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如摆了摆手，“快，给我倒杯热茶来，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
喝完一盏热茶，杜君如又是一副义愤填膺模样。
“九思，你是不知道，我那堂姐心思当真歹毒。竟给我表哥下了能令他性情大变的毒药，害的我表哥这几日昏迷不醒，我舅母都愁白了头发呢。”
听闻此言，宋九思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问道：“可查出来是什么毒？”
“听我娘说好像是叫做幻。”杜君如摆弄着手中青花瓷茶杯，“也不知晓这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打哪来的。”
幻？
宋九思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听过这种毒药。
“你堂姐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有如此奇妙的毒药？这种毒我在京城中可从未听说过。”
她是个医者，更没听说过。
等等...
电光火石间，宋九思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她刚登上后位不久，有次听闻一位嫔妃忽而性情大变，对穆景州多有不敬。那妃子平日里甚是温柔体贴，乃是江南小家碧玉的女子，穆景州心有怀疑，调查之下才知晓是中了毒。
后宫之事一向归她这个皇后管，发生这种事情，责任自是在她身上，不免遭了一番斥责。
可查来查去，宋九思查到这毒药的来历。
是来自江南之地。“九思？九思？”
回过神来的宋九思，收回眼底的思绪：“这毒药只有江南之地才有，可以从此处入手。”
“江南之地？”
宋九思点头：“江南之地离此几百里地，说远甚远，说近也不近，你堂姐一介深居简出的女子，是从哪买到江南特有毒药的？”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杜君如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这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
“或许吧。”
宋九思不置可否，到底是镇国公府上的家事，她这个外人不宜插手。
“这几日连宫中的太医都请了，都对我表哥的毒束手无策。”
宋九思顿了顿，看向窗外飘落下的枫叶，缓声道：“或许，我可一试。”
闻听此言，杜君如惊奇万分，一双杏眼里满是诧异。
“你会解毒？”
宋九思会医术之事无多少人知晓，杜君如还是头一回知道。
“略知一二。”
谦虚之言在杜君如听来，却是充满希望。
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宋九思开始，杜君如就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息，更多的是她对宋九思的信任。
“真是太好了，我表哥有救了。”
杜君如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出门在外若不是镇国公夫人叮嘱要时刻注意大家闺秀礼仪，她礼仪有失的传言早就传遍京城了。
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宋九思眸底暗了暗。
上一世，她也是如此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先去瞧瞧你表哥的毒。”
二人很快上了马车，去往林府。
杜君如赶得及，连帖子都未来得及递，好在平日里她常来林府，已在门房小厮混了个脸熟。
“表小姐，这位是...”
门房目光落在宋九思身上，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又很快低下头去。
这女子一看便是通身贵气，必不是噗通人，方才那一眼已是冒犯。
“这是我带来的人，何须向你禀报？”
杜君如冷下脸来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威严。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表小姐快些里边请。”
林夫人听闻杜君如来了府上，还带了一位客人，匆匆赶来。
“见过王妃。”
她是见过宋九思的，是在她还待字闺中之时，最初的印象便是温柔大方，有才女一称。
今日一见，倒是与之前多了几分雍容华贵气度。
宋九思今日穿了一身碧落色对襟襦裙，梳了个堕马髻，倒显得整个人温婉大方，一举一动间尽显雍容华贵。
“林夫人不必客气。”宋九思微微点头，将得体的笑容展现得淋漓尽致。
“君儿，这，这是...”
