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人生是一场永无终点的黑夜,那陆识州就是那黑夜中唯一给她温暖的明灯。
火终究还是被扑灭了,乔大庆的求救惊动了一些村民,加上张大娘家也来帮忙,乔家的院子保住了,厨房却是彻底废了。
乔兴被乔大庆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乔兴挨打的时候一直在哭诉:“我不是故意的,是妹妹说她饿了,我才去烧火做饭的!”
乔梅怯生生地说:“我没有,我没有饿,是哥哥自己饿了。”
乔兴满脸惊愕地看着乔梅,他本来都睡着了,是乔梅喝水打翻了水杯,泼了他一脸水,他才醒的,然后乔梅哭哭啼啼说自己饿,自己没办法才去厨房给她做饭吃。
但是她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自己妹妹是这样的人??
“乔梅,你怎么说谎!!”
剩下的话都被惨叫声代替了。
在乔家鸡飞狗跳的闹腾下,乔佑佑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不自觉地踏上了熟悉的小路,乔佑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那破旧的小木屋门口了。
夜风瑟瑟,那小木屋里没有人,只有蜘蛛网随风摇摆,乔佑佑鼻子一酸。
推开门,她抚摸着里面的每一处,丝毫不顾自己的手被灰尘弄脏。
她的新婚夜,也是她在这小木屋度过的第一夜,她被陆识州的脸吓得一直哭,缩在角落里死死闭着眼睛。
她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走到面前来,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她以为陆识州要打她。
结果柔软的被子裹住了她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视线,耳边是陆识州温和又无奈的声音:“看不见了,别哭了。”
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拽着陆识州的衣袖哭了整整一宿,又怕他,又不敢让他离开。
现在,她也很伤心。这里还没有陆识州。
她默默地走进去,把里面的床拍打干净,蜷缩在其中一角,静静地看着窗外。
在乔佑佑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的时候,窗外闪过一道黑影,乔佑佑猛地惊醒,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谁?
深更半夜的,谁会来这废弃的小破屋?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推开了。
乔佑佑拎起地上一根木棍狠狠地打了过去。
手腕被人一把掐住,熟悉的气息撞了满怀,她鼻子一酸,是他吗?
陆识州抓着乔佑佑的手腕,眉头微锁:“怎么是你?”
月色下,少女脸庞上满是泪水,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眼眸深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手下一松,少女就扑到了他怀里。
“陆老师……”乔佑佑声音带了哭腔,可怜兮兮道,“你吓死我了。”
陆识州全身僵硬,第一反应却不是推开她,而是道歉:“对不起。”
见乔佑佑哆嗦得厉害,他脱下外套给乔佑佑披上:“这么晚了,你这么在这里?”
乔佑佑摇摇头没有说话。
陆识州就想到了秦皎月今天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乔家可乱遭了,乔佑佑她爸是个酒鬼加赌鬼,天天打她妈,乔佑佑的哥哥下海经商出意外死了,欠了一笔巨款,两个小的还等着人养呢,谁娶她谁就得养她全家,多吓人。”
觉得女孩可怜。
但她什么时候见自己都是笑盈盈的,从未有过一丝忧愁。
只有今天……是被赶出来了吗?
陆识州轻轻叹了口气,和他一样,是个被血缘亲人嫌弃的。
“小学里还有宿舍空着,岳知青回城探亲还没回来,你住我屋,我去他屋里睡。”
怕乔佑佑不敢去,还特意解释了一句:“秦老师也在那里,她是女老师,所以你……”
很安全三个字没有说出口,他看到了乔佑佑满眼信任的神情。
似乎他的解释就是多余的,这姑娘十分信任他。
“不要对陌生人这么信任。”他鬼使神差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乔佑佑不说话,只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牵上他的衣角:“陆老师你不是陌生人。”
是我上一世亏欠颇多的爱人。
第16章 陆老师的大手套有点大
蜷缩在满是陆识州气息的被子里,她终于沉沉睡去,陆识州却没有去岳知青的房间里睡,而是坐在院子里一直守到天亮。
他去村民家找了些食物,顺便打听了昨晚的事情。
碰巧他找的人是周莹,她一听乔家,气不打一处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亲爹不是酗酒就是赌博,输了就打老婆,亲妈也不是好东西,放着自家女儿不疼,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亲得不得了。”
“乔佑佑上学一个学期几块钱说没钱,非得辍学,儿子说做生意,大张旗鼓借了五百块。如今出了意外,两个孩子和五百块钱债务想让女儿背!昨晚上闹腾得欢呢,乔佑佑差点烧死在厨房里!”
