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需要嫔妾吗?或许能帮上一把?”
“你尽管安心养胎,这些事情,交给本宫来做就好。”
本来亲儿子痊愈,她应该是装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回宫。可现在,只剩下心事重重。
谢晏辞对于他们的回归,感到非常激动,抱着玄璟逗弄了半天,都没有撒手。
直到杨明睿进来禀报:“皇上,国师大人求见。”
“嗯,进来吧。”
卫书懿站在原地没动。
帝王见了,面露疑惑:“瑶儿,你还不回长春宫吗?朕有事要和国师相谈。”
“臣妾……臣妾可能也是知情者,所以,想在这停留一会儿,看看国师大人到底想说些什么。倘若涉及朝政,臣妾会立刻离开。”
既然并不是什么机密问题,谢晏辞就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没过一会儿,换上玄色长袍的予淮就信步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拖着嘴被封严实的余道人。
说来也奇怪,余沛看向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平常的镇静自若。反而多了慌张与惶恐,甚至掺杂着她并不明白的恨意。
“国师,你瞒着朕出宫一趟,怎么把余道人弄成这副样子带回来了?!”
“回皇上,臣从宫中传闻里,听说了三皇子患病的始末。臣夜观星象发现,三皇子的症结所在,完全是这个妖道所致!他刻意将三皇子弄成这副模样,借此让悫嫔母子住进中书侍郎的府中,逃脱紫禁城。然后,趁机杀了他们!幸亏臣来得及时,才阻止大祸发生。”
不愧是予淮!
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一如既往让人赞叹不已!
卫书懿刚想替余沛辩解,就看到对方一记眼神望过来:“悫嫔娘娘,这种双星叠月的天象,本座也是第一次看见。您也许不明白它的厉害,对臣有几分误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她的内心有太多的疑惑,想从予淮的眼中得到答案,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转身,又向帝王躬身请求道:“皇上,如今这个妖道身上,说不定还有诸多秘密!将他囚禁在天牢里,反而容易蛊惑人心。不如,就容许臣将他带回仪清台,让臣严加看管如何?臣保证,只要臣活一天,他就必定活在世上!倘若他某日死在了仪清台,臣也会以死谢罪!”
话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晏辞不可能不同意。
“如此,就有劳国师了。”
卫书懿抱着孩子,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追逐着予淮的身影。
“国师大人!”
“本座知道,娘娘有很多话想问。但本座也明白,娘娘是聪慧之人,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那就容本宫再多问一句!与虎谋皮……如果那只虎已经不在了,最终想要的结果,还能够实现吗?”
予淮微微侧过身:“虎不在了,娘娘就去再找一只虎来。以娘娘如今的能力,肯定能亲手剥下最为华美的皮毛,制作衣裳。”
“多谢国师答疑解惑,本宫知道了。”
青冥阁的主人余沛,就这样消失在了雍华宫中。
除了帝王和卫书懿,没有人知道,他被困在仪清台的地宫里,日日夜夜受着折磨。
卫书懿继续像原来那样藏拙,极力的衬托二皇子玄晖的美好,将自己的儿子留在长春宫亲自抚养。
在此期间,曲贵妃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有三皇子的协助,再加上国师一力的举荐。所以她很快恢复了原先的位分,再次成为帝王专宠的玉鸾夫人。
兴许是权力即将到达巅峰,也许要集中精神向后位继续进军,玉鸾夫人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玟婉仪逐渐隆起的肚子上,而是考虑如何才能走上母仪天下之路,如何才能将自己的玄晖送上太子之位。
故而,在玟婉仪顺利生下一女之后,宫中再次迎来了玉鸾夫人的生辰宴。
卫书懿永远不会忘记:当她还在承乾宫中,看着高台上长袖善舞的女人,与众位嫔妃谈笑时,浅薇惊慌失措跑进殿内的场景。
“夫人!不好了!皇上震怒,要连夜彻查中书侍郎府!如今,老爷和夫人都已经被囚禁在了大理寺!”
手中的玉杯坠落。
玉鸾夫人僵笑着抬起头,把玄晖交给近侍:“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别开玩笑!”
“夫人,奴婢说的是实话!”浅薇顾不得其他,“据说,是国师大人亲自面圣,随后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传下口谕……”
“住口!”
