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总是想起江琰--
那个一头栗色头发,冷厉又炙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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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幼安最近都没怎么睡好。
这天上午第二节数学课,她听着闹心的线性代数直打哈欠。
同桌冯倩问:“安安,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最近晚上看竞赛题看得有点晚,没睡够。”
最近虽然不用去兼职,但是要花时间给江琰补课,偶尔还要跟他一起吃晚饭。
所以她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把竞赛的题多练习几遍,时常会学到半夜一点过。
冯倩轻声说:“准备竞赛好辛苦,你看你都瘦了。”
陈幼安摇摇头,“没关系,再坚持一个月就好了。”
高二下学期课业更重了,她不敢懈怠。
也好在江琰脑子够用,给他补课不算费心淘神。
现在只要把准备竞赛的这一个多月熬过去,时间就会宽松很多。
陈幼安中午趴在课桌上睡了会儿,恢复了些精神。
下午放学后和宋红杰去上竞赛课。
还差五钟上课,陈幼安刚坐下,一个男生忙慌慌得地跑进来,四下扫了一眼,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是田源。
陈幼安上次算是跟田源打过照面了。
难得跟化学大佬当同桌,陈幼安微微偏头,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田源没什么反应,拿出纸笔准备上课。
复赛是全国性的竞赛,参赛学生都是各个省份的顶级高手。
因此竞赛课的内容难度不低,陈幼安很认真,集中精力地学习老师讲到的知识。
快到下课时间,老师出了一道求混合物组成的综合题,并把答案一并告诉同学们,让大家课后思考该用哪种方法解这道题。
解这类题型的方法有好几种。
陈幼安看了两遍题目,跟宋红杰讨论两句,觉得用平均值法解这道题最合适。
旁边的田源瞟了一眼她们的草稿纸,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但很快,他的表情淡下去,用笔敲敲陈幼安的桌子。
“你们用平均值法?”
陈幼安点头。
田源又说,语速略快:“其实这道题用极限法更好。”
陈幼安愣了愣。
田源拿过自己的笔和草稿纸,简单地推算了一遍。
他讲得简洁不连贯,陈幼安当下并没有听懂。
下课铃声响,田源收起纸笔。
见陈幼安迷茫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说:“没听懂?那你回家好好算算,下次我们再讨论。”
说完,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陈幼安总觉得田源这个人有点古怪,
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他的靠近似乎很主动。
只是,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善意。
晚上,陈幼安做完作业,又拿出那道竞赛题出来,按着田源说的极限法做了一遍。
然后再对照老师给的答案一看--
错的。
她微微皱眉。
这道题并不是特别难,田源肯定不会错,那错的就只能是自己。
她提了口气,又按照田源的方法做了一次,这次更加细心,一步一步推导,最后还是不对。
陈幼安觉得很奇怪。
她重新翻了一页草稿纸,用自己和宋红杰讨论的方法来做,过程虽然繁复一些,但是最后答案算出来...
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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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过,气温总算不那么冷了。
随着天气逐渐变好,附中的高二学生也即将迎来第一次月考。
陈幼安准备在月考前,给江琰梳理一下知识点,突击一下。
江琰这段时间有认真学习,
除了早自习偶尔迟到,语文课例行的补觉以外,其他课都有认真听,作业也基本做了。
月考前一天,他们一起简单地吃了晚饭,又返回教室。
一直学习到晚上九点,才和几个上晚自习的住校生一起离开教室。
夜里的风还有些寒意。带着初春的清新气息,吹得树枝哗啦啦地响。
陈幼安和江琰并肩走,一路上还在重复讲解必考的知识点。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江琰坚持送她进去,陈幼安顿了顿,没有拒绝。
“数学和物理的考点大概就是这些,你都记住了吧。”
江琰手背在身后:“嗯。”
陈幼安又说:“英语的几篇范文你再看看,说不定到时候用得上。”
江琰笑了:“小老师,月考又不是高考,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幼安抿了下唇,轻声说:“我希望你的努力能有回报。”
夜晚的别墅区有灯火点缀。
造型精致的建筑,高低错落的植物,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下朦胧又惬意。
江琰并不在乎有没有回报。
他想到什么,咂舌说:“真巴不得明天就高考。”
“啊?可是你的成绩…”
陈幼安只说一半,突然哑了声。
她想起自己答应江琰的事,脸上泛起热意。
江琰弯唇,忽然弯身凑近。
“谁管成绩,我只管你答应我的事儿,”他靠在她耳边,故意压着嗓子低声,“你给我乖乖等好。”
陈幼安被他那股气息弄的心慌意乱,耳朵红的滴血。
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只是答应做他女朋友,又不是别的什么。
陈幼安咬着唇,羞恼推开他。
“江琰,你不要这么…无耻好不好。”
江琰笑笑,再逗下去就舍不得放她走了。
他抬手揉她的脑袋,背后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陈幼安仓皇回头,看见齐枫挎着书包,站在朦胧夜色里。
别墅区里灯光很暗,她只能虚虚地分辨他的身形,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们...”
