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连的态度摆的足够低，在外人看来，宋九思真是以权压人，仗势欺人。
可这里是睿亲王府，是宋九思的地盘。
本就是因为金妙言，这几日才惹出不少麻烦，她也不客气，让时秋收下。
“还劳烦三皇子殿下亲自跑一趟。”
外头积雪融化，今日是个大晴天。
琉璃端着糕点茶水上来，将上好的碧螺春放到金霄连面前，行了礼便下去了。
“殿下，舍妹年纪不小了，该懂的道理也要懂了，总不能一味地闯下祸事，便要人给他收拾。”宋九思端起茶水吹着上面的热气，又道：“这里是大晋国，不比在金隅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实在些。”
“殿下，你说是不是？”喝了一口碧螺春，宋九思放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
“王妃说得说，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宋九思客气了一番：“这是我们大晋国的特色糕点，出自皇宫御厨之手，殿下不妨尝尝？”
“睿亲王妃客气了，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金霄连怕自己维持不下去，站起身，作揖告辞。
出了睿亲王府，上了马车，金霄连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身侧拳头紧握。
他是金隅国三皇子，却要对区区一个王妃摆低姿态，讨好人家。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定然又要被训斥。
“可将公主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马车外的下属点点头：“不过公主不甘心，属下们也不敢将公主绑起来。”
“我就知道。”
金霄连一拳砸在车窗上，马车晃了晃，“真是个不省心的，我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的要她来大晋和亲？”
如今给他惹了一身骚，还要他大出血放低姿态前去给人家赔罪。
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个好妹妹所赐。
想起幕僚说得那些话，让他带着金妙言入大晋，必要时还可以和亲，拉拢大晋国。
第264章 反败为胜
马车渐渐上路，到了巷子口时，金霄连吩咐道，“到街角处的茶馆。”
“殿下是想喝茶吗？”
金霄连黑着脸，道：“少废话，按照我的吩咐办事。”
“是。”
茶馆坐落在上华街道处，此处不是繁华之地，多的是普通老百姓。
金霄连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约在此处，他气质与众不同，岂不是更加惹眼？
下了马车，眼前的茶馆朴素无华，茶馆内不过三三两两的客人。
小二见来了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立马上前，笑脸相迎，恭恭敬敬道：“这位公子，楼上请。”
金霄连哗的一声打开折扇，金丝靴踩在快要融化的积雪上，入了茶馆。
木质楼梯上因着脚步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金霄连加快步伐，深怕这木质楼梯下一瞬就能坍塌。
“公子，到了，您约的人在里头等着您呢。”
小二弓着腰上前敲了门，“公子，人来了。”
“请进。”
推门而入，就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袍子的男子负手而立站在窗边，俯瞰外头天际。
“别来无恙，大晋三皇子。”
穆景州转回身，面上已然带了笑：“还以为你不会来，不曾想，你竟赴约了。”
抬脚到桌边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棋局，“听闻你的棋艺不错，与我下一盘如何？”
金霄连看了眼棋盘，收起折扇，跟着抬脚走过去，“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我的棋艺在你面前，怕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金隅国谁人不知，他们这位三皇子才能平平，不过一手棋艺尚且拿的出手罢了。
“请。”
穆景州摆足了主人的姿态，率先捻起白子。
金霄连看了眼眼前的黑子，笑了笑：“殿下真是太客气了，我是客，应当主人先下，客随主便。”
这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我们之间就别殿下殿下的叫了，若是三皇子拿我当自己人，便唤我景州如何？”
自己人？
金霄连被穆景州的一句自己人给震撼了下，捻起黑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很快，金霄连反应过来，明白了穆景州此行约他的目的。
“既如此，那我们便以名讳相称。”
“景州兄。”“霄连兄。”
二人相视一笑，关系就此拉进一步。
“霄连兄，请。”
期间，小二上了糕点和茶水又很快退了出去。
黑子下，金霄连起先下子温和，在觉察到穆景州步步紧逼，全然与他平日里的出事作风不同时。
再次落下一子，金霄连皱眉看着棋局，迟疑的声音道：“看来景州兄平日里也是深藏不露，这棋，下得我甘之如饴啊，”
“这棋局如战场，战场上以权谋为主，棋局亦是，下棋之时应当稳，而不是从一开始就猛攻。”
穆景州细细道来，再次落下一子。
棋局之上，穆景州显然更胜一筹，他的白子将黑子包围成一个圈，意图瓮中捉鳖。
冷汗从额头间滴落在棋盘上，发出轻微的嘀嗒声。
这棋艺本就是他的拿手本事，可在穆景州面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穆景州轻轻松松就能将他打败。
刚才的谦虚之言，竟然要成真了？
“霄连是否太过紧张了？有时候，败局呈现在面前，不一定是败，或许能反败为胜。”
穆景州抬手，拿起他面前的黑子，毫不犹豫落下一子。
可就是这一黑子，全然将棋局大变样。
金霄连瞪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棋局，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这...”
