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姐。”李司淮回了礼，贺辰又拱手道：“末将贺辰，见过郡王大人。”
“贺将军不必多礼。”
“崔小姐也是来置办新衣的吗？“舒晏问道。
崔锦书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浅浅的笑到：“给贺辰买点贴身的衣料，他平时也太不注意了，衣服裹在盔甲里，起了好多痱子。”
说罢崔锦书又道：“还未恭喜舒姑娘脱籍了。”
“谢谢。”舒晏看了眼贺辰低声问崔锦书，“崔小姐，你与贺将军的事……”
崔锦书轻轻牵过舒晏的手走到一旁，情绪有些低落：“我还未与父亲提起。”
“为何？贺将军不是已经凯旋归来了吗？”
崔锦书绕了绕手里的手绢：“虽然贺辰封了将军，可也才四品，我心里实在没底。再加上父亲外出公办还未归来……不过，也拖不下去了，毕竟郡王大人迎亲和你逃婚的事情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舒晏有些尴尬的捂住了脸，看起来这事真的闹得太大了……
不过她还是握住了崔锦书的手安慰道：“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也要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信心，毕竟真情破万难，……”
“嗯，谢谢。”崔锦书笑道，“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舒晏还未明白她的意思，崔锦书就低声道：”能为了自己想要的坚持不渝，也会为了所爱的人勇敢前行。”
“我不是为了……”舒晏怕她误会自己是为了李司淮才做了这些，刚想辩解几句，却看那边的贵气男子正与贺辰聊天，纤长的睫毛随着脸上的表情微微抖动，甚是好看，便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难得遇到，四人便在一起吃了饭，李司淮自不必说，和谁都是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而崔锦书是大家闺秀，谈吐之间无一不透露着端庄优雅，而贺辰性格爽朗，对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只是对上崔锦书的时候会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正聊得兴起，崔锦书突然直愣愣的看着楼下。舒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人来人往的街边停着一辆颇有身份的轿辇，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腰背挺拔，精神矍铄，正负了手抬头看向这边。
崔锦书脸色有些僵硬，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父亲……”
这位老人就是辅国公崔平举，下人把二楼都清了场，只剩下自己和崔锦书四人。
崔平举随未说话，目光却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舒晏一边在想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一边却又找不到借口离开。
崔锦书看起来有些紧张，几次张嘴都没有出声，贺辰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然后上前行礼道：“忠武将军贺辰，见过国公大人。”
崔平举没有答话，甚至都没有看他，目光反而落在了李司淮的身上。
“郡王大人，你可以给老夫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崔平举虽然语气平静，可几人都听出了他的不悦，“你不是和书儿在一起吗？”
“崔大人，我与令爱从未在一起，只是儿时友谊走得比较近，才令大人误会的。”
“哼！误会？郡王大人也不要仗着自己受圣上的宠爱愚弄老夫！”崔平举气愤得甩了下衣袖。
崔锦书忙上前解释道：“父亲，这不关郡王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崔平举眼睛瞪得老大：“什么？书儿，你是想气死为父吗？”
“父亲，我与郡王大人从来都是友谊之情。我心里只有贺辰，我只想嫁给他。”崔锦书握紧了手里的丝绢。
此话一出，除了当事人贺辰，就连舒晏也感叹对她这种大家闺秀来说话语太过直白，实在让人意外。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崔平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愤得拍了两下桌子。
“国公大人，我与令爱两情相悦，我知道虽然现在我比不上郡王大人，可我会努力给她更好的生活。”贺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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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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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可是常年在边关打仗，你是想让我女儿在家里守活寡吗？还是说要让书儿跟着你去那危险之地吃苦？”
“父亲，我不介意这些……”
“可我介意！”崔平举激动得声音上扬，身子明显的颤抖起来，崔锦书连忙上前扶他坐下，然后端了茶给他，崔平举气愤的别过头，不接那茶水。
崔锦书也不放下，就端着茶站在崔平举身边，低着头，张了张嘴却又没出声。
