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余光瞥过右侧沙发的身影, 眼中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
男人五官英挺, 下颚线的弧度棱角分明。在一众长得好的公子哥中仍显得突出。
他的身形颀长, 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里,手里端着酒, 目光定定地落到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人环绕着他,隐隐以他为首。
随手从旁边的酒架上捡起一支红酒, 女人借着酒杯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她知道这个男人。
———傅译生。
他家世显贵, 身边的朋友都是首都出了名的二世祖,玩得开,招蜂惹蝶, 身边带的女人每次都不重样。
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傅家少爷眼光极其挑剔, 看不上身边纷涌而来的女人,直到遇到了他的初恋。
这段恋情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分手了,适逢父亲飞机失事,集团动荡不安,股票下降,傅译生临危受命接手了家族企业,从富家少爷过度到了财阀老总。
初恋从此没有下文,这两年他家里似乎养着个人,圈里几乎都听说过这传闻,说是那女子对傅总痴心一片,两人感情非常稳定,极有可能成为傅家夫人。
女人一方面眼热,另一方面又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
傅家是什么家室,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登堂入室。
何况按照传闻来看,这傅总明显还放不下当年远走的初恋,频频有人提起家里养的女人和初恋相像的传闻。
像这种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凡所有想要的尽可收入囊中,人生中难得一次失意自然会记得更久。
就像一个一直拿金牌的学生,往往更会记得自己失误时得到的银牌。
这种受挫的经历对他们来讲太难得,足够他们用很长时间来记住这份懊恼。即便一开始不过是短暂的喜欢,也会在时间漫长的消磨和等待中酝酿出浓厚的执念。
想到最近听说的消息,女人抿了口红酒。
瞧瞧看,现在不就证实了她当时的猜想吗,那位谢小姐也算陪了傅译生好几年,还不是没有在人家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傅总的初恋一回国,立刻就被扫地出门,现在傅译生风光光地给初恋办迎接宴,谁还记得前几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继续巡视着场上的对象,今天来到宴会的都是有名的人物,大家多少都知道些内情,愿意给傅总这个面子结交未来的总裁夫人。
随便攀附上哪个富家公子都能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哪里用和自己看不上的中年男人委曲求全。
女人自恃年轻貌美,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嘴角噙起一抹笑,扭着腰挤进了人群。
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傅译生已经习惯了成为人群的焦点,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灯光四处游走,昏暗的灯光拂过傅译生的高鼻梁,顺着流畅的线条一路下滑,轻轻落在他的唇上,转而隐入脖颈的阴暗处。
傅译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虚空中,随意地听着身边的交谈,偶尔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周围的大少爷都知道他的秉性,也不觉得被冷落,见此有意放低了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上流圈里最近的八卦。
周围不算吵闹,衬托得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更加明显。
小圈子里的目光纷纷落到傅译生身上。
傅译生抬眸看去,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拨号的身份。
傅译生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流露出温柔的神色:“阿晴,怎么了。”
崔时和旁边的人聊完事情,转头就看到这转头就看到这一幕,打趣道:“哥,这是我嫂子来查岗了?”
对话那头大概是听到了,讲了句什么,傅译生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转过去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是崔时在开玩笑,我已经让他不要乱说话了。”
电话那头大概又说了句什么,傅译生的神色愈发温柔:“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崔时平时开玩笑习惯了,我不想他冒犯你。”
崔时讪笑一下,心里直犯嘀咕。
傅家和崔家是辈交,合作了多年项目,小辈里也就他和傅译生走得近一点。即便如此,他有时候还是摸不清傅译生喜怒不定的性子。
要说傅译生养在西山别墅的那位,也跟着他有段时间了。
傅译生偶尔也会带着她露面,不知情的都以为这是大少爷收心了。
但他们这些跟着傅译生久了的人,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想起上回看到的那张温婉的脸,崔时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两个人走不长久,他付哥说到底还是没忘了当年出国的夏晴。
因为这个,崔时对谢明月说不上有多尊敬。
虽然平时也会跟着给面子喊嫂子,其实心里也就拿她当个消遣的玩意儿。
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被换了,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花多大心思呢?
