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可非跑到他面前,“我说!你能不能看见我一回啊!”
“你个子这么低,我上哪看见去。”
赵西延朝方夏和她的小跟班挑挑下巴,“你什么时候和方夏这么熟了?”
“今天啊,她们俩今天救了我,特别是方夏,老帅了!我要请她俩吃饭,这不是想到你了,一块去吃呀!”
赵西延了解她喊自己的心思,“要我去叫杨崎吗?”
“好呀好呀。”陶可非嘿嘿乐,小鸡啄米点头。
很上道,这回终于不用她提醒了。
“那你们先去车棚等,我去找杨崎。”
赵西延浑身还在冒热气儿,摸一把脸上和脖子上又冒出来的汗,转身大步朝教学楼跑。
杨崎放学后都会在班里再学一个多小时,做两套卷子,他现在过去,应该还没走。
赵西延快步上二楼,和背着书包下来的杨崎撞个正着。
和他的运动系不一样,杨崎不喜欢运动,只喜欢坐在凳子上刷题学习,脸色不见天日的白,身体瘦到清癯,男生的大码校服穿到他身上,跟挂在衣架上似的,空荡荡的。
除了身体好像风一吹就倒,脸色也臭臭冷冷,不喜欢搭理人,和方夏一样。
不对,方夏要比他有趣一点。
所以赵西延一直不理解陶可非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的臭脸还是不搭理人,她天天跟个傻子似的,也不像是智性恋的人。
但两人做朋友还成,赵西延初中和高一都和杨崎在一个重点班,高二分科才分开。他选文,杨崎选理。
杨崎看见他,放慢下楼的步子,“你今天不是有篮球比赛,比完了?”
“比完了。”赵西延长腿一迈,一步跨两级台阶,搂上他肩膀,“吃饭,去不去?”
“谁请客?陶可非?”
赵西延搂紧他肩膀,“不止有她,还有方夏和她朋友,方夏是陶可非前桌,她就是请她俩吃饭,我们过去蹭一顿。”
赵西延使的手劲大,杨崎完全挣不开,“我去,你先松开我。”
赵西延手上力道松了松,但还会没完全放开,他不是不信任杨崎,他是对杨崎能愿意和陶可非一块吃饭不信任。
“我都说过多少次我不喜欢陶可非,你怎么还是把我们俩往一块凑。”
“我也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带着你,她能念叨我一星期你信不信?”赵西延叹气,“你可怜可怜兄弟。”
“我可怜你多少次了,也没见你可怜我一回。”
“和她一块吃顿饭,又掉不了一块肉。”赵西延拍拍他肩膀,带着他一块去车棚。
陶可非带着方夏和小萝卜头到车棚,推出自己的粉色小架自行车,拍拍后座,“萝卜头,上来我载你呀。”
小萝卜头饿的捂着肚子蹲地上,“我快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去吃海底捞啊?”
陶可非也被他带的忧郁起来,双手托下巴抵在车把中间,“赵西延能把杨崎带过来吗?我都一天没见他了。”
方夏也很饿,低头在地上踢不知道谁的车子掉的螺丝。
早知道要等这么长时间,就说明天再吃了,她要是和小萝卜头去后街,现在一条街都逛完,馄饨也吃得差不多了。
想起来后街满街的小吃,她馋得舔了舔唇。
“来了来了!”陶可非两脚蹬车,骑到赵西延和杨崎面前,挥手和杨崎打招呼,“嗨,杨崎,好久不见。”
杨崎不搭理她。
赵西延提醒:“昨天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陶可非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杨崎。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呢,一棱一角都长在她的心尖上。
从这到最近的海底捞有点远,需要骑车过去,赵西延的山地车载不了人,只有陶可非和杨崎的车有后座可以载人。
陶可非立刻跳下车,自告奋勇说:“我和杨崎一辆车,我最轻,最不费力。”
杨崎吓得立刻踩脚蹬子想走人,陶可非一把拽住后座,身形灵活地蹦上去。
太丢人了,赵西延都忍不住想捂脸。
小萝卜头扶起来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车,“老大……”
她只会自己骑,不会载人。
方夏也不会,她跟着大伯母那几年,大伯母家有自行车,她练过,会骑,但没载过人,大多时候都是被人载。
赵西延已经换上正常校服短袖和长裤,脚背带着脚蹬划拉半圈踩上去,准备骑车走人,见她俩扶着车不动,“怎么了?”
陶可非正嘿嘿笑着问杨崎能不能抓他的衣服,杨崎大声拒绝,说不行,陶可非还是抓上去,“不然我扶不稳啊。”
她听见赵西延的话,转头看方夏和小萝卜头,“你们俩怎么不上车?”
小萝卜头挠挠头,“我和老大都不会载人。”
“啊?”
