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点头,同意了。
半个月,她还可以跟周子珩,拖一拖。
周子川不陪护,艾弗森安排了专业护工照顾阮茉夜里的事情。阮茉一个人静悄悄躺在医院里,一点一点翻着哥哥给她发的照片。
来到病房前,她拉着艾弗森还有周子川,专门打造了个回酒店的场景。
又哄了周子珩。
可能是深夜的原因。
阮茉放下手机。
忽然就感觉,身上的伤口。
疼了。
大把大把的疼。
大把大把撺掇着心脏。
她迷迷糊糊睡了。
好像在半夜里,在又反复起了烧的梦境中。
她想哥哥了。
想搂着哥哥睡觉。
想哥哥抱着她,打针的时候,能再抱抱她。
她还是很害怕打针啊,更别说缝针,更早以前她和周子琪撕逼,撕开肩膀上一道口子。周子珩抱着她去缝针,十五岁的阮茉哭得要命,周子珩给她讲了很多个故事才平息。
不一会儿,阮茉又哭了起来,她翻了个身,把手机抱在怀里。
人总会在发烧脆弱时。
变得不像是自己的矫情。
想不像是自己情绪下的爱着的人。
“哥哥……”
……
*
阮茉受伤这事儿,艾弗森家族的私立医院全程给压了下来。
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全完不让出了医院大门一公里外的世界知道。
相应的,周子珩那边,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
半个月留在挪威的谎言很好撒,阮茉就躺在医院里养伤。周子川为了不暴露行踪,大半的时间都还是飞回德国。
留了个艾弗森,艾弗森本质不喜欢女人,他和阮茉在一起呆一整天,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俩能发生点儿什么。
慢慢的,阮茉的伤逐渐好了。
她不是闲人,正好借着养伤的机会,深度了解了艾弗森家族的产业,拿到了不少很有用的信息。
她兴高采烈将这些信息和数据都传给了周子珩,三四天后阮茉脸上的伤就几乎看不太出来,用头发一遮就能遮住。手腕也没什么大碍,打视频摆正常姿势完全不会看出什么。
视频里的周子珩,很温馨地问着阮茉在挪威有没有什么不适用,哪些哪些超市可以买到她爱喝的牛奶。还给阮茉展示了一下在国内他养的小花花,周子珩真的在花园里又搭建了一座玻璃花房,这次终于不再是假的jellycat娃娃花。
周子珩提着洒水壶,边视频,边像个家庭妇男似的,给小花花浇水。
这都初冬了,周氏的玻璃花房里,也没有多少漂亮的花。但应季栽满了圣诞红,翠绿的叶片芯,是火红一片的亮色。
“等你回来了,就好到双旦了。”
周子珩脸上洋溢着笑容,还能看到里面浓浓的思念。
他摘下手套,用指尖戳着视频镜头屏幕。
阮茉不受控制,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敲的电脑。
袖子一耷拉,指尖对上了周子珩的指尖。
隔着一道屏幕。
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哥哥带你,圣诞红的海洋。”
“……”
“好!”
……
*
阮茉是十二月初的一个下午准备启程回国。
依旧是私家飞机,不需要过安检。
头一天下午,周子川专门从德国赶过来,第二天去送阮茉上飞机。
他们也在挪威有一段时间了,总归不是在国内,高速旋转的工作模式。阮茉也养了一身散骨头,时不时会自己买点儿东西在酒店的配套厨房里弄点儿晚饭。
她邀请了艾弗森,答应给他做个中国的炸酱面。
阮茉手艺还是没见长做饭依旧死难吃,但炸酱面她学了好久,从一开始狗都不吃,到现在能尝出来这是老北京炸酱面的味道。
艾弗森还参与了他们去超市购物,三个人,有说有笑在超市里逛,最后砍半买了今晚要用到的肉米面,用袋子拎着,从超市边说着《哈利波特》系列要出前传,边往酒店回。
“啊……演邓布利多的居然是裘花。”阮茉开心拎着袋子,倒着走,
“我好喜欢他,他好性感!”
