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与香木——季清【完结】
时间:2023-06-10 17:14:59

  “江二吗?”一个反问句却被归言说成了肯定句,他笃定是江二。
  “嗯,他让我和你说谢谢你的指点。”苏寂僵硬的手拿着手机,传达着江二的话,话说完才发觉不对,谢谢他的指点?他指点什么了?
  所以赶忙问他:“你做什么了?”
  归言摇了摇头,一脸无所谓,眼底出现的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精明,说:“没干什么,让江二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
  苏寂听得发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颤巍巍地开嗓:“所以……原本没有这么快,是你们在背后推了一把?”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心跳得很快,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苏寂觉得他可怕,心思深沉。
  他万万没想到,苏寂接下去的话竟与自己想的天差地别,全是担心:“你们也太大胆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怎么办?多危险啊!”
  苏寂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归言拉了过去,堵上了还想喋喋不休的嘴巴。
  柔情地舔舐着她的唇瓣,字里行间全是不可忽视的认真:“我知道这是你的一根刺,越早拔/出来越好,越早结束越好。”
  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再有那些没必要的牵绊,只剩下真情。
  苏寂听后直接把脑袋埋在他胸前,只给他看自己乌黑的发顶。
  “明早回老宅一趟吧!”归言提议。
  他感觉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点了点,忧心的语调传开:“爷爷今晚会知道吗?”
  “迟早会知道的,所以,你要去看看他。”
  -
  第二天一早,苏宅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老爷子起床后去到园子里晨练,许久过后,发现苏宏还没到,问了看门的一嘴。
  “苏宏少爷昨晚就没有回来。”那人这么和老爷子说。
  哪里知道看门的话音才落下,苏宅迎来了一批从未来过的人——警察。
  老爷子的眼眸略显浑浊和沧桑,隐约猜到会和苏宏有关,但仍然语气尊敬,留有一丝希冀地问他们:“警察同志,您来有什么事吗?”
  “这是苏宏住的地方吗?”警察直接进入正题,问他。
  “是……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苍老的声音流出,到底是不相信。
  几位警察对视一眼,决定暂时向老人隐瞒一些真相,领头的警察说:“因苏宏涉及一些敏感刑事事件,已被公安机关逮捕,现在我们依法对他居住过的屋子进行搜查。”
  警察说话时,老爷子眼睛就瞪得老大,撑着拐棍的手直打抖,身子也是硬撑着,警察说完,老人硬撑的身子堪堪倒下,好在旁边有人,扶住了他。
  但他却陷入了昏迷。
  “打120!叫救护车,小林,你跟着救护车走,同时联系老人其他家属,其他人原计划行事。”眼见老人倒下,领头的警察快速安排好每个人的职责,一刻也没耽误。
  苏寂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还在吃早饭,准备吃饱后就回去的,没想到电话先来了。
  “好,我马上去医院。”苏寂端着碗咕噜喝下一口粥,抓着一个包子就要往外赶。
  她刚站起身,凳子与地面发出‘嗞啦’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就被归言擒住了手腕,问:“怎么了?”
  “警察去苏宅了,爷爷撞上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苏寂焦急地解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传达要赶去医院,很着急。
  “一起去,我开车。”
  归言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立马做出决定,苏寂现在的情况肯定不适合开车,心里那么急,会出事的。
  苏寂感觉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放松了力道,随后看见男人起身,拉着她走出了家门。
  他们上了归言的越野车,苏寂坐在副驾驶上。
  焦急就像白细胞吞噬细菌一样,把女孩层层包围,让她失去本应该有的清醒理智。
  可她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即使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归言开车也不骄不躁,非常的稳,这样稳的车速,慢慢平缓了苏寂那颗焦躁的心。
  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才到医院,停好车,苏寂便迫不及待地下车,给归言扔下一句:“我先进去,在急救。”
  这个点,急救中心也很忙,很多人,苏寂拦下一位护士,问她:“刚刚120送来的一位老人在哪?”
  护士朝里面指了一个方向,苏寂道了一声谢谢,一秒没浪费,直接朝里面跑。
  “是苏寂吗?”那位陪着老爷子来医院的警察看见她跑过来,赶紧问她。
  苏寂面显着急,应下:“是,我是。”
  “我是警察,姓林,来的路上医生说老人家是急火攻心,抢救过来好好养着,切忌动大怒就没有大碍。”林警官简单地传达了一下刚才救护车上医生说的病情。
  苏寂叹了口气,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想要了解更清楚:“你们和我爷爷说了什么?”
