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立马上去给他扇风：“就算杠上又怎样，他哪能跟你比啊，那小破剧一看就是扑街的命，他也就表面逞逞能。要我说他不换场地也好，到时候剧播出，同样的取景地，同一个公司投资，谁丑谁尴尬。”
助理的话说到了杨鹏飞的心坎里。
大学时成绩各方面被郑铎碾压，老师们也都欣赏和偏心郑铎，说他很有追求和理解。
到了自己这里，说他心浮气躁，需要定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如今杨鹏飞明白了，他们这些老顽固追求和理解的并不能带来实际的效益，饭都吃不上了谈什么理想和追求。
说白了，时代变了。
郑铎他需要跟得上潮流。
*
重新协商好场地，《隐秘乐园》进入了正式的拍摄。
郑铎憋着一口气抢回场地，要和杨鹏飞岔开拍摄，但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确实不容易。
学校原本给他们划出一片拍摄区域，并腾出几间教室供剧组拍摄。
但现在这些场地都被杨鹏飞的剧组占据，内景也很心机地快速布置好，他们只能找别的教室。
而且原定的教室光线好，郑铎在找教室的时候特地找了一间视角比较独特的教室，从窗外能看到一株盛放的花树，树影婆娑，阳光斑驳，特别有青春校园气息。
最重要的是，清透明丽的景象能够与剧中所表达的内核产生强烈的视觉对比和冲突，更具讽刺和暗黑意义。
可是现在，这么好的地方给杨鹏飞做了嫁衣。
他们只剩下校方为他们协调的几间寝室楼改造的靠近角落的教室。
只是场地问题还好，环境条件不够，他还可以通过拍摄技巧去弥补。
让郑铎最过意不去的是，因为要岔开和隔壁剧组的拍摄时间，他们的时间就很紧张被动。
原本他们可以有全天的时间去拍摄，现在某些特殊的场景地，比如操场、食堂、器材室等，如果《盛夏微光》剧组在这些地方也有戏份，那他们就要尽量避开。
有时还要对被对方剧组弄乱的场地进行清扫和复原。
这样一来，剧组的工作人员很累，演员们的时间也被分散。
一周的拍摄过去，已经有人开始抱怨了。
“啊，我第一次拍戏这么憋屈。”
中午吃饭的时候，饰演校花狗腿子的男演员吴腾一边往嘴里塞着糖醋里脊，一边鼓囊着嘴吐槽。
因为有两个剧组在学校拍摄，学校特地开辟了一个小食堂，用于剧组伙食供应。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仅将剧组人员和学生食堂隔绝开，避免明星效应引得学生们不好好吃饭凑热闹去围观，另一方面对食堂来说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你们两个没感觉吗？”见对面两个人只沉默着不说话，吴腾颇有些自己一个人吐槽的无趣感。
沈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闻言只淡淡说道：“还好，以前拍戏遇见过更憋屈的事情。”
“你呢，小鹿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男生又期待地望向姜柠鹿。
姜柠鹿同样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个丸子：“糊糊表示有戏拍就不错，没资格抱怨。”
吴腾：“……”
男生像只泄了气的大皮球，一下子蔫了。
“你们脾气真好。”
一个长相漂亮甜美的女生端着餐盘朝他们走来，在吴腾旁边的空位坐下。
“栀栀姐，我能和你们一起用餐吗？”
吴腾瞥旁边人一眼，认出是他们剧组原定的女二号，也就是自己剧中角色原定要舔的校花扮演者白湘湘。
吴腾抱怨归抱怨，是有点护犊子在身上的，觉得白湘湘抛弃他们跳槽到隔壁剧组是背叛行为，尤其她还给自己找了个摔伤腿的借口，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和剧组和平解约，结果扭头就去了杨鹏飞那里，害郑导为了找能顶上的女演员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你都坐下了，我们还能说不吗。”吴腾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白湘湘脸上甜美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不过马上，她就恢复盈盈的笑意，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脸皮真厚。”吴腾大大翻了个白眼。
有了新人加入，还是隔壁剧组的，吴腾不好吐槽郑导，开始默默吃饭。
白湘湘见大家不和她说话，主动打破沉默：“对了栀栀姐，杨导打算拍完这部戏继续让我当她的女主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我帮你争取一下女二的机会。”
“谢谢，我不需要。”沈栀头也不抬地拒绝。
白湘湘早预料到一般，不再询问，只遗憾叹了口气：“栀栀姐，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拒绝我的，有时候尝试一下新的东西未尝不是一种突破。你说你拍了这么久的戏，一直不温不火的，杨导捧人很有一套，说不定就火了呢。”
“你是说那种渡劫一样的捧，每次剧播的时候都是腥风血雨，剧播得数据很好，演员却惹了一身黑？”