“GGAD我也磕了好多年,当时还去让我哥给专门做了个血盟……”
周子川笑了笑,艾弗森也跟着笑。漫无边际,慢慢悠悠走在街头巷子。
到了酒店,阮茉刷卡上电梯,艾弗森低头看着手机新转过来的信息,阮茉一蹦一跳走到她所住的二层复式酒店套房门口。
叮――
门卡刷开。
推开门那一瞬间,忽然一股冷冽从门缝扑面而来。不是说屋内开了冷风什么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
是气场,是压抑,是冰山下的火山即将要爆发,引起天相骤变,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她手里提着的袋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她呆站在了门口。
房间的尽头,吊顶落地窗下的玻璃灯。
在那严寒漩涡凝聚的最终新。
坐着了,她最熟悉的人。
周子珩坐在沙发上,目光向外,手指里夹着燃了半截的烟。
半晌,他听到门口的声音,他直起了身,又向前俯了俯。
烟灰轻轻嗑在了对面的烟灰缸里。
第61章
阮茉站在原地。
时间仿佛一下子就被静止了。
周子珩沉默地抽着烟, 没什么烟雾,指尖的火光腥红,就像是在昭示着他波澜不惊的外表下, 一片已经燃烧到开快要爆炸了的怒火。
周子珩是认识艾弗森的,不,应该说周子珩认识上一位当家的艾弗森先生。眼前这位艾弗森少爷过去曾经见过几面周子珩,当少爷时还要恭恭敬敬喊周子珩一声“周先生”。
艾弗森不太明白现在周子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周子川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哥他还是了解的, 每一次暴怒前, 都会有几刻钟的世界太平假象。
然后,差不多就好把阮茉关起来揍了。
这些年能让周子珩动怒的, 也只有一个阮茉。
阮茉昨天还在欺骗周子珩, 说自己马上就要回家了,在挪威玩的特别开心。
真开心啊!
“……”
“哥……”
阮茉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周子珩能找到这里来,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半个月前发生的那场飙车大火。
那场事故,阮茉真的是差一点儿就丧命于此。
阮茉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 但这一刻也是怕了的, 她既然知道这事儿要隐瞒半个多月,就证明她也明白, 飙车差点儿丧命, 跟以往她折腾的任何一次事故都不一样!
周子珩抽完了那支烟。
把烟蒂全部熄灭了。
才抬起头来。
转向她。
以前阮茉调皮捣蛋,周子珩生气, 向来都是沉默一会儿,然后再抬起头,微微一笑, 看着她。
这一次,周子珩不笑了。
不笑证明他已经怒火到了极点, 就是接下来的事情,阮茉已经完全无法预料。
阮茉开始害怕,其实她也明白,那场飙车,她着实玩过了。
周子珩突然开口,
“周雾。”
周雾从里间出来。
把周子川的行李全部给收拾好了,恭敬站在二少爷身边,听从指挥。
周子珩:“送二少爷,回德国。”
“……”
“近期我不想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周雾:“是!”
周子珩又看了眼艾弗森少爷,道,
“老艾弗森先生我已经联系。”
“也请把艾弗森少爷好好送到家门口。”
周雾:“是。”
他说的客客气气。
却毫不留情面,直接送客。
周雾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把无关人员送走。只剩下周子珩和阮茉两个人。
屋内又是一阵的死寂。
良久,周子珩平视着前方的电视机。
语速缓慢,说道,
“阮茉。”
“你是不是觉得,我周子珩是不会把你给关起来。”
“抽上一个月。”
……
……
……
*
周子珩当天晚上就把阮茉给带回了国,事实上阮茉猜的没错,周子珩确实已经把撞车事件的始末都给了解到了透彻,甚至还专门去买下了阮茉那天晚上飙的车,通过金属烧裂残骸分析了当初阮茉是怎么炸车的。
分析报告触目惊心,周子珩看完了,直接给扔在了桌子上。
把周雾和旁边一干检验团,都给吓成木鸡。
阮茉回到国,先是安然无恙睡了一个晚上。
周子珩在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夜,阮茉睡得不宁,时不时睁开眼睛,透过木地板上的门缝,看看外面的光亮。
因为她不知道,哥哥这一次究竟会动怒到什么程度。
“抽上一个月”,这在阮茉对周子珩的认知里,应该只是一个他生气了的形容词。
阮茉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肿着眼泡爬起来,穿衣服准备去公司。
她这人一直都是这样,踩刀尖时,都不会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可当她一推开房间门。
