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郡主后——清淮晓色【完结】
时间:2023-06-11 14:39:25

  副将是陈桥派来的,脸都气白了,心说除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还有谁会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过除夕, 脸上连个笑都挤不出来:“请将军速速上城楼督战, 以定军心!”
  按说现在濯宁还没陷落,晋军正在攻城。上城楼督战是最好的做法,能迅速安抚遭遇夜袭而散乱的军心。然而守将真是个如假包换的草包, 居然在这个时候支支吾吾起来:“可, 可……”
  副将气急, 只听守将半带犹豫道:“本将还要留在大营中安定军心,否则各处参将通报军情时找不到本将的踪迹,万一以为本将弃城而逃了怎么办?李副将,你且先替本将上城楼督战……”
  后面的话没等守将说完,副将已经觉得热血冲头耳边嗡鸣,如果不是忌惮对方的出身,那真是一刀砍了他的心都有。
  忽然的,守将身后一直不声不响的护卫迈步上前,走到守将身后,二话不说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血花四溅。
  扑通一声,守将的尸体颓然倒地,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半声呼喝。
  副将目瞪口呆,甚至来不及救援,下意识拔出腰间钢刀,只见那默不作声的护卫抬起头,亮出袖中一方令牌,赫然是一朵朱红的睡莲。
  “采莲司镇抚使孙天禾,奉正使大人之命潜伏在濯宁城内,伺机协助守城。”
  副将警惕地定睛看去,确定了那方令牌果然是采莲司的制式,略松了口气:“我是陈桥将军派来的。”
  孙天禾信手捡起守将腰间沾血的军令牌抛给他:“这废物有弃城私逃的打算,一切靠你了。”
  副将接了军令牌,正要转身冲出去调兵遣将,又犹豫地回头:“那……”
  先不说这废物守将背景强大,单说采莲司的暗探和副将一声不吭杀了主将,这就是抄斩的大罪了。
  孙天禾不答话,反而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之后一声短促的女子惊呼响起又迅速掐灭,甚至没惊动屋外的守卫。
  副将瞳孔紧缩,看着这名貌不惊人的采莲司镇抚使甩着刀锋上的鲜血走出来,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寒意。
  “北晋的探子伪装成美姬,伺机刺杀守将,得手后未及逃离就被击杀。”镇抚使朝他扬了扬头,“还不快去?”
  副将自忖也是经验丰富的将领,杀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战场上杀人与言谈间信手杀死无辜的人还是不一样的,刹那间他脑海中一掠而过采莲司的种种血腥传闻,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多耽误一秒守城的困难就更大一点,这是要用更多人的性命去填的。
  副将朝他一点头,别过头去,手握令牌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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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下几乎可以算是炼狱一般的景象了,漫天箭雨飞舞不休,兵戈相交一片嘈杂,血腥气萦绕在每一个人的鼻端,赵敬屏仓皇四望,只见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是和他一样的麻木无措。
  “老蚊子!”他高声喊这些天一直一同做事的同伴,声音很快被淹没,举目四望没有任何踪影,反而险些被疾驰的骏马卷到马蹄下。
  “呃……呃呃。”黑暗深处的角落里,一个士卒颈间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喉管完全切断,鲜血从他的喉间嘴角喷涌出来。
  ‘老蚊子’收起刀,随手把带血的刀刃往尸体衣裳上一抹,从他腰间摸出腰牌,低下头攥紧腰牌大步朝城门处走去。
  摇曳的火把将半边天宇映亮,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血泊渐渐蔓延开来。
  “城门破啦——”
  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城门下传来。
  “北晋打进来了,打进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濯宁城高大的城门轰然洞开。
  .
  除夕这一夜,濯宁城称得上惊心动魄,千里之外的大晋皇宫却依旧一片盛大的祥和。
  明湘醒来时,桓悦已经去大朝会了,窗外天光破晓,一缕光晕映入殿中。
  这是徽宁五年,她看到的第一缕日光。
  明湘一时有些出神。
  珠帘哗啦轻响,梅酝脚步轻快地走进来:“郡主,宫正司那边交代了!”
  福容大长公主为了自己和夫婿儿子的前途性命,可谓尽心竭力。在她的不懈努力下,郑女官终于开了口。
  “是有人存心把世子之死的真相告诉太后娘娘的。”郑女官遍体鳞伤,声音嘶哑,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血气。
  听到‘真相’二字,明湘毫不遮掩地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
  “是谁?”宫正司的女官冷声问。
  郑女官艰难摇头:“我不知道。”
  “娘娘也不知道。”郑女官咳嗽着说,“那是在十一月十五那天,众命妇入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设下席位款待。”
  梅酝不动声色地朝明湘微微颔首,表示郑女官没有说谎。
  “散席后,负责打扫殿中的宫人在席位上发现了一封没有落款、上给娘娘的表,宫人以为是哪位命妇不慎丢在席上的,连忙来找我,我就呈给了娘娘。”
  说到此处,郑女官脸上露出狠色。
  她就是再蠢,现在也该明白过来,那分明是设给太后的一个局,而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将阴谋的一环呈到了太后面前。
  “里面写明了皇帝和永乐郡主的苟……的事,然后说明,世子之死,正是因为当夜不慎撞破了真相,才被灭口的,娘娘看完之后,先是不敢相信,命人去核实细节,随后愣了许久,大哭一场。”
  明湘微不可见地蹙眉。
  所谓细节,大概应该分为她和桓悦的私情,以及梁善之死的内幕。前者如果太后有心打探,猜出来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后者,梁善之死在外看来确实存在疑点,一旦前者被证实,那么太后自然就会相信后者。
  “信呢?”
