 不能囿于后院, 耽于美色!
他刚要放下车帘,却看到一个人影偷偷从国公府侧门溜了出来。
沈如歌一身黑衣长袍, 头发束起, 做男子打扮,背上搭着一个硕大的包袱,鬼鬼祟祟出了侧门。
她父亲马上就要回京,亲事已经在和云府商议了,在还没有想清楚嫁给云弈之前,她不想待在京城, 收拾了包袱, 趁着天黑准备溜出府, 打算去陵西外祖家住一段时间。
最近她脑子有点乱, 自从去了渭南她就失控了,好像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那个纵马张扬的她去哪儿了?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恐怕会被人怀疑夺舍了吧。
冷静冷静,夜里不能想怪力乱神的东西。
沈如歌往上提了提沉重的包袱,沿着后巷往小道上走去,大路她不敢走,怕被人认出来。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这么晚了,小姐打算去哪儿啊?云某送小姐一程?”
沈如歌一惊,慌忙用手挡住脸,故意粗声粗气地说:“公子认错人了,哪里来的小姐。”
云弈唰地一声拨开帘子,直直地望向她。
沈如歌抬眸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她撒腿就跑,包袱甩到了地上,也顾不上去捡。
可她那两条筷子般的小细腿,哪能跑得过云弈的大长腿,刚拐到一条小黑巷子里就被云弈追上了。
“还想跑?”
云弈将她摁在巷子的红墙上,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
沈如歌胸口极具起伏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几声,低声吼他,“你放开我!”
她的双手被云弈钉在墙上,挣扎着晃动着脚,努力摆脱束缚,像是被拎出水面的鱼,按在了砧板上还能扑腾。
云弈长腿上前顶住她的腰肢,箍着她不能乱动,听着她的聒噪声,欺身逼近,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一身酒味,嘴里满是酒香,像极了在云家别院时他们日日相缠的情景。
沈如歌心中一悸,身子忽然软了下来,被云弈捞进怀里,强势撬开檀口,肆意研磨她的唇舌。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本能,沈如歌攀上了他的肩,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意乱情迷之际,巷子另一头忽然走来了一队巡逻的士兵。
“什么人在哪!”领头的小将忽然大喝一声,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沈如歌急忙躲在云弈身后,遮遮掩掩不敢抬头。刚刚她情急之下直往小巷子里钻,并不清楚这周围一带都是什么地方。
巡逻的小将们却清楚,这条巷子前面一排俱是秦楼楚馆。最有名的当数象风馆,里面的小官儿个个俊美清秀,常常诱得贵客们流连忘返,相对的门前是非也最多。他们巡城司夜里都会多巡查几遍,经常看到小巷子里喝得烂醉的人。
此情此景,两人还都穿着一身男装,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小将们可能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举着灯笼大声道:“宵禁在即,请速速离开。”
灯光一照,领头的小将看清了前面那人的长相,狐疑地道了一声,“云公子?”
云弈长相出众,走到哪里都很招人眼,尤其是他们巡城司,各大世家宅邸位置,各家公子小姐的长相,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原来真是云公子,属下见过司仪郎。”小将行了一礼。
云太傅进宫为云弈谋恩旨,圣上点他进了礼部,正巧赶上崔侍郎发愁五殿下的婚仪,让云弈担任了司仪郎,负责与国公府敲定婚仪流程。
云弈见被认了出来,略俯身一揖,算作打招呼了。
小将瞟了一眼云弈身后遮遮掩掩的身影,深以为京城第一的公子也喜好男风,颇为上道地绕开了他们,朝另一边走了。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队伍里的议论声,“云公子居然喜男风,怪不得至今未成亲……”
第一公子居然是个断袖!
这则消息火速传了出去,不出两日竟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后来他娶了亲,还有人背地里嚼他舌根。
他们议论声很大,沈如歌和云弈自然也听到了。
沈如歌轻笑,被云弈抓着肩膀,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还跑吗?”云弈在她耳边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如歌慌忙摇了摇头,“不跑了!”
云弈不信她,将她扛在肩上塞进马车,准备一同回他在京城的宅邸,转身之际,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身进了象风馆。
那身形,怎么那么像四皇子宋明川?
……
云弈抱着兀自挣扎的沈如歌回了房,将她直接摁在了大床上。
直到两人香汗淋漓地重新躺好,沈如歌才空出来说话,“今日同谁喝的酒?这酒味挺好闻。”
“怎么还馋,不是刚刚给过你了吗?”云弈含糊地说道。
这人,沈如歌气得扭过身不理他。
云弈将她强势地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问:“说,你偷偷跑出去是想去哪儿?去找五殿下?你就那么不情愿和我成亲?”
沈如歌打开他的手,“我就不能是去找你的吗?”
“听听这话,你信吗?明明看见我了还跑。”云弈啪的一声照着她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沈如歌跑了两次都没有跑出去,第一次在渭南被云弈抓去了别院,和她日日消磨。这一次本以为能顺利回陵西,没想到还是被他逮住了,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她嘴上说不喜欢云弈,身体却很诚实。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魔力,沾上他就上瘾。
他是世家公子,温文尔雅,长相俊美。
而她呢?说好听点是国公府的嫡女,却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上自然比不上嫡女谢婉宁,能嫁给云弈,属实是她高攀了,没有道理拒绝这门婚事。
她母亲刚听说和云家结亲时,还嫌东嫌西的。一听说云弈是云家的家主,沈如歌以后是云家的宗妇时,就改了主意。比起冒险跟五殿下,不如先将云家的婚事抓在手里。
她心里不愿意,是因为云弈心里没有她。可放眼整个大雍,能将娘子放心里的又有几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她虽然放弃了沈淮序,内心深处还是羡慕谢婉宁,能被那样深爱着,她嫉妒到发狂,却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
“我不跑了,真不跑了,乖乖等你娶我!”
沈如歌依偎在云弈怀里,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明确给云弈一个答复,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她累了,跑不动第三次了。
“好,你且在我这里待几天再回去吧,这几天礼部会去国公府过礼,吵吵嚷嚷不得清净。等五殿下成了亲,我们明年春天再成亲,我们努努力,说不定孩子还能和他们的一起长大,若是个男孩就送到小皇子身边,若是个女儿……”
云弈算盘打得啪啪响,沈如歌却只听到了孩子这个关键字。云弈这是打算和她生孩子?不是只将她娶回去当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