陶可非不愿意放弃和杨崎一辆车的机会,对赵西延说:“赵西延,你去骑我的,载一个。”
“行。”赵西延长腿后抬,在空中划个半圈,利落踩地,走过去扶陶可非的车,方夏准备去骑他的,小萝卜头却突然抢在方夏前头跑过去抓赵西延的车。
她贴在方夏耳边小声说:“老大,怪不得你要救陶可非,技术真高!”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她这回吸取被陶可非听见的教训,对准老大耳朵眼说的,声音更小一点,保证除了她们俩没人能听见。
方夏:???
她耳朵有点痒。
小萝卜头:“你不是要追赵西延吗?这样就可以让他载你,你们俩骑一辆车了啊,吃饭追人两不误,一箭两雕,老大你简直太牛逼了!”
赵西延提起自行车转个圈对准大门口方向,坐上去,从山地车换到小架车,腿都伸不直,他骑上去很憋屈,“你们俩谁过来?”
“老大,老大去!”小萝卜头立刻指着方夏说。
赵西延像是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扯唇轻笑,一脚斜伸蹬地,侧过身体,薄薄大掌拍上后座,学着她大声喊:“那行,老大过来!”
第4章
方夏对他的打趣很无语。
她对于坐车还是自己骑车都无所谓,但如果非要选一个,她愿意选坐车,不用自己蹬,轻松省力。
走到赵西延车后,岔开腿坐上去。
赵西延只觉得车后座猛一沉,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前面压着,这一坐能把车子掀翻。
他保证他没有恶意,没有过分的想法,他就是单纯好奇怀疑,低头朝后胎上瞅一眼,还行,陶可非经常给车胎打气,非常饱满。
方夏身为一个女孩子,受不得这侮辱,冷声说:“要不你坐这试试?”
“我?我坐肯定就翻了,我多沉啊。”见杨崎已经骑车走了,他也赶紧蹬车。
但小架子车不好使劲,他腿蹬第一圈,竟然没蹬动。
赵西延都愣住了,又蹬一脚,还是没瞪动,他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没想到老天这么快就送嘲讽给她,“天天见你打篮球,怎么到用的时候,一点劲都没有。”
“我腿太长,卡住了。”
方夏:“哦。”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脸“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先勉强这样解释吧”的不相信,重复一遍强调:“我真的卡住了。”
“那你缩腿蹬。”
赵西延缩紧腿,再蹬一遍给她看。
这回蹬的时候突然轻松,车轱辘顺利地往前滚一圈,他气得回头,方夏果然下车了,双手环胸,一脸嘲讽地注视他。
这是对他极大的蔑视!
赵西延气得胸口聚了一团火气,“我真有劲!你坐回来,我肯定能载动你!”
方夏坐回去,也和他强调:“我刚刚九十斤。”
“……”赵西延胸口的火气又添了一把柴,他眼不瞎,能看出来她瘦。
他还就不信了,他还载不动一个方夏。
准备蹬的时候,不放心回头看一眼她的脚,方夏两腿外伸翘起,脚尖朝他摇晃,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没踩地。
赵西延:“你脚搭车上。”
方夏曲折腿,搭车后轱辘的横架上。
赵西延咬紧牙后根,使出吃奶的力气蹬,总算蹬动一圈,他加足马力继续蹬,撵上前面那三个人。
只要蹬动一圈,后面就轻松不少。
骑起来了,还能感觉到一点风,虽然在大夏天,傍晚的风也是燥热的。
风里,他的声音藏不住的喜意,“怎么样,是不是能载动你?”
“你能骑到地方再说吧。”
“在哪啊?”
“周武路。”
“我操这么远?!”
赵西延骑自己的山地车,骑得飞起来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方夏在他身后偷偷抿起唇角微笑,“保存体力吧,有劲的。”
赵西延闭紧嘴巴,只用鼻子平衡呼吸,他一定能骑过去!
前面陶可非一手抓紧杨崎腰上的衣服,心情极好,兴奋地扬手挥舞,“wu――wu―wu――”
赵西延缀在最后,就算再努力保存体力,骑到半路还是免不得吭哧吭哧,不能张嘴大口呼吸,脸都憋红了。
方夏坐在车后坐,闲的没事,盯着他发红的后脑勺,数从他头发里流出来的汗,看着一路他能流多少滴汗下来。
原本他打一场篮球赛就出的浑身是汗,腾腾热气散出身体,现在更是汗叠汗,热气儿熏到方夏脸前,说不上多难闻,不过是男生青春期浓郁丰沛的荷尔蒙。
倒是让她感受到了男性那种极具侵略的霸道气息。
方夏怀疑他的身体现在都半熟了。
“没多远了,要不我下来走走?”方夏假好心。
赵西延一张口,喘的跟运动会跑四千米似的,双腿也沉,大腿小腿的肌肉都酸沉,“不用!我可以!”
