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故意把温瓷的行为如法炮制,让她连挑错都不行。
在平摊道路上行驶的车子拐过一道弯,温瓷熟知附近的路线,这里距离温家还剩不到几分钟的车程。
她故意问:“你不给我账号或者二维码,我要怎么转给你?”
男人微微侧身,浸染着如星般闪耀光芒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脸庞:“不知道温小姐觉得‘好友转账’这个功能可不可以?”
若明若暗的车灯微晃,他的气息更近。
温瓷不着痕迹往窗口挪动,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矫揉造作地用手指绞着帽子,半响才吐出一个答案不明确的回应:“噢……”
红灯一过,车子再次拐道,到达目的地附近。
打开车门下去,温瓷站在路旁,揣着别扭的小心思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盛惊澜眼波流转,双指从她面前晃过,刻意拔高语调提醒,“你欠我两顿饭了,温小姐。”
温瓷试图争辩:“分明是你自己抢着结账。”
又不是她抵赖不请。
盛惊澜朝她踏进一步,头顶树影斑驳,如他明暗交织的神情:“我说了,温小姐可以转给我。”
温瓷哪里玩得过狡猾的老狐狸,最终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她暗暗咬牙,难得露出少女般的嗔怪神情,攥着帽子转身进了家门。
目送她进门后,盛惊澜打开手机,那条好友申请仍未通过。
他凝视着屏幕,指腹擦过那张执扇的手势做头像的图片,便自然地想起今晚与他掌心相贴的那只手。
绵软嫩滑,让人想要紧紧掌握。
指尖擦过屏幕,盛惊澜在通讯录页面拨动一通电话:“喻阳,我发你一个地址,明天去工作室,把上个月拍下那只冰种满绿翡翠手镯寄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惊愕:“那只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镯’,你先前不是说要收藏?”
他抬头望向前方紧闭的大门,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神色,勾唇道:“换个主人收藏也不错。”
-
更深人静。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温瓷翻身坐起,披了件外套、趿着拖鞋走到窗口,撩起遮光的纱帘,推开玲珑花窗。
二月的夜晚带着湿冷凉意,风吹来,温瓷下意识将外套向身前拢紧。
令她逃避的从来都不是盛惊澜本人,而是自己难以克制的私心。
可……
他只是无意间闯入生活的过客,等外婆回到南城,无论结果成败,他们终究会离开。
况且,母亲明天就要带着唐琳琅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盛狐狸就差把“加我好友”四个字贴脑门上~
科普小知识:OB指自己生产的原酒,品质稳定;IB指从酒厂收购,私立装瓶,风格独特适合猎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碱滩 5瓶;小鲤 3瓶;珀茧如烟、今天也是爱苒姐的一天 2瓶;想要暴富的美女 1瓶
第8章 春色予你
◎疼~◎
“到了。”
接机的轿车从机场一路驶向温家宅院,车门打开,一个烫着棕色法式卷发的年轻女人拎着薄荷绿的mini kelly率先下车。
“很久没回来,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唐琳琅望着大门深深感叹,回头笑面着温茹玉,“老师,在外面待这么久,只有南城最舒适。”
大学毕业后,她就被温茹玉安排出国学习,繁多的课程和实践管理经验让唐琳琅在短短几年大有提升。
温茹玉对她的学习格外上心,唐琳琅也不敢懈怠,直到今年,温茹玉终于点头,对她的学习成果表示认可。
“自然是家中最好。”
清冷干脆的声音在车厢回荡,一位蓄着利落短发、眉峰犀利的气质女人弯腰踏出车门,血一般浓艳鲜红的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温茹玉昂首迈向家门,唐琳琅紧随其身。
早早接到两人回国的消息,程叔守在温茹玉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候。
温茹玉目不斜视踏过甬路,走进厅堂,坐在最上方:“程叔,说说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温茹玉习惯了掌控温家内外事务,这次出差一周,少不得过问几句。
程叔早有经验,有条不紊地向她汇报。
提到景城来的一行人曾被温瓷请入家中喝茶,温茹玉刚端起的茶杯直接放下,皱眉道:“她就是这么优柔寡断。”
明知外婆不会答应,还是放那些人进来。
温瓷奉信见面三分情,而温茹玉做事斩钢截铁,这就导致母女俩时常意见不合,容易发生争执。
温茹玉随口打听:“阿瓷最近都在做什么?”