崔平举长出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道：“书儿，从小你就听话懂事，为父为娘的可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只盼你长大能嫁个疼你爱你的人。没想到你居然为了这个贺辰忤逆我，为父当真是难过啊。”
“崔大人，我对锦书之心天地可证，定不负她。”
崔平举冷笑两声：“嘴上说说罢了，你以为老夫会信吗？”
“父亲……”崔锦书咬着嘴唇，看向贺辰的眼中都是伤心。
沉默了半晌，崔平举站起身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崔锦书扶起他，崔平举路过李司淮身边幽幽的说：“让你看笑话了，郡王大人。”
李司淮恭敬的行礼道：“国公大人慢走。”
崔平举打量了李司淮好几眼，情绪复杂，又转而看向舒晏，舒晏也屈膝行礼，只看崔平举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来的时候老了许多，第一次伸手搭扶梯都没扶稳，崔锦书扶着他有些颤颤巍巍的往外走去。
“国公大人，我送您与锦书回府。”贺辰匆匆对李司淮告别然后跟了上去。
舒晏看着楼下气氛尴尬的几人上了马车，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此时，李司淮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和：“晏晏，我们也回去吧。”
“……好。”手心传来李司淮手里的温度，舒晏觉得莫名的安心，也轻微回握了他。
带着皇室标记的马车往郡王府跑去，舒晏望着窗外的月亮没有说话，她想过崔锦书这步棋会走得很难，今日看下来只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国公府的小姐都不能与将军在一起，若其中有一方是平民，只怕更难如登天。
“郡王大人，您与我在一起，是不是也会受到反对呢？”
虽然之前李司淮来迎亲，可舒晏始终不敢问他，是要把自己当侧妃？还是宠姬？
李司淮起身坐到舒晏身边，一手搂了她靠在自己肩头，知道舒晏是因为崔锦书的事情受影响：“不会，我已与圣上禀明，要娶你为妻。”
“圣上允了？”
李司淮想起圣上那难看的脸色：“……嗯。”就算他不同意也没事，自己会让他同意的。
舒晏抬起头，自己知道与李司淮身份差距之大，况且自己家族是因为涉嫌谋反才获罪的，谋逆罪之大，自己当时能保住一条小命已是幸运，圣上怎么可能同意？
可看李司淮的样子却不像是在说慌，难道真如坊间传言，圣上对李司淮这个弟弟是无条件的宠溺吗？或者，圣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就连李司淮也不知道。
“怎么了？”看舒晏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明亮的眸子里有多种情绪流过。
“郡王大人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吗？”
“嗯？”李司淮声音尾调微微扬起，很是好听。
舒晏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大理寺与金吾卫冲进家里抓人的场景，男人们惊恐不已，女眷们包头痛哭。
她曾多次看到家里有些鬼祟之人出没，时常与长辈们在书房的谈论着什么事，自己也曾偷听过几句，大概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王，什么边疆部族之类的事情。
舒晏也曾经劝过父亲与这些人少来往，可被训斥不要参与这些事情，直到后来东窗事发。
因此现在舒家只剩自己一个……也不知道是冤还是不冤。
李司淮当然知道舒晏的身份，很早前就特意调查了舒晏背景，虽然身份比较敏感，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不值一提，再说，旁人也不敢有异议。
“晏晏以前是什么人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以后是什么人。”
舒晏想着莫不是下一句就是什么王妃什么我的人这些吧，毕竟以前来的客人也只会说这些。
“我以后是什么人？”虽然大概猜到李司淮会说什么，舒晏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
李司淮牵起她的手放唇边轻轻一吻，眼神温柔，满目深情：“你以后就做你想成为的人就好。”
一阵晚风吹起车帘，舒晏眼睛张大了，心随着风荡起了圈圈涟漪，连带着自己也坠了下去，方才发生的事引起的不安被李司淮轻言细语几句话给全部抚平。她把头埋进李司淮的怀里，怀抱结实而温暖，让她轻松了不少。
舒晏再回东泰楼时，和以前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望着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她的心情颇为复杂，她恨这个地方，让她几乎十年来的每一天都活在强颜欢笑中，也感谢这个地方，让她起码有吃有住，虽然□□上和精神上都受了不少折磨，可至少自己活了下来。
她并没有去正门，知道姑娘当中有些看不惯她，现在她不仅脱了籍，还和郡王大人关系密切，自然有红眼的，为避免一些麻烦，舒晏去了侧门那，让阿成通知蝶依和烟罗自己来了。
不一会儿，烟罗和蝶依跑了下来，几姐妹相见眼眶都红了，互相拉着手说了许多窝心的话。
看到舒晏没事，两人也都放下了心。
两人告诉她走后常来找她的那些熟客颇为不满，东泰楼生意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只是那个三天两头经常来点蝶依的变态公子孙行好一阵子没来了，也是件好事。