“你要是真骑过去了,我会佩服你的。”方夏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赵西延说话大喘气儿:“你要是……要是真的佩服我,就……先放过我,别盯着我后脑勺看。”
“嗯?”
赵西延扭扭肩膀,“……我不太自在。”
方夏嘁一声,“天天不都有人盯着你,跟个明星似的,还会不自在。”
“那也没人这么近地一直盯着我啊。”
行吧,方夏别开脸,意外的,正好在一家饰品店门口看见何梅和朋友一块出来。
何梅显然也看见她和赵西延了,隔着十多米远,方夏都看见她瞪凸出来的眼球,她旁边的朋友也特别惊讶。
方夏面上冷淡地扫她一眼,转向另一边,心里小小地暗爽一次。
赵西延没看见,他还在哼哧哼哧地咬牙骑车,一直到周武路的海底捞门口前停下,夹了一路的腿突然伸直戳到地上,那股酸爽直冲脑门。
方夏下车,到车前看赵西延快涨成猪肝色的大红脸,擦着汗猛喘粗气。
陶可非诧异地跑过来,惊奇地围着他转一圈,“赵西延,你怎么骑成这个样子?”
赵西延下车,在路边支好车子,上锁,“明天让你爸妈给你换辆高架车,这小破车你骑着不憋屈吗?”
“憋屈死了,一点都不爽,我早都想换了,我爸妈不给换啊,他们说还能骑。”
“再骑就该骑死了。”
“那下回我给我爸妈提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说说好话。”
得到赵西延肯定的点头,陶可非立刻回到杨崎身边,继续叮嘱他别再给钱慧慧好脸色看了,钱慧慧很坏的!
杨崎和钱慧慧一个班,都是理科尖子生,平时经常互相讲题,交流学习心得,杨崎听得不耐烦,“我们每天都见面,我对她的了解不比你对她的多?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不用你提醒我。”
她再吃醋,也不能这样随意造谣一个人。
他又对她发火了,陶可非明亮的大眼立刻聚起一团雾气,泫然欲泣地瘪紧嘴,把后面钱慧慧找人打她还拍视频的话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她陶可非也可以很有志气的!
赵西延摸着呼吸一路,干得难受的喉咙过去,对他们俩的事很头疼,咽咽唾沫,“又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陶可非举起手背抹眼泪,愤愤说:“钱慧慧就是不好!”
“行,她不好,你以后见了她绕着走。”
陶可非瞪他:“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和她说话!”
“行,我也不和她说话。”
赵西延没有带纸的习惯,瞅一圈,方夏双手插兜,翻出干净得只有四块钱的裤兜给他看,她连书包都不背。
小萝卜头从书包里掏出一节皱皱巴巴的纸,递给陶可非。
“我不用。”陶可非手背抹泪,拿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瞪杨崎。
直到杨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
陶可非有志气地要求:“说对不起!”
“对不起。”
陶可非立刻破涕为笑,喜盈盈地接走他的纸。
方夏懒散散缀在最后头,浅浅咂摸了一下嘴,转眼去看赵西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知道他喜欢青梅,但青梅满心满眼都是杨崎,方夏现在看着赵西延垂头塌肩,掐着喉咙咽唾沫润喉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落寞。
再好声好气哄着青梅,也没有人家心上人递包纸、不情不愿地说声对不起来的管用。
啧,真可怜。
正是饭点,来吃海底捞的人不少,他们进店之后先被服务员带到休息区,给个牌子让他们先暂时等待,问过大家的口味,端过来饮水和水果。
赵西延要了两杯白水,全喝完才觉得喉咙舒服不少,去找扑克牌。
小萝卜头第一次来这么窗明几净的地方,转着脑袋东瞅西瞅,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夸张,她问陶可非:“这水果真的是免费的吗?”
“免费的呀。”
盘子里有西瓜和哈密瓜,小萝卜头分给老大一块哈密瓜,她知道老大更喜欢吃哈密瓜,方夏也渴,喝完杯子里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接过来哈密瓜。
小萝卜头崇拜地望着老大,在她耳边小声说:“老大你好厉害,你以前来过吗?”
赵西延问他们玩牌吗,方夏伸手接他递过来的扑克牌,回答小萝卜头:“没有,第一次。”
“那老大你怎么这么淡定?”
“都是吃饭的地儿,有什么不一样,都一样的吵。”
路边摊吵,这里也都是说话的,只不过是声音小一些,蚊子嗡嗡一样,这样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更难受人。
小萝卜头只顾着欣赏干净亮堂的环境和送的免费饮料水果,老大一提醒,突然发现这里确实一样吵,每个桌都是说话的,还有小孩子在哭闹。
瞬间,她就觉得这里的格调和她去的苍蝇小馆没区别了。
不是,区别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