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车过去,看到李曼的时候,她正坐在长椅上抹眼泪。
徐雨夜带了一身寒气走到她身边:“我来了,带我去缴费。”
这一刻,李曼缺钱的理由她知道了答案,她的亲人性命垂危,她只能身兼数职。
李曼红着眼,看到徐雨夜过来,眼神中迸出一道希望,拉着徐雨夜飞奔到了缴费处。
“我妈妈得了癌症。”看到徐雨夜干脆利落的交了让她绝望的金额,李曼松了口气,娓娓道来:“我是单亲家庭,除了妈妈,我没有亲人了。”
这个病就是烧钱,只能延缓她的症状,不能根治。每一天,李曼都很庆幸这个世界上她不是孤身一人,又很自责,因为她,妈妈每天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我带你见见我妈妈吧。”她抹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她看到我带了朋友过来应该会很开心。”
她性子冷,再加上医药费沉重的压的她喘不过气,放弃了社交放弃了休息,就为了钱。
徐雨夜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细语:“一切都会好的。”
她不会安慰人,只能这么说。
跟着李曼,她隔着一道玻璃看到躺在ICU病床的李母,呼吸机在运作,她有些艰难的呼吸,头发已经没了,脸颊干瘦。
“她很痛苦。”李曼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她担心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到现在还在硬撑。”
徐雨夜看着病房里的女人,听着李曼剖心的话,心里突然很难受。
“你们都很痛苦。”她想问,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放手,可是她问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这么痛苦为什么要放手的原因。
“人心中的感情就最牢的羁绊,痛苦也好,快乐也罢,另一个人重要到死都不肯放弃。”徐雨夜很感慨,她也有这么一个人。
她的妹妹对她来说,也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见她,在她还没完全把事情想起来之前,都不能见。
谁都不会想到,徐雨夜的失忆是片段性失忆,她记得所有,唯独忘记了怎么跑到K市受伤的事。
“今天妈妈突然情况加重,我的钱只够让她脱离这次危险,负担不起她的住院费了。”李曼眼里闪着泪花,“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无法原谅的是自己的无能。
眼睁睁看着唯一的亲人死在眼前的打击太大,她承受不起。
“不用谢。”徐雨夜勾起唇,告诉她:“你的股份变成了百分之五。”
她不是慈善家,这百分之五的股份远比住院费贵的多,既然已经把李曼招入麾下,还有这么一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李曼愣了愣,破涕为笑:“你真的会很抓住机会。”
可是她依旧很感谢徐雨夜,她救的不是一个人,是两条命。
“你是内冷心热。”李曼说:“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和我们都不一样。”
那种感觉她到现在都记得,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融入市井生活一般。
她的阅历很多,猜到徐雨夜身份不一般,原本想着泛泛之交,没想到现在竟然和她牵扯这么多。
徐雨夜弯唇一笑:“那你现在还觉得么?”
“觉得。”李曼微微严肃:“你还是很特别,和我们不一样。”
刚刚,她带着寒气走到她身边说“走吧,缴费。”的时候,李曼就觉得,如果世上有神明,那就是徐雨夜。
她眉眼淡漠,说的话是希望十足。
说话间,一个人影匆匆赶来,带着一身寒气,看到徐雨夜站在ICU,微微松了口气。
徐雨夜余光瞥到来人,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冷清墨整理一下西装,打量一圈徐雨夜,说道:“看人。”
徐雨夜看了一眼隔离ICU的牌子,挑眉:“这里只有这一个病人。”
“就是她。”冷清墨面无表情:“关心员工家属的身体是我这个老板应该做的。”
李曼飞快的整理一下自身状态,眼光两个人身上徘徊一阵。
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曼“谢谢冷总关心,我妈妈已经好多了,还要谢谢徐秘书帮忙。”
“她已经不是我的秘书。”冷清墨纠正她。
“我们两个就不用在这里说了。”徐雨夜往前走几步,对李曼说:“我们两个先走了。”
说罢,她拉住冷清墨的袖子离开。
出了医院,徐雨夜和冷清墨走在大街上。
冷风一吹,她的脸颊微红,徐雨夜笑道:“来的这么急,是怕我出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话里有话,冷清墨不接:“我是关心员工。”
嘴硬。不过看在冷清墨跑过来担心她,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冷清墨派人跟踪她。
“下雪了。”徐雨夜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在徐雨夜温热的手掌上融化。“我们一起见证了初雪。”
雪花很大,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住脚步观赏这场极具美感的初雪,徐雨夜也不例外。
她看着冷清墨头发上落着的雪花,拉拉他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听说过一句话么?”
