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看到你描述中的那个女孩子,但她跑去了9号楼楼顶,我们一起调查线索,想办法去楼里看看”,随便撒了个谎。
于是,落水之人抓住稻草般,NPC轻易就跟他们走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个NPC脑子不错。
男学生几乎帮助他们解开了这个副本里所有的谜团。
……只会读书的弱鸡,洪庶向来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但这个NPC设定出来或许就是为了做游戏指引呢。
毕竟,这里原本是个C级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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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赶紧找到班长,”学生总不停喃喃重复,“在这里被困了三天,她三天没吃鸡腿会哭的。”
……关心则乱,这个学生好使的脑子一涉及前女友似乎就成了浆糊,这也是他被他们骗了一路的原因吧。
而且,哪种前女友三天没吃鸡腿会哭啊。困在这种地方该担心的是吃鸡腿吗,该担心的是能不能活。
顾虑对方可能是“游戏指引NPC”,洪庶忍了这个磨叽的土著一路。
跟着男学生的指引,洪庶一行人一路避开所有陷阱、所有鬼魂,势如破竹般进入9号教学楼――
9号教学楼楼内,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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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楼顶的学生没在楼顶找到他前女友。
洪庶也没在楼内找到主线线索里的“女学生”。
“杀死女学生”,进入副本前,永生游戏给出的通关线索。
……怎么找也找不到,最终,着急寻人的学生与着急通关的玩家们,找到了9号教学楼内最后一间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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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外,歪脖子树上套着一条黑色的绳圈。
教室内,白得刺眼的灯管在天花板上,微微晃动。
【杀死】
【杀死】
【杀死】
【杀死】
――天花板、黑板、墙壁、地板、弯折倒塌的课桌椅上,全涂满了血淋淋的【杀死】。
而教室最中间的椅子上,正捆着一个昏迷的小男孩。
穿着女学生的制服,浑身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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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线索,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轻易地展现在眼前。
洪庶闯过数个A级副本,他感觉通关就近在眼前,但作为玩家的直觉又有些不对劲。
这种时候,那个土著无疑最适合成为前方的炮灰――走到这里了,所有的规律答案学生都解释完毕,他们也不再需要解谜――
“喂,你。杀了那东西,快点。这种地方,浑身血迹被捆在这里的小孩,肯定是鬼怪。”
可是,那个一路唯唯诺诺,只在念叨前女友时聒噪些的家伙说了,不。
“没有任何线索指明那是鬼怪……那是个孩子!你们这是……这是……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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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庶很不耐烦。
非常,极端,不耐烦。
这些仿佛是活人的东西只不过是永生游戏系统的赘余……低维的、数据的、纸片般的……NPC之所以存在……
当然是,服务玩家。
想拯救就拯救,想踩碎就踩碎。
NPC这种低级东西,还摆出什么正义善良的嘴脸,反过来指责玩家的行为?
出言和他交涉已经耗尽了洪庶的耐心。
“快动手,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能通关了,你就能救出你心心念念的那什么班长。”
那个NPC学生不再出声。
他蜷缩在地板上,只不断咳血。永生游戏总把NPC的血与伤痕做得那么真实。
“喂。喂。”
学生不答话。
……果然,土著路人NPC就是没有脑子的废物。
望着地上不停咳嗽的学生,洪庶不耐地又踹了他一脚。
“叫你你听不见吗?!起来!去杀了那个小孩!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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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历经副本的老玩家,一个几乎把经验奖励都加在武力值上的成年男人。
象牙塔里的好学生,再次被这一脚踹得咳起血。
但他依旧不答话。咳得肺都快跳出来,都不肯答话。
“……算了。既然你这么固执……”
洪庶抬起脚,重重踩了一下这个NPC只拿过笔的手。
浪费时间。
太浪费时间了,区区NPC。
他回头对同伴说:“这里,应该还有他的什么‘前女友’,对吧?那也算是个女学生……走吧,我们再转一遍学校,把那个女学生带回来……”
学生立刻剧烈、疯狂地挣扎起来――在他的脚下,在这个恐怖的、成年的男人的拳头下――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疯狂地挣扎着,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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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庶叹息一声,扭回头。
他看着猛然抓出,抓在自己脚腕上的手。
细腻的,只拿过笔的学生的手。
死死不肯放松。
“你……不……别……”
学生的咳嗽里吐出几个单字:“不……别……倩倩……不……准……”
啊。
区区NPC。
……摆出这样,活人般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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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庶说:“滚。”
然后一拳头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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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在做什么呀?”