玉鸾夫人撑在了桌案上:“事情还没定呢!肯定是奸人作祟!都想害本宫的父亲!肯定都是……”
她跌跌撞撞的冲下了高台,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因为腿软,还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玟婉仪看到这一幕,轻柔拍着怀里的襁褓,目光幽幽转向卫书懿的位置。
在她的眼中,丝毫看不到惊愕与痛惜,仿佛即将死去的人,并不是她亲生父亲,而是某个过路人一般。
第259章 梦在千丝发间
玉鸾夫人赶到长生殿的时候,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哪个细节没有做到位,又引来了帝王的厌恶。
曲文赫竟然会被抓去大理寺,想来应该算不得什么小过错。
杨公公在门口看到她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夫人,皇上现在正和国师大人商讨正事,您不能进去。要不,先去偏殿等等?”
“没关系的,本宫就在这里等他们。什么时候聊完,本宫再进去。”
随后,就是漫长且让她怕到心悸的等待。
她从来没有试想过:自己的父亲,居然能在平步青云的同时,遭人暗算,以至于一夜间锒铛入狱。
她也不清楚,一旦这件事被坐实之后,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以及玄晖的地位能不能保住。
倘若谢晏辞真的决定要去母留子,雍华宫里失去母妃的皇子,或者说母妃这支都是罪臣的皇子,还有什么竞争力可言呢?
越想,她就越觉得害怕。
浅薇在一旁扶着她,小声询问:“夫人,您的身子还好吗?奴婢现在觉得你手凉得厉害……”
“皇上一刻不见本宫,本宫的心,就难以安定下来。也不知道国师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这个予淮,当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主!想当初,他向本宫谋求利益的时候,并不是这副嘴脸,现在该不会出了什么坏事,想让整个曲家去做垫背的冤死鬼吧?!”
正在这时,长生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予淮理了理衣襟,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居高临下的望向玉鸾夫人。
她的狼狈,被他尽收眼底。
“夫人何苦站在廊下?”予淮向她招了招手,“快过来,皇上让您现在进去,有什么话,赶紧去说吧!”
“你这个贼人!究竟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是不是诬陷本宫的父亲?!”玉鸾夫人逼近一步,尽可能压低嗓音,“你知不知道,从一开始,你与本宫,还有我们曲家就绑在了一条船上!”
“是,臣明白这件事。所以,将会和夫人您一起接受皇上的审讯。”
谢晏辞的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是格外的生硬:“今日是你的生辰宴,不在承乾宫里好好招待她们,跑到朕这儿做什么?”
“皇上!臣妾都已经听说了!您发落了臣妾的父亲,母亲,而且还让大理寺的人来彻查!臣妾不懂,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臣妾于心不安,哪里有心情去过什么生辰宴啊!”
“这话问的好!朕也想知道,曲文赫已经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什么就是贪心不足,偏偏还要与朕作对呢?!”
她听不明白:“敢问皇上,家父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让您如此生气?”
“私下囤积兵器,并且在京城以及地方官员那里,搜刮民脂民膏!朕曾经不止一次的派人提醒他,可是他从未放在心上。瑶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囤兵器么?”
玉鸾夫人垂首:“臣妾不知。”
“因为他已经与蛮夷部落新上任的统领,达成了一致!悄悄地将本国武器运送到那里,再倒戈相向,攻打我大周国!你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绝对不可能的!家父为官清廉,更不可能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来!一定是有人冤枉他!”
谢晏辞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等说辞:“朕猜想,事实或许并非如此。这不就派人把曲文赫带去大理寺审问了么?那里的官员,比朕有审讯经验,想必,很快就能审出一个结果来!”
本来准备好的话,顷刻间就被帝王拦了回来。
她跪在原地,不知道该补充点什么,才能继续为曲文赫开脱。
“行了,地上凉,不要在这里跪着!朕又不是什么暴君,在审讯之后,倘若一切都是被人陷害。那朕不仅可以保他性命无忧,还可以让他升官加爵,来弥补这次的过错。”
得到了帝王的亲口保证,她才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与此同时,却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更为深刻的怀疑。
是利益,将他们这对父女绑定在了一起,关于曲文赫的为人,她也不敢打包票。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玉鸾夫人难得让奶嬷嬷去照顾二皇子玄晖。自己则没日没夜的跪在佛像前祈祷,曲家万一垮台了,那带给她的影响,将是弊远远大于利。
然而,坏消息还是接踵而至——
“夫人,不好了!大理寺那边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结果,老爷要被押送回京城,由皇上亲自审问了!”
“夫人,皇上派了一大堆御林军,去搜查曲家府邸。具体查到了什么不知道,但是长生殿那里的宫人说,皇上动了大怒,砸坏了不少古玩!”
“夫人,圣旨已经下了!老爷犯了诛九族的罪,但皇上念在跟您夫妻一场,且生儿育女的份上,就没有将您和玟婉仪算进去……”
听到这样的消息,玉鸾夫人脱了力,直接摔倒在蒲团上,面如死灰。
“你没有打听错吧?!那些宫女,是不是乱嚼舌根?把消息传错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浅薇皱眉摇了摇头:“没有差错,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小卓子他们跟在杨公公身侧,亲耳听到他宣读的,大家都知道了!”
