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惊澜却直接握住她纤柔的手腕, 听到她的手伸向自己额前, 一点一点, 擦拭掉渗在额前的热汗。
“好看吗?”盛惊澜忽然问。
“啊……”温瓷神色游离。
“台上的好看,还是我好看?”男人计较起来, 也可怕得厉害, 两个选项都是他, 等于没等选。
被当事人这么直接的发问, 温瓷有些不知所措, 羞于回答, 眼神瞄到那条松松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就随口夸了一嘴:“你哪里拿的领带,还挺好看的。”
盛惊澜挑起领带,敞亮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原来你喜欢领带啊。”
脑子里晃过盛惊澜咬着领带的画面,温瓷小脸一热,幸亏有酒吧里的炫彩灯光做掩饰,才不至于暴露彻底。
她总感觉,盛惊澜最后那句话充满深意,不是什么正经话。
说什么都不对,温瓷选择闭嘴,后面无论盛惊澜怎么逗,都不肯对那场舞发表看法。
毕竟,要怎么当着表演者本人的面,说自己全场心跳加速、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温瓷端起酒杯喝了两小口,感觉味道有些不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盛惊澜的,而自己的那杯被他握在手里轻轻摇晃,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好,请问你是刚才在台上跳舞的人吗?”两个拿着手机的女生走到他们面前,兴致勃勃地盯着盛惊澜。
被索要联系方式这种事对两人来说都很常见,当着对方的面,还是第一次。
盛惊澜率先看向温瓷,却见她撇开脑袋。
盛惊澜笑了声,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否认搭着温瓷的肩膀,否认:“不是。”
等那两人走开,盛惊澜掐着她下巴,逼她转过来:“躲什么?”
温瓷睨他一眼:“眼不见为净。”
“温瓷,你是有多不信任我?”
“谁叫你前科累累?”
“行。”这局算他输,“刚才的表现,得给我加分吧?”
温瓷拧巴地竖起一根手指,似乎很勉强的样子。
盛惊澜:“呵。”
“你俩聊得挺热闹啊。”元西茉抽空又送来两杯鸡尾酒,温瓷看到她,自然露出笑脸。
见她变脸速度之快,盛惊澜啧了声,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两人隔着吧台聊天的时候,盛惊澜极少插话。不知是谁放了张宣传纸在台上,温瓷伸手拖过来,上面的标题清晰显眼:“摩旅露营。”
“哦对了。”元西茉听到熟悉的字眼,立马想起来,“这个活动就在后天,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一起来玩玩。”
温瓷听出她的意思:“西茉姐,你也要参加吗?”
“活动刚出来我就报名了。”从接触机车到现在,元西茉从未脱离过这个圈子,“前几年生完果果,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年刚把那些丢掉的技术重新捡起来。”
“本来春天那场就报了名,结果那段时间果果因为换季感冒,折腾了半个月。”作为母亲,她当然没心思出门,于是就等到现在,从春季露营变成夏季露营。
“真好。”她一直很羡慕元西茉,永远随性洒脱,坚持自我。
盛惊澜拿起那张印着活动图片的宣传单,问温瓷:“想去?”
“还挺有意思的。”温瓷有些怀念当初的感觉,“上次骑机车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当初学会不久就出了意外,被母亲勒令不准再碰,她只能偷偷玩,也幸亏当初元西茉不介意母亲那些斥责的话语,给她留下一段鲜活的记忆。
盛惊澜把宣传单放回台面,爽快道:“那就去。”
温瓷扭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工作哪有我家宝贝重要。”哄人的话他是顺口拈来。
温瓷抛来一记嗔怪的眼神,盛惊澜见好就收,改换正经语气:“抽一天时间带你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后果就是牺牲夜间睡眠时间,把请假耽搁的进度补上。
元西茉很欢迎他们加入,拿起手机给温瓷分享活动组织人的联系方式:“摩旅露营时间为三天两夜,你们跟全场吗?”
“第三天早上就回。”盛惊澜能够支配的时间有限。
温瓷也表示赞同:“嗯,到那时我也该回南城了。”
不知不觉,来到榕城已经五天,温瓷掐算日子:“后天去露营,第三天飞南城。”
听她嘴里嘀咕计划,元西茉顺口问了一嘴:“那你明天做什么?”