冷清墨:“什么。”
徐雨夜:“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冷清墨嗤笑,伸手揉掉他头上的雪花:“这首诗的意境为悲。”
第七十六章 永远记住
“难道不符合我们?”徐雨夜反问。
语气依旧明媚,只不过眼神却黯淡下去。她说:“我们之间不就是以悲剧结束么。”
这是注定的结局,因为徐雨夜也从来没有想过和冷清墨结婚。
两个人之间,只有利用玩弄,最不应该有的就是真心。
冷清墨将手放进西裤口袋,神情冷漠:“你知道就好。”
“那就更应该珍惜现在。”徐雨夜将自己转凉的手塞进冷清墨的口袋里,他的手指也是凉的。“以后的每一次下雪,你都要想起今天。”
冷清墨缓缓摇头:“没可能。”
徐雨夜扬起唇角,将他的手扯出来,温热的嘴唇落在他微凉的手背,轻轻一吻。
夜色下,冷清墨的面色僵硬一瞬,目光落在被雪花覆盖的徐雨夜身上,瞳孔微缩。
那一吻,激的他浑身发烫,有些狼狈的抽回手,抬手遮住微红的俊脸,冷清墨强装镇定。
他说:“收起这些手段。”
徐雨夜抬眸,莞尔一笑:“你受用的很。”
遮住脸又能如何,徐雨夜的余光中是他红透的耳尖,缺爱的孩子稍加引诱就会在心中激起千层浪。
徐雨夜的目光一瞬间幽深,昨晚对她的冲击力很大,今晚就算是扯平。
女人柔声开口,如同魔咒一般:“每次初雪,你都会想起我。”
冷清墨觉得自己不堪一击,在徐雨夜炽热的目光下,他说不出否定的话,也做不出比她更疯狂的事。
于是,匆忙离开。
这场初雪注定孤独。
——
出租屋的阳台上。
这场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将所有覆盖在白雪之下。
昏黄的路灯下,那抹白更刺眼。徐雨夜看着阳台,伸手又接住一片雪花。
“雪夜。”她轻声开口。
铃声响起,徐雨夜飞快接听。
“这边的问题不算大,只不过雪雪对你的失踪打击太大,真的不告诉她么?”莫从南声音有些沉。
“不可以。”她说道:“我离开另有隐情。”
几个呼吸过后,徐雨夜又开口:“我怀疑莫家有内患。”
莫从南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尽量将ᴶˢᴳ声音放低:“你失踪是因为这个内患?”
徐雨夜挥掉融化在她手心里的雪水,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清冷理智:“我失忆是真的,只不过我忘记的是来K市的前后事。”
莫从南:“你就不怕雪雪也出事?”
徐雨夜勾了勾唇:“她不会出事,从南,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的庇护下,也该她冲一冲了。更何况,她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莫从南沉默片刻,说道:“可是姥姥最近身体也很不好。”
徐雨夜握住栏杆,冷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声音比雪还冷:“无能为力。”
姥姥的身体从来就不是因为她变坏。
莫从南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耿耿于怀这件事,可是我们要往前看,姥姥她……没多少时间了。”
徐雨夜语气很淡,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几分沉重:“可我不能原谅她。”
“她剥夺了我姓莫的权利,扼杀了我所有的天性,把我逼成了一个疯子。”
莫从南:“你可以改过来……”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徐雨夜情绪有些激动,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嗓音中又带了几分痛苦:“她把爸爸妈妈的死归咎到我的身上,她拒绝让我以莫家人的名义出席所有场合,她逼我背起莫家的前程,她把痛苦转移到我身上,那我呢?”