惊讶将他震慑得发不出声音来，许久之后，金霄连连连称赞，“妙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这一子落下，反败为胜，方才还惨败的结局，顿时大变样。”
穆景州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白子，道：“霄连兄不过是当局者迷，而我是个旁观者。”
好一句当局者迷。
这一局落定，其实是金霄连输了，可他输得心服口服，技不如人，那边要好好再练练。
收起棋盘，穆景州端起旁边的茶水，“霄连兄，不妨尝尝这茶，这可是这茶楼的特色，独有的茶叶。”
茶水甘甜，入口清香无比，回味时还带了点苦涩。与别的茶不同，旁的茶是先苦后甜，这茶是先甜后苦。
金霄连轻啜一口，眉毛跳了跳，细细回味着这茶的味道。
“没想到景州兄棋艺高超，这挑选茶的本事也是独有见解。”
“谬赞了，霄连兄。”
穆景州看了眼窗外，依旧艳阳高照，屋顶上的积雪被光一照，滴答滴答往屋檐下滴着雪水。
“自古便有龙生九子，各有本事的传说，可我觉得，这九子当中可并非个个都是龙。”
穆景州饮完一杯茶水，缓缓说道：“不知道霄连兄你怎么看？”
同样是三皇子，两位的处境全然不同。
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本来嫡子优势更大，奈何嫡子本就无甚本事，只堪堪嫡字一个优势。
此庶子却是才能卓绝，文武双全，对待国家大事更是有自己的见解与大义。
在金霄连看来，二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想起方才原本要败了的棋局，被穆景州一子掰回，反败为胜。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自卑只感。
低垂着眉眼，金霄连的声音带了无奈的叹息：“可即便是占嫡，无才能，怎能登上皇位？”
“霄连可是看轻了自己。”穆景州无奈摇头，看了眼他这副自愧不如的神情，“龙子，龙子，早晚会成真正的飞龙。”
“本身无大才能，并不能说明一切，内帮不了，或许外在呢？”
金霄连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穆景州，“景州兄的意思是...”
“强强联手，反败为胜。”
汹涌澎湃之情溢于言表，金霄连双眸闪着亮光，双拳紧握：“如今金隅国夺嫡之战一触即发，景州兄若是肯助我，来日我定当重谢。”
他虽是嫡子，背后的母族却不甚强大。
在金隅国，以强者为尊，若是单靠他如今的实力，远远不及其他皇子。
可要是穆景州愿意帮他一把，胜算远超先前，更有把握拿下那个位置。
第265章 烫手山芋
“你我以兄弟相称，霄连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配合着穆景州往日的温文尔雅，好说话的形象，金霄连对穆景州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金霄连离开的时候，面上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跟在身边的侍从想问不敢问，只好一路都憋着。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穆景州稳坐椅子上。
「吱呀」一声，屏风处传来声音，一个身着藏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肖先生说的果然没有错，金霄连无甚大才能，也不如何聪明，被我三言两语便说服了。”
穆景州笑着朝肖从伸手：“肖先生请坐。”
肖从拱了拱手，在一旁坐下，“那么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北郊军营内，穆烨清刚从演武场回来，洛白就快马而来，在穆烨清面前单膝下跪。
“王爷，三皇子似乎要与金隅国三皇子联手。”
洛白双手奉上一封信件，“这是北阳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刘太守写的信。”
穆景州要与金霄连联手？有意思。
回了营帐内，穆烨清拆开信件，这是他手底下的探子独有的传信渠道。
大致看了眼信的内容，穆烨清眉头紧皱，问洛白：“从北阳城到京城，传信需要多久？”
“三天。”洛白答道。
若是换成朝廷的联络方式，少说也要七天。
从书桌后站起身来，穆烨清将信放入怀中，顺手拿了一旁的大氅，往身上披，边往外走边道：“备马，入宫。”
穆烨清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皇宫时已经快天黑了。