“看展。”
“她要去看展。”
端着酒杯的两人异口同声,见他把自己的事都记在心里,温瓷总算舒坦了些。
当时跟外婆说要来榕城看展并不是谎言,她的的确确对榕城这场手工艺展览感兴趣。
本次展览会内容丰富,包括但不限于非遗艺术,温瓷一路逛过去,拍下不少有意思的照片。
剪纸、扎染、油纸伞……
最后逛到绘展区,每幅画作下方摆着创作者、名字和简单的创意介绍。
一副星空画让温瓷眼前一亮,正要举起手机拍照,旁边的家长带着小孩闯入镜头。温瓷放下手机,准备等他们离开。
“妈妈,这个颜色好漂亮。”小孩指着那幅星空画,兴奋地说:“我想要这种颜料。”
年轻的母亲弯下腰,遗憾道:“妈妈不知道这是什么颜料啊。”
这幅星空图色泽亮丽,不是指用色鲜艳,而是作画时颜料呈现的质感,真如璀璨星河一般。
那个女孩大概是学美术的,只是年龄小,对绘画类型的了解还不够深厚。
“是从天然矿物里面提取的颜料,适合国画。”温瓷对母女俩露出和善的微笑,“不过市面上很多人工矿物,购买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
当然,色泽越来的颜料,原材料越珍贵,画中所用的东西跟市面能买到的又有所不同。
美丽温婉的旗袍美人站在面前,对她们笑,母女俩齐齐盯着她,第一眼是惊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温瓷道谢:“谢谢啊。”
温瓷轻轻摇头:“不客气。”
很多年前,她也跟这个小女孩一样,遇到不懂的事情都要跑去问妈妈。
隐约记得,最初温茹玉也是一个温柔的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或许是因为忙于工作而疏忽家庭,或许是随着她长大,母女俩因不同的观念产生矛盾,那条割裂的代沟便越来越大,无法修复。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这里的讲解员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到面前,温瓷恍然回神:“不是。”
“哦,不好意思,刚才看你给那对母女讲解的样子很专业。”穿着黑白POLO衫的年轻男人唇边飞扬起笑。
有吗?
她似乎没说别的,就告诉母女俩买什么颜料而已。
当然,有些完全外行的人把这些当做专业知识,也不是没可能。
“抱歉,我不是。”温瓷礼貌性结束这段乌龙对话,转身举起手机,对着星空图拍照。
“不好意思,我想再了解一下你刚才说的天然矿石做颜料。”男人再度上前搭话,“我听说上等的颜料都是用宝石制作,也太奢侈了,这是真的吗?”
对方提问的口吻很是认真,温瓷也不吝啬向外行人解释:“制作不同的商品,对宝石的要求不同,绘画使用的颜料跟珠宝首饰选择的宝石也有区别。”
制作成首饰的珠宝固然珍贵,然而对于画家来说,手中的颜料就是属于他们的珠宝。
从古至今,人类对艺术的追求超出的想象。
“原来如此。”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并趁这和谐的气氛,顺势伸出手,“我是秦续,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这句话,温瓷嘴角的弧度小小降下。
无论对方是搭讪还是礼貌性结交,她都不习惯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与人握手,只是颔首表示友好。
“不好意思,我要去别的地方逛逛,秦先生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联系工作人员。”说完,温瓷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会场各区域走马观花似的拍了一遍,时间已到下午三点,双脚开始感到疲软,温瓷就此离开会场,打算直接回公寓休息。
温瓷撑伞站在太阳底下等车,没注意到旁边那栋楼上有人正在阳台看她。
“秦续,看什么呢?”
“喏,那个穿旗袍的美人,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隔得远,张婧看不清容貌,只当这男人的劣根性发作,故意调侃:“那你还不上去追?”
“有着追人的功夫,还不如我招招手,就能左拥右抱来得痛快。”他尝试过,奈何鱼儿不肯上钩,比起浪费精力去争取一个,他更享受身体上的愉悦。
张婧挑嘴,跳跃话题:“阿延最近还在找他那个前女友?”
秦续哼笑:“他就是犟,人在身边的时候不喜欢,走了又念念不忘,还得学我,拿得起放得下。”
“呵,你那是还没拿起就放下了一堆。”张婧的嘲讽完全不给面子。
秦续不以为意:“好看的女人千姿百态,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对于他人的议论,温瓷一概不知。
步行走了大半天,回到公寓就犯困,醒来已经到傍晚。
厨房里传来动静,温瓷怀疑自己幻听,趿着拖鞋走过去一瞧,惺忪的困意一下子就散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盛惊澜居然在做饭,温瓷面露震惊:“你居然会做饭?”