  “娘娘看完之后,扔进火盆烧掉了。”
  郑女官接着说:“娘娘有心找出上表的人,但那一天慈宁宫中人多眼杂进进出出,都是内外命妇,不好去查,而捡到信的那个席位,当日是应武伯夫人的位置,偏偏应武伯夫人刚生产完不宜挪动,告罪没能入宫,那是个空位。”
  “而后命妇入宫观礼,准备除夕夜宴的时候,命妇们又入宫一次,又发现了一封相同的、未署名的表,那里面写的什么,就是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娘娘烧了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替世子做主,还花了许多银子命迎春从宫外悄悄弄进来一个厌胜的偶人……”郑女官不敢去看双目喷火的大长公主,“娘娘她也被人害了,她是被人害的啊!”
  “丹朱散呢?”明湘问。
  郑女官呆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娘娘从来不吃丹朱散那种东西,如果,如果她要吃,我肯定会劝着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都是双更的分量!6.10正文完结,6.11本文挂完结标,移步专栏最下方《番外集》看免费的后续番外,鞠躬!
第152章 正文完结
  看本章作话!
  濯宁城大捷的军报传至朝中, 朝野一片沸腾。
  迄今为止,南北开战以来,大晋的主帅定国公与南齐的主帅陈桥都是当世有数的名将, 两军对垒时, 出于各种复杂的思虑以及对战局的谨慎、彼此的忌惮,不约而同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
  在奉行此种策略的大方针下,大晋赢的很稳妥,南齐输的也很稳妥。是以濯宁城一战攻陷了这座南齐重镇, 是开战以来最值得标榜的巨大战功。
  桓悦昨夜和阁臣在文德殿议事一夜,今早匆匆赶去上朝。朝会结束,桓悦又和阁臣议事半晌——大朝会只是个过程,真正要紧的事,只会在议事的小会上认真商量。等他困倦不已地从文德殿出来时,手里拿着军报要带去给明湘看, 却见明湘身边的宫女守在殿外, 见了他急急忙忙迎上来。
  这宫女不及琳琅梅酝, 进出都寸步不离明湘,但也是明湘身边少数几个常常跟随的人。桓悦顿住脚步, 只听宫女迎上来道:“皇上,郡主说了,倘若皇上有闲暇功夫, 请皇上先去慈宁宫一趟。”
  慈宁宫?
  太后中风, 明湘又在宫里,内宫诸事就由永乐郡主打理。她还兼任着鸾仪卫的事务,忙碌起来甚至比桓悦睡得还晚, 怎么会一大早赶去慈宁宫?
  除夕当夜京城下了一场雪, 慈宁宫里堆积了厚厚一层。福容大长公主的儿子想要堆雪人, 大长公主不忍拂他的愿望,就令人给他在慈宁宫花坛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足有一人高。
  这两日雪化的差不多了,桓悦进了慈宁宫宫门,就见那一人高的大雪人已经化了大半,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半截。慈宁宫里人人屏声凝气,面色隐带着不知所措的焦灼,再加上太后卧病人人穿的素淡,衬着一边那只大雪人,真是凄凉到了极点。
  他跨进暖阁的门,只见福容大长公主与明湘都在这里,明湘照旧是神情淡然,大长公主则一脸未消的恼怒。
  屏风后传来呜呜声,像是人被塞住了嘴似的,桓悦下意识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少妇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挣扎,看那服饰,分明是命妇装扮。
  桓悦定睛看清了她的脸,顿时愕然,猛地偏过头去。
  只见那张脸上血迹斑斑血痕点点,颈间也全是抓挠的血痕。领口衣裳被她自己扯的半开,抓扯的散乱不堪,双手指甲上全沾满了血。原本那张脸上的秀丽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了,只剩下涕泪俱下的扭曲狰狞。
  那居然是刑部尚书章其言出嫁了的长女,章怀翡!