莫从南沉默一瞬:“对不起。”
电话被匆忙挂断,徐雨夜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里涌起的怨恨,抬脚离开阳台。
她手脚冰冷,即使再暖的暖气也暖不了她的心。
徐雨夜的思绪回到了那天雨夜,刺耳的刹车声,漫天的血色,骇人的雷声,歇息底里的尖叫,以及一声又一声绝望哭喊的爸爸妈妈。
她脸色煞白。
那一天她失去了爸爸妈妈,京都失去了两个才绝艳艳的人。
那是她的至暗时刻,也是开启京都纷争的狂欢。
莫氏的巅峰时期,是整个京都都要畏惧三分的实力。她无比渴望带领莫氏重回巅峰,只是她不再姓莫。
姥姥将她的名字改成徐雨夜,随爸爸的徐姓,让她永远铭记那个痛苦的雨夜。
很随意的更改,很绝望的恨意。
她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天之后,姥姥对她憎恶的神色,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徐雨夜失去了两位至亲。
她带着平静的恨意说:“如果不是你,我女儿也不会死。”
她说:“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女儿临死前的模样。”
她还说:“你不配姓莫。”
徐雨夜头痛欲裂的闭上眼睛,莫从南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刃,狠狠插进她刻意忽视的伤口。
她的妹妹为了她,瞒着所有人改名,很随意的名字:徐雪夜。
她说:“这样别人就能知道我们两个是姐妹了。”
年幼的她说着天真无邪的话,却给徐雨夜带来极大的希望。
徐雨夜喃喃出声:“雪雪……”
——
京都莫家。
徐雪夜撑着伞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伞上落下的雪花形成的阴影,她抿唇:“莫大哥,你也没有姐姐的消息么?”
莫从南的肩膀上落着一层薄雪,他无力的扯扯唇角:“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徐雨夜突然红了眼眶,眼睛里的雾气越来越多,低声道:“下雪了,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冷。你说姐姐生日那天,会想起还有我在这里等她回来么?”
她的眼泪倏然落下,啜泣道:“她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别乱想。”莫从南抹掉她的眼泪,叹了口气:“她最喜欢你了。”
徐雪夜有些勉强的扯扯嘴角:“可是我真的很想她,姐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莫大哥,如果你有姐姐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她扯住莫从南的衣袖,将手中那把伞倾斜向他,声音又沉又伤:“哪怕是风言风语,只言片语,我都想要知道。”
她说:“哪怕是像姐姐的消息,我都想知道。”
第七十七章 我担心你
徐雨夜头疼欲裂,再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冷清墨的别墅。
喉咙干涩的难受,徐雨夜坐起身倒杯水小口小口喝着。
打开手机,李曼发了很多条信息。
再看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徐雨夜给她回了电话,刚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沙哑:“身体有些难受没看到你发的消息,是有什么事。”
李曼顿了顿:“就是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才发了信息给你。”
她想起,昨天离开的急,忘记给李曼说了,她将手机里整理好的文件发给她,说道:“你这个星期的任务是招人,我给你的文件你看一下,那是你负责的事。”
李曼接受到文件,点开看了一眼:“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她想说公司的事还有她,但又觉得别扭,只好把话埋在心里。
徐雨夜:“好。”
她头昏昏沉沉的,可能还在发烧,她重新躺会床上,准备今天晚上和冷清墨的对手戏。
李曼被他挖走,他不会善罢甘休。
冷清墨来她卧室的时候,徐雨夜没力气睁开眼睛。
额头上的触感让徐雨夜微微有些晃神,他回来没有想质问她,而是摸摸她是不是还在发烧。
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让徐雨夜鼻头一酸。
“你哭什么。”冷清墨点点她挂在眼角的眼泪:“挖了我的得力助手还委屈?”
徐雨夜有些虚弱的睁开一条缝隙,带着浓重的鼻音耍无赖:“那是凭我本事吸引过来的,才不是挖墙脚。”
冷清墨笑了:“那你哭什么。”
徐雨夜:“你没给我准备饭,饿。”
今天一天,她是一点东西没吃,身体本身就难受,还饿。
冷清墨脸上难得冒出一缕心虚,听着徐雨夜虚弱的声音,他抿抿唇:“马上就好。”
正说着,宋河端着煮好的白粥走进来。
冷清墨:“放下就可以走了。”
宋河瞥了一眼虚弱的徐雨夜,将粥放到她床头,贴心的把门关上。
徐雨夜得寸进尺:“没力气,你喂我。”
吩咐他到是顺嘴。
不过今天他的确忘记徐雨夜吃饭的事了,挑眉端起那碗白粥,拿着勺子搅了搅。
徐雨夜:“你抱我起来。”
她躺在床上怎么吃?
冷清墨没照顾过人,很明显忽略了这个问题,放下白粥就将徐雨夜抱起来,动作算不上粗鲁,但也不温柔。
徐雨夜靠在冷清墨的怀里小口喝着他喂过来的白粥,眉眼间都带了几分鲜活的气息:“你是什么发现我的。”
她的脸上带了几分红润,冷清墨的眉心松了松:“今天早上敲门你没出声。”
“所以你就顺便帮我搬了家?”徐雨夜咽下粥哼了一声:“你这可是私闯民宅,非法转移他人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