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郡主后——清淮晓色【完结】
时间:2023-06-11 14:39:25

  照影的手一颤。
  她感觉自己的脊背上,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照影的手一点点攥紧,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她没有退路了。
  床幔的暗影里,照影的牙齿几乎深深切入了唇瓣中去。
  采莲司不顾自己的死活,难道那个假郡主就是好东西了?
  照影是怎么想的,明湘实际上并不关心。
  当然,采莲司也不关心。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作话里说完结前会请两次假,现在要请第一次啦,19、20、21三天因为考试无法更新,22日回来继续,第二次请假应该在五月末六月初答辩,大概也是两到三天,之后就不会再请假啦。
  今天捋了一下最后一章的主线,22日开始每天更新会稍多一点,6月10日左右正文完结。
第139章
  桓悦:哎呀我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采莲司
  陆兰之坐在书桌后, 脊背贴在木椅坚硬的椅背上。在他对面,书桌前,是三个并列的锦凳, 以及锦凳上正襟危坐的三名幕僚。
  虽然名为幕僚, 不过这三人还真不是陆兰之的私人谋士,而是采莲司中一个正经的职位,主要负责代笔正使撰写文书、参谋研究各类事务等。
  和上一任专横独断的崔正使不同,陆兰之很喜欢召集幕僚议事。只要不是绝密事务, 他很喜欢下放给幕僚出主意。是以采莲司的幕僚在陆兰之上任后一改从前的毫无存在感,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幕僚率先开口禀报:“大人,卑职分析了近七日从北晋传回的消息文书,基本可以确定北晋皇帝和湘平郡主之间存在分歧。”
  明湘的封号虽然已经改为永乐,但采莲司和鸾仪卫针锋相对数年,一直称呼她为湘平郡主, 至今仍然改不过来。
  陆兰之扬起眉, 是个示意说下去的表情。
  幕僚遂翻开手中文书, 整理思路后开口道:“其一,据六日前派入北晋京城的睡莲‘鸿光’传讯, 早在谣言传至京城前,皇帝已经广发圣旨,传湘平郡主回京自辩, 致使本未传至京城的谣言反而在京城沸沸扬扬, 可见这是有意借此打压湘平郡主。”
  “其二。”幕僚昂首挺胸,断然道,“湘平郡主于三日前被召回京中, 虽以召唤名义将其带回京, 实际上出行规制均与郡主品级不符, 由此,皇帝与湘平郡主的不睦,实际上已经袒露无遗。”
  “第三。”
  幕僚刚说了个开头,忽的被书案后的陆兰之打断了:“不必赘言,你说,此事有几成可能成功?”
  幕僚语气坚定地道:“三成。”
  其他两位幕僚:???
  站在陆兰之身边的镇抚使:???
  你说得好像成功唾手可得,结果只有三成成功率?
  陆兰之反倒笑了:“哦?”
  幕僚从容答道:“真假郡主一事,如果按原计划执行,卑职可说有五成几率,但现在……因为提前了,计划大改。”
  计划提前的缘故,当然是皇帝不断催促,然而幕僚只是个普通的寒门子弟出身,他不敢语涉天家,只好微微一顿,接着说:“所以,现在看来,如果要想坐实照影姑娘的郡主身份,怕是一成可能都没有,但如果只是借此挑动北晋朝廷内乱,卑职以为,足有三成可能。”
  他停了片刻,又补充道:“如果再退一步,只是让鸾仪卫暂时无暇在我大齐作乱,被迫退出南北战事,卑职以为足有七成可能!”
  陆兰之微微颔首。
  幕僚顿时大为振奋。
  陆兰之言简意赅地鼓励了他们几句,令他们继续回去研读文书。待三名幕僚退出去之后,镇抚使才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有三成……”
  “是七成。”陆兰之淡淡道,“你本末倒置了,湘平郡主个人的生死祸福,对两军交战没有任何意义,她手里掌握的鸾仪卫,才是对我朝最大的威胁。”
  陆兰之实际上并不在乎湘平郡主的死活,能杀了她,当然是一劳永逸,再好不过。杀不了她,让鸾仪卫在声讨中暂时退出朝野,也很不坏。
  镇抚使叹气道:“大人此言有理,只是……只是属下心里总觉得不安,湘平郡主扶立北朝皇帝的功劳还摆在那里,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数?今年年初,湘平郡主又立了救驾之功,致使我们没能借机辖制住她。”
  陆兰之坦然回答:“有可能,但不大,北朝皇帝可能会放她一条性命,北朝朝臣呢?”
  “做暗探没有好下场。”陆兰之微笑道,“皇帝防备、朝臣忌惮、百姓畏之如虎——看看采莲司历代正使,哪个得以善终?”
  镇抚使倏然止声。
  陆兰之仍然在微笑,只是那笑容愈发平板,像是在纸上画出来的。
  .