程叔微微颔首:“阿瓷小姐每天都在玲珑阁,闲暇时间喜欢去茶楼和‘在水一方’。”
他只提到砂楚的茶楼和李照雪的舞蹈室,隐瞒了最近有个男人跟温瓷来往甚密的事。
温瓷在众人眼中一直是知书达理、安分守规矩的女孩,对于程叔的消息,温茹玉没有半分怀疑。
一旁的唐琳琅静静听着,等程叔走后,“老师,我跟阿瓷也很久没见了,待会儿就去找她。”
唐琳琅说着,从薄荷绿的包里取出方形盒子,里面正是一只通体透亮的玉手镯:“希望阿瓷能喜欢这份礼物,也算是弥补当初……”
后半句话化作一声叹息。
温茹玉睨她一眼:“那件事只是意外,不要再提。”
唐琳琅低眉顺眼地应下,转身离开厅堂。
她去了温瓷的小院,没见到人,又找叔问了一嘴。
程叔想起来:“阿瓷小姐带禾苗去玲珑阁了。”
苏禾苗学习刺绣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温瓷直接把她捉去满是针线的地方好好熏陶。
“玲珑阁。”唐琳琅在口中低声重复,面带笑意跟程叔说:“如果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玲珑阁找阿瓷了。”
温瓷是温家唯一的血脉,唐琳琅从进入温家就开始有意讨好,借着同龄人优势跟她成为姐妹,因此在外人眼中,两人关系不错。
唐琳琅上学时就跟岁温茹玉在玲珑阁学习过经营管理,长龄的工人大多认识她。
当唐琳琅踏进玲珑阁,一副主人家巡视的做派,先把主管叫来问了话,打听玲珑阁近期经营状况。
不明情况的工人悄声打听:“刚才那位是?”
“温总的大徒弟唐琳琅,几年前就跟在温总身后,听说出国进修去了,不知道这次回来度假还是要留在国内。”
“所以,她要接管玲珑阁这事儿是真的?”
“谁知道,温瓷小姐还在呢。”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消息在人群中散开,此时,一心一意教导苏禾苗的温瓷并不知情,直到唐琳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瓷。”一声简单的称呼,似乎蕴含久别重逢的欢喜。
温瓷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记性不好,那样就不会一下子听出那人是唐琳琅。
她目视前方吁了口气,转身回道:“好久不见。”
好八卦的苏禾苗猛地回头,差点扎破指尖。
两人去了别处见面,苏禾苗倍锁在屋里继续完成刺绣作业。
趁温瓷不在,苏禾苗偷偷摸出手机,解锁后的屏幕还停留在她跟盛菲菲的聊天页面。
拔苗助长:今天被阿瓷盯得很紧,哭哭。
菲菲公主:温瓷姐今天都在玲珑阁吗?
拔苗助长:是的,她说不绣完就不回家。
菲菲公主:[加油.jpg]
盛菲菲转头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发给盛惊澜。
-
两人走上玲珑阁顶层的天台,扑面而来的春风送来一股凉意。
唐琳琅居高临下打量着南城的景观:“在国外待了几年总觉得不习惯,还是家里好。”
“是么?我看你在温家过得十分自在,还以为你适应能力很强。”她是在提醒唐琳琅认清身份,温家是温瓷的家,而非唐琳琅的家。
用最娇柔的嗓音说着最膈应人的话,唐琳琅缓了片刻,才将嗓子眼里涌起的情绪压下去:“阿瓷,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温瓷微微一笑:“怎么会,你不要想太多。”
你来我往的交锋谁也讨不到好处,唐琳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方形小盒:“前段时间在国外看到一个不错的东西,特意带回来送你。”
温瓷没有伸手。
唐琳琅便当着她的面将盒子打开,拿起里面那枚白玉手镯,嘴里说着:“我给老师看过,老师都觉得好看。”
本就没打算收下,听她说完这句话,温瓷才抬眸看了一眼。那只玉镯很精美,她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意:“既然我妈喜欢,你可以直接送给她。”
唐琳琅眼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淡。
她没想到温瓷这么不给情面,哪怕是逢场作戏都不肯配合。
唐琳琅把玉镯放
回盒子:“阿瓷,我们都住在温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刺我?”
“你有心思就去讨好我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温瓷有一双漂亮的手,戴什么都好看,她曾经喜欢各式各样的首饰,可偏偏这些年来,手腕上一直是空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知晓唐琳琅的来意后,温瓷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回了工作间,继续守着苏禾苗刺绣,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苏禾苗不时偷看坐在电脑前的温瓷,发现她在见过那个波浪头的女人之后,心情变得不好。
苏禾苗去年才来,没见过唐琳琅,更不知晓她们曾经的恩怨。
她想问,就会被温瓷一个眼神压回去。
谁叫她只是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可怜呢。
温瓷对她管理疏松,苏禾苗就悄悄开启一边刺绣一边摸鱼的模式。
菲菲公主:你又在摸鱼?温瓷姐不盯你了?