“我们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江琰收起温柔,冷声开口。
就算知道齐枫是她的哥哥,但是他一脸欠揍的样子,也让人没来由地恼火。
陈幼安心口一沉,垂着的手不自觉握紧。
怎么又来了。
齐枫搭着肩上的书包,慢条斯理走近。
“谁他妈跟你说话了,保安没长眼睛啊,什么猫啊狗的都放进来?”
江琰沉下脸,眼底泛起戾色。
他被他三言两语说得起火,却被陈幼安死死拽着衣摆往后拖。
“我们是学习得太晚,江琰怕我路上不安全才送我回来。”
陈幼安一边拖一边辩解,生怕这两个人又打起来。
齐枫看她死命拖拽江琰的动作,胸口憋着火。
江琰一个混子能学习?那他他妈能上天!
只是这是在家门口,陈幼安还在这儿,他不可能跟江琰动手。
周围静悄悄,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静得渗人。
齐枫撇开眼,又看回来,冷脸对着陈幼安。
“走,跟我回去。”
江琰一把扯住陈幼安的手腕,拽到身后。
“急什么,我们还没说完。”
陈幼安感受到手腕上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心里直打鼓。
如果她现在跟着齐枫进去,江琰肯定会生气。
会很生气。
齐枫生气是因为讨厌江琰。
但是江琰生气了,她可哄不好。
“我很快进来,齐枫,你先回去吧。”她咽了咽口水,忐忑着说。
齐枫“嗬”了一声,偏头看着她:“你他妈…”
“算了。”
他看不下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陈幼安望着齐枫的背影,心里一时复杂。
齐枫之前只是不理她,但是现在看着更生气了。
也难怪,上次他跟江琰打成那样。江琰又是挑衅放肆的语气,齐枫听了肯定会不爽。
陈幼安垂着头,有些沮丧,江琰忽然开口。
“陈幼安,那傻逼看你时的一脸深情是怎么回事?”
陈幼安愣了愣,解释说:
“齐枫是我哥,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齐枫还很嫌弃她,经常说她土说她丑。
“那我送你回个家他这么大意见?老子看他就是思想不干净。”
陈幼安简直听不下去,她和齐枫…
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扯了扯江琰的衣袖,轻声说:
“好了,别不高兴了,明天还有月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江琰不耐说:“月考重要个屁。”
又想到她晚上还要熬夜看竞赛题,沉沉呼出一口气。
“行了,你进去吧。”
陈幼安乖巧点点头。
“嗯。”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江琰,明天加油。”
第68章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
陈幼安开门进屋。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有些暗,电视屏幕里透出莹白的亮光。
邓惠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靠在沙发上:“今天这么晚?”
陈幼安顿了顿,屐着拖鞋往里走。
“明天月考,在教室复习了会儿。”
邓惠点了点头。
陈幼安最近辞去兼职,把时间都用在了准备竞赛上。偶尔深夜上楼能看见她房间的门沿透出亮光。
这孩子有拼起命来那股劲儿太狠,狠得让人心疼。
“注意多休息,晚上别熬太晚。”她叮嘱说。
“好。”陈幼安笑了笑,“邓阿姨也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她背着书包上到二楼,廊灯亮起,倏地一抬头,对上一道视线--
齐枫依在自己卧室门边,隔着半条过道,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陈幼安站着没动,眨了下眼,无声地询问。
半晌,齐枫开口:
“过来说。”
陈幼安小声答应。
他终于肯跟她说话了,不管怎么也比漠视她来的好。
齐枫的卧室杂乱得很,书包半搭在椅背上,游戏手柄胡乱扔在床头。
他盯着她的脸,开门见山。
“谈恋爱了?”
