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川无话反驳。
“行,吃完给你补课。”
“周瑾川你最好了。”
周瑾川是真拿她没辙,两人坐在天色渐暗的露台上,一人分了一大块蛋糕,慢悠悠吃着,突然脚踝被小狗脑袋蹭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鱼子酱,才想起来问:“狗怎么拿回来的?”
“就跟李知行说我要养,然后我就打车去他家拿了。”裴桑榆甜滋滋吃着蛋糕,心想着我可真是中华小厨神啊烤的蛋糕也太好吃了吧。
“你下午还去了他家?”周瑾川关注点再次跑偏。
裴桑榆点头,把那口香喷喷的蛋糕咽下去,才温声说:“对啊,我还跟他说了好些好话,麻烦了那么久,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装乖这一套周瑾川可太熟悉了。
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你,声音轻轻软软,表情柔柔弱弱,很容易就让人招架不住。
“你跟他撒娇了?”周瑾川分蛋糕的手顿住。
裴桑榆被问住。
撒娇,没有吧。
不就是正常说两句抱歉么。
语气却是不太确定:“应该……没有?”
周瑾川挑眉,语气变得冷淡:“应该?”
好凶,什么态度。
裴桑榆瘪着嘴看他,有点委屈:“你问这么细节我哪儿记得住,我当时不是忙着来找你吗?”
还把锅直接甩回他身上,真行。
不仅断情绝爱,还是人间海王。
周瑾川慢条斯理吃着蛋糕,懒得理她。
“再说了,你不是想要鱼子酱吗,我花这么多功夫是为了你好不好。”裴桑榆把凳子拖近了些,膝盖无意间抵住他的。
察觉到了温热的碰触,周瑾川也没动,继续低着头吃他的蛋糕。
裴桑榆觉得这人今天真是阴晴不定。
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悠悠叹了口气:“你在闹什么别扭,我看不懂。”
周瑾川吞咽的动作顿了下。
他在闹别扭吗。
就因为裴桑榆可能跟李知行撒了个娇?
好像有点幼稚了。
大概从她来的那一刻开始,思绪就变得不太正常。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瞬,又收回视线。
好几秒后,才说:“别随便跟人撒娇。”
裴桑榆兴致怏怏地嗯了声。
仔细回想了老半天,才不甘心地用非常确信的口吻接了句:“不对,就跟你撒过啊,你还说对你没用,别用这套。”
周瑾川的唇角缓慢勾了起来。
这蛋糕做得还是有些偏甜,嘴巴里一股子甜味。
但他并不排斥。
他收拾好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装进盒子,起身出去,落了句:“现在稍微有点用了,过来补课。”
一听学习,裴桑榆立刻两眼放光。
把鱼子酱往怀里一塞,踩着拖鞋连忙跟着跑下了楼。
今天耽误了一整天的时间就够心疼了,这会儿逮住空,恨不得一分钟掰成八半用。
讲完了教材,周瑾川让她先做着题,说出去打电话。
晚自习虽然不是正课,但好歹得请个假。
电话刚一接通,这边还没说话,对面的半仙先阴阳怪气了起来:“哟,晚自习都过半了,周少爷百忙之中还知道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啊?”
周瑾川站在院子里,抬手撑了下眉骨,有点疲惫:“在帮裴桑榆补课,没注意时间。”
“什么时候这么有助人为乐情结了,之前让你去帮个忙,不是还跟我倔着宁死不屈来着。”
半仙跟他关系相当不错,又是得意门生,讲话也就比较随意,“你们俩这双双翘课,我是相信你们清清白白,别人怎么想?”
周瑾川被问住,没出声。
只是盯着被风吹动的树梢,刷刷作响。
也习惯了他话少,半仙又揶揄说:“平时脑子不是挺灵的,做事情也周到,今天怎么了?”
周瑾川无奈开口:“我的问题。”
确实是脑子一热,没考虑周全。
就群里那股平时就热热闹闹的八卦劲儿,指不定编排成什么样。
他顿了顿,提议说:“不然,你帮我们编个借口?”