  大晋,京城
  一大早,城门口已经汇集起了许多等着进城的人。随着两扇高逾数丈的城门缓缓打开,所有人下意识地朝城门内涌去。
  城门卫高声呼喝,横枪阻拦,终于令人群勉勉强强排成了两列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从城楼上看去,半明半昧的天光下,人群在数丈的城门之下,小的像是两排蚂蚁。
  正在这时,远处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里,撞入了另一道突兀的色彩。
  城楼上的城门卫定睛望去,只见一队军士簇拥着数辆马车,从远处的官道上驶来。
  永乐郡主回京了。
  今日早朝。
  百官赶到御门前,等候许久,一直到了朝会快要开始时,都未见一向勤政的皇帝驾临。
  人群渐渐议论起来,正在这时,皇帝身边的内侍喻九公公疾步自远处宫道上赶来,赶到近前,高声道:“皇上口谕,今日不朝——”
  今日不朝?
  为首的新任首辅兼吏部尚书王宣上前一步,拱手道:“敢问公公今日为何不朝,莫非圣体有恙?”
  喻九看向他,并不遮掩,笑道:“今日永乐郡主归京。”
  人群中不免再度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自皇帝登基以来,对永乐郡主这位皇姐的偏爱看重毫不遮掩,更换封地、准许参政这样的大事都二话不说允准,为了立刻见到永乐郡主免一日朝会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结合近来京城中被皇帝亲手扩大、搅扰的众人皆知的流言,似乎又显得有些怪异。
  朝臣公认,如今御座上的少年皇帝实在是个温和谦虚又善于纳谏的明君,唯独被部分朝臣看不惯的,就是他对堂姐永乐郡主的过分忍让。在部分朝臣眼里,永乐郡主固然有扶立之功,但女子干政乃是牝鸡司晨,乃是取死之道,了不得加封她的封地、恩荫她的夫君子嗣,怎么能允许她掌控鸾仪卫这样要紧的机构,更堂而皇之将手伸进朝野之中呢?
  永乐郡主的身后,固然有一张她精心结出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巨大关系网,但这朝中有更多的人希望她倒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更因为利益的这张饼一共只有这么大,永乐郡主倒下了,属于她的那一部分自然就要落到别人手中。
  因此在皇帝明发圣旨,召永乐郡主回京之后,许多人是抱着欣喜若狂的心态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帝怎么能容忍鸾仪卫这样锋利的刀握在她的手中?看啊!这不是明明白白传达出的、要向永乐郡主斩下屠刀的表现吗?
  但更多人是清醒的,南北开战正在紧要关头,这个时候对永乐郡主开刀,绝对是弊大于利的。因此一时间,朝野间的风向居然变得十分奇怪——很多与永乐郡主关系不睦的老臣,反而沉默下来,倒是部分向永乐郡主靠拢的年轻臣子,还看不清形势。
  朝臣们的心思,桓悦暂时没有心情去探究。
  他立在福宁殿的寝殿里,上朝的常服穿了一半接到明湘入京的消息又换了下来,喻和领着一群内侍,正捧着数个托盘的衣裳来由桓悦挑选。
  喻和公公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作为为数不多知道皇帝与永乐郡主不伦之情的内侍,乃是皇帝的心腹内官,对皇帝的心思把握的很好。见桓悦迟迟不开口指定,以为皇帝不满意,连忙道:“奴才再去取新的来。”
  桓悦回过神来。
  他其实是走了神,而非对这些衣裳不满意。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明湘。
  他随手指了件檀色的圆领袍,想了想又觉得太不起眼,改口道:“拿那件黛蓝色的来。”
  待换好衣裳,挂好佩饰,喻和再度小心翼翼地发问:“皇上可要移步正殿?”
  桓悦一哂,在榻上落座了。
  喻和有点犯愁,再三沉思还是闭了嘴——虽然在寝殿里见人实在不成体统,但这万一是皇帝和永乐郡主间的情趣呢?再说前些日子皇上收到永乐郡主的信,好像恼了。自己还是不要多嘴讨嫌了,有几个不安分的可是一直虎视眈眈想顶替自己的位置……
  喻和的心思九曲十八弯,早已经弯到了万里之外,忽的,另一位内侍进殿来,禀报道:“皇上,永乐郡主在外求见!”
  还没等喻和收回心思,只听方才端坐在榻上冷若冰霜的皇帝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让她进来!”
  喻和:“……”
  桓悦本来想表现的冷淡一点,然而话音出口的前一刻突然想起来,现在外面最冷,他在殿里烧着地龙炭盆多久都没事,皇姐可禁不起冷风,她又连日赶路回京,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于是桓悦转过头,对喻和补充了一句:“传夏院正到偏殿等着。”
  喻和领命,出殿传令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合一,大概六千字。
  桓悦:我真是不争气啊!