  章家算得上门庭显赫,当年章怀翡未嫁时,就是京城千金闺秀圈子中很受欢迎的对象,兼她容貌出色性情端正,又很有几分才气,和几位公主郡主的关系都不错。
  福容大长公主也没比章怀翡大出太多,当年也是能一同把臂同游的关系。就是很少与京中闺秀往来的明湘,也会卖她三分面子。
  桓悦一时惊愕不已,也不急着说话,只朝明湘投去询问的目光。
  “于夫人来得巧,鸾仪卫还没去拿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明湘开口,称呼章怀翡时用的却是她夫家的姓氏,“衡思,给你介绍一下,太后收到的两封未署名的表,就是出自于夫人之手。”
  说着,她眼风从章怀翡面上一拂而过:“于夫人好玲珑心思,我本来怀疑的是你的父亲大司寇。”
  桓悦:“……”
  他十分巧妙地隐藏了自己费解的神情,但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只一夜未见明湘,就好像错过了所有大事。
  少年皇帝摸一摸袖中那封军报,在章怀翡撕心裂肺的呜呜声中,朝明湘扬眉:“愿闻其详。”
  宫正司与鸾仪卫联合展开调查之后,渐渐摸索出了几条可疑线索,也圈定了几个可疑人物。就在这时,琳琅入宫递交郡主府徽宁四年的账簿时,提起了一件事。
  她说:“郡主前几日嘱咐,说章四小姐如果再来求见,就见她一面,奴婢回去之后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听说章四小姐出事了,就是郡主回宫那日,兴德街惊马撞了几辆马车,其中有一辆就是章四小姐的,人似乎不太好。”
  明湘一惊:“这么严重?”
  琳琅点头。
  琳琅只是随口一提,然而她走后,明湘却越想越古怪。
  或许和南朝暗探打交道日久,内心深处自然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知。明湘冥冥中总有一种难以消退的疑虑不安,仿佛看不见的虚空中一条无形的丝弦将一切连接了起来,只等她抬手拨动。
  明湘一时间没有捕捉到那点怪异的心绪到底来源于哪里,直到宫正司反复审讯慈宁宫宫人,从两次发现书表的位置大致圈定了数位有机会留下书表的命妇。
  慈宁宫每逢命妇入宫的日子,整座宫室内人多眼杂,固然是趁乱留下书表的大好时机,但同时也很容易在匆忙间被人发现,所以要想趁乱留下书表,必然不会离此人自己的位置太远。
  在宫正司圈出的名单中,明湘看到了刑部尚书章其言夫人的名字。
  她忽然心中一动,招来梅酝询问了两句,终于明白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来源于何处了。
  当日兴德街惊马,鸾仪卫如临大敌请她改道,原因是什么?
  是南朝暗探专有一套对付马匹的手段,鸾仪卫担忧那是南朝暗探设下的套,结果最终惊马受伤的是章怀璧。
  明湘闭上眼,她想起章怀璧从前忽然对她说,她想去北司。
  梅酝说,章怀璧曾经很多次入宫求见她,但是那时真正的明湘已经离开了京城,宫中‘卧病’的永乐郡主不会去见任何人。
  而现在,将书表留在慈宁宫的嫌疑人中,出现了章夫人的名字。
  即使明湘不愿意相信,但她隐隐生出了一种预感:如果章怀璧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南朝暗探,她会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
  涉嫌通敌,那是族诛的大罪,除非主动检举。但是章怀璧对检举的结果并不乐观,因为她不认为明湘对她的信任会超过被检举的那一方。
  那她还有一条路可以尝试,凡是要录入北司的鸾仪卫,必先筛查近亲族内有无异样,同时一旦进入北司,相当于和家族切分开了一半,等闲不得私自离开。
  也就是说,如果她能加入北司,进可以引鸾仪卫主动去查章家,退也可以最大限度地和章家保持距离。
  但明湘没有同意。
  明湘闭上眼,继续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推断。
  她没有同意,因为章怀璧当时提出请求显得并不合理,这应该是章怀璧在着急之下匆忙做出的决定,不但没能让她进入北司,反而暂时失去了留在郡主府长住的资格。
  这应该是在章怀璧意料之中的,她后来多次试图入宫求见,未尝没有孤注一掷直接揭发的心思,然而时机不巧,那时明湘已经不在京中了。
  那么,章怀璧正好赶在她回来不久,身世疑团已经解开的时候出事,是否也有问题呢?
  有问题的如果是章其言,那可就太麻烦了。不说私交,只从朝局来看,短短数月间朝局几次动荡,如果再有一位七卿被拉下马,保不齐所有弊病就要在这个时候一齐爆发出来。
  从私交而论,她也很不愿意是章其言。一方面,二人几次朝局争端都站在一起,利益一致;另一方面,章其言实在没有通敌的理由,别的不说,无论是这次真假郡主一事中他寻机会替自己上书说话,以及从前几次抓捕南朝暗探,刑部都鼎力相助,再者,章其言是南朝世家最看不上的庶民出身,科举入仕至今位列六部尚书,南朝下再大的本钱拉拢他,也不可能给他一个比尚书更有实权的位置。
  明湘思忖片刻,低声吩咐了梅酝几句。
  次日,梅酝打听明白刑部尚书章其言还在内阁,拎着一匣子山参打着奉郡主命探望章四小姐的旗号,上了章家门。回来之后直奔福宁殿禀报明湘,说章怀璧确实是受了伤,整日里昏沉沉睡着,嫡母生母都守在床前,章夫人也很是心疼怜惜的模样,梅酝拿话试探,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但梅酝这一趟没白跑,她陪章夫人说话时,听章夫人提起了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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