只是这谢明月也跟着傅哥蛮多年,在付哥身上花的心血大家都看得见,何况夏晴又一直没回来,慢慢的他都以为两人认真了。
结果夏晴毫无预兆地突然从国外回来了,接着就听说了傅译生和谢明月分手的消息。
崔时咋舌,傅哥是真狠啊,换他的话几年的感情做不到这么轻易的说断就断。
不过这两人也是蛮奇怪,要说两人没在一起吧,夏晴回国傅哥又这么大阵仗,暧昧不清地牵扯在一起,要说在一起了吧,两人好像又都没承认,也没确定关系,说话客客气气的还像朋友一样。
崔时摇摇头,他是搞不清楚傅哥在想什么了。
傅译生又讲了几句电话,挂断电话时,嘴边还带着笑意,“夏晴马上就到这里。”
他本来是说亲自去接夏晴,但夏晴说这次有朋友和她一起回来,对方是他在国外很好的友人,为人比较害羞腼腆,恐怕会应付不来社交场面。
又加上对方的性格问题,夏晴不放心她一个人落地,所以干脆和朋友一起到酒店,到时候再从酒店上车。
崔时正打算应声,突然听到场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伴随着一阵轰笑声。
崔时抬起头,眼看着傅译生也移去了视线。
“那个谢明月不是跟了傅总这么多年吗?我当时还以为她嫁进傅家呢,现在看看也不过是个供人逗乐的玩意儿,前两年见面的时候,她对我们爱搭不理的,一心只有傅总,现在还不是被甩了。”
说话的小年轻说到一半,嘿嘿一笑:“说起来那谢明月脸长的是真不错,是真标志啊。就是可惜被傅总玩过,不过冲着这张脸我也不是不能养着她,反正也不和她结婚,就是养在外面逗趣儿,你上回看他那腰没,那可真是不堪一握……”
崔时听到一半眉头都皱紧,正打算出声打断。谢明月再是怎么不值一提,毕竟也跟着傅哥蛮久,这人讲话太不干净。
小年轻不知道崔时的心理活动,还没来得及等制止,他就自个儿回头看见傅总,捧着个笑:“原来傅哥您在这儿,我刚刚从外面进来没看着您,正打算过来祝贺您得到佳人,当年谁不知道您和夏小姐是多般配的一对。听说您这回把前女友也请了过来,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们底下的都明白,等一下肯定在夏晴小姐面前狠狠下她的面子。”
小年轻竭力讨好着傅译生,说着自己来这儿的打算。
他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要不是为了踩着前任捧现任的脸,谁会没事儿去请谢明月过来啊,不就是为了给新人做脸吗?
小年轻在心里啧啧称叹,心道:有钱人玩的可真花,看上去衣冠楚楚,实际上心眼儿不过针眼大。
不过料想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有谁去帮扶谢明月,他正好借此机会把美女搂到自己怀里。
想到上次见到的那张脸,小年轻嘿嘿笑了两声。
崔时皱了眉头,他虽然和谢明也没什么交情,但到底也认识了几年,并不想看到谢明月受此侮辱。但这种场合,谁都知道傅译生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折辱谢明月。没有他发话,谁敢去制止,保不准底下还会猜测,这就是上面的授意。
他余光看到傅译生坐直了身,交叉着腿,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右手轻轻晃动着酒杯,玻璃器皿里的液体起伏不定。
气氛一时安静的诡异。
“砰”的一声。傅译生掷出了手中的酒杯。
玻璃器皿和桌子相撞,发出了重重的碰撞声。
小年轻顿时止住了话茬子,半天不敢动弹。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到了傅译生这里。
傅译生一字一顿,看对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贸然走到大厅的老鼠:“你刚说,要把谁养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
第22章
你也配折辱她?
