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温柔的月色,晏小苏左手牵着晏萤,右手牵着苏时川,蹦蹦跳跳地往节目组准备的采访房走去。
“小苏一家来啦,各位晚上好。”
刚走进采访房,村长乐呵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村长好!”晏小苏像往常一样活力满满地回答。
她眼睛滴溜溜转,目光照例在采访室内逡巡一圈:明亮的灯光下,村长坐在一把木椅上,在他的对面是一张橙黄色的布艺长沙发;长沙发前面摆放着一只木桌,桌上放着一朵仿真小红花玩偶。
“小苏爸妈,坐吧。”村长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沙发。
晏萤跟苏时川带着晏小苏在长沙发落座。
刚一坐下,晏小苏就迫不及待地前倾身子,想去够桌子上鲜红的小红花;然而,她人小腿短,差点因为脚底碰不到地面而扑了个空。
晏萤手疾眼快,立刻扶住她腰际。
一旁的苏时川顺势拿起桌上的小红花,递到晏小苏手里:“宝贝,给你。”
“谢谢爸爸妈妈!”晏小苏欢快应答,对着新拿到的玩具爱不释手,“这朵花好软、好可爱哇。”
“这是咱们瀚海TV会员才能拿到的小红花,”村长笑眯眯说,“恭喜你们!成为了此次旅途中,会员赠送小红花排名第一的家庭。”
晏小苏精神一振,两只小短腿在沙发前扑棱:“第一?”
会员什么什么的小红花排名第一!
虽然听不懂,但听上去好厉害。
“是啊,因为有许多哥哥姐姐都很喜欢小苏,而且,这些哥哥姐姐也有不少问题,想问一下你跟爸爸妈妈。”
村长说:“小苏,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问题?”
晏小苏脱口而出:“想!”
晏萤跟苏时川无奈地对视一眼——虽然对网友们的问题不感兴趣,但他们好像不知不觉间被自家女儿“代表”了。
村长注意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忙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们这次只抽取了三个问题,不会占用你们太长时间。”
晏小苏踊跃回答:“好!”
她揉搓着手里柔软的小红花玩偶,笑眼弯弯。
“第一个问题,要问一下我们的小苏爸爸,”村长拿起一张问题卡,“观众们很想知道,在泥潭旗子争夺赛中,输给自己的老婆是一种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对于多数普通家庭的父亲而言,其实会有些尖锐跟难以回答。
但在苏时川面前,这根本不算是问题。
“很开心,超——开心的!”苏时川爽朗一笑。
“像这样被阿萤暴打的机会,已经不多见了。这一次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阿萤真的很棒很厉害,对不对?”
言语间,是纯然的骄傲自豪跟开心激动。
村长:“……”
村长:“呃……是、是啊。”
好家伙。
——跟节目组预料中的回答完全不沾边!
直播间内,弹幕迎来一波爆发的小高峰。
【原来这是老婆奴的标准满分回答,跟小苏爸爸跪了[笑哭]】
【哈哈哈我一口水喷到屏幕上,请问什么叫“被老婆暴打的机会不多见了”?】
【要不是小苏爸爸表情过于真诚,我真的会怀疑他在说反话,就离谱,离大谱!】
村长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二张问题卡。
“第二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小苏妈妈,”他说,“在这次旅行中,你有好几次都掏出过一种蓝莓糖。观众们想知道,你的蓝莓糖是什么牌子的?”