洪庶的拳头停在半空。
教室门被拉开,一个黑发的女学生,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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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得漂亮极了,刘海乖巧地搭着额头,站姿亭亭,双手很可爱地背在身后。
“在玩游戏吗?”
女学生笑道:“很好玩的游戏?加我一个?大家,游戏要一起玩才有趣啊?”
【通关线索:】
【杀死女学生】
男学生更用力、更用力地抓紧了洪庶的脚腕――“快走”,他奋力想从喉咙中挤出这两个字提醒乱入教室的女孩――但洪庶只一脚就踹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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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说嘛,之前的,果然是陷阱。
这才是永生游戏。
这才是玩家待遇。
洪庶咧嘴笑了,走近门口的女学生。
“是啊,来玩吧,一起玩――过来,小妹妹,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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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对着他,笑出了两颗甜甜的酒窝。
“不怕哦。”
第38章
-1-
“你知道吗, 人类……”
漫长的、漫长的记忆里。
似乎有谁偏过头,对她这样说过。
-2-
M已记不清那人的脸。那人的眼。
……或许说这话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脸与眼吧……
漫长的时间中,她与太多、太多的怪异之物打过交道。
――那些存在中, 有些都没有形体的概念,但只要能摇起骰子,说出赌注, 欣赏音乐与舞蹈――
M就会和它们约在某家不错的酒吧,坐在一起,时不时打赌, 闲聊。
-3-
它们之中, 有些被她记住, 还有些被她遗忘。
……那是被她刻意遗忘的。
就像关在囚笼中的囚犯,刻意遗忘长在监狱之外的花朵。
就像一辈子只有二维视角的蚂蚁欺骗自己说, 这世上并没有天空。
有时候,为了继续走下去,M不得不丢下某些记忆。
某些对前行造成阻碍的记忆,某些会干扰她追寻乐趣、快乐玩耍的记忆――她会将其称之为“包袱”。
过于沉重了, 可不是包袱。
M便轻飘飘地丢开包袱,如同拿针戳破气球。
-4-
然而, 即便那个提问的存在、与她交谈闲聊的存在本身被丢进了包袱,被她彻底遗忘――
M依旧鲜明记得一点。
那句话。
尽管那句话是询问的语气, 那却不是一个需要她给出回答的问题。
M记得那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5-
【你知道吗,人类……有多傲慢?】
-6-
“是啊。”
人类有多傲慢?
不需要回答。
一脚踢开桌椅, M收回打出的拳头。
――在这一拳下,靠近的洪庶像颗弹球般飞了出去,顺便撞破了一路倒塌的桌椅。
只一拳。
成年男人被重重镶在了教室墙上。
M小姐甩甩手,微皱着眉检查自己的美甲。
中指指甲上有颗形状是爱心的小水钻呢, 刚才出拳时好像碰到那东西的眉毛了,噫,肯定弄脏了。
-7-
……算啦,反正是好几个月前做的,正好可以让小P给我新做一款美甲!
-8-
M小姐重新展开眉毛。
她迈步向被捆在教室中央的男孩走去,顺手拎起倒在一旁的课桌,再次锤向跌跌撞撞站起、重新冲来攻击的洪庶。
那只是一张,缺了一只腿的课桌。
但她挥出去时――这个黑发黑眼,乖巧美丽的女孩挥出去时――
-9-
重若千斤。
洪庶再次被直线锤进墙里,手脚僵直,头脑嗡鸣。
咸咸的腥味漫进嘴里,糟糕的是,他分不清是血、泪或鼻涕。
那一拳,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前所未有的恐怖。
惊慌,愤怒,恐惧,他竟然……竟然……下意识就……涕泗横流。
好痛。
好痛。
好……可怕……
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却依旧娇小、美丽,顶着一张怎么看怎么无害的脸蛋。
没有虬结的肌肉,亦没有凶狠的刀疤。
一个学生,一个女孩,一个弱者中的弱者。
但她只是一拳就打爆了他身上所有的防具,只是一课桌就摧毁了他能拿出来的全部道具。
玩家背包里,仓库里,甚至永生游戏的系统本身,都在洪庶耳边传出警报声。
[背包受损严重,修复中,道具-1,道具-1……]
[仓库受损严重,警告,警告,请在十分钟内回归游戏界面修理]
[检测到不明生物,检测到不明生物,分析……无法分析……请玩家尽快脱离]
-10-
只是个女学生罢了。
女孩。
……这不可能。
我可是力量型玩家!我可是把武力值几乎点满的――通过了七次A级副本的高级玩家――我――与那些满脸傲慢的推理弱鸡不同,也与那些可消耗的NPC不同,更不是什么入世未深的学生――我――我明明就――这个女孩――这个女――
不!!