“周瑾川,你听听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半仙气得声音拔了八丈高,“哦,你们大晚上逃课我还帮忙打掩护善后是吧?”
周瑾川站在夜风里,太阳穴隐隐作痛:“期中考完帮你阅卷。”
半仙瞬间把脸变了回来,忽然语气平静,甚至还带了点藏不住的喜悦:“早说嘛,我就说你们俩去参加讲座了,她晚上还回宿舍吗?”
周瑾川回过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玻璃,看向客厅的方向。
大概真的是忙了一天累得够呛,明明手上还拿着笔,整个人已经趴在桌上,脑袋也垂了下去。
“她睡着了。”周瑾川顺着视线下意识就说了实际情况。
察觉到有歧义,又补了句,“看了很久的书,累的。”
“这小姑娘真是太拼了,家里还遇到那种事儿,我是真心疼。”
半仙是真喜欢裴桑榆,一见如故的那种喜欢,微微叹了口气,想到上回膝盖受伤在他家留宿,又说,“我跟宿管那边打个招呼,你别趁着这种时候欺负人啊?我勉强相信你的人品,别让我失望,听到了没?”
“我能对她干什么?”周瑾川无语。
半仙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呢,人长得那么好看,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一大把啊。”
“你别半仙了,改名叫八卦吧,一个老师怎么那么闲。”周瑾川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周瑾川你是不是活腻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被迅速挂断。
周瑾川轻嗤了声,把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放轻声音,带上了大门,慢慢地走过去。
她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趴在一大堆书上,睫毛垂着,睡颜安静,月光在她脸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没发脾气的时候,看着确实是温顺乖巧。
只是嘴唇张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周瑾川手臂撑着桌沿,弯下身,慢慢贴近。
模模糊糊的,听见她嗓音软糯地叫了声:“周瑾川。”
羽毛一样扫过耳边,酥麻的感觉几乎是顺着神经直接麻痹掉心脏。
周瑾川绷着的手臂上的力道重了些。
她梦见自己了吗?
是好梦还是噩梦?
来不急细想,听见她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数学讲慢一点,我好困…….”
周瑾川:“……..”
热爱学习的人设真是完全不崩。
他贴着她的耳朵,放低声音,叫她:“要睡去楼上睡。”
裴桑榆压根没反应,只是把脑袋更深地往胳膊里埋了进去。
周瑾川敛下眼,静静地看了她很久。
然后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一手扣着她的脖颈,把人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只有一个感觉,好轻。
她平时饭量确实不大,周瑾川不着边际地想。
他怕上楼动静太大把人弄醒,走了几步,放在了软沙发上。
拉过旁边的薄毯,把整个人盖了个严实。
然后重新坐回书桌边上,随手拿了支红色水笔,在她的习题册上快速标注完重点。
又在方才刚做过的某些题边上,言简意赅圈写错误步骤和其他思路。
就她这本重点题册整理,看得出来真是花了功夫。
自觉没问题的都画了叉,不用再看。
常考的大题类型下写了知识点总结。
做错的题型在旁边拿贴纸贴了好几道类似的题干,反复提醒。
她只是出发慢了些,但早晚会登上山顶,周瑾川想。
弄完这些,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
裴桑榆睡得安稳,仍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周瑾川曲着腿坐在沙发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滑着手机等她。
翻开相册,看到新拍的几张照片,把最后一张蛋糕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十六岁,生日蛋糕
没有指名道姓,相当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
但极少发自己动态的周瑾川,这一条直接炸出了一圈刚下晚自习的卑微学生狗。
“生日就只吃了这个?怎么还撞了个坑啊?”
“谁送的谁送的谁送的,我就想知道”
“肯定是女生送的吧,这上面还带着花呢,啊啊啊快说名字”
“啧啧啧,约你庆祝你拒绝,背地里和人家吃小蛋糕,真有你的。”
“半仙不是说和裴桑榆去听讲座了么?”
“这主办方够贴心啊,听讲座还送蛋糕,就是卖相一般”
“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我打车去你家,分我两口。”
…..