周莹越说越气愤,手里的粥都差点洒了,还不忘朝着乔家方向呸了一口。
所以,昨晚她一个人跑到废弃小屋里,也不肯回家?
陆识州听完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回到院子里时,却看到乔佑佑那娇小的身躯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看到陆识州回来,就打了个招呼:“陆老师,早。”
说完,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
那包子包得皮薄馅大,面皮里透着油光,一看就诱人。
但陆识州的目光却落在了乔佑佑的手上。
那双粗糙却不失白皙的纤细手指上,布满了青色痕迹和刺扎的伤口。
“这手,怎么回事?”
乔佑佑本来是想给陆识州烤猪脑吃的。
但一大清早,阳光温暖,文质彬彬白衣翩然,如同谪仙的陆老师,手持勺子吃一碗烤猪脑,这画面实在有点不敢看。
谁家一大早吃这玩意儿?
想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空间就有一道美食――花椒叶。
只是这花椒叶太难摘了,她又着急,就被刺出了许多伤口。
但是这种小伤,她从来都不在意了,就摆摆手道:“没什么的,这算什么?”
陆识州皱眉:“受这种伤,对你来说是常事吗?”
乔佑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讪讪地一笑:“好像不是什么大……”
再一看男人的脸色,乔佑佑果断闭嘴,把手往陆识州的方向一伸:“疼呢,陆老师。”
说完,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识州。
陆识州本来有些生气,但被这小猫一样的眼神看得消了气,转身回屋拿了一小瓶紫药水给她涂了涂,然后套了一副大大的手套在她手上。
乔佑佑看着手上的手套呆若木鸡,心想我可怎么蒸包子啊,还有一半没包完呢。
还没说话,陆识州就坐下了,拿着乔佑佑包了一半的包子继续包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几下,一个白胖的小包子就出现在手心里。
真可爱,包子可爱,人也可爱。
陆识州包了个包子,转头看着少女乖巧地托着腮看着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是盈盈的笑意。
“陆老师,这个小包子像个小娃娃。”
她才像个娃娃,年画里的娃娃。
“陆老师,你昨晚去那里做什么了?”
“我想找些木头,教室里的桌椅太破了,把它们修补一下。”
乔佑佑往院子里看去,确实堆了许多破掉的桌椅,只是坏得太严重了,有的桌子就只剩一条腿,光秃秃地戳在那里。
乔佑佑:收破烂的心蠢蠢欲动。
把这些回收了,换点东西,然后再买新的不是很好吗?
之前知青们也是每日顺便教课,学生们凑合从家搬个板凳饭桌来就行了,陆识州要办一所真正的小学。
陆识州包好了剩下的包子,和乔佑佑一起吃了饭。
花椒叶的包子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加上乔佑佑用自己做的调味料拌的馅料十分鲜美,陆识州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才停住。
乔佑佑捧着一个小包子一点一点啃。
陆识州看盘子里没剩几个的包子,有些不好意思,把盘子往乔佑佑面前推了推。
乔佑佑笑了笑:“你们男人家就是饭量大,没事,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还给你做。”
“你还给谁送过饭?”
乔佑佑一怔,看着陆识州,心想该不是吃醋了?
吃醋好,吃醋妙。
乔佑佑就是不解释,笑着看陆识州。
陆识州没什么反应就说不吃了,起身收拾碗筷。
乔佑佑噘着嘴,心想不吃醋就算了,人家给你包的小包子你也不要吃,小包子都要哭了。
陆识州起身收拾了桌子,继续修理这些桌椅板凳。
乔佑佑看着他俯身在那里一边量桌腿长度,一边细细地默念的样子,觉得很好看。
会包包子,会干木工,她男人怎么这么厉害?
本来想偷偷把这些破烂收掉再换新的的乔佑佑,突然想,这破烂留给男人修也挺好的,她喜欢看。
初升的阳光洒下柔软的光晕,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起来,手臂弧度好看,修长的手指被光线镀上一层金边。
好像她上一世在国外画展上看到的一幅名为钢琴少年的油画。
乔佑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得入了迷。
陆识州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小丫头,她穿着半旧的红色褂子,露出白皙的脖颈,两条麻花辫油亮亮的,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发直,像极了课堂上听课走神的小学生。
陆识州忍不住笑了:“乔佑佑?”
乔佑佑下意识应道:“哎,识州。”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愣,乔佑佑一把捂住了嘴,心想自己怎么喊起了上一世的称呼。
为了避免尴尬,她拎起锤子:“我帮你。”
两人气氛正好,秦皎月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皎月头发精心整理过,穿了白衬衫和喇叭裤,小腰掐得细细的,风情万种地喊了一声:“识州,早……”
回她的是乔佑佑:“早啊秦老师。”
秦皎月脸一僵:“你怎么在这里?”