再过不久，宫门就要落锁了，可穆烨清管不了那么多。
入了宣德门，穆烨清直奔御书房。
荣安帝方才准备让人传膳，却听到太监来禀，睿亲王往御书房的方向而来。
“皇上，要不要等用过晚膳，再传见王爷？”
这些日子，荣安帝为了朝政心力交瘁，许久未曾准时用膳了。
“老五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荣安帝摆了摆手，道：“罢了，晚膳晚点也无妨，不能耽误了大事。”
“皇上，睿亲王爷求见。”
“请进来。”
穆烨清裹着一身寒风，快步而来，纵马疾驰至皇宫，穆烨清发丝都带着寒霜。
“皇兄。”穆烨清来不及多说，将怀中的信件递给福安公公，道：“这是刘太守传来的消息，他三日前抵达北阳城，写下北阳城的情况，让我的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从福安公公手中接过信件，荣安帝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中的纸张被捏皱。
“怎么会比汇报中的严重？”荣安帝重重将信纸拍在桌案上，“北州三城，属北阳城为首，北阳城尚且灾情严重，更何况更北的北怀城北宜城？”
信纸在寒风中咧咧作响，寒风直灌入人心，荣安帝只觉喉头哽咽。
他治理下的大晋国，让百姓受灾严重，如今朝廷派出的人又重伤在身。
荣安帝吐出一口浊气，问穆烨清：“如今宣武老将军重伤在身，恐不能再带兵带粮去赈灾，老五，你有何见解？”
宣武老将军昨日遭遇刺杀，如今重伤昏迷，迟迟未醒，太医看过之后，说宣武老将军能醒来都是天意。
荣安帝得知这个消息时震怒不已，即可让刑部尚书严查此事。
“皇兄，为今之计只能另派武将快马加鞭前往。”穆烨清拱了拱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据刘太守信中所述，边塞的雪只会越下越大，不会停歇，在救人之余，还需最好防范。”
“你说的不错。”荣安帝站起身，负手而立走到穆烨清面前：“可如今要挑选合适的人选已然来不及，晚一刻，百姓的命就少一条。”
兄弟二人都是心怀大义之人，民乃是国之根本民有难之时。若是连民都救不了，何来的天下大义？
穆烨清抿了抿唇，知道皇兄的意思。
如今本就无战事，朝中能信任且心怀大义之武将，寥寥无几。
要荣安帝选，已经没有时间。
“老五，看来此事只能交给你了。”
穆烨清眉头紧皱：“宣武老将军遭遇刺杀之事尚未查清，背后之人隐藏的极深，想调查难上加难。”
他并非不想去，只是现在宣武老将军昏迷未醒，虽是有人要他的命。
加上他心中隐隐的猜测，他不放心将宋九思与孩子留在京城。
这一次赈灾乃是边塞，不必青霄城，赈灾事物繁忙，危机重重。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荣安帝拍了拍穆烨清的肩膀，无奈叹气：“如今皇兄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你担心睿亲王妃，我知晓，可如今大晋需要你，需要你救百姓与水火之中。”
往前，穆烨清尚且还未成亲时，还能身负大义，舍身救民，那是因为他孑然一身，没有在意与想保护之人。
如今却是不同了，他有了妻儿，心中有了牵绊。
此次背后之人，他心中有了猜测，一直想要他命的人很多，可不惜百姓性命，也要让他身死的人却不多。
穆景州...
穆烨清知道，皇兄一直对三皇子抱有期望，对他的才能很是欣赏。若他贸然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必然会让皇兄难以抉择。
原本想着他留在京城，亲自调查此事，可...
“皇兄，我明日出发，前往北州赈灾。”
穆烨清拱了拱手，面上带着庄重严肃，刻不容缓。
“好。”
荣安帝连道三个好，很是欣慰：“你放心，我会派人好好护着弟妹的，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宫门已经落锁，荣安帝伸手摘下自己的贴身金牌，递给穆烨清，“拿着这令牌出宫，宫门自会给你打开，而后将这令牌交给睿亲王妃，见此令牌如见天子。”
穆烨清没有接，而是单膝下跪，道：“皇兄，我的人自会好好保护王妃，这烫手山芋，可别给我了。”
烫手山芋？
原本还想说几句的福安公公，话到嘴边立即咽了下去，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张大胖脸憋得通红。
荣安帝黑着脸，“这是朕的令牌，只有两块，怎么到了你这就成烫手山芋了？”
第266章 只有两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