“本宫一定要找皇上!”
玉鸾夫人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长生殿,谢晏辞好整以暇的坐在龙椅上,似乎是等了许久。
“瑶儿,倘若你今日过来,是想为曲家人求情,那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皇上,您给臣妾一句准话,好不好?父亲的事情,难道都是真的吗?一点挽留的余地都没有吗?诛九族……这简直就是往臣妾的心窝子上捅刀呀!如今,臣妾没了娘家,往后在宫中,将如何立足呢?!”
帝王意味不明的问道:“瑶儿的意思是……你在宫中的地位,完全是取决于曲文赫?朕许你的恩荣与赏赐,也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压根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是吗?”
她明白,自己因为着急说错了话,连忙想改口。
帝王对她的态度,与平常无异,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冰凉刺骨——
“朕给瑶儿最后一句忠告,倘若不想让玄晖失去生母,就别再管曲家的事!”
第260章 谁在梦中搁浅
曲家就此覆灭,在朝堂上起了风浪,后宫中也有了新的谈资。
卫书懿抱着三皇子在庭院中观花,这段时间,她又用了桑榆最新研制出来的药。服用之后,完全没有副作用,只是让孩子看起来呆傻,且沉迷昏睡而已。
越是这副模样,就越是让人心安。
温玉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襁褓婴儿:“姑娘,国师大人求见。奴婢先将三皇子带回房中?”
“嗯,去吧。”
这还是距离上次回宫之后,两个人私底下再一次的相聚。
“得知这样的结果,娘娘的心情,可否大好?”
“你没事吧?皇上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
相比于自身,她更担忧对方。
男人的眼神中,明显透露出一丝诧异,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臣本想跟娘娘继续作戏,没想到,却被娘娘发现了身份。”
“双星叠月这个词,只有你跟我说过。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而且,这是我们之间特有的暗号,再学富五车的人,也不可能知晓胡诌出来的词。”
国师笑着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卫书懿则是打量着眼前人的身形,觉得不可思议:“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在我面前互换了身体!余道人,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的出身,难道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
“如果臣说,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臣的呢?”
“什么意思?!”
“娘娘今日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臣就跟您说一件趣事。”
卫书懿坐下来,将一盏茶推到了他的面前:“愿闻其详。”
“早在我们师门的人,还未出山时,我就颇受师父的赏识。予淮是我的师弟,虽然聪颖绝伦,但却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尤其善妒。由于想在短期内超过我的功法,所以就动了歪脑筋,以至于……让自己的容貌受损,迅速衰老变成糟老头的模样。他一时间不能接受,转头去修炼其他功法,不幸走火入魔,整张脸变得尤为可怖。”
听到这里,卫书懿诧异的盯着他:“所以,那具身体的样貌,竟是他走火入魔的结果?!”
“是,后来予淮设计将我骗出来,再次使用邪术,让我们之间身体对换。趁机打伤师父,逃之夭夭。顶着我的躯体下山之后,不知和曲文赫达成了怎样的约定,才有了后面那些事情。”
她只觉得自己在听天书,继续错愕的问道:“那……为何那天,你们在打斗之时,就突然间调换了身体呢?”
“至于此事,臣尚且还不能告诉娘娘。涉及到皇家机密,等到合适的那天,臣会如实相告。”
卫书懿点点头,匆忙饮下一口茶后,满脑子还是互换身体的秘术。
“所以,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怕被净身房的人带去阉割?为什么不怕慎刑司的人对我严刑拷打了吧?”
她这才后知后觉起来:“余道人,你之所以坦然应对,是坚信自己有一天,可以拿回原来的身体。所以才刻意的糟践那具身体,是吗?”
“不错!予淮的秘术有反噬效果,迟早有一天,都会因为功力衰退,在跟我的过招中落了下风,被迫交换回来。而那个转机,就是娘娘在府邸书房出现的瞬间!后来,我把他带到了仪清宫的地宫里,日夜折磨。如今的师弟,拖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每天靠我的药物来续命。想来,也是他这辈子坏事做尽的报应!”
卫书懿握紧手中的茶盏,思绪还停留在他先前的话上。
国师见状,也没有继续回忆往事,而是静默的品茶,等待着她接下来的问话。
“那以您之见,下一步棋,我们该走哪里才好?”
“臣刚进来的时候,恰好见到温玉姑姑抱着三皇子进内室睡觉。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旧疾复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