听到这个问题,晏萤一怔。
村长又补充道:“不用担心侵权问题,小苏妈妈。咱们节目现在很火,不管你说哪种牌子,都会有赞助商来认领。”
然而,晏萤沉默良久。
她眸色深深,美艳的面容分外冰冷,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只是随便买的,”最终,她淡淡开口,“没有牌子。”
此时,一旁的苏时川偏头望向晏萤。
他的视线敏锐捕捉到,晏萤的右手食指突然焦躁地抽动了几下。
【不愧是霸总妈妈,冷漠是焊在脸上的!好酷好酷。】
【应该就是散装杂牌子吧,不然怎么可能全网都找不到。】
【那种玻璃纸糖衣已经是我小时候买着吃的东西了,十几年之前的产物。】
【小苏妈不是很有钱吗?有钱人给孩子买的零食不得多挑挑?】
由于晏萤语气冷漠、回答简短,村长略有些尴尬。
“……噢、噢,好,原来是随便买的街头零食。”
不过他也知道没必要再在这种问题上深问,于是便简单打了个圆场,又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投向最后一张问题卡。
“小苏,最后一个问题是给你的。”村长对经常捧他场的晏小苏很有好感,面色跟语气都不自觉柔和起来。
“古堡旅途即将结束,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没想到,听到他的问题后,晏小苏揉捏着小红花玩偶的手突然静止了。
她向左看看妈妈,又向右看看爸爸,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蹬了几下,肉嘟嘟的小脸明显垮了下来。
“结束?”晏小苏小奶音中透着沮丧,眉头拧成小疙瘩,“可我还不想结束……”
村长问:“为什么不想结束?”
晏小苏两只手指搅啊搅,脸颊旁边的软肉像果冻般一颤一颤。
“我、我还想跟小橙子姐姐和洲洲哥哥一起玩游戏,还想跟编剧姐姐一起聊天,还想跟摄像叔叔玩捉迷藏,还想跟村长一起吃饭,而且——”
这还是晏小苏第一次说这么长串有逻辑的话语。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盛满不安跟希冀,细碎的泪光将落未落。
“我还想跟爸爸妈妈一起下副本,呜,我不想结束……”
这几天的快乐,对于晏小苏而言,简直像梦幻一般。
此刻,小朋友还以为村长口中所说的“结束”,是真正的结束;只要结束,她就将再也没办法跟爸爸妈妈、小朋友们还有节目组的叔叔阿姨们一起玩耍。
——一切快乐都要终结了!
就在人类幼崽的眼泪即将盈满眼眶时,旁边有两只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头顶。
“没关系,不会结束的。”晏萤说。
“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来一起下副本,好吗?”苏时川郑重开口,承诺道,“下次,爸爸妈妈还会陪你一起来。”
《萌娃一家亲》合约上提到,本季总共准备了三次国内旅行,也就是说,他们还能与晏小苏一起共度两次亲子之旅。
晏小苏抽噎:“呜,约、约定好了?”
晏萤跟苏时川相视一笑,语气温暖。
“当然。”
*
千里之外,华国B市。
无限异常现象搜查司,三楼司长办公室内——
一名约莫30岁上下,鬓发却已花白的男性专注看着手机,画面上赫然是晏小苏一家的直播访谈。
弹幕飘过一大堆“呜呜呜宝贝下次再见”“期待下一次旅程”字样,男人手指一顿,面无表情。
“石司长,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石司长将手机息屏,沉声道:“请进。”
一名黑衣男子无声无息走进门,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然而面对石司长时,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那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瞬间消散。
“司长,先前的无限流玩家失踪案有了线索。”
“该玩家已确认被夺舍死亡。而那个夺舍了对方身体的无限世界精怪,一小时曾前在X省,永裕古堡附近出没。”
“永裕古堡?”
