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同你一起去。”祝长君揽着她往回走。
“夫君今日不忙么?”
“不忙,休沐日,你稍等我片刻。”他进了书房也换了身衣裳,随后便让人套了马车一起往柳明街去。
行至半路,马车被人拦下。
是柳府的下人。
祝长君掀帘问道:“何事?”
下人递了封信给他,嘱咐道务必现在看。祝长君一脸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拆开信看了两眼,眉头凝重。
“夫君,何事?”
“夭夭,我现下不能陪你去柳明街了,恩师有急事,我得先过去。”
祝长君十分看重他恩师,可以说在他父亲去世后,柳清明几乎作半个师傅半个父亲,顾时欢也清楚。见他眉头不展,估计是遇上了麻烦事,于是也催促道:“你快去吧,我自己去柳明街也成的,回头若是来得及,你再赶过来。”
“好。”祝长君点头,随即掀袍下了马车。
......
祝长君一路快马来到城外十里地的一座小寺庙,信中说恩师突发恶疾在此寻医。他心急如焚,以至于也没注意看清这是个什么寺庙,到地方后有婢女来领路,左拐右拐进了个屋子,里头安安静静。
“我恩师在何处?”祝长君问那婢女。
婢女只负责将人带过来,具体是什么事也不清楚,她摇头说不知。
祝长君皱眉,正要斥责她做事不利,便见柳依依从里间出来了,她一身雪白长裙摇曳,初春寒凉,便显得格外单薄。
“师兄。”
“师傅他老人家可在里头?”
柳依依眼神慌乱,艰难的说道:“师兄,其实......今日是我约你至此,故借父亲名义,实在抱歉。”
祝长君眯眼看她,脸沉下来,“你竟拿恩师有疾之事作借口,柳依依,你......”
他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怒气翻涌,沉着脸的样子令柳依依害怕,她还是第一次见师兄对她发怒。心下又怕又羞耻又委屈,各种情绪交错,眼眶便红了,说话呜呜咽咽,“师兄,我是真的想见你一面,可若是单独约你,你肯定不会过来,我......也是没有法子。”
“如此费尽心思的要见我,到底有何事?”
柳依依眼泪盈盈,如扶风弱柳摇摇欲坠,咬着红唇,“师兄,我心里苦,自从三年前嫁进常兴侯府我就没开心过,在侯府事事不如意,步步被人欺,连大房的那个畜生也敢觊觎我,侯府的日子我如履薄冰。师兄,你就不可怜可怜我么?你若是嫌弃我是个寡妇,那我告诉你,我嫁给陈世子,还从未被他碰过身子,我不愿意他碰,不是你,我就不愿意,我一直清清白白。师兄,我真的只想嫁你啊,哪怕是做妾也行,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祝长君冷着脸,眼里的谴责和鄙夷让柳依依无地自容。她哭得越发伤心,“师兄,我如今抛却脸面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就这样狠心?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如顾时欢?”
说着,她咬咬牙,突然脱了身上的外衫,只留里头单薄的肚兜。
祝长君迅速闭眼,心下的怒气简直要藏不住,“柳依依,你若还有廉耻之心,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柳依依已经豁出去了,“师兄,我这是为了谁?为了你啊,你看看我,你看看吧,我不比顾时欢差,我也可以为你生儿育女,甚至可以更好的教导他们长大成人。”
她似乎越靠越近,祝长君起身欲走,却瞬间头昏,猛然跌在椅子上。
柳依依来扶他,“师兄,你怎么了?”
“柳依依,你实在愧对恩师!愧对圣贤!”他努力站起身用力拂开柳依依,踉跄出门。
留下后头屋子里痛哭的柳依依。
......
大长公主府。
杜玉兰于掌灯时分生了个胖乎乎的儿子,七斤六两,生得她大汗淋漓,整个人虚脱在榻上动弹不得。这阵仗把顾时欢吓得不轻,尤其是杜玉兰在屋子里喊叫的时候,她简直听得腿软。大长公主担心她心里有阴影,一直在安慰她,这时候见孩子终于生下来,顾时欢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瞧。
天啊,多新鲜呐,那么小小的一只,眼睛盯着你看,还打哈欠,嘴巴张得大大的,模样简直太可爱了。
她抱着不肯撒手,一旁的顾驸马看得眼馋,“夭夭啊,给爹爹也抱抱啊。”
“爹爹适才不是抱过了么,我再抱抱,一会儿回了丞相府我就抱不着了。”随后又问道:“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一边逗新鲜出炉的孙儿一边说道:“你小时候也这么小一个,但没松儿好看,你那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顾时欢怀疑,“可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生出来就不好看了?我才不信。”
顾时茂啧啧嘴,敲她一个脑瓜仁,“哪有自己夸自己好看的。”
“我说的是事实。”顾时欢瞪他。
没一会儿,凝知来禀报,说大爷在外头等她了,要接她回家。
顾时欢看了天色,确实很晚了,可惜他没能赶来看孩子出生呢,她问:“夫君为何不进来?”