  被问到这个,林警官似乎有些拘谨,看面前的女人就是赶过来的,姣好的面容上全是焦心,大概率还不知道苏宏的事,于是他挑着说:
  “我们当时在大门口,依法对苏宏居住的地方进行搜查,碰上了老人,老人听到到苏宏目前被关押,一下没顺过气来,晕了过去。”
  “苏宏。”苏寂恶狠狠地低语,脸上的焦急稍稍褪去一点,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她扶着额头,强迫自己放平心态,和警官道谢:“谢谢您送我爷爷来医院,苏宏他……”
  “老人病情要紧,他醒来之后也要让他放宽心。”林警官看苏寂的神情,听她生气的语调,忽然意识到,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不着痕迹地撇开苏宏的事情,只谈老人的情况。
  同时心里也稍稍感叹:大家族就是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瞎乱的一批。
  就像平静的湖水,表面看上去一副岁月静好,事实上底下已经波涛汹涌,藏着许多的污泥与纳垢。
  正当他告别,苏寂身后来了一位气宇不凡的男人,一来便扶着她的肩,也是满脸担忧:“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在里面。”苏寂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苏小姐,我先走了,警局还有事。”林警官看了一眼归言,只觉得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便提出告别。
  苏寂打起精神,维持应有的体面,微笑道谢:“谢谢您!”
  待林警官走远,归言视线才收回来,问她:“警察?”
  “送爷爷来医院的警察。”苏寂颔首,无神地开口。
  男人没再问,苏寂也没再说。他扶着女孩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长臂绕着她的腰身,与她一同等着医生的出来。
  急诊是医院最繁忙的地方,各型各色的人,各种各样的病,大病小病都在这过一遍。苏寂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了,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一早这么折腾一番,眼神显露疲态,却还在硬撑着。
  “苏修诚的家属?”
  “在这!”
  苏寂和归言同时回答,同时起身,女孩却因为长时间的久坐,麻了腿,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好在归言及时稳住了她。
  “病人现在经诊断,目前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发现他心脏有一点小问题,之前你们检查过吗?”
  心脏?苏寂点头,回答道:“一直有吃药的。”
  “这次突发情况不确定病情是否加重,加重多少,所以我们这边是建议做一个心电图,等心电图结果出来,先转心血管内科吧。”
  “好。”苏寂靠在归言身上,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一边点头一边应着医生的话。
  “病人还没醒,等他醒了,带他去做。”
  “谢谢医生。”归言抢在了苏寂前面开口。
  医生走后,归言拉着苏寂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捧着她的脸,坚定的语气感染她:“苏寂,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每次想到这段情节就感慨,苏小姐身边有一个归先生。
第77章 Rosin
  苏寂盯着归言那双特征明显的眼眸, 轻轻点了点头,她也相信:会没事的。
  女孩依偎在他怀里,眼睑垂着, 黝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没过一会,老爷子被推了出来,人还是昏迷的状态, 那张本就布满皱纹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无力, 脸色也无比暗黄。
  联系好科室, 那边正好有空位, 不用预约, 苏寂和归言就推着老人去了心血管内科。
  老爷子在里面做检查, 外面又是漫长的等候。
  时间渐渐流逝,苏寂看着白墙, 来往的病人与医生, 感受到了人的无奈。
  “爷爷不知道苏宏为什么被抓,只是知道他被抓就这样了,如果他知道了被抓的真相,怎么办?在他手上出了这样的事,他又是那样一个人……”苏寂不停地掰扯自己的手指, 眼睑也不断眨着,时而看看天花板,时而看看地面, 红艳的唇瓣紧抿,嘴角没有一点弧度。
  归言把她交缠在一起的手拉开, 大手内扣了上去, 十指相握。
  薄唇刚掀起, 想说些什么, 检查室的门打开了。
  “苏修诚的家属?”
  归言牵着她上前,仔细听着医生的话。
  “我们给老人做了一个24小时动态心电图,仪器上好了,明天来拆,后天能出结果。我们等结果出来再制定具体的方案吧!”
  医生说完就走了,老爷子此时也醒了过来。
  看见苏寂就要开口说话,余光瞥到归言,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再回到苏宅,警察已经离开,这座空荡的宅子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总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氛围。
  归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和苏寂一左一右,搀扶着老人一起进了苏宅。
  到了老爷子房间,他扶着老人躺在床上,看老人的神情就是有话要和苏寂说,归言很自觉地离开房间,离开时不忘摸了摸女孩黑软的发顶。
  苏寂脑袋下意识往后靠,贴近他的手掌。
  脑袋靠上他手掌的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对归言产生了无以言表的依赖。
  苏寂视线跟随他,见他出了房间,才慢悠悠转向老人。
  老爷子不精神,从那双眼睛就能看出来,一下老了十岁,可脑子还是清楚的,直接开口问苏寂:“知道苏宏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吗?”