陈幼安睁圆了眼,拼命摇头。
齐枫似乎不怎么肯信。
“你喜欢这种?”他有点难以启齿地抿了下嘴,“打架逃课,成绩稀烂的?”
陈幼安被他一通训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抬头,嗫喏问:“齐枫,你真的很讨厌江琰吗?”
搞了半天,等来这样一句。
齐枫气笑了:“那种自以为是的傻逼谁不讨厌。”
“其实江琰他…”
“行了。”齐枫打断她,垮着脸,“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帮他说话。”
“你才十六岁,是未成年。男人脑子里装的全是五颜六色的废料,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被糊弄进去了,到时候吃了亏都没地儿说理去。”
齐枫说话流里流气,陈幼安一点不生气。
他嘴硬心软。这是关心她,怕她吃亏。
齐枫看她乖巧的样子,又是闷葫芦一个。
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行了,滚回去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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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开始,课程已经拉得很紧。
附中老师为了提高效率,月考也只安排了一天拉通考。
上午语文数学,下午理综英语。
这回月考的题难度大。
下午考完理综,学生们都怨声载道。
“安安,你化学选择题最后一个选的什么。”
陈幼安这回正好跟冯倩一个考室,两人一起去上厕所。
“C。”
“啊?那那那,倒数第二道呢?”
“好像是A。”
冯倩抱着脑袋,表情沉重:“完了,化学又及不了格了。”
厕所人很多,她们站在门口排队。
冯倩情绪低落:“周老师费心把你安排跟我同桌,可是我的化学成绩还是上不去,上学期期末就没及格,月考又考砸了...”
陈幼安轻轻摇头:“这不怪你。期末是化学出得难,月考是每一门都难,你的进步肯定是有的。”
冯倩睁大眼:“真的吗?哎,真羡慕你们有化学天赋的人,太牛了。”
“只要你方法用对了,也能把化学提上去。”
她们站在人群中间,不少学生都在对答案,也有聊八卦的。
陈幼安正跟冯倩说话,忽然听到旁边女生提到一个久违的名字。
“啊?你说的人是夏思佳?”
“对啊,听说新学期都没去上课了。”
夏思佳曾经陷害陈幼安作弊,最后查明真相,被学校记大过。没过几天忽然就转学了。
听说是在附中压力太大,也没脸见人,才选择转学重新开始。
冯倩也听到旁边女生说的话。
她压低声音对陈幼安说:“这就叫恶有恶报。”
陈幼安一知半解,疑惑问:“她转去的那所学校不是挺好吗?”
听说是一所升学率很高的私立中学,就是学费格外昂贵。
“和学校没关系,她是那件事之后,得了抑郁症。”
冯倩说得很小声,却并不以为意。
陈幼安瞳孔微深,愕然睁大眼。
什么。
抑…抑郁症?
队伍到头,她跟着冯倩进了厕所,心中隐隐泛着难受。
而这件事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被水流席卷夹携着坠落。
沉入水底化作平凡又寻常的沙石,却在水面激起千层波浪,久久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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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附中校园春光明媚,香樟树发出翠绿的嫩芽。
学生们褪去厚重的棉袄,换上春季校服。虽然是没有任何修饰的宽大剪裁,总好过冬天穿成笨重的企鹅。
月考成绩还没出来,隔天又是周六,同学们难得一次考试后的放松。
“走吧,外面新开了一家韩国烤肉,一起去试试。”
李烁天天跟着吃食堂快吐了,哭丧着脸吵着要出去吃烤肉。
江琰对吃什么不挑剔。只考虑到陈幼安每天学习到很晚,中午习惯在教室补觉。
他走在她身边,低头:“想去吗?”
李烁见状,脑子一转又来磨陈幼安。
“走吧走吧,人多热闹一点。”