“大爷说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过府了,让你这会儿收拾了就出门呢。”
“即是女婿身子不适,那你也赶紧回吧,别让他久等了。”顾驸马赶紧催促,立马接过孙子。
顾时欢出门来就看见马车旁站着祝全,“他在里头?”
祝全点头。
顾时欢提着裙橘子摆上车,才进里头便被祝长君抱住,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
他忍得辛苦,也不知柳依依燃的什么香,最初他不曾留意,回来的路上却发作得厉害,本来还想着带顾时欢回府再处理,这会儿见了人竟是片刻都等不得。
他抱着人急切的亲了一会儿,哑着嗓子吩咐车外的祝全快些架马。
再这样待下去,他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夫君怎么了?”顾时欢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他身子这般热,明显感觉不对劲。
祝长君不想她担忧,只说道:“不小心喝了点烈酒,难受,咱们先回府。”
他在马车上抱着人磨蹭了许久,越磨蹭越是难耐,但这药性十分猛烈,怕控制不住伤了她,因此忍得格外辛苦,初春乍寒天,额头上也冒着汗。终于到了府上,他赶紧让人送顾时欢回正院,自己则匆匆去了后院的井边,先用两桶冷水将燥热压住,随后让人请大夫过来。
大夫也来得快,细细问了些情况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您这迷香也不是不能解,就是用药之后,对身子有些不好。”
“无碍,快写药方!”
“呃......用完药还得忌房事一个月。”
“......”
祝长君咬牙说了句“好。”
顾时欢听说祝长君请了大夫,不知发生了何事,跑到书房来看他,见他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粗重,根本不似他所说的喝了点酒的样子。
她疑惑问道:“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如大夫所说,虎狼之香还需虎狼之药治,祝长君吃过药后,尽管燥热压下去了,但却让他浑身没力气,如个废人似的,连抬手安抚媳妇都十分费劲。
“夭夭不必担心,我没事。”
顾时欢生气,瞪他,“夫君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咱们都不许瞒着对方的,若不是机密之事,为何要瞒着?”
看着她担忧的神情,祝长君闭了闭眼,随后说道:“夭夭,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不过,你权且当故事听,莫要激动。”
他这番话更让顾时欢担忧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屏气凝神的坐在一旁。随后得知是因为柳依依设计陷害,顾时欢心里虽气,但并无太大波澜,只握着祝长君的手,问他,“夫君,这个柳依依似乎得了魔怔,往后她若是继续缠着你,可怎么办呐?”
祝长君艰难的笑了笑,答非所问,“夭夭不生为夫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做错事的是她又不是夫君。只是她害得你这般模样,我讨厌她得很。”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小手,安慰道:“夭夭放心,大夫说我躺一日便好。”
顾时欢点点头,想到他还没吃晚饭,便让他先躺着,随后出门吩咐人熬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评论,感觉我的读者宝宝们太会夸人了,搞得我飘了一晚上,做梦都还在飘。
谢谢你们啊!简直是可爱的小天使!
另外,我看到有些宝宝努力帮我补分,真的很感动,同时也很心疼你们的好心落了空,因为……JJ规定得五个字以上才能算积分啊(无奈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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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月二十六, 是个吉日,宜嫁娶。
这天一大早,丞相府十分热闹, 送礼的、吃酒的、迎亲的络绎不绝,门口堵着一大片马车, 祝府管家忙里忙外, 跑得汗流浃背。
“爹,您歇会儿吧, 让春子去外头招呼。”柳枝是管家的儿媳, 也是元安堂的掌事大丫鬟,如今祝长缨出嫁, 便也被老夫人派来帮忙。
“我没事, 这会儿来的人多, 可不能出乱子, 等稳妥些我在歇一会儿, 你先去忙你的。”
柳枝手里端着崭新霞帔,正要送去馨兰苑,下午男方家就要来接人, 这霞帔她已经提前两天熨好, 这会儿要赶紧送过去。现下也顾不得公公额头冒的大滴大滴汗水, 赶紧走了。
……
馨兰苑。
顾时欢坐在榻上看梳妆婆子给祝长缨梳妆, 稀奇的很。步骤繁琐是繁琐了些,可十分有趣, 刮个面都逗得祝长缨咯咯笑, 梳妆婆子们见惯各家新娘子,最爱打趣这些脸皮薄的,说的话也臊人得很, 逗得祝长缨脸颊通红,再加上又刮了面,整个脸上红彤彤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好在马上就是上妆,敷上一层粉之后,脸又白了回来,只是......太白了点,看着也很吓人。
顾时欢疑惑的问,“新娘子都是这样装扮么?”