而云袖昨日也赎身脱了籍，和阿甫走掉了。这东泰楼一下子少了两名出色的舞姬，何泰一面拿着赎金高兴，一面可惜这段时日收入要比以前低了，得赶紧培养新的头牌姑娘才是。
“这老财迷……”舒晏笑着摇摇头，蝶依却牵起她的手担心的看着她：“那日你逃走之后，我和烟罗都焦心不已，生怕郡王大人与你为难，好在你没有事。你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吗？”
舒晏以前走到哪被人盯到哪，现在离开了东泰楼，不想再活在众人的目光中，因此谢绝了李司淮给自己安排的一众仆人，只有上次照顾她脚伤的那名婢女时不时来帮她做些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待着，只是出门若李司淮不能通行，那一定会有杜鹰跟着，好在他做了郡王多年随侍，知道分寸和距离，不会给舒晏太多的被盯着的感觉。
“挺好的。”舒晏轻轻笑道。
“以前一直说不靠别人，没想到这遇到钟意之人，还是愿意让他给自己脱籍。”烟罗调侃道，“晏晏我看你啊也是栽进去了。”
“才没有。”舒晏连忙否认，“赎身的钱我会还给郡王的。”
烟罗奇怪的看着她：“心爱之人为自己脱籍不好吗？”
“……”舒晏想了想道，“我不想欠他太多。”
“你呀，还是太见外了。”烟罗说，“若我遇到心爱之人，他愿给我脱籍，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一定会的，不过那些酒肉客人配不上我们烟罗，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值得的人。”舒晏安慰道，这么一说，烟罗的眼里也有了些许期待，亮亮的眼睛弯了起来：“那就借晏晏吉言了。”
“蝶依，你和……裕亲王怎么样了？”
蝶依小脸一红，有些娇羞的移开视线：“什么怎么样？亲王大人就只是个客人而已……”
“是吗？”舒晏看蝶依这反应想故意逗她，“我看他很喜欢你呢。”
“晏晏你别瞎说。”
烟罗也凑上前说：“这裕亲王，真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送的都是补身护嗓的药材，这可把我们蝶依感动得。”
蝶依脸比方才更红了：“哪有……”
几人本嬉闹成一团，“哗啦！”从上方窗口突然泼下来一大盆冷水，仅差几寸就淋到了舒晏，可从地上溅起的水花还是打湿了舒晏的裙摆。
她抬起头一看，泼水的人没了影，烟罗皱了皱眉：“我去看看是谁做的。”
舒晏拉住她轻轻摇摇头，果然走了还是有人看不惯自己。
“两位姐姐！两位姐姐！”阿成跑出来对烟罗和蝶依喊道，“姐姐们，有客人点名了，你们快去准备吧。”
“那晏晏我们走了。”蝶依和烟罗依依不舍的握了握舒晏的手。
阿成也匆忙地对舒晏点点头，然后跟着两人走了进去。
舒晏提了提湿掉的裙摆，还好，只湿了一小片，还是回去换了吧。
杜鹰本在给马梳毛，看舒晏回来问道：“舒小姐，回府吗？”
“嗯。”
刚要踏上马车，却听得后面中气十足的一声：“舒晏姑娘。”
回过头，是几名服饰统一的男子，看起来像是护卫。
为首的从舒晏行了个礼：“舒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杜鹰立刻上前挡在舒晏身前：“你们大人是谁？”
“辅国公，崔大人。”
辅国公找自己做什么？舒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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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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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小姐现在要回府了，你们家主子若想见舒小姐，还劳烦来郡王府上给我们大人打个招呼才是。”杜鹰扬了扬下巴，身为郡王随侍自然不需要给其他人太多的面子。
为首的斜睨了杜鹰一眼，客气的对舒晏道：“还请舒姑娘不要为难属下，随我们走一趟吧。”
“国公大人为何要见我？”舒晏问道。
此人也不正门答话，只又俯首行礼道：“舒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舒小姐可是王府的客人，没有郡王大人的允许，任谁也带不走她。”杜鹰手搭在了腰间的刀上，对面的人也做了相同的动作，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舒晏轻轻拍了拍杜鹰，往前一步道：“我跟你们走。”
“舒小姐？”杜鹰不解，她若不想去，凭自己的武功，这些人完全带不走她，更何况谅几人也不敢对郡王府的人出手。
“还请通知郡王大人，我去国公府晚些回去。”舒晏冲杜鹰笑笑，然后回头对几人道，“走吧。”
杜鹰眼睁睁看舒晏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心里明了舒晏那话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对方听的，是提醒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还是得赶紧报告郡王大人才是。
国公府在长乐坊附近，离皇城更近，比郡王府还大的宅院，门口雄赳赳的护卫，院子里随处可见的仆人，大气典雅的装潢，无一不体现着宅邸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这样一比，郡王府的下人也太少了，李司淮也不喜欢这么多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
只是国公为什么要见自己？莫不是崔锦书的事情？可自己在这件事里面什么都没做啊，应该与自己无关吧。
除了那次跟崔锦书提了一句，下策就是私奔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