石司长眉头拧起,声音低沉威严。
黑衣男子说:“是的,司长。我们已经派遣了X省分局的调查员去追,但该定位坐标只出现了一次,这说明,精怪很可能已经有所察觉。”
“……是么。”
黑衣男子继续说:“而且,精怪夺舍的那名玩家很强大,如果它想通过那具身体对其他普通玩家或普通人下手,可能会造成新的命案。”
石司长沉默不言。
他面沉如水,低声重复了句:“永裕古堡,普通玩家。”
被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在室内白炽灯光照射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这时,小女孩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突然透过手机扩音器……
在房间内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第32章 32只小苏
黑衣男子一怔。
他望了眼一脸沉郁肃穆的石司长, 眉毛讶异挑起,又强行压下:在无限异常现象搜查司中,从未有人了解石司长的私人情况。
这位三年前上任的司长,其背景一直是个谜团。有传言称, 他无父无母, 因而办起事来干脆利落、了无牵挂。
在旁人看来,石司长完全是个工作狂, 从早到晚一直待在搜查司, 处理由无限世界引发的异常事件。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拥有正常人类的家庭生活。
可是, 刚才听到的小女孩笑声……
不会是司长已经在大家不知情的时候,悄悄有了个女儿吧。黑衣男子想。
石司长似乎毫不知晓下属心中的暗波涌动, 他只是身体前倾, 将双手交叉放在嘴边。
沉默不语。
*
次日一早。
晏小苏被窗外的瓢泼雨声唤醒。
她挠了挠自己藕节似的胳膊,感受到覆盖在身上的薄膜一样的潮气, 还没睁眼,下意识先喊。
“爸爸,妈妈……?”
下雨了?
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有好多珠子同时落在地面。
“在呢, 宝贝,”苏时川的声音从拔步床外传来, 还伴随着一阵行李箱的拉拽声,“爸爸跟妈妈在收拾行李。”
晏小苏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 看到窗外乌云密密麻麻铺了一层又一层, 天空仿佛被人拉上了暗色的帘子, 只有微弱的晨光透下。
晦暗难明,不见天日。
她心头一沉, 莫名有不好的回忆浮现在脑海。
下雨天,道路,洲洲哥哥家……
不行,不能再想了!妈妈已经说过,那些都是假的。
晏小苏害怕那过于真实的梦境记忆追上自己,极其大力地甩了甩头发,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噌噌噌”跑到爸妈身边。
“我们早上吃什么呀。”她问。
“早饭在微波炉里热着,现在就要吃吗?”苏时川问。
晏小苏大力点头:“嗯嗯。”
房间内的摄像机镜头,昨晚睡前就已经全部关闭。
从今天起,《萌娃一家亲》第三季的六个直播间将暂时停用,直到下次旅程开始,才会重新直播。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后,晏小苏跟着晏萤和苏时川一起,将之前悬挂在房间各处的辟邪物统统摘下,并按照一定的顺序打包进行李箱。
虽然表面上看是一家三口一起整理行李,但绝大多数时候,晏小苏都只是在满场撒欢乱跑,偶尔还会干扰到晏萤跟苏时川的整理进度。
若是寻常家庭,此时已经会对孩子出言训斥。
——小孩子瞎跑什么?就知道添乱。
乖乖坐那儿不许再动!
但晏萤跟苏时川不同。
两人看着活泼闹腾的晏小苏,只觉得自家崽崽精力充沛又朝气蓬勃,看着就让人开心。
至于被打扰到的那点整理进度……
对非常能干的无限流玩家而言,完全不成问题。
上午10点。
在晏小苏一家整理好两大箱行李后,窗外雨势丝毫不见小。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到大地上,莫名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晏萤走到窗前,一边眺望窗外的雨景,一边打电话。
“胡二,到地方了吗?”
“……嗯,按昨天说的计划,嗯,”她不住点头,余光望向拔步床上的晏小苏,“那就这样。”
在晏萤的视线尽头,晏小苏如同一大滩还未成型的舒芙蕾,柔柔软软地横扑在拔步床上。
“再见,我的木头屋,”她将头闷在被褥上,童言童语,“等我跟小橙子姐姐以后建好了宫殿,我们会来把你迎接回去的!”
苏时川路过,听到晏小苏的话语,忍俊不禁。
小孩子的世界很小,每次离别都刻骨铭心。
但在见惯了离别的成年人看来,孩童“说再见”的行为实在是天真烂漫、稚气满满。
“小苏,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家里放一个新的木头屋,”苏时川坐到拔步床边缘,拍了拍晏小苏的背,“你就不用跟它说再见了。”
“可……如果有新的,那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木头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