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阁里,龚太医犹如困兽,坐立难安,心里是悔不当初
自打皇后娘娘让他照看太子殿下的身体之后,太子妃就找上了他,让他给太子配药。
药方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都是些强身健体,补气益血的草药。只是有一味药引,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直到寻遍古迹,才知道这一味药引竟然是用活人做蛊,提炼出来的蛊毒。
蛊毒,顾名思义就是毒药,是害人的东西。把这种东西用在太子身上,那可不只是杀头的重罪,可是灭门的祸事。
他可不敢。
可太子妃给的太多了,而他又偏偏是个贪恋财色的小人。
真金白银多么好,可以买房子,买地,买古董,买女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美色也是那么好,佳人在怀,温香软玉,左拥右抱,真是比神仙都逍遥。
太子妃还劝慰他,说这蛊毒虽然可怕,但并不是用在太子身上。这药做成了,是给别人吃,再由别人把药过给太子。经过这么一「过」,药性就无毒了。
所以,这并不是谋害太子,而是帮助太子。
之所以要偷偷的搞,是因为这方子是拿活人炼药引子,有拿活人做药罐子,到底损阴德。要是张扬出去,有损太子的名誉。
但事成之后,太子妃就保举他做太医院的院首。而且,将来等太子继位,更能保他一世富贵。
于是乎,龚太医就被这眼前富贵和未来的荣华给迷住了。
事后,这药果然助太子日渐康益,而他自己也果然当上了太医院的院首。
富贵荣华迷人眼,龚太医渐渐就放开了手脚。
可如今身处险境,方才清醒这一切是拿身家性命来换的。而且,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而是全族老小,满门九族。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一世的富贵,子孙后代也享福。赌输了,那就是全族的完蛋,根本就没有子孙后代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能赌赢,可现在,他觉的要输。
太子一开始是一个月用一次药,渐渐的就变成了十天半月,如今已经是隔三差五就得用药。可如今他困在宫里,这药还怎么用?
如果只是吃个丸药,汤药,贴个膏药,那还能想办法偷偷送进来。可这装药的罐子是个大活人,这怎么送的进来?
没得办法,他只能照着方子调配差不多的汤药,给太子殿下喝,希望能延缓药瘾的发作。
可惜收效甚微。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太子就已经出现心悸,焦躁等症状。
为了安抚太子,他不得不开些镇静安眠的汤药,希望太子多睡觉,睡着了看起来安静,至少能蒙混一下。
可太子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的样子,也十分惹人怀疑。
总之就是左右为难,怎么看都是要败露的样子。
他现在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搞鬼,能瞒到几时,根本不敢想。这里全是陛下的人,他甚至觉的自己已经暴露了。杀头的刀就在后脖颈架着,马上就要砍下来。
可像他这样的小人,却也有一股杂草一样的韧劲。只要后脖颈的刀还没砍掉他的脑袋,他就仍想抓住一切机会活下去。
龚太医不想死,太子妃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老皇帝一道口谕拘,把她困在东宫。可她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进宫去,就算她人不能进去,至少药得进去。不然太子殿下的药瘾败露,那真是一切都完了。
要送进去一个大活人,以前还有可能,如今却是万万不能。陛下已经起了疑心,比如会加倍的防备。
事到如今,她是不得不弃夫保子,有所选择了。
“高师傅,事到如今,看来我是不得不求助于你了。”她幽幽道,对着深宫里的一片阴影。
阴影里有隐约的人影浮动。
“娘娘放心,奴才这就把东西送进去。”
聪明人说话,从来不必绕弯子。听到对方答应送东西进去,太子妃却愈发皱紧眉头。
“这样一来,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最多不会超过十天。”黑影回答道。
“十天……这也太少了。”太子妃低喃一句。
“如果不这样做,娘娘恐怕连这十天的功夫都不会有。”黑影又道。
“殿下会痛苦吗?”太子妃又问。
“不会,殿下会像睡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安眠。”黑影又道。
母亲……想到自己也是一位母亲,想到自己还有世子要看顾,太子妃长长叹息。
“那就,有劳师傅进宫一趟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能袖手旁观
预赏礼闹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事情不大,可气氛搞的格外紧张,叫众人在心里忐忑,猜测着这除夕宴还会不会如期举行?