沈栀承认杨鹏飞在为剧造势方面手段很高，也能为投资方和制作组赚得盆满钵满。
演员在那段期间的确话题度拉满，可要么昙花一现，红过那段时间立马被打回原形。
要么对演员本人的提升并没有多大用处，还留了一堆黑历史。
如果是这样的突破，沈栀不需要。
她内心是渴望得到观众认可，能够有一天不再被大家说记不住脸，演技和人气都是粉丝限定。
她想为自己正名，也为喜欢她的粉丝们正名。
可是，她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
白湘湘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
因为一直给别的女演员做配，即使是郑铎这部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小短剧，她都当不上女一号。
她心里不甘，非常不甘心。
可她不是沈栀这样的大小姐，有家里当靠山，有公司一直给她喂资源。
“好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能在同一个地方拍摄，也是缘分。”白湘湘笑着转移话题。
可马上，又捺不住似的，看向一旁的姜柠鹿：“你就是接替我的女二号？郑导不是要求很严格吗，怎么随便就找人填补空缺了。”
说着，她打开手机，在里面翻找着什么，然后拿到姜柠鹿面前：“这是我之前为这个角色写的一些心得和理解，借给你看一看，说不定能帮你更好地代入角色，毕竟郑导这个人大家都知道，演的有一点不合他心意，就摆脸色。”
“那就更没必要了。”
不等姜柠鹿开口说不，沈栀微笑着帮她把手机推了回去。
“不像某人被骂哭好几次才勉强搞清楚角色定位，柠鹿可是郑导试一次戏就赞不绝口和认定的。”
“哦对了，你这短篇小作文还是拿回去自己看吧，柠鹿她有几万字的人物小传，不缺你这个。”
白湘湘：“？”
白湘湘想要借机彰显自己优越的小心思落空，眼前这几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她有些自讨没趣。
不过相比于优越得不到宣泄，她更在意的是刚才沈栀说的姜柠鹿只试了一次戏就被郑铎赞不绝口。
假的吧。
郑铎那样吹毛求疵的一个人，自己当时在他手下吃了那么多苦头才勉强被承认，一定是自己离开了找不到合适的演员，郑铎才仓促让姜柠鹿顶替。
这样想着，白湘湘心里平衡许多。
接下来，拍摄继续。
大家抱怨归抱怨，可投入拍戏的时候，却又都无比专注和敬业。
其实不止郑导心里憋着一口气，剧组的其他人员也是，即使再不被看好，他们也要把这部戏好好打磨出来。
姜柠鹿这段时间住在剧组里。
剧组在学校附近的酒店给大家租了房间，因为预算有限，条件不是特别好，除非个别对环境要求比较高的自己解决住行，很多人都是三三两两挤在一个房间。
姜柠鹿和沈栀住在一起。
她有些意外，沈栀这样的大小姐为什么不自己出去住，随便哪个宾馆都比这里强。
姜柠鹿自己是因为难得遇见有很多专业演员和戏骨的班底，想抓住一切机会向他们学习和汲取经验。
而且公司给她分配的别墅宿舍虽然同在京市，但来回一次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各方衡量一下，剧组住宿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不过真的很方便。
沈栀就不一样了，和她同住这几天，她父母不止一次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给她换地方，还准备直接在附近给她买一套房子，被沈栀拒绝了。
不过很快，这个疑问得到解答。
沈栀说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她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你跟我说角色要有代入感，真实，我就去你说的地方看了看，的确是我太脱离实际了。我每次都是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演戏，大家又都捧着我，无论我演的好还是不好，他们都夸。”
“到了郑导这边，我才发现自己差的很远。网上那些人说的没错，我的演技确实是粉丝可见。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学习进步的。”
姜柠鹿微微一怔。
在围读会上见面的时候，她以为沈栀是那种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却意外地赤诚坦率。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可以为了提升自己做出改变和付诸行动的人。
光这种自省和执行力，就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姜柠鹿对沈栀有了很大的改观。
日常拍戏的时候，她会更加尽力去帮沈栀打磨细节。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月，剧组的大家逐渐适应这种条件艰苦还要跟别人岔开场地的生活，演员们状态越来越好，郑导也找到自己的拍摄节奏。