目光看向杜君如，林夫人不停朝她使眼色。
杜君如连忙解释道：“舅母，这是五王妃，是我请来给表哥看病的。”
看病？
林夫人不禁疑惑顿起，“这，可未曾听闻五王妃会医术啊。”
“舅母，王妃如此低调，她是女子，你见哪个女子会医术便到处宣扬的？”
大晋朝男尊女卑，对女子一向苛刻，放眼整个大晋，有几个女大夫？
林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可此刻也有些诧异，心中猜测万分。
“舅母，王妃也是好心，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王妃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杜君如是被家里娇惯长大的，撒娇一事对她易如反掌。
林夫人无奈，迫于宋九思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那就有劳王妃了。”
林家宅邸甚大，偏雅致。
绕过花园与池塘，来到林大少爷房间。
此时正有小厮守在门口，见林夫人来了，行礼道：“见过夫人表小姐。”
“这位是王妃。”林夫人道。
小厮差点冒了冷汗，险些冒犯了宋九思，“见过王妃。”
“大少爷今日如何了？可曾醒过？”
“未曾，大少爷已经昏迷着，大夫已经来瞧过了，也喂了药。”
林夫人面色有些难看，压下心中着急之色，“王妃请。”
屋子里浓浓的药味传来，杜君如皱着鼻子，拿出帕子捂上：“这药味怎么这么重？”
再看向旁边的宋九思，她依旧从容淡定，丝毫不被屋子里浓重药味所影响。
“林夫人，这屋子怎么门窗紧闭？”
“天气凉，风大，我怕怀儿着凉，便让下人关了。”
只见宋九思摇摇头：“即便天气凉，也应当适当痛风，不然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第182章 解毒
林夫人一听，那可得了，赶忙吩咐下人将窗子开了一条缝。
窗户通风之后，屋子里的药味散去不少。
宋九思走到床榻边坐下，让琉璃拿出一条帕子放在林怀手腕上，手搭上去。
这个过程无疑是漫长的。
林夫人揪着手上帕子，不安的等着。
“舅母，你别担心，表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关键时刻，杜君如也能收起娇纵的性子，说些舒心话。
不是过了许久，宋九思才站起身，眉头微蹙。
“王妃，怎么样？你能救怀儿吗？”
“有把握。”宋九思点头，神情没有半点放松：“不过林大少爷中毒有段时日，再过不久便要深入肺腑，好在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暂时压住毒性扩散。”
“那现在要如何做？”
宋九思又看了眼床榻上唇色发青的林怀，“这毒的毒性很强，刚中毒那段时日性情大变，到后来一直昏睡不醒。若不及时救治，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我也救不了。”
她走到桌前，“今日来的匆忙，未曾将银针带在身上，我先写下药方服用三日，待三日后，我再来针灸。”
听闻自己儿子有救，林夫人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许。
“好，好。”
写下药方后，宋九思又叮嘱了几句，也准备告辞了。
“九思，你先回去，我再在这与舅母说说话。”
“也好。”
林夫人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口，这才折身回去。
她眼底已有了泪意，怕被杜君如瞧见，太过失态，连忙拾起帕子擦了擦。
“舅母，你就别担心了，相信王妃，她说有把握就是有把握。”
“君儿，你老实告诉舅母，王妃她，她...”
宋九思不过二八年华，即便是从娘胎里开始学医术，也不过十几年，比起那些老大夫御医，她算起来也只是个毛丫头。
可...
可今日的做派，倒像是一个颇有经验的老大夫。
杜君如有些不满的嘟着嘴，“舅母，你怎的到现在还不相信王妃？”
“她年纪尚轻，那些名医都无把握救下你表哥。”
“是否有用，喝了药便知。”
杜君如又安慰了一番，林夫人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君儿，我本以为你会因为此事疏远林家。不曾想，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从林怀到镇国公府大闹一场，到如今林怀被陷害下毒，镇国公府与林家都未曾有龃龉。
“我们两房都要分家了，都是因为杜瑶，才把表哥害成这样的，与林家有何干系？”
马车上。
“王妃，当真要为了救林家大少暴露医术吗？”
琉璃担忧的问，先前隐藏医术，省了许多麻烦。
“总归是为了帮镇国公府。”
也是为了偿还上一世杜君如的恩情。
马车里偶尔有冷风吹入，宋九思握紧手中暖炉，道：“无妨，林府与君如不是多嘴之人，届时让她们不对外宣扬便可。”
“可是王妃，真的值得吗？”
琉璃跟在她身边许多年，知晓她医术的人不多。如今为了一个林家暴露医术，她担心宋九思。
“琉璃，我有我的决定。”
宋九思闭上双眸，显然不想再多言其他。
回了府。