然而达官贵人们的担忧并不能阻碍京城老百姓们过年的热闹。随着除夕的临近,街上过年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
各个衙门都开始放假,唯独只有太医院还要轮值。
一大早,沈清就进了宫,第一站就是去丽妃娘娘的甘泉宫请平安脉。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什么运,竟然被宫里最得宠的丽妃娘娘看重,点名要他去看顾。这是个美差,也是个苦差。丽妃娘娘这一胎,陛下视作祥瑞,只要护得胎儿平安降生。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受到陛下嘉奖。
可同时,倘若这一胎出了什么问题,也必将遭到陛下的严惩。
在宫里办差就是这样,福祸相依,生死难料。
好在丽妃娘娘年轻,身体康健,这一胎虽有些许不足,但也是有惊无险。为了谨慎期间,他不打每日入宫就去请脉,平时也多留在宫中一些时候,不再像往常那样懈怠,有机会就溜出宫去逍遥快活。
这样做虽然辛苦些,但对他也有好处。毕竟他受江宁王所托,秘密调查太子用药一事。平常他在宫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多留片刻反而显得异样。现在有了丽妃娘娘安胎的由头,在太医院里多留些时候也就顺理成章了。
太子扭了脚踝,陛下安排他在崇文阁养伤。太医院院首龚太医在崇文阁亲自照料,每日龚太医的徒弟王太医都在太医院里进进出出,忙着给师傅送药。
这位王太医医术并不高明,但却是龚太医的心腹。给太子用的药都是他亲自过手,绝不许别人沾染,就连看都不许看。
越是如此,沈清就越觉的这里面有鬼。
为此他还偷偷在太医院的药柜上做了手脚,等这王太医进去抓药,就会留下痕迹。如此以来,他就能知道这王太医都用了什么药材,大致做出一些推断。
事后检查,发现这王太医用的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并无奇特之处。只是奇怪的是,这些药只有一小部分是用于筋骨扭伤的膏药制作,其他都是些益气补血的补药。
太子一向体弱多病,吃些补药也并不奇怪。但问题是这些补药偏偏又跟伤药有冲突,王太医虽然医术平庸,可也不会不知道这样简单的药理冲突。
总之,事情就是透着古怪。
他有心查一查王太医那个时刻不离身的药箱,可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对方时分警觉。那药箱不但不离身,还上了锁。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怀疑。
这个药箱,他一定得想个法子看一看才行。
一边想事情,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就到了甘泉宫门口。
等在宫门口翘首以望的宫女织娘一看到他就屈膝行礼。
“沈太医来了,沈太医快请,娘娘已经起了,正等着您来请脉呢。”
沈清忙还了一礼。“有劳姑娘相迎。”
两人进了甘泉宫,沈清一抬头就看到陪在丽妃娘娘身边的叶秀灵,顿时双眼一亮。
“怎么?沈太医和灵儿法师是故人?”看看沈清,又看看叶秀灵,丽妃打趣道。
沈清的脸一下就红了,倒是叶秀灵淡定自若。
“娘娘见笑,故人算不上,但彼此见过面。”
“回娘娘话,下官曾去过护国寺的禅院,向法师请教过,所以见过面。”沈清也急忙解释。
丽妃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灵儿法师法术高明,深的陛下信赖。年关将近,怕有邪祟流连不去,损伤龙嗣,所以陛下留她在宫里陪我。我想,有你和灵儿法师两个护着,我和龙嗣定然安全无虞。”
“下官尽心竭力,定不负陛下所托。”沈清忙道。
心里思量了思量,总觉得丽妃娘娘这话里,另有深意。
蝴蝶拿来锦绣小枕头,垫在丽妃娘娘腕下。织娘则搬来圆凳,请沈清坐下,给丽妃请脉。
沈清忙收敛了心神,凝神屏息,仔细诊脉。
过了一会,收手,起身道。
“请娘娘放心,娘娘胎息安稳,无需担忧。”
丽妃这才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更深。轻轻拢起手,朝蝴蝶使了个眼色。
蝴蝶立刻端了个小巧的托盘出来,托盘上是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沈太医你不要嫌弃。”
“下官不敢,下官谢娘娘赏赐。”他施礼,笑纳。
沈清也不是傻子,无功不受禄,丽妃娘娘给他赏赐,自然是要他全心全意的照顾好自己和龙嗣做回报。他虽不贪恋钱财,但也不会再这里假做清高。
他是个清官,一年到头没油水,连带着家里的老仆和小奴也跟着自己吃不到肉。两个荷包都沉甸甸的,是笔不小的外快,正好拿回去让老仆和小奴过个肥年。
喜滋滋出门,不想灵儿法师也跟着出来了。
“沈太医留步。”
沈清停住脚步,看着她靠近,就忍不住窘迫起来,连眼神都不敢直视对方。
叶秀灵对此见怪不怪。
“沈大人在太医院就职,可否知道太子殿下现状如何?”
