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舒晏摇摇头。
“大人,舒晏姑娘带到。”
“进来。”
此人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舒晏刚踏进一只脚就感受到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
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身着玲珑绸缎,服饰华贵大气,相貌和崔锦书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痕迹,看起来已年过半百。
只是妇人正拿了手绢不断地擦着眼泪,旁边的侍女一直低声安慰着她。
再看正前方,崔平举正负了手站着,从背影就看上去明显不悦。
“……舒晏见过国公大人。”心里再狐疑,礼数不能少,舒晏还是先屈膝行了礼。
崔平举转过头,果然是满脸阴云密布,严肃地盯着自己。
“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与舒晏有关吗?”舒晏见崔平举不说话,只得先将疑问出口。
“哼!你还有脸问!”崔平举怒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舒晏又看了一眼哭泣的妇人:“是崔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崔平举也不回答她,只愤愤的坐了下来:“本来书儿与贺辰的事情,老夫一开始也不同意,回来这几日翻来覆去的在心里想了许多。书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哪舍得看她难过,而且看他们两情相悦,心想也罢,只要对书儿好就行,于是与他娘亲打算今日同意她的婚事。”
舒晏眨眨眼,这不是好事吗?
“可书儿居然跑了!”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响起,崔平举几乎是喊出来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心痛。
“啊……”没想到崔小姐真的跑了,这胆量自己也是佩服的,可是这与自己何干?
“别装作一脸无辜,这事情都是因为你!”一旁的侍女生气的指着舒晏说。“大人,正是因为舒晏那日对小姐的挑唆,小姐才会如此这般的!”
听到这话舒晏瞥了她一眼,她好像是崔锦书的随身婢女吧,次次都跟在崔锦书身边。
看起来这是要怪到自己头上了,舒晏暗暗叹口气道:“国公大人,那日舒晏的确与崔小姐闲谈了一会儿,可舒晏只是希望她能与您好好谈一谈,并未教唆崔小姐做任何事,还望大人明察。”
“还说没有!你教小姐私奔,我们当日可都听见了!”婢女厉声道,生气程度看起来不亚于崔平举。
“萍儿。”妇人出声制止了婢女,“别说了。”
“是,夫人。”萍儿这才收了声,只是狠狠的盯着舒晏,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崔夫人擦擦眼泪抬起头,看向舒晏道:“舒姑娘,我家书儿从小聪慧懂事,知书达理,从来没有做过忤逆我与她父亲的事情。你为何要跟书儿说那些话?若非你的缘故,书儿也不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举动,我可是记得,舒姑娘你在大婚前日也是逃婚了的吧?”
舒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看来这事是过不去了。
“你自己都能做出这种事,教坏我家书儿也是可以想象的。”
“崔夫人,我从未教唆令千金做过什么,她身为堂堂国公大人的千金,怎会听信我们这些庶民的言论,只是那日崔小姐心情烦躁,我才与她聊了几句,希望能够疏散她的心结。崔夫人,请您相信,舒晏从未有过劝崔小姐私奔的意图,那日劝导都是希望她与家人细谈,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崔小姐身旁的婢女。”
说罢舒晏看向萍儿,萍儿一惊,见崔平举和崔夫人也看向自己,忙解释道:“……那日,那日的确小姐与舒晏聊了不少,舒晏也是劝她要和家里人好好谈谈的,还说私奔是什么下策……”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书儿才会跑的。”崔平举冷冷的看着舒晏。
“崔大人,我想与其在这里找是谁的责任,还是先把崔小姐找回来才是要事吧?”未免他们的话题一直揪着自己不放,舒晏开口道。
“说得容易!你知道书儿去哪了吗?她昨日就跑了,那些守门的官兵竟然给她放走了,老夫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贺将军也离京了吗?”
崔平举不耐烦的说:“贺辰已经回边关去了。”
那崔小姐定是往边关去了。
“这边关路途遥远,路上危险重重,书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崔夫人说着说着又啜泣了起来,崔平举忙上前安慰她:“夫人别担心,我已经派人追出去了。”
舒晏现在算是听明白了,崔平举知道崔锦书跑了,也知道往哪儿跑了。找自己来只是找个发泄的理由,想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而已。
“大人,就算她们把小姐追回来,若不是因为这舒晏的原因,小姐也不会跑的啊,都是这个舒晏的错。”萍儿对舒晏意见非常大,一直在针对她。
崔平举点点头:“没错。来人啊。”
“大人。”
舒晏看从门外走进来两人,崔平举指着舒晏道:“先把这个迷惑小姐的人打一顿!”