这不是女人――这是个怪物!!
这是――比boss还恐怖――这个――不可名状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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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歪歪头,她听到后方,似乎还传来有些激动的吵闹声。
明明其他的垃圾她一进门就处理掉了……见到她出手就跑,也没几个值得她亲自出手……哦,是那个啊。
似乎领头的那个,自诩最强的那个。
……搞不懂。
在垃圾中做到最强,很值得骄傲吗?
我这边可是还有维修工作呢,没工夫陪垃圾玩游戏。
是是,进门时她的确是想找点乐子……维修当然没有找乐子重要啦……听见教室里打骂的动静时,她还很期待呢……
但连一拳都接不下来的垃圾,能找什么乐子。
连小P都不如啊。
-12-
“M小姐,您在做什么?”
――她曾经同样对待过自己的下属,把他一拳锤到墙上,又出于乐趣,故意保留着堪堪不会致死的力道。
哦,出拳把下属锤进墙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是因为他用阳光灿烂的表情建议她尝试猫粮。
“其实很好吃的,而且早上倒出几粒放在碗里吃也比吃下属做的早餐方便,反正您一直很不满意我煮的米粥总要嫌弃淡了或咸了,那不如就去吃猫粮,鸡肉味,咸淡刚刚好”――
下属这样说完之后,M小姐自然一个直拳锤了过去。
……是他活该。
但锤完之后,M小姐就好奇了起来,她还没用这样直勾勾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对付过下属呢――以前就算是直白的拳头也要附赠配乐或撒花的――
于是拳头挨上去时故意保留了一些力道,想见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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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烟尘散去后。
被镶在办公室墙上,后方的数据流不断修复,半死不活靠着墙壁缺口的下属。
他只是靠在那儿,哪怕有气无力,也依旧扯着嘴角,继续对她笑。
笑得像是弹吉他的流浪歌手,在车站等待心仪的女郎。
“所以,您不愿意吃猫粮?”
M小姐:“……你只想问这个?”
“嗯……还有,这次的墙壁损坏,是否需要我来提交报修单……赔偿金申请我想填的数字是……”
于是她走过去,再次出拳,重如千斤、极其恐怖的一拳。
堪堪停在P先生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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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我知道了,我不会申请赔偿金的。说到底您本月的工资也没有可供系统扣除的余额了。”
M小姐:“……”
P先生抬手摁下她停在自己脸前的拳头:“第二次拳击的话我就不仅仅是提交办公室墙壁报修单了,恐怖维修部的办公楼请您多少顾忌一下……好啦,玩耍结束,您还有工作……”
M小姐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以前,每次,”她咕哝,“被我的拳头击中的男人,都会哭的。涕泗横流。”
P先生:“……”
P先生:“您用拳头击中过很多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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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明明每个都会哭……”
P先生:“请回答问题。很多男人吗?这样的拳头?这样握起来很软手感很好的拳头?击打过很多男人吗?”
M小姐:“明明!每个!都会哭!”
P先生:“请先回答。很多男人吗?”
M小姐:“小P!为什么!不哭!”
……这样的车轱辘交流来回了几次,双方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P先生那天晚上做汤又把汤煮咸了一点,而M小姐――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过去明明很讨厌那些蝼蚁涕泗横流、惊恐怒吼的模样,但又,非常,非常,想看小P……被打哭。
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