这一句问话顷刻间就把沈清满脑子的绮思遐念击了个粉碎,整个人顿时惊醒起来。
“法师慎言。太子殿下的事,我等不可妄言。”赶紧道。
叶秀灵撩起嘴角,潇洒一笑。
“如果我不是妄言,沈大人又当如何?”
沈清愣住。
“法师……何出此言?”
“陛下把龙嗣安危托付给沈大人,大人就该替陛下尽心竭力保护皇嗣。倘若有人胆敢谋害皇嗣,大人当如何?”
沈清咽了咽口水。
“下官……我当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那一切就有劳沈大人多多费心了。”叶秀灵拱手施礼。
沈清木愣愣的还礼,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翩然而去,心里满是疑惑。
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灵儿法师知道自己在调查太子用药一事,而且还鼓励他进一步深入调查?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丽妃娘娘刚才说,这个灵儿法师深受陛下信赖,又说陛下把龙嗣安危托付与自己。难道对方的意思是,陛下也鼓励他调查太子用药?
第一百四十章 :故意找茬
叶秀灵的言行给了沈清莫大的暗示,他决定冒险一下,好好调查王太医的药箱。
匆匆赶回太医院,算准了时间等着王太医回来。
这几日,为了给龚院首送药,王太医到的比谁都早,每天都是第一时间独自一人前往崇文阁。在崇文阁他不会待太久,基本两刻钟的时间就会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库房里不知捣鼓什么。
他现在就是要趁着对方回来的时间,来一次意外。
离着太医院还有一段路,果然就看到王太医匆忙而来。眉头紧缩,表情凝重,看起来似乎是为着什么事情烦恼不已的样子。
难道是太子殿下的病情有变?扭伤脚踝而已,还能怎么变?
沈清在心里嘀咕,脚下的步伐不停。反而加快,而且从怀里掏出刚得的两个荷包,低着头翻来覆去的查看,甚至还抽开绳子,把里面包着的金银锞子都倒在手掌里。
因为只顾着低头看掌心里金灿灿的金瓜子和银稞子,没留神就整个冲着王太医撞过去。王太医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也没注意到他。
两人就在太医院廊下撞在一起,王太医手里的药箱都打翻了,里面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纸包匣子滚了一地。
沈清也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掌心里的金银锞子全飞出去,跟满地的家伙什都滚在一处。
“哎哟我的妈!好你个沈清,瞎了眼,你乱闯什么!”王太医一屁股坐倒在地,尾巴骨阵阵刺痛。
“哎哟,我的银子,我的金子,我的钱。”沈清是留了心眼的,撞上去看似脚步踉跄,其实身形稳得很,趁机把王太医别到身后,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在满地的药材里迅速翻找。
疼过了劲,王太医见他在翻自己的药材,立刻慌张起来。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药。”说着就跳起来把地上的瓶瓶罐罐全往药箱里扫。
“王太医,你快住手。你拿的是我的金瓜子和银稞子。这是丽妃娘娘刚赏我的,我全家过年就靠这些了。”沈清跟他争夺起来。
“胡说,这地上的都是我的东西,我看你才是故意乱拿我的东西。你才应该住手。”
两人在太医院门口闹起来,引的屋里的几位太医也出来看热闹。
“怎么回事?怎么吵起来了?”
“哎哟,这不是王太医和沈太医,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见人都被引出来,王太医扒拉东西的速度加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什么就往药箱里扔。
沈清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他在扒拉。
“你把我的金子银子抓你药箱里去了,快还给我。”
“放屁,我抓进去的都是我自己的药,哪儿有你的金子银子。你快放手,不放我可不客气了。”王太医一手捂着药箱,一手用力推他。
沈清仗着年轻力壮,紧紧箍着对方的手,大声嚷嚷。
“我刚刚明明就看见你抓进去了,你休想抵赖。大伙给我评评理,王太医他偷我的钱,他是小偷。大家看,这是丽妃娘娘赏我的金银锞子,被他撞了掉了一地,他还往他药箱里抓,分明就是想偷我的钱。”
一边说,一边抖落手里的荷包,以作证明。
大家都知道他是刚从丽妃娘娘那儿回来,得了赏也不奇怪。又看荷包里装的金银锞子确实是宫里的花样,跟外头不一样。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都劝王太医打开药箱,让他看看,以证清白。
王太医是百口莫辩,连连表明自己绝对没有拿。
可沈清不依不饶。
“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心虚了,他是做贼心虚,所以不敢。你要是没偷,那就打开给我看。我要是找不到,我就给你磕头认错。你要是不敢,那往后我就不叫你王太医,叫你王偷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是觉的王太医应该打开药箱,以证清白。不然往后可就得一直戴着贼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