“嗯哼。”盛惊澜正在洗刀,准备切菜。
温瓷不禁发出惊讶的赞叹:“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温瓷倚在门边,看着厨房里的男人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可见他对这一块很熟悉。
真奇怪,在南城的时候,她觉得盛惊澜神秘不可测,只有自己被看穿,来到榕城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她发现这个男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既享受精致生活,又不会挑剔粗茶淡饭。
会跳舞、会下厨,在本就卓越的外形条件下,还拥有这么多令人惊喜的技能,真像在挖掘一个宝藏。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宝藏曾经属于过别人,她心里就不舒服。
温瓷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盛惊澜头也不转就接了一句:“可以。”
温瓷走过去,却听他说:“可以帮忙吃。”
温瓷:“……”好的,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下厨。
切菜的声音规律且有节奏,直到停止,盛惊澜转过来看她一眼:“客厅有两套运动服,你可以先去试试。”
“啊?”她原本带了一套宽松的衣裤,还打算将就一下,没想到盛惊澜都准备了,不得不说有些惊喜,“我都没想到这些。”
那人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又很得意:“跟我在一起,还用你操心?”
温瓷在客厅找到那两套女士运动装,两套是同款同尺寸,以红条纹和蓝条纹区分。米色运动背心搭配轻薄外套,腰下是工装长裤,字母元素的设计给整体增添潮流感。
温瓷挨个试穿一遍,尺寸合身。
她站在全身镜前看了一会儿,找来两根头绳,用手拢起长发,马尾扎高。
镜子里的女人变了副模样,跟南城那位旗袍美人截然不同,利落飒爽、透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桀骜。
温瓷不禁伸手触碰,却只碰到冰冷的镜面。
她闭了闭眼,摘下头绳,刚才所见的画面犹如镜花水月,只是虚假的昙花一现。
“盛惊澜。”温瓷穿着红色那套敲响厨房的门。
男人不经意回头,眼里闪过惊艳:“你可以把头发扎起来。”
温瓷摸摸头发,故意问:“这样不好看吗?”
“穿这套衣服,扎起来会更好看。”明明可以顺着她的任意话哄她开心,他却没有。
温瓷低头,从手腕上扒拉出头绳,再次束起马尾:“这样吗?”
“以我的审美来说,非常不错。”盛惊澜告诉她,“不过,你可以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任何模样,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滴答——
好像有一滴水坠落在温瓷心尖。
从小环绕在耳边的声音是“不准……”“我是为你好”“这个不行”,只有盛惊澜告诉她:你可以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任何模样。
这天晚上,两人相处十分和谐。
甚至当温瓷路过沙发,目测那张沙发床的距离,都开始犹豫。
连日来的相处,以及盛惊澜最近的表现让温瓷有所动容,想到他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每天屈居于沙发,霸占卧室的温瓷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今天你去床上睡?”
盛惊澜第一反应:“你在邀请我一起睡觉?”
“不,我的意思是,我睡沙发。”自从产生芥蒂以来,她跟盛惊澜没再做过那种事,她的心和身体不可分割,感受也同理。
“这可能吗?”他再混,都不可能让温瓷去睡沙发。
“那……”温瓷眉头深锁,差点就要心软。
前方的盛惊澜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温瓷定眼一看,眼里的挣扎和恻隐之心顿然消失:“那你就继续睡沙发吧。”
谁叫宋怡欢前几天手里拎的也是苹果呢!
盛惊澜:“?”
第二天上午,摩旅露营团集合,几十辆机车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很是热闹。
温瓷侧头问元西茉:“这么多人,全都一起吗?”
元西茉解释:“不,有三条路线通往不同的目的地,终点已经提前运去露营装备,随便你选哪条路。”
温瓷点头:“原来如此。”
她转过去问盛惊澜:“我们去哪条路?”
“这个。”盛惊澜毫不犹豫伸手一指,看路线似乎是弯道最多的那条线,通往山顶。
一群人整装待发,温瓷总感觉有道来历不明的视线盯着自己,直到盛惊澜给她戴上头盔,没心思顾及其他。
元西茉跟他们选了一条线,刚开始距离相邻,眼看着一辆接着一辆机车从身旁飞驰而过,激起元西茉的好胜心。
“我在前面等你们。”元西茉压低重心,双手握紧车柄向前冲刺,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反观他俩不像在骑机车,就比自行车散步快那么一点,坐在后面的温瓷不免嘀咕:“有点慢。”
“还嫌我慢?”要不是考虑到她,起码甩这堆人一大截。
她轻轻在盛惊澜肩头点了两下,催促道:“你快点。”
盛惊澜:“确实?”
温瓷:“嗯,啰嗦。”
她胆子越来越大,盛惊澜的警告声夹着风传来:“温瓷,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温瓷不信,她又不是第一次尝试刺激的小白,为什么会后悔?
但很快,她就明白盛惊澜那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