“国公大人,我并非你您的奴隶,也未冲撞于你,凭何打我?”舒晏不动声色的避开来人抓自己的手。
“就凭你挑唆小姐私奔,就是大罪!”崔平举坐了下来,却看舒晏依旧站着平视着自己,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动手。
一人对着舒晏膝盖窝一踹,舒晏单腿跪了下去,咚地一声膝盖撞在地板上。
“嘶……”痛得舒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忍着疼痛站起身道:“国公大人,我早已不是奴籍,在没有官府定罪前您不能对我用私行,再者,我乃郡王大人府上客,您若对我动手,有没有想过郡王大人会不悦?大人与郡王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搞僵了只怕对您不太好。”
崔平举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就是因为本满心欢喜等着李司淮上门提亲,与其他同僚也有意无意表达自己家喜事将近,没想到李司淮非但不上门提亲,竟然还去求得圣上为自己赐婚,而对象竟然是区区一个舞姬?
这不免让崔平举怀疑自家女儿有什么地方比不上这个叫舒晏的,更让他为恼火的是,崔锦书竟然还是对那守边关的小子念念不忘,居然还为了他顶撞自己。
虽然之前是与她娘亲想通了,就成全两人,更没想到的是崔锦书居然在前一晚跑了。这堂堂国公府大小姐居然用上私奔这种丢人现眼的方法,对于崔家这种言情书网,名门望族,虽达不到惊世骇俗,可也是足以让人大跌眼镜了,这传出去自己的老脸往哪搁?
正气得无从发泄之际,听萍儿说崔锦书会想到这一招全是因为这个叫舒晏的教唆,自然抓来出出气了。
崔平举强忍着怒气紧盯着舒晏,手握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他自然知道打了舒晏就是和李司淮过不去,在自己面子和得罪李司淮的后果上,他确实该好好想一想。
“国公大人,您就算在这里对我用刑也无济于事,现下最要紧之事,还是催小姐的安全最要紧,您说对吧?”舒晏直视着崔平举,视线没有丝毫的退缩。
“夫君,她说得对,现下打了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多派点人把书儿找回来才是。”崔夫人看了看舒晏,给崔平举找了个台阶下。
崔平举低下头,犹豫着这个台阶要不要下,不下,真打了就麻烦了,下了,心里一股气无处发泄,又觉得憋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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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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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舒晏还未回头整个人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晏晏,你没事吧?”
“郡王大人,虽说你身为圣上亲弟弟,可擅闯老夫府邸也有些过份了吧?”崔平举这下是一怒未消,一怒又气。
李司淮摸了摸怀里人的头,才转而对崔平举道:“国公大人此言差异,您未知会我一声就带走我府上的贵客,还想擅用私行,不知是谁更过分呢?”
眼看崔平举怒目圆睁又欲发怒,舒晏从李司淮怀里退了一步道:“国公大人,舒晏愿亲自去找崔小姐。”
“什么?”崔家的几人都意外的看着舒晏。
“虽说您把崔小姐离开的事情归咎于我,我虽不认同,可也理解二老对崔小姐的担忧之情,加上我与崔小姐也有几面之缘,愿意去找崔小姐。”
这一番话终于是把事情告一个段落了,虽然结果不完美,可好歹舒晏是完整的从国公府离开了。
本想忍着疼痛爬上马车,膝盖却猛地一痛,舒雅脚一软往旁边倒去。
“晏晏?”身后的李司淮忙扶起她。
舒晏七分委屈三分撒娇的抬眼看向他:“刚刚撞到膝盖,怕是摔伤了。”
“什么?”李司淮二话不说一把横抱起她进了马车。
掀开舒晏的衣裙,左腿膝盖那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看得李司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杜鹰,跌打药。”
杜鹰忙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跌打伤药递给李司淮。
“忍着点。”李司淮柔声道,然后轻轻掏出药膏抹在淤青处,舒晏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摔成这样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还逞强自己走出来。”李司淮心疼道。
舒晏为了自己的形象才没说的,昂首挺胸的走进国公府,自然也要挺胸抬头的走出来,加上方才她的气势上一直没弱过,若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之前的气势都白装了。
李司淮动作温柔地上完药,又轻轻给舒晏拉好衣裙,舒晏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李司淮刚落了屁股舒晏就搂住了他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舒晏就不再像最开始的那样对句子“动手动脚”了,今日难得主动,到让他有些小开心。
舒晏今日受了委屈,加上李司淮身上很好闻,于是搂着他不放,李司淮也轻轻抚着舒晏的头发:“晏晏,你说要去把崔小姐找回来,你知道她在哪吗?”
“贺将军那吧,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边境。”
“河州,贺辰在河州附近驻军。”
河州?似乎不算很远。
似乎看穿了舒晏的心思,李司淮道:“我会派人去把崔小姐带回来,晏晏你就不必去了。”
“我要去。”
“河州虽不算远,可一去一回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若崔锦书不跟你回来,你还打算在那常驻不成?”