拔苗助长:阿瓷心情不好,顾不上我
菲菲公主:啊?怎么回事?
拔苗助长:不知道呀,不敢问。
苏禾苗不敢问,有的人却早已等在外面,守株待兔。
盛惊澜刻意掐着平时的下班时间联系温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尚且不知他身份。
温瓷只看到一串陌生的数字,响了几声才接起:“你好?”
对话有片刻留白,手机里浮出一道低浅的笑,伴随绅士般的邀请:“温小姐,不知道今天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坐在电脑前的温瓷蓦然抬眸,才从沉浸的思路中清醒。
盛惊澜邀请她吃饭,就真的在白云间预定了一桌丰盛晚宴。
温瓷扫了一眼,昨天被她夸过的都在,以及一些新菜品。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见面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客套拘谨。
温瓷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原本口感俱佳的食物也因低沉的心情变得寡淡。
她端起那杯凤梨小酿,闻到清淡的果香,心里那点隐藏的叛逆被勾出来,不禁向对面的人开口:“可以请我喝酒吗?”
盛惊澜有些意外,旋即扬起眉梢,向她表示:“我酒量还不错。”
白云间有独家酿制的青梅酒,度数比搭配餐食的小杯果酒高,酒量不好的人更容易上头。
或许是因为盛惊澜接连两次拆穿她的喜好,温瓷在他面前少了许多顾忌。
几杯青梅酒下肚,脸颊逐渐泛红。
她睫毛很长,浓密而纤细,垂眸时几乎能盖住眼睛。
酸甜青涩的酒液浮在唇畔,像清晨缀在花瓣上的露,衬得整朵鲜花娇艳欲滴。
她喝一杯,盛惊澜就跟着饮一杯。
温瓷眼里流露出点点笑意,因为她喜欢有人陪同的感觉。
特别是当她举起酒杯时,盛惊澜会及时举杯相撞,温瓷扬起笑脸:“盛惊澜,你真的很给面子。”
盛惊澜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在适当的时候询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瓷缓慢放下酒杯。
因为喝酒,脑中思绪逐渐被搅乱,又在另一层意识界面被整合,输送而出。
“几年前,有个人不小心打碎我的玉镯,我没忍住,一时对她大发雷霆。我妈却说我小题大做,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够稳重,连最基本的克制情绪都不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去责备打碎她礼物的人,却反过来挑剔她不够沉稳。
“那是她送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我一直都很珍惜……”她不是因为一件昂贵的物品而生气,而是因为珍惜的礼物被打碎而发怒。
可她最爱的妈妈,并不理解她,甚至为一个外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后来,她又送来一只新的。”尽管几天后,温茹玉又送了一个新的玉镯过来,她却不觉得欢喜,也再没佩戴过。
她并非要跟盛惊澜说清楚什么,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理解,只是趁此机会,将憋在心里的话倾述。
疲倦了,她就抬手托着脸颊,垂下眼眸:“那不是礼物,只是补偿而已。”
这顿晚餐,两人喝的酒比吃的菜还多。
那壶青梅酒即将见底。
在温瓷伸手的时候,盛惊澜提前阻挡她的动作:“温瓷,你要醉了。”
“我的酒量确实不太好。”温瓷蜷起手指慢慢收回,也觉脑袋不太清醒,便扶着桌边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温瓷喝酒上脸,她这幅模样,任凭谁见了都不放心。
盛惊澜跟着她离开包间,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外。
等人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他忽然很想点支烟。
伸向外套,绒布盒子卡住他继续探寻的手,最终,盛惊澜只摸出一直打火机在指尖把玩。
连接卫生间的走廊不时发出工具钻墙的刺耳声音,他抬头看扫了一眼,踩在折叠梯上的工人正刻苦耐劳的维修着墙面装饰。
洗手间里,温瓷用水拍了拍脸蛋,面上仍然泛红,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镜子里的女人柳叶弯眉,五官精致的鹅蛋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
她不该因为一个唐琳琅而坏了自己的心情,今晚那壶青梅酒,足够冲淡内心郁积的不甘。
温瓷站在镜子前,重新理好旗袍,款步姗姗走出去。
工具敲碰声渐近,温瓷跟其他客人一样贴着走廊另一边路过。
随着工人用力地敲打,一块残破的木块突然飞出,直奔温瓷而去。
危险袭来,在温瓷察觉的同时,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拉开。
“啪”的一声,木块因中途受撞击而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温瓷凝起一股气迟迟未松,她翻过盛惊澜横在身旁那只胳膊,撞红的手背面被木块参差不齐的边缘刮出两条极细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