小年轻茫然无措地抬头, 对上傅译生黑沉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三步, 一直踩到身后人的脚才停了下来。
身后的人发出“哎呀”一声, 如果放在平常,为了不得罪场上这些达官显贵,年轻男人早就惊慌失措开始赔礼道歉了。
但在此刻这种压抑的氛围下,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到底踩到了谁的脚。
被踩的人压着声音骂了一句操, 随着立刻收敛了怒气。
目前场上的情况明显不对,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傅译生的霉头。
傅总在还是傅家少爷的时候,脾气就是人尽皆知的不好,这事儿满京圈里谁不知道。
被人踩了是个小事儿,要是招了这会大少爷的眼,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场上的气氛依旧压抑, 小年轻怯懦到不敢吭声, 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不着调的话, 半天也想不出来。
傅总恨不得把前女友踩在泥坑里,总不可能是为了这事儿出头吧。
傅译生没有讲话, 身旁的人即便非常好奇,也并不敢询问和催促。
场上逐渐响起了压抑着的讨论声,零星几个和傅译生可以相提并论的豪门少爷, 并不愿意为了这件事压抑自己的性子。
几人交头接耳, 小声谈论,三言两语就把其中爱恨情仇给身边不知情的人掰扯透,看好戏的眼神逐渐从一个两个发展成了一群人。
大家虽然都身处豪门之中, 但毕竟有着基本的道德观念。别管私底下玩的有多花, 站在着场上都能装出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即便自己背地里私生子一群, 明面上也能在一起指责傅译生薄情寡义了。
眼看着傅译生脸上的神色愈发不耐烦,小年轻不敢再耽搁,无论心里如何惧怕,到底是怯懦着小声开口。
“我这不是寻思着您和夏晴小姐……料想那谢明月必定对夏晴小姐心中不满,她对您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恐怕届时会让夏晴小姐难堪……”
小年轻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完全听不清楚。
傅译生挑了挑眉,压抑着怒气,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么看来,你刚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我?”
小年轻没看出不对,还以为傅译生在肯定他,急忙恳切地表达衷心:“那是当然,只要傅少爷一句话,我马上就去整治那个谢明月,保管让她不敢再出现在您和夏小姐面前。”接着嘿嘿两声:“您放心,等到谢明月落到我手上,保管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押着她来和夏小姐道歉。”
傅译生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神色已经酝酿出几分薄薄的愠怒。
“你、押、着、她来道歉?”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傅译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小年轻饱含不解的神色中,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不出所料地看着对方慢慢从不解变成了胆怯和害怕。
“傅…傅总。”年轻男人的声音开始发虚,讲话磕磕绊绊。
傅译生的身高本就优越,站在年轻男人面前,直比他高了一个头,现在带着怒意地拎着年轻男人像拎着一个小鸡崽子。
年轻男人几乎站不稳,两腿发虚,被半拎在空中。
他眼睛瞪得发直,两只手拼命往上扑腾,想扯开傅译生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又不敢用力,怕完全开罪了对方。
“傅总,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我嘴贱,要是无意间冒犯了您,您一定指出来,我马上改!”
年轻男人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迟疑地问了好几个,一直等问到谢明月才看到对方冷笑一声。
傅译生冷哼一声:“谢明月再怎么样,也跟了我好几年,轮不到你这种人在这里肖想。”
谢明月是该吃些苦头,为她日渐放肆的脾气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
但这个苦果只有他能让她尝,怎么也轮不到这些臭水沟里的老鼠。
他侮辱的不是谢明月,是谢明月身后代表的傅家共同的脸面。
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傅总会为一个已经抛弃的女人发火,但目前的场景已经容不得他再去考虑。
男人赶忙大喊,把脑海里能想到的道歉词汇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就差指天发誓。
“傅总,我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我之前不知道……我以为您已经对她厌烦透顶,如果早知道您的意思,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说这种话啊。”
“您……您放心,以后圈里她到的场合我肯定不去,我绕道走,绝对不到她面前去添晦气,也绝对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回。”
年轻男人一股脑的发誓,就差说自己如果犯贱天打雷劈,眼泪鼻涕都快被吓出来了。
傅译生觉得有些恶心,隐隐皱眉,颇看不上对方这副样子。
“你之前不知道什么?”
傅译生觉得对方没理解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解释:“我找你是因为你嘴太脏,不是因为谢明月。夏晴素来脾气好,本来就不会为谢明月的事烦忧,你要是敢背地里嚼舌头闹到她面前去,我绝对饶不了你。”
真好笑,他哪里是在为谢明月出头,只是他俩毕竟好过一段,若是谢明月受了折辱,他傅译生脸上也无光。
何况夏晴马上就要来了,若是在这里听到下面的人嚼碎嘴,一定会不高兴。
他教训她是因为这两点,和谢明月没有关系。
傅译生在心里否决自己,将自己听到那刻从心底漫延出的怒火归结为其他原因。
笑话,他巴不得谢明月过得不好。
等到谢明月来了聚会,光是旁人的冷言冷语就够她受的了。
这时崔时终于敢开口了,开始替年轻男人说话:“哥,我看这人也没这个胆儿再说什么,要不就算了吧,他今天也算是吃到苦头了。”
身旁的人也开始跟着一起劝:“算了吧,傅总。”
旁观的人也说:“您和他计较什么?马上夏小姐就要来了,到时候面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