  苏寂顿时愣住,眼神痴痴的,随后眼珠立马溜溜转,思索着怎么回答。
  女孩声音细小,努力掩藏里面的颤动,吞吞吐吐地说:“爷爷……警察没透露。”
  她虽然知道,但是确实没透露。
  老人点了点头,眼睑阖上,盖上了那双疲惫沧桑的眼。
  “爷爷,今天我和归言就在这,明天我们再去医院。”苏寂给他盖上被子,准备起身离开。
  屁股刚离开椅子,她听见了老爷子说话的声音,绵长传来却很突兀,不仅时间,还有内容。
  “阿寂,带琴了吗?”
  苏寂的动作乍然停下,不停地眨着眼睛,粉嫩的唇瓣微张,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阿寂……
  老爷子在她六岁之后,再也没有这样喊过她了,从来都是连名带姓——苏寂。
  正经中夹着冷漠,没有一点应有的祖孙亲情。
  苏寂已经记不清老爷子上次这样喊她是为了什么,这样的称呼一出口,她只感觉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女孩稍稍睁大了眼睛,视线小幅度地左右晃了晃,舌尖在干涩的唇瓣上打了一个转,说:“没有,直接去的医院。”
  如果说老爷子刚才的话让她摸不着意向,那么他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浑身定格,害怕自己耳朵听错。
  对苏寂而言宛如一颗炸弹扔进了本就微微泛起波澜的水面,猛地一下炸起白色的水花。
  “架子上有,病中吟,我想听听。”
  苏寂目光移向架子上的二胡,那是老爷子最宝贝的,从不让别人碰。
  病中吟,是老爷子教给她的。
  苏寂垂在两侧的手一直抖着,迈开步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只腿像灌了铅一样,笨重得要命,几步路的距离却好似用了她毕生全部的力气。
  待她修长的指尖触碰上琴杆,忽然间一股踏实的感觉遍布全身,女孩紧闭双目,深吸一口气,将琴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她坐回到刚才的椅子上,身形端正,将老人珍惜了一辈子的二胡搭在大腿上,一手持弓,一手按弦。
  病中吟并不是一首表现病痛缠身、悲苦交加的作品,而是在面临种种难解疑问中,依然不丧失希望、不放弃追寻的积极之作。[1]
  一首曲子拉完,苏寂好似明白为什么老爷子想听这首曲子,他应该是想要寻找什么答案。
  “阿寂,我一个人待会。”
  老爷子这是在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
  苏寂把琴放回原处,神色纠结,出了门。
  刚出来便碰上了一直站在外面的归言,他离老人的房间仅仅十步远。
  苏寂默默地看着他,一件黑色的薄风衣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挂在他身上,显露出他的宽肩,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能透过他弯曲的手肘看见院子里的花。男人视线眺望着远方,一脸凝重,神情复杂,不知想到了什么。
  苏寂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后,非常自然地挽上归言的臂弯,脑袋稍稍向他那边一靠,抵在他肩膀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许多次。
  “出来了?”归言感受到肩膀上的分量,轻声问她。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点了点。
  随后顺着归言的视线,看着远处,缓慢地阖上了眼睛,放下心底的纠结。
  归言思绪飘到刚才听的曲子上面,他大致听出来有四段,每一段的情绪都不一样,只是没在脑袋里搜罗出曲名。
  “刚刚拉的曲子,是什么?”
  “病中吟。”苏寂答。
  “你拉出来给人希望的感觉。”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只见女孩呵呵笑,之前的阴霾扫掉一点点。
  “因为本来就是一首不丧失希望,不放弃追寻的积极作品。”她这样解释。
  “今晚不回去了吧?”苏寂突然岔开话题,她不想再继续讨论关于这首曲子如何如何了。
  归言稍稍垂头,视线所到之处便是苏寂的脸颊,精致的脸蛋上透着耐人寻味的神情,卷曲黑羽般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眼神好似没有焦距,很是空洞。
  “看你,如果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男人抬手摸着她的头顶,许多话没有说出口,但他已经能猜到苏寂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苏寂一开口,与他的猜测相差无几。
  “那就在这吧,明天直接去医院,回去了还得过来,浪费时间。”
  理由很合理,但说到底,还是她在担心老人。不过,归言同时也很期待,在苏宅过夜,意味着——他们今晚会睡在苏寂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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