  以及,采莲司对明湘和桓悦的关系判断存在偏差是正常的……毕竟他们的关系正常人都不太能猜到。
第140章
  “找到你了,阿悦。”
  明湘踏进殿门时, 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热。
  从宫门到福宁殿之间,虽有暖轿可乘, 一下轿子却仍然不得不迎上扑面而来的寒风。而作为皇帝的寝宫, 福宁殿下早已经烧起了地龙,殿内温暖如春,明湘走入正殿殿门时,甚至留意到正殿一角的花盆中, 一株绿云兰花已经开了。
  早有宫女知机地迎上来,为她解下雪白的大氅,还没等明湘开口叫住她问话,宫女已经捧着明湘的大氅,兔子一般跑得无影无踪。
  明湘:“……”
  福宁殿的宫人都是仔细拣选出来,规矩刻在骨子里的, 能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了。
  明湘都不用想, 直接锁定了疑犯:唯有恨不得把为君分忧刻在脑门上,一门心思逢迎帝心的喻和公公。
  她摇头失笑。
  喻和既然敢在背后授意, 必定是摸准了衡思的心思。
  明湘抬首环视殿中,整座正殿空空荡荡,再没有半个人影。
  她举步往殿后走去, 推开了通向后殿的那扇门。
  笃、笃、笃。
  出门赶路时, 为了方便,明湘换了木屐,而非长居宫中时的软底缎鞋。
  木屐敲打在福宁殿的地面上, 清清楚楚揭示出了它的主人所在的方位。
  暖阁里, 桓悦侧耳听着逐渐靠近的足音, 面无表情。
  木屐的声音渐渐远去,直接路过了暖阁,朝着寝殿的方向一路而去。
  桓悦坐在暖阁里的巨大地毯上,背靠着室内摆放的一架云母屏风。他一手支颐,乌黑的长睫低垂下去,掩住了眼底种种神色,暂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而在片刻的出神之后,桓悦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回廊上那遥遥传来的,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的木屐声了。
  从暖阁到寝殿,再从寝殿找不到人折返出来,无论如何用不了这么久,除非皇姐突然昏了头,要将寝殿内每一块地砖翻起来寻找他的踪迹。
  桓悦蹙起黛眉,立刻便要起身,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鼻端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香气。
  那是清冽的、如雪的,冰霜一般的幽幽冷香,明明浅淡近乎于无,却又令人难以忽视。
  他心念一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撑地的手掌一松力,仍旧坐在了原地,不言不动,仿佛毫无察觉。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冰冷的手覆上了桓悦的双眼,漆黑笼罩了他的视线,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含着笑意响起:
  “找到你了,阿悦。”
  桓悦猝然回首。
  那双冰冷柔软的手仍然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幽幽的冷香包裹了他的周身,桓悦眨了眨眼,下意识抬手,攥住明湘的手腕轻轻一拉。
  他的动作很轻,睫羽轻柔地扫过明湘的掌心。她微微一顿,就顺着桓悦的力道垂下了手腕。
  少年皇帝仍然是那样端丽秀美,望向明湘的眼底仿佛有着一泓动人的春水,他握着明湘的手腕不曾松开,轻声唤道:“皇姐。”
  他捧起明湘的面颊:“你清减了不少。”
  桓悦身上似乎总是带着融融暖意,他捧起明湘的面颊时,明湘感觉到他指尖源源不断传来温热,连带着她原本冰冷的面颊,都沾染上了些微的暖意。
  明湘几乎有刹那间的恍惚,下一刻,桓悦一手拨开她垂下的袖口,指尖灵活地搭上了她的脉门。
  经历过先帝晚年那段纷争不断的时期,桓悦为了避免被他的好叔叔魏王一杯毒酒送走,私下里曾经试图研习过医术。遗憾的是,术业有专攻,人的精力又是有限的,桓悦尝试不久,就遗憾放弃了这项技艺。
  明湘离京之后,桓悦忽然又起了兴致,尝试捡起医术,学习几日之后,再度因为朝政繁重被迫放弃,不过学过毕竟是学过,最浅薄的脉象,桓悦还是能看出一点来的。
  确定明湘脉象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桓悦总算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他抽回手,神情再度变得平静,仿佛面前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臣子。
  明湘最擅长揣摩皇帝的心思。
  她看着桓悦变了神情,也不慌乱,反而在桓悦对面跪坐下来,抬起手捧住桓悦的面颊,轻声一笑。
  她说:“抓到你了。”
  桓悦抬首,明湘方才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找到你了,阿悦”再度在他耳畔响起。
  他很年幼还是太孙时,就已经很懂事了。连废魏王世子兄弟那时都还只不过是比寻常幼儿略聪慧一点的孩子,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成长时,比他们更小的太孙却没有这个资格。
  他是太子嫡长子,天然占据大宗的优势。论起继承大位的次序,和一众叔伯相比,反倒是他一个年幼的孩童排在最前面,因此也就天然要面对来自外界的种种敌意和压力。皇帝并没有直接放弃他,明言择选其他皇子为储,这固然是莫大的机会,但也使得他成为了魏王为首所有皇子的眼中钉。
  他不得不懂事,不得不出色,太子是个慈爱的父亲,他在时不会将幼小的儿子推出去面对风刀霜剑,但太子死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