就看到周子珩一身西服,他正襟危坐,严肃地像是在大会场开报告会。
阮茉已经换好了衣服,高腰牛仔裤白衬衫,呢子大衣抓在手里。
周子珩扫了一眼,那目光宛若刀子。半分平日里宠着溺着小茉莉那个哥哥的模样都没有,周子珩看完阮,再一次转回去目光,开口。
像是在说日常的那样,道,
“我给你请假了。”
“……”
阮茉一愣。
第一反应,周子珩给她今天请假。
两个人,有要谈谈的必要。
无论是危及性命的赛车。
还是一遍又一遍结婚后还撒谎。
阮茉放下大衣,走到周子珩对面。
站在沙发旁。
她沉默了片刻,也同意被哥哥好好教育上一天。因为这次她也意识到了,她是真的做的太过了。
阮茉低着头,半晌,愧疚地说道,
“对不起,哥……”
周子珩忽然摇了摇头。
说道,
“不,阮茉。”
“你不是对不起我。”
“……”
周子珩:“你除了对不起你自己,你谁都没有对不起。”
阮茉:“哥……”
周子珩:“只是阮茉,我想不太明白。”
“这些你不顾性命也要闯出来的事情,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这些年,阮茉一件又一件不要命的事情做着。周子珩给她兜着底,多少次生死关头被拉回来一条命,他生气,却又不敢真的动手。
他有的是方式管教一个人,教育一个小孩如何归顺。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觉得小茉莉就是心野,只要他能给她兜着底,就纵容着她到处折腾。
可再怎么兜底,
也经受不起大晚上睡着睡着觉,突然接到电话。
说――阮茉差点儿死了。
周子珩拿着阮茉炸了的那辆车的检测报告。
看到若是里面的人再晚点逃生一秒钟。
可能就要葬送火海。
没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后怕,这样的折磨。
阮茉无话可说。
她明白,自己的任性。
真的,给很多人,造成了伤害。
……
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趴在了沙发上。
没有去上班,没有穿上抵御冬天寒冷的呢子大衣。
她被脱了那修身的牛仔裤,跪在沙发上,白衬衫往上撩开,用夹子夹着,露出白皙平坦的后腰。
条条红痕交错,黑色的挥舞落下。每落一下,就加深了那颜色。
一圈圈荡开。
大概是因为从刺痛,到受不了,再到最后的麻木。阮茉中途试图过生理性地去挣扎,可周子珩完全不给她几乎,那一只手可以把她给拎起来,也可以用力按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最后阮茉哭着喊着,“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周子珩松开了阮茉,阮茉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脸上的碎刘海成一缕一缕,贴着耳边。她好像已经被打懵了,停了。都还愣愣地睁着大大的眼睛。
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周子珩握皮带时,还戴着结婚钻戒。
周子珩把皮带扔到了桌面上,半晌,说道,
“我给你在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
“……”
“阮茉,哥哥还是能说得动周氏的。”
“……”
他说完,便离开了周府。阮茉虚脱了地趴在沙发上好长一段时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不一会儿,空荡的周府,又进来了一个人。
是一个聋哑的妇女,上了年纪。看起来很专业,像是以前是中医。
聋哑阿姨走到阮茉面前,手里拿着几瓶消肿的药油。
阮茉挣扎着不想抹,她的辟谷现在一片通红,她不想抹,好羞耻。但是无论说什么,聋哑的阿姨却听不到。
几下就把阮茉给折服,大手用力揉着伤痕。涂抹完药油,阿姨站起身,弯腰欠了欠身。
又悄无声息,拿着药箱离开。
……
……
……
*
记得以前看《如懿传》,嘉贵妃犯了错。皇上命令人鞭笞嘉贵妃,鞭笞整整一个月。
那个时候阮茉看书上这一幕,看得战战兢兢。看到嘉贵妃从一开始的死活不服从,拼命反抗,到时间久了日复一日的例行惩罚下,完全放弃了反抗,被绑在椅子上,任人惩罚她。
阮茉就感觉,好像俯身了嘉贵妃,寥寥草草的几行字,居然让她也体会了一把恐惧和疼痛难忍。
那段文字,她反复看了很多遍。
现在她不用看了,不用看着文字一遍遍虐爽了自己。
她真实体会了一把,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
周子珩不住在周家,空旷的周府只有阮茉一个人。他让聋哑阿姨给她涂抹的药油十分有用,因为只是皮的红,涂抹完,一晚上就会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