梳妆婆子认真的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极其满意,“夫人有所不知,婆子我这还是今年最时兴的新娘妆呢。”
顾时欢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对这个“时兴”不敢苟同。眉毛又长又黑,脸惨白惨白的,嘴唇红得似血,真担心晚上新姑爷看到了受不住。
不过祝长缨倒是很淡定的接受,毕竟她以前也见过顾时欢嫁过来的样子,那妆容简直丑得不能再丑。反正这是约定俗成的妆,你丑我丑大家丑,没事,都一样!
上完妆就是穿嫁衣,一层又一层,层层复杂,层层讲究,看得顾时欢咂舌,所幸现下是初春,若是夏天,那岂不是要热晕了。
反正她看祝长缨收拾好后,走路都不自然了。
她抱着果子在榻上看屋子里的人们忙忙碌碌,祝长缨出嫁,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忙,只有她,最闲!只因她如今是七个多月身孕,肚子大得吓人,祝长君看过妇人方面的医术,担心她这肚子太大了不利于生产,可大夫来看后又觉得无大碍。有些妇人肚子大,但生的孩子个头不大,反正别拘着她,饿了就吃,不过吃过后得多些走动。
于是顾时欢一整天都在吃吃吃,没办法她容易饿啊,但祝长君都是让人准备些果子给她,反正吃果子有营养,且不会胖。
她一盘吃完,凝香又送进来一盘,问她,“小姐,一会儿得回去歇午觉了,长缨小姐这里有奴婢们招呼着呢。”
“对啊,嫂嫂,你回去歇着吧。”
可顾时欢不想走啊,她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嫁人是怎么嫁呢,新奇得很。
“我等会儿,还不困呢。”
凝香没办法,拿着空盘子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顾嬷嬷来请人,顾时欢才乖乖的回到正院歇午觉。
刚歇下不久,祝长君进来了,他低声问丫鬟,“你们夫人歇下了?”
“没呢!”顾时欢清亮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
祝长君走进去一看,这小女人哪有什么睡意?躺在床上精神得很呢。
“夫君,你不忙了吗?”
今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一直忙到现在才看见人影。
祝长君拍拍她的臀,示意她挪进去一点,自己脱了外衫也躺了下来,“这会儿不忙了,我也歇会儿,晚些等人来齐了再出去应酬,先养养精神。”
他今天起得太早,确切的说是昨晚一整宿都没怎么睡。妹妹出嫁,各种事都要操持,母亲年事已高,媳妇又大着肚子,于是各样大小事就落在了他这个家主的身上。为此,还特地向皇帝告了几日假。
祝长君搂着媳妇睡了个好觉,等顾时欢醒来时却见他早已走了。她爬起来喊丫鬟快点帮她穿衣,拾掇好后就兴冲冲的又去馨兰苑,眼下已是未时,再过一个时辰,新郎就要来接新娘啦。
......
刘峥来接人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冒汗,祝长君对付这个妹夫可以说是毫不手软。他本身才学渊博,找来的帮手也文采斐然,一道门一道门的出题考新郎官,足足考了十二道门,才让刘峥见到新媳妇。
此时,他心里头最大的感想就是,幸好自己从小勤奋读书,才能取到媳妇!感谢父母!感谢恩师!感谢列祖列宗!
临出门的时候,祝长缨和刘峥两人在元安堂听训,祝老夫人舍不得女儿啊,没说到两句话就哽咽得稀里哗啦。于是只好祝长君上,他严肃得很,平日里在中堂话不多的祝大人,这会儿却板着脸说了一大堆,直说得祝长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虽然平时憷她这个哥哥,可如今见他说了这么多嘱咐的话,心里又感动得不行。
刘峥则紧张得额头冒汗,频频点头,“是是是,我定当谨记祝大人所言!”
祝长君瞪他,“你喊我什么?”
他马上改口,“舅兄!舅兄!”
连喊了几个舅兄,祝长君才满意,随后起身背妹妹出门。丞相府其实占地颇大,从元安堂走到大门至少需要一刻钟,但祝长君却觉得今日这段路走的太快了些,送妹妹上花轿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算是为兄又为父,把六岁的妹妹拉扯大,如今她嫁了人,怎么说也算圆满的好事,可现下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妹妹长大了啊,以后就是他人妇了!
他目送花轿离去,掩了掩神色,才转身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