不得不说，和演技好的演员尤其是老戏骨搭戏就是痛快，姜柠鹿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自己接触不到的东西。
而且老戏骨们飙戏特别带感，不由自主把自己也代入到情景当中，这是在钱泽以前给她找的培训老师身上学不到的。
还有郑导，难怪他以前能导出评分很高的经典作品，他对细节和品质的把控真的很严苛到位。
大到基本的服化道和场景，小到特别琐碎比如角落垃圾桶的摆放位置，都要力求完美，保持统一。
让人觉得他不是在拍戏，而是雕塑家在精雕细琢一件艺术作品。
剧组的氛围由最开始的士气低迷变得轻松振奋。
大家现在已经不在意这部剧拍出来能不能爆了，只想把它好好演绎好，把所要传达出来的内核表述出来。
最后结果怎样，交给观众和市场去评判。
本来一切步入正轨，顺顺利利的。
可是这天，一则关于高校实验室差点被炸的消息在网上传了开来。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化学老师在自己的朋友圈吐槽有剧组来他们学校拍戏，拍戏就拍戏，能不能遵守学校的制度和规定。
基本的化学常识不懂也就算了，实验室上明晃晃写的那么大的“易燃易爆品”的字不认识吗？明确说了不要去碰，偏就看不见，把实验室搞得乱七八糟。
化学老师估计是气急了，又没办法宣泄，所以才在朋友圈吐槽了一下，还配了一张图，过了一会儿大概觉得不合适就又删了，然而还是被朋友圈的人搬到了网上。
一开始没什么人当回事，帖子的浏览量也比较低。
不过很快有网友在下面评论：【这不是我母校的实验室吗？我们学校有剧组来拍戏了？】
再然后，有城宁中学的学生也刷到这个帖子了，回复这名校友：【就是我们学校，不光有剧组来拍戏，还每天吵死了。实验室差点被炸的事情我听隔壁班的同学说过，他们化学老师都快气死了。】
【可是确定是剧组的人干的吗？万一是学生做的呢，你们老师会不会太绝对了。】有网友发出质疑。
立马有学生澄清：【发生事故的当天是周日，我们都不在学校，只有剧组的人在学校拍戏，不是他们是谁？再说了，我们可是能看懂实验室规则的！】
于是这件事开始发酵，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剧组是哪个剧组，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
本来在学校取景拍戏就够打扰学生学习了，还乱动实验室器材。看那名老师吐槽的意思，做了错事没人承认，更没有人主动去清理打扫。
网络事件的发酵都是非常迅速的，很快，网友们把近期开机的校园剧都筛选了出来，轻而易举就锁定了势头大热的大ip《盛夏微光》。
对比剧组演员的文凭，进一步锁定了女一号白湘湘。
因为白湘湘是初中没有上完就辍学的，后来进入娱乐圈小有名气后，立的也是“笨蛋美女”的人设，经常在节目里说自己脑子转得慢，没办法跟聪明和有学历的人比，只能笨鸟先飞，平时别人多付出一点。
为此还感动了不少粉丝，觉得白湘湘很真诚，能够坦诚接受自己的不足，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学历低点就低点，笨一些就笨一些。
大家都是普通人，总比有些明星立高学历学霸人设翻车要好。
所以现在，面对化学老师的内涵，网友们自然而然把白湘湘和“不懂化学常识”“不认识提示语”的剧组人员对号入座了。
@我的笨蛋女鹅：[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对号入座？谁说剧组学历低的就湘湘一个，不是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吗？凭什么这么快给我们扣帽子。]
@湘亲湘爱一家人：[我不理解的是，学校老师以教学为主，在网上公然带似是而非的节奏引导网暴，这真的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会做的事情吗？]
@芋泥啵一个：[没错，关键是这个老师的语气还特别阴阳怪气，你有不满跟学校反应，曝光别人是什么意思。还有字里行间那种说别人不认识字的优越感，拜托，他可是老师欸，老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太阳圈圈：[终于有人发现问题所在了，能看出来这老师脾气不好，教学器材损坏了又不是不得了的事情，他这样内涵别人，很难相信他对学生不会这样。]
@瓜田里的猹：[卧槽，被你们一说细思极恐，幸好我家孩子不在这所学校，我孩子的老师要是这副德行，我立马让他转学。]
杨鹏飞看到网上这些舆论，叫来白湘湘，问她实验室的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因为他们确实有一段即将开拍的在实验室里的戏。
白湘湘手指绞在一起，脸上憋得通红，试图掩饰。
但在杨鹏飞犀利目光的审视下，她最终还是扛不住承认：“对不起导演，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找找感觉，就让江凛带我去认一认化学器材，这样到时候采访媒体记者问起来，我至少不会对高中的知识一问三不知。”
“但是、但是没想到不小心碰了一下一个小瓶子，它里面的液体就突然膨胀起来，然后瓶子就炸了。”
“我当时害怕再碰坏什么，就赶紧离开了，想着学校会有专门的人来收拾。我不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