宋九思又去了人间阁，翻了许多医书，又结合上一世知道的消息，研究此毒药性。
她不是没把握，只是她的方法耗时过长。若是能找到快速解毒方法那便更好。
“保护王爷！”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几十名名黑衣人从树上飞跃而下，将一行人团团包围。
穆烨清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黑色军甲衬得人如冷面阎王，“杀！”
这是他上路以来，遇到的第五批杀手。
这些人真是不自量力，当真以为靠这些人能将他们赶尽杀绝？
“真是小看了本王！”
穆烨清眯眸冷笑，岿然不动的骑在马上。
“王爷，今日这些人武功颇高。”
墨决护在穆烨清身前，挡掉刺过来的刀尖。
“可有把握？”穆烨清问道。
“有。”墨决点头，肃然道：“不过，兴许要费些时间。”
这一路上，需要穆烨清动手的时间极少，他手底下这些人，武功高强，单拎出来都能当个小将领。
一个时辰之后，黑衣人全部倒下。
“有多少伤员？”
“回禀王爷，共有五名伤员。”
穆烨清下令道：“前方休整。”
又行了一里地，一行人才下地休整。
这是一处空地，远处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在弓箭射程之外，在此修整有突发情况可极早发现。
待军医给伤员们包扎好之后，穆烨清这才将人找来询问伤员情况。
“伤员情况如何？明日可能上路？”
他这一路快马加鞭，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
“回禀王爷，王妃给的药膏效果极好，今日敷上药，明日便能上路。”
说起宋九思的药膏，这一路上，每每军医给伤员们包扎，都要夸上几句。
“王妃这药膏，比起平日里那些，效果要好了不止多少倍。”军医自愧不如，又看了眼穆烨清，道：“王爷，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
在属下面前，穆烨清一向都是沉默寡言，保持威严的形象。
“这药若使用在行军打仗中，更能发挥他的作用。只是，若是每一次需要在找王妃调制的话，会有些麻烦。”
军医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穆烨清的神色，见他依旧无言，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若是王妃能将药方给属下的话，就不用劳烦王妃，调制药膏了。”
许久，只听穆烨清冷笑一声，冷眸落在军医身上。
“你的意思是，想要药方？”
“是。”军医低着头。
穆烨清一是直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接点破：“你想偷师学艺？”
“属下不敢！”
军医吓得连忙跪下，“属下只是为了将士们，又不敢劳烦王妃，这才有此提议，若是王妃不愿意，那也无妨。”
其实，军医是有点私心在的，他做军医许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好用的药膏。若是能得到配方，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哼。”穆烨清哼了一声。
更何况，这军医并非他的人。
第183章 医术暴露
“且不说本王是否能答应你这个请求，这药膏是本王的王妃独家秘方，她不过是心疼本王才将此药膏让本王带上，你以为本王能讨到药方？”
独家秘方？
军医一愣，若是如此，那他提出这请求，倒是有些为难人了。
“是属下唐突了，王妃不愿，属下不敢奢望。”
这话又是让穆烨清冷下脸来，他盯着那军医，许久不曾开口。
深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军营跪在穆烨清面前，背后冷汗直冒，已经被压得不敢再抬起头来。
“你，真以为本王的王妃会医术？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晓你图谋什么？”
心思被看穿，军医身子抖如筛糠，声音颤抖：“王爷...属下...属下只是为了军中将士考虑，王爷...”
“本王的将士，何须你来担忧？”
一句话，让军医瞬间瘫倒在地，他并无武功在身，被穆烨清浑身的威压震慑之下，身子本就受不住。
一时间竟没能爬的起来。
墨决察觉到这边情况不对，快步过来。
“王爷，发生了何事？”
见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军医，墨决抬脚踢了踢：“还不快起来，在这里丢什么脸？”
将士们也瞧见了，却无一个人发出同情心。
这些人都是穆烨清的亲兵，此处出行为了以防万一穆烨清没有带荣安帝给他的那些人。
如今形势不明，各大势力盯着他，他不会傻到让其他人混入他的队伍中。
可这个军医...
这军医是荣安帝从军营中临时调派来的，因着其他军医脱不开身。
“把他带下去。”
穆烨清沉声下令：“日后安安分分倒也罢了，若是再有其他小动作，这荒山野外，有什么野兽吃人倒也不稀奇。”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