乔佑佑举起手里的锤子:“帮陆老师干活。”
“你先别干了,”秦皎月往屋门口一坐,点着桌上的包子,“给我把饭端过来,再拿点醋。”
话音未落,乔佑佑手里的抹布就摔她脸上了。
秦皎月:“你!!”
乔佑佑满脸无辜:“不好意思,我手滑。”
偷偷把那抹布收到了空间里,还把包子拿进了陆识州的房间,还咔嚓一下锁上了那硕大无比的锁头。
秦皎月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村民送来的饭菜?”
这小村姑当自己是谁?
乔佑佑还没说话,陆识州先说话了:“这包子是乔家妹子拿过来的,村里给我们的早餐是这个。”
说着把从外头带回来的稀粥咸菜给了秦皎月。
秦皎月毫无胃口,草草扒了几口就不吃了。
看乔佑佑拿着锤子在那里和陆识州有说有笑做木工,心里的火就上来了,上前抢过锤子:“你送完饭赶紧走吧,识州这边的活自然是我来做。”
乔佑佑没理她,一锤子把钉子钉进了桌子里,不偏不倚,正正好。
秦皎月一把抢过乔佑佑手里的锤子,高高地扬起锤子。
但锤子迟迟未落下,她没做过这种事,要不要问问人?
只听旁边的乔佑佑说道:“秦老师,这活看着简单,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这样会砸到自己手,要不我教教你。”
秦皎月内心翻腾起一股怒意:“乡巴佬,用得着你教?你会的我也会!”
说完推开乔佑佑,自己高高举起锤子。
一锤子下去,正中自己手指头。
秦皎月嗷一声哭了起来,捏钉子的手指瞬间肿胀起来。
“识州――”
“呀真可怜呀,真脆弱呀,一砸就不行了呀,我们隔壁刘二婶,被砸了十好几下还谈笑风生呢,你们城里姑娘就是娇气。”
秦皎月:“谁说的!”
当下忘记了手掌的疼痛,准备继续工作。
第17章 乔佑佑,你抢我男人
叮,系统回收识别――一只砸过绿茶的小锤子呢,可可爱爱――奖励一套碾茶工具。
叮,系统回收识别――一只拍过绿茶脸的小脏布,急需清洁――奖励一套洗洁精洗碗布。
乔佑佑心情大好,这年头用得起洗洁精的可没有几个,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秦皎月捂着手哭得惨兮兮的,眼睛也盯着陆识州。
但陆识州没看懂:“看我做什么?”
“我骨头都断了!”
陆识州帮她检查了一下:“骨头没事,你去村里卫生所拿点药。”
秦皎月满脸带着泪:“我才不去那种地方,一点都不卫生!你带我去镇上!”
陆识州不搭理她,乔佑佑说:“我今天要去镇上,要不我带你去。”
路上偷偷锤几十下换东西,她告状自己就不承认,反正没人看见。
秦皎月恨得牙痒痒,心道怎么哪儿都有这小丫头!她是为了去镇上吗?这小村姑是不是瞎?
谁知道陆识州却说:“我也去镇上。”
秦皎月当下就急忙说:“既然识州陪我去,乔佑佑你就别去了。”
乔佑佑奇道:“我去镇上办事,你做什么不让我去?”
“那你办你的事,我和识州去医院!你别跟着我们。”
“不,”陆识州淡淡道,“我不去医院,去镇上办事。”
秦皎月要气死,刚刚陆识州还说不去镇上,怎么这小丫头一说他就要去呢?
看着陆识州和乔佑佑要走,她气得原地一跺脚,就跟了上去。
*
村里通往镇上的大巴车一天发两趟,分别是早上和下午。
三人在村口站了半天,车还没等到,从路边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个人来。
这人容长脸大眼睛,生得有几分秀气,却带了一种木讷和生活磨砺过的麻木感。
她朝着乔佑佑扑通一声跪下了:“乔家妹子,求你了,别抢我男人,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再一抬头,赫然是陈寡妇。
秦皎月马上幸灾乐祸:“行啊,小村姑,年纪轻轻的别的不会,学会抢男人了?”
陈寡妇哭得眼睛都肿了,明显也没注意乔佑佑旁边有人,看到时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心一横:“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满村喊去!你不给我活路,我也不给你!”
陆识州冷脸一把扯起陈寡妇就走。
陈寡妇哎呀哎呀叫了起来:“你,你,陆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