“我没说把崔锦书带回来啊。”舒晏仰头一笑,“我说的是去找崔小姐,并没有保证要把她带回来。”
看着怀里聪慧带着些许调皮的人,李司淮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
皇宫内,钟武意正向圣人回禀自己调查的情况。
当听到舒晏家以前涉及谋反之后,圣人脸色都青了,他手指在桌上毫无节奏的敲着,然后道:“传景平郡王进宫见朕。”
“陛下,郡王大人今早出城了。”钟武意俯身禀到。
“出城?去哪了?”
“像是往岐州的方向。”
“带了多少人?”
“他的两名随侍和那名叫舒晏的……宠姬。”钟武意犹豫了下才给舒晏的身份下了定义。
让钟武意退下后,圣人甩掉了手中的白纸。一旁的大太监郭兴道:“陛下,这二品以上官员进出城皆需向中书省报备,这郡王大人做法是否有所不妥?”
“他去岐州干什么?”圣人到不在意李司淮是否按礼数走,只关心他的目的。
虽说他回京之后四处玩乐,除了李云外也不与哪个官员过于亲近,更没发现他和手里有兵权武官的交往甚密,虽然表面上对自己还如以往那般尊敬,可心里总觉得他什么时候就不装了,恢复成以前那个狂傲而野心勃勃的少年
他记得小时候李司淮虽然性子张扬,可对他这个兄长却很是尊敬,相比起先帝,他更听他这个皇兄的话,他也极为疼爱这个差了近十岁的幼弟。
如今的李司淮对他不似从前亲近,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上次他强烈的要求娶一个舞姬,可这个人,家族是因为涉及谋反才被贬入奴籍的。他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身份敏感不说,还是个奴籍。若是要美人,这京城内适龄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完全可以让他挑个够,若不是因为美貌,而是因为其他的……
圣人想着站起身,围着龙椅走了一圈,抚摸着龙椅上精致的金龙浮雕:“朕的这个龙椅,是不是人人都想坐?”
“那是自然了。可这龙椅也不是人人能坐的,您是天子,只有您才能坐在这里。”郭兴说。
“可若当年不发生那件事,坐在这里的也许就不是朕了……”圣人眼里情绪复杂。
“……既然因为一些事坐不到龙椅,那他就不是真正的天子,您才是真正的天子。”作为从小陪伴圣人长大的小太监,他自然知道圣上指的是哪件事。
“……”圣人拍了拍龙椅,负手走到窗前,京城街景一览无遗,只有这里才能看到全城的景色,也只有这里,是全国的权力中心,是至高无上的地方。半晌,他缓缓开口道,“可若那人动了其他的心思,郭兴,你会如何做?”
被称为郭兴举手俯身缓缓道:“回陛下,那自然是让那人再也动不了此般心思……”
本来李司淮是不太同意舒晏跟着去凉州的,这路途遥远不说,她膝盖还受了伤,路都走不稳,可她却说自己从未离开过京城,趁此机会想出去看看,加上她软软的一撒娇,李司淮只得同意。
舒晏伏在马车上兴奋的看着外面,她梦想有一天能到处去玩,游览这大好河山,今日算是踏出第一步了。
今日天气不错,也没有那么炎热,杜鹰驾着车,旁边樊询骑着马跟着。两匹骏马拉的车欢快的在官道上奔驰着,扬起一阵阵尘土。
待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是到了一处驿站,舒晏不仅膝盖隐隐作疼,连屁股也坐疼了。
驿站大堂里人不多,小二热情地招呼几人,看几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停地推荐着店里最贵的菜和酒。
“我们这道菜最受欢迎了,每日都是不到下午就卖光了,今日几位运气好,还有存货。”小二夸着自家的招牌菜,“您是不知道,为了来吃这道菜的人每日都把这堂子坐满了。”
可舒晏扫视了一下,近七八张桌子,只有两三桌有人:“可你们今日看起来生意不像很好的样子啊?”
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过往的行人少了许多,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晏晏,想吃什么?”
舒晏看着那柜台后面的菜单,都是自己没吃过的:“就尝尝他家招牌吧?你觉得呢?”
“行。”李司淮点点头。
“好嘞,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菜上了桌,虽然味道比起东泰楼差远了,可舒晏饿了,所以吃起来还不错。
正说说笑笑的吃着饭,门口传来一阵□□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不停地往大堂里爬,嘴里含糊的喊着:“救命……救我……”
小二和驿站掌柜忙跑过去查看情况,这不看还好,一看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此人身上很多伤口,大大小小,有些凝固了,有些却还往外冒着鲜血,而此人嘴唇也干裂,小二给他端来一碗水,此人咕嘟咕嘟很快就喝完了,像是渴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