周瑾川转过头看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薄毯被她扫到了一边,蛋糕卖相一般,睡相也不是太好。
他转过身,仍然坐在地毯上,只是伸手抓着毯子的一角,还没拉过来,裴桑榆就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
脑袋就那么无意识蹭上了他的胸口。
隔着一层卫衣的厚度,也依然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
然后白皙的手指从毛毯边上伸了出来。
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不让人动。
前后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她仍然均匀又安静地睡着。
周瑾川保持着拉毯子的姿势,确实没动。
良久,想要去碰她的手弄开,悬空了一瞬,又停顿了半拍,收了回来。
他垂眼看着她温和的睡颜。
低声叹了口气:“真有你的。”
-
裴桑榆这一觉睡得极好。
只是醒来的时候,被吓到差点尖叫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上了沙发,身上还盖着条毯子,而面前是靠在沙发边上睡觉的周瑾川。
他长手长脚,却因为地方受限,曲着腿,脚抵在对面的茶几上。
看上去睡得并不舒适。
果然是帅哥啊,这么狼狈的姿势也能看出一丝随性不羁。
裴桑榆懵懵地想着,捂住嘴,大脑起了一层雾似的,反复回想。
等等,昨天晚上不是在做题么。
怎么突然从桌子那边就到这儿了。
是周瑾川抱着她过来的吗?
那他抱完为什么不回房间?
裴桑榆脑子乱成了一片,断了片似的,实在无法解释现在的场景。
原本想悄悄走掉,偏偏鱼子酱突然从外面蹿过来,一脚踩在了周瑾川的小腿上,直接把人从沉睡中弄醒。
于是四目相对,气氛变得微妙。
“我……你……..”裴桑榆语无伦次。
“你睡着了,抓着不让我走。”周瑾川抬手抹了把脸,睡意依然浓重,开口的嗓音很低。
听到这个,裴桑榆瞬间瞪大了眼。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人家本来就失眠,你借宿就算了,还骚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心疯能干出这种举动,只能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我好像睡相不是很好,可能太困了没什么意识。你昨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黑眼圈好重。”
“你说呢?”周瑾川皱着眉,稍微活动下,胳膊酸得动不了。
看他这副样子,裴桑榆心里愧疚感变得更重。
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伸手抓他的胳膊,低眉顺眼地说着软话。
“要不,我帮你揉揉?”
话刚说完,周瑾川一记视线就扫了过来。
他的困意在裴桑榆碰触过来的瞬间立刻消散,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男生么早上都有些反应,正值青春期也正常,但面前是一个天真娇憨的未成年小姑娘,就解释不清。
十六年活得顺风顺水的周少爷,第一次察觉到什么叫尴尬。
他垂下眼,伸手把卫衣稍长的下摆扯了下,挡住。
然后咳了声,忍着劲儿飞速起身,大步朝着浴室的方向走。
“自己去上学,各走各的。”
声音冷淡,后背僵硬,一秒都不愿多待。
裴桑榆心说,这刚救回来的友谊的小船,好像又翻了。
但为什么呢,就因为让他睡了一整晚地上吗,他明明可以把自己的手弄开回上楼睡啊,想不明白。
不过让他受委屈了,确实值得生气。
人家不愿理人,她也就先不热情碰冷水,裴桑榆简单洗漱完,急匆匆赶去教室,才发现头一晚又换了座位。
她搬到了二组,和周瑾川又变成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
快到上课的时候,周瑾川才姗姗来迟,绷着一张死人脸,连陈界说话也不搭理。
她好几次转过头想要缓和气氛,又被那股杀人的气息震慑,不敢惹。
一整个上午,一句话没讲,一张纸条没传。
气氛微妙,非常微妙。
中午下课铃响,李知行按住想要冲去食堂的人,讲台宣布:“学校为了创造青春活泼的学习环境,期中过后,准备开启校园华尔兹的活动,以后每节体育课准备运动结束,我们就开始学习。关于舞伴呢,我们班正好男